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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霭沉成香屑途-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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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鹃哭着去请霍震霆,霍震霆穿着一身石青色团花纹暗纹长袍煞气逼人地坐在床侧,小福瑞在门外哭闹不休。霍大奶奶千言万语地看了霍震霆一眼,霍震霆一脸冷酷地对霍大奶奶说:“若你今天叫自己死了,回头我就娶四五房妻妾回来。到时候让你的宝贝疙瘩福瑞任由后娘欺负,家产也尽数被继出的弟弟抢去!我从来是说话算话的,你要真心疼你儿子,就给我好好的活着!”
霍大奶奶听门外的福瑞哭得撕心裂肺,自是心疼不已,又听到霍震霆这冤家说出这般狠话来,知道是当真的,当下也就吊着一口气生挺着。这时候,姗姗来迟的洋医生终于到了,一来就将众人赶出产房外。
那金发碧眼的洋医生果然有些水平,众人在产房外又守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听到产房里传出动静。洋护士打开门抱着一个襁褓走出来,“恭喜霍老爷,夫人生了个男孩!母子平安!”
霍震霆捂着胸口大喜,接过襁褓细细看了里面的婴孩,还指给福瑞看,“福瑞,这是你弟,以后你就做哥哥了,莫再哭闹!”福瑞当即收了鼻涕眼泪,看了襁褓中婴孩一眼,低声唤道:“弟……弟!”
霍震霆抱着襁褓进到产房,洋医生正在为产妇做最后的身体消毒和检查。他合上医药箱,用生硬的中国话对霍震霆说:“您夫人这一次生产身体受到伤害,以后不适宜再生小孩了!”
霍震霆闻言“哦”了一声,就赶紧让管家霍大好生打赏洋医生。洋医生又开了好多西药并嘱咐定期会过来给霍大奶奶打针,霍家人一一点头应允。
霍大奶奶这一次生产真是从鬼门关去了一道,整个月子都躺在床上不能随意动弹,西药吃得胃都泛酸了,西洋针打得手都麻了。直到整一个月后,霍大奶奶才能勉强下床,只是身子弱了许多,而且以后怕是不好再生养。一想到这里,霍大奶奶真是心都碎了,不过还好膝下已有两个儿子,也能聊做安慰!
霍震霆给次子取名“家齐”,一直等到霍大奶奶完全恢复才补办满月酒。霍大奶奶这次生子受了磨难,身形消瘦了不少,穿着宝石青织银丝牡丹团花斜襟攒缠枝宝相花大衫并银蝶度花马面裙,带着红宝石串米珠簪花,自有一股弱不禁风的娇羞。霍震霆穿着一件烫边枣红色藤纹绣珍禽异兽云锦长袍,山一样地守在她身边。
霍二太太听说霍大奶奶难产幸灾乐祸了好久,没想到霍大奶奶最后居然化险为夷,而且又添了一个儿子,当下她心里又不平了。待看到霍震霆又开始大势铺张地举办家齐的满月酒,霍二太太不满地在席上嘀咕道:“又不是只有大哥得了儿子,竟这般得意洋洋!”
霍震航看了她怀中的光第一眼道:“大嫂入门三年就得了俩儿子,若你有这能耐,爷也为你大办特办!”说完就端起酒杯敬酒去了。
霍二奶奶瞥了他的背影一眼道:“眼里只有儿子了!”说完就给自己的两个女儿惠姐儿和丽姐儿夹菜。
霍二太太自打得了儿子当真是鼻孔朝天了,但那些正经妇人也没把她当回事。毕竟她只是个妾侍,生了儿子也还挂着个“庶”字。人家要逢迎也是逢迎得了儿子的正头娘子,谁理她这个小娘。
霍震寰看到自家大哥二哥都相继有了后,也不禁有些眼红,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家如花似玉的娘子,思度着是不是请几个方子把身子养好,让娘子也为自己生个一儿半女。
夜里,紫鹃端着盛满药汤的白瓷绘缠枝青莲玉碗向正房走去,霍震霆拦住她,接过她手里的药碗径直走入房里。
房间里,霍大奶奶穿着水粉色撒花中衣,乌发瀑布似的披散下来,只露出巴掌大的一张瓜子小脸。她神情落寞地坐在床侧,绞着衣角想心思。
霍震霆见她这样,知她心里难过,走到她身边坐下,将药汤小心地喂给她喝。“我知道你忧心自己的身子骨,咱们已经得了两个儿子已经是莫大福气了,你现在就是要为我为孩子多多保重!”
霍大奶奶抽泣道:“那日你还说出续弦纳妾这般狠话来,是不是在外面已有人等不急了?”
霍震霆搁下药碗,搂住大奶奶说:“那日我若不那样说,你哪能撑住一口气等洋医生来。我心里有了你,必容不下别人了,以后咱们一家四口就好好过日子!”
大奶奶哭着点点头,抱住了夫君就像抱住了一根定海神针。
这家齐生下来就有九斤重,能吃能睡,活泼可爱。霍氏族人都说这孩子长得像祖父霍老爷子,大奶奶却觉得这孩子长得像外祖父余三爷。
霍大奶奶要死要活才得来的家齐,当然是小心看待,特意为他请来了一个手脚麻利、干净利落的奶嬷嬷秦妈。此时福瑞见多了一个粉团似的弟弟也非常欢喜,经常让喜婆子将他牵到摇篮边逗弄家齐玩,还说:“弟弟……贪睡……懒虫!”
霍震霆家有娇妻幼子,自是提足精神在外打拼,将生意越做越红火!霍大奶奶在家里照顾俩儿子,管治内宅,夫妻俩一外一内自是珠联璧合。
这一日,霍大奶奶正在关雎院里逗弄俩儿子玩,三爷霍震寰的奶嬷嬷祥贵婆带着一脸羞赧的霍三奶奶前来做客。
原来,霍大奶奶一连得了两个儿子,经手照料的二房霍二太太也得了一个儿子,族里开始传她有旺子之命。霍震寰年岁也不小了,祥贵婆就出面带着三奶奶前来求些个生子秘方。
这个可真的难倒了霍大奶奶,她哪有什么生子秘方,但是一些养身的方子还是有的。她让桂嬷嬷细细整理出了一些备孕的养身药膳方子,尽数交与祥贵婆,并说三爷和三奶奶还年轻,来日方长!又送了一条交颈鸳鸯百子图床单给三奶奶图个彩头,这才让紫鹃将他们恭送离开。
霍三奶奶和祥贵婆回去后,自是按照药膳方子仔细调养身子,只是一时半会儿还是未见动静。那二房的霍二太太是最喜欢无风起浪的,她见三奶奶入门有一段时间还没有喜讯,就到处张扬说霍三奶奶是不下蛋的母鸡,可把霍三奶奶给气到了,夜里咬着被子哭了好几回。
霍三奶奶下定决心一定要生个孩子给别人瞧瞧,她听说城西的观音庙很灵,就经常备足香火和灯油钱前去参拜,求菩萨赐给她一儿半女。
那一日,祥贵婆照旧陪着霍三奶奶前去观音庙参拜。在庙门口见到一楠木雕花嵌福字马车,下来的正是丰县葛氏绸缎庄的葛二爷和他新娶的第五房小妾杨氏。
这葛二爷和霍三奶奶还在当街卖豆腐做豆腐西施的时候,都已经混熟了。此时见昔日娇羞的花骨朵,如今竟绽放成国色天香,不禁盯着多看了几眼。
那天霍三奶奶正穿着一件银红织金妆花绣水仙灵芝纹大衫并粉霞红绶藕丝裙,带着红玛瑙镶金富贵花开纹钗,真是璀璨夺目。而葛二爷也穿着宝青蜀锦豺纹刺绣滚边长袍,站在那里只做玉树凌风的姿态。一对痴男怨女在庙门口遥遥相望!
那祥贵婆见那葛二爷眼神不正,当即挡在三奶奶身前,将她扶进庙里。当日也是天公不作美,竟然稀稀拉拉落起雨来,到后来越下越大,竟成瓢泼大雨。
那观音庙从来香火不断,也备了让香客安歇的厢房。当夜祥贵婆就将三奶奶扶到了西院厢房歇息,自己守在一旁的房间里。霍三奶奶说舟车劳顿辛苦祥贵婆了,赏了祥贵婆一壶桂花美酒。那祥贵婆却是个贪酒的,将酒壶喝了个底朝天,酒劲一上来就呼噜睡下。
待得夜里,祥贵婆依稀听到声响,睁开眼睛却是隔壁房里传来的,她敲了敲中墙问道:“三奶奶可是有事吩咐?”
隔壁安静了一会儿,三奶奶的声音稳稳传出:“无事,你睡吧!”
祥贵婆却总是觉得不妥当,当即就起身披衣,一拉开门隐约觉得月亮门里有一豺纹衣角闪了一下。但是月色昏暗,加之自己老眼昏花,也没有看分明。
她敲了敲三奶奶厢房的门,三奶奶穿着一身月白牡丹纹缎绣中衣开的门,头发齐整,面色如常。祥贵婆在厢房里没有发现别人,当即问道:“老奴刚才似乎听到三奶奶在与人说话?”
霍三奶奶说:“我自在屋里睡觉,并没有其他人,祥贵婆怕是喝醉做梦吧?”
祥贵婆挠了挠脑门,还是不放心,当即就在厢房的软塌上躺下了。霍三奶奶也不管她,也回到床上躺下,望着屋顶自顾自地想着心思。
第26章 何家
丰县何家,祖上曾出过进士,但现在却是逐渐衰败了。到这一代只有长子何谨之尚在官场,次子何遇之却是个不成器的鸦片鬼。
这一日,何大奶奶尚雪柔正在婆婆何老夫人处立规矩。何老夫人看着低眉顺眼的大儿媳道:“你惯是个听话的孩子,又为何家诞下孙儿敬霖,我自是对你很满意。可这做妇人家的,不仅要懂得讨婆婆欢心,还要能抓住丈夫的心……”
何大奶奶恭敬地说:“婆婆一向疼爱儿媳,这是在提点儿媳呐!”
何老夫人说:“再过不久,那邵家姑娘就要进门了。我本对这桩婚事不甚满意,只因那邵大奶奶年轻时名声太过泼辣,但谨之说那邵家姑娘有手段说不定能管住你二叔这个混小子,我也就听他的了。只是,邵家姑娘进了门,你可要拿出长嫂的气势来,莫被她欺负了去!”
何大奶奶颔首说:“媳妇明白!”
婆媳俩正说着话,喜登枝大红锦缎帘一掀,一身深青织金云纹长袍的何谨之进来了。何老夫人和何大奶奶见到这顶梁柱回来了,也都欣喜起来,急忙让下人摆座看茶。
何谨之对母亲见过礼后,撩起长袍坐在红木镶云石背板椅上,捧过丫头奉上的景泰蓝缠枝莲茶盏说道:“母亲,二弟的婚事近了吧?”
何老夫人说:“你媳妇是个能干的,这事儿她已经一手兜圆了!”
何谨之对着何大奶奶微微颔首,何大奶奶脸立即红了,有些羞赧之意。“夫君今日在家用晚膳么?”
何谨之“嗯”了一声,何大奶奶立即欢天喜地地去安排厨房膳食去了。
何老夫人见着何大奶奶娇柔的背影渐渐远去,对何谨之说:“你这媳妇真的是个贤良淑德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你总对她不上心!”
何谨之心不在焉地说:“母亲,孩儿心中自有分寸!”说完就去侧院找自家二弟何遇之,他果然还在红漆描金彩绘罗汉床上醉生梦死地抽着大烟,见大哥进来撩动了一下眼皮算作招呼。
何谨之坐在床侧见他这颓废样子,摇了摇头说:“再过一月,你就要娶媳妇了,以后可要有所担当了!”
何遇之吐出一口烟圈说:“大哥你给我找的媳妇不是嫁妆丰厚么?那应该够我们两口子吃了,家里有大哥光宗耀祖就行了,我就怎么快活怎么来!”
何谨之指着他说:“现在是我还在任上,若我不在任上,一家人喝西北风么?咱们家里只有两个男丁,一家人指望着呐,你好歹也争气点儿!”
何遇之放下烟枪坐了起来,“大哥别恼,你怎么说我怎么做就是!”
何谨之听他如此说,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当初邵大奶奶与霍大奶奶交恶,可临回陇西之前偏偏还是把邵大小姐的婚事交与霍大奶奶帮忙打理,就是不想他夫妻俩从此甩手不管。霍大奶奶先有身孕在身,可以借口安心调养,现在孩子也生了,邵大小姐婚期也近了,她也只能强打精神来处置这些事来。
她知这姑母邵大奶奶是个难缠的,不管如何做也不一定落得个好字,所以一切尽着礼数来,就算邵大奶奶到时候不满意,也挑不出一个错来。
这一日,霍大奶奶穿着一身鹅黄缠枝梅花云霞凤文大衫下配水蓝暗花梅纹百褶裙,带着金累丝嵌宝石金珠钗前去何家议定婚事。
何老夫人和何大奶奶在厅堂里迎客,何老夫人穿着绛色缂金水仙团寿大衫下配肉桂粉百褶妆花裙,带着嵌宝赤金大发钗,端庄得体地坐在上首。
何大奶奶穿着一身白底鹅黄纻丝暗金盘牡丹衫并藕荷色百褶梅竹镧边裙,带着鎏金喜鹊珠花侍立婆婆身旁,看到盛装打扮地霍大奶奶心道:“早就听说这霍大奶奶是个美貌过人的,却没想到竟是这等绝色,难怪能把霍震霆那样的人物紧紧攥在手里!”
霍大奶奶端庄娴雅地与何老夫人寒暄客套,何老夫人见她是官家小姐出身,行事说话都按规矩办事,不似那拎不清的,也就暗暗放下心来。
这时候,何谨之也带着何遇之出来与霍大奶奶见礼。霍大奶奶见何遇之穿着一件赭色缠枝宝相花纹品缎长袍,站在穿着鸦青色暗纹番西花刻丝袍的何谨之身边,除了面色苍白外,行为举止倒还没有失礼的地方,显然虽是胡闹,家里还是管的严的,也就微微放下心。
待得霍大奶奶离开后,何遇之原形毕露地靠在柞榛木直背交椅上,感叹道:“不知道那邵家姑娘可有她大表嫂这般美貌!”
何谨之捧着茶杯嘘了他一声道:“像霍大奶奶这般的美人儿,又岂是随便能遇上的。”
何老夫人见他提及霍大奶奶,言语里有不经意的轻佻,当即皱着眉头说:“人妇岂是能随便议论的,快别说了!”
何遇之对着何谨之挑了一下眉头,捧着茶杯慢慢地呷了一口茶!
待到月末,邵家大小姐邵诗诗终于风风光光地嫁与何家二爷何谨之。这次婚礼,霍震航出了大力,之后就与那何谨之称兄道弟起来。霍大奶奶和霍二奶奶在丰县合开的茶楼自然深受何谨之的照应,一切都顺风顺水。
自从主宅里只剩下霍家大房一家四口,那日子过得轻松自在!霍震霆忙完回来,就看到娇媚温顺的娘子带着大小两个儿子笑脸相迎,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围着满满一桌珍馐边吃边聊当天的趣事儿,享尽天伦之乐!
霍大奶奶本就生得娇弱,这一次生家齐又亏了身子,霍震霆自是对她万分怜爱。有那些不长眼的狐朋狗友想要送他妾侍的,都被他推了,反正惧内的名声是落下了。
年末,霍震霆又要去赣鄱做买卖,舍不下家里的娇妻幼子,索性带了家眷一起去。霍震霆与人做生意时,霍大奶奶就领着两个儿子四处转悠,她容貌极美,又出手阔绰,赣鄱一带的脂粉钗环丝绸店老板都跟她相熟起来。
这一日,霍大奶奶又在看首饰,突然隐隐觉得有一道冷冷的眼光扫来,她转身一看,竟是自己娘家八妹——昔日汪国公府少夫人余梦琴。
那汪少夫人穿着一身银红织金妆花绣水仙灵芝纹大衫配藕荷色缂丝海棠妆缎褶子裙,带着累丝攒珠嵌宝石银蝴蝶头花,表面看起来端庄大方。可霍大奶奶还是可以看出这衣服已是旧时的花式与成色,想来汪国公府没落后,汪少夫人过得也并不好。
汪少夫人带着丫头黄鹂绕过柜台走到霍大奶奶跟前,从上至下打量了霍大奶奶一番后说:“看来七姐嫁入那商户人家倒也过得不错啊!”
霍大奶奶沉稳地回道:“我夫君是个精明干练的又会心疼人,我母子三人跟着他享尽了福气!”
汪少夫人扯着帕子抬高声音说:“如此良人也难怪七姐会千里迢迢从岭南一路寻到姑苏……”汪少夫人身边的黄鹂闻言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紫鹃见着黄鹂这狗仗人势的样儿也怒了,当即骂道:“你这贱蹄子笑甚,我家奶奶也是你笑得的,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世道了,都成穷酸破落户了,还装什么腔摆什么谱啊!”
黄鹂听了这话,就准备捋袖子和紫鹃理论起来。霍大奶奶见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也不想将事儿闹大,就唤住了磨拳搽掌的紫鹃,带着两个儿子与汪少夫人草草行了礼就出门了。
待得霍震霆忙完回来,霍大奶奶细细与他说了与八妹巧遇的事情,霍震霆说:“像那种人理她作甚,孤高自傲,真把自己当根葱!我现如今做到很多洋务生意,需要贤内助帮我,你不是还想继续学洋文么?待得回姑苏后,我为你请一位洋先生可好?”
这话可真说到霍大奶奶的心坎上了,她捂着胸口惊喜道:“爷真的让妾身学洋文?”
霍震霆笑道:“当然了,现今又不时兴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说法。况且我早就有言在先,你若为我生了儿子,我便为你请洋先生,你学好了,也可以帮我译一些文契!”
霍大奶奶勾住霍震霆的脖子说:“妾身一定好好跟随洋先生学习!”
霍大奶奶和霍震霆商议好请洋先生的事情后,当即就写了一封信给洋派的沈慧珍让她帮自己寻一位合适的人选。
霍大奶奶刚把沈慧珍的信送出,就接到赣鄱陈家请柬。这陈家是余家大房余梦露与余梦琴两姐妹的舅家,想是余梦琴回去说了遇到霍大奶奶的事儿,陈家就随之发了请柬过来邀请霍大奶奶过府一叙。
霍大奶奶也吃不准是鸿门宴还是接风宴,当即就让紫鹃备了厚礼,为霍震霆换上一套鸦青色万字穿梅团花茧绸长袍,自己则穿上芙蓉蜜色绣折枝蝴蝶花大衫并花白缠枝西番莲洋绉裙,带着一支乳白珍珠玉蝶翅璎珞,端的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那福瑞和家齐两个小儿,也都换上了云紫色如意襟暗纹锦衫,衬得粉嫩可爱,聪明伶俐,都由各自的奶嬷嬷照管着一起上了马车。
第27章 扬威
那赣鄱陈家确是当地望族,陈老爷子当初曾官至正五品同知,到这一代翘楚陈大爷陈锦鸿,还曾补过从六品允判的缺儿,后来因为民国改制,才耽搁下来。
霍震霆自知他们这些官派遗老遗少,素来瞧不起商户人家,也没打算深交,只是顾全霍大奶奶的面子前来认个门全个礼仪罢了。
霍震霆和霍大奶奶来到陈家厅堂,先继拜过几位陈家长者。彼时,忠义侯府的索三奶奶和汪国公府的汪少夫人这姐妹俩也正待在厅堂里。见霍家夫妇俩拾掇地花团锦簇,还有两个粉团似的小儿,想来日子过得并不差。两相对比之下,心里更是不平起来。
索三奶奶到底经历些场面,当下娇笑道:“难得和八妹重逢,莫若我们姐妹一起去花厅唠嗑,说说体己话!”
霍大奶奶知道这番是躲不过的,当下就对堂上众人施礼,随着索三奶奶和汪少夫人来到厅堂旁侧的花厅。
索三奶奶一到花厅也不做那姐妹情深的模样,径直坐到紫檀木雕双鸾镶玉凤榻,冷冷地打量着霍大奶奶。丫头青鸾自顾自给索三奶奶和汪少夫人一人捧一杯青玉凤鸟纹盖盅,竟似连茶也不给霍大奶奶奉。
霍大奶奶知道这俩姐妹是在记恨之前的往事,也不准备与她们多做纠缠,当下也径直坐到了四方青花缠枝莲花卉纹坐墩上,扯着帕子端看四处花草。
索三奶奶见霍大奶奶这番不羁的模样,当下冷笑道:“嫁与商户贱籍没几天,竟连礼仪都忘了!”
任霍大奶奶性子再软,也容不得别人贬损自己的夫君,当下也冷笑道:“这都民国了,二姐还分什么贵籍贱籍啊,也不怕别人听到笑话不知事儿!”
汪少夫人甩着帕子道:“姐姐还与她多说什么,不过是个商户之妇,与她说话都低了自家的派头!”
霍大奶奶这两年也被霍震霆宠得捧上天了,哪里听得这种话,当即笑道:“我是嫁与商户了,可也没见两位姐妹挣了什么诰命在身啊!估计也只是在家里关着门拿乔摆谱,出门了也只是一平头妇人罢了!若两位夫人不想多说,妾身退下便是!”说完竟真的直起身子要离开。
索三奶奶见霍大奶奶这番孟浪,当即将手中盖盅摔在地上,指着霍大奶奶喝到:“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克父克母的家伙。当初好心收留你进到忠义侯府,竟活脱脱地养出你这一头白眼狼,四处败坏我名声不说,还自己逃婚私奔到姑苏找一下贱商户。亏得三叔三婶当初还把你当宝,什么玩意儿?”
霍大奶奶听到索三奶奶提到逝去的父母当即也怒了,红着眼说:“我还没与你们计较了,你们倒先与我计较。当初我带着爹娘留下的妆柩投奔你,你和梦琴四处传我命里带煞,克夫克子,又将我拘在家里不让会客,就是为了不让我抢你亲妹梦琴的风头,不挡她婚嫁之路。后来,你更是干脆将我打包做人情指给那蔡老头子,给自家妹子配的却是汪国公府,还将我父母留给我的嫁妆全部贴给了梦琴。若不是我去了姑苏得遇良人,我这一辈子就生生毁在你们俩姐妹手中了!”
索三奶奶见她双目泛红一番控诉,也自有些慌乱,但到底还是压下了,沉声说:“不想你对我们姐妹竟有如此大的恨意,想来当初也是故意让你弟妹上门寻衅么?你这一番闹,让我和梦琴都在婆家抬不起头,可真称了你这个毒妇的心。”
霍大奶奶说道:“是啊!我自是称了心。我夫君虽出身商户,却是个做大事的,而且只我一个,别无其他。不像你们,赔光了嫁妆本为夫君铺前程,还换不回一个一心一意!所以说万事皆是命,任你们这般折腾也没落得什么好!”
打蛇打七寸,霍大奶奶这一番话是真正踩到了索三奶奶和汪少夫人的软肋上了,两人顿时锯了嘴的葫芦似得发不了一声。霍大奶奶长久的憋屈今日终于消了,也就气势如虹地出门离去。刚拐过路边的假山,就看到讪笑不已的霍震霆。“我不放心娘子,也跟着到了花厅,却不想娘子对为夫竟然这般赞誉!”
霍大奶奶看着自家夫君坚毅英挺的面容道:“若不是得了夫君扶持依靠,今日我也并没骨气对她们说出这番狠话来,说到底我也只是仗了自家男人的势罢了!”
霍震霆见四下无人,手就不规矩地环住霍大奶奶说:“我既是你夫君,当然护你一辈子,让你仗势而为!”夫妻俩说到这里,已是甜甜蜜蜜地腻歪在一起。
花厅里,索三奶奶捂着胸口揉了半天,最后才缓缓道:“真是不会叫的狗才咬人,那余夕瑶平素里闷声不吭,却不想真说出话来竟像刀子一样。”
汪少夫人苦笑着说:“我可不就是赔尽了嫁妆本给汪少游铺前程,可现在讨到什么好,他一屋子莺莺燕燕还靠我来养活!到头来还被余夕瑶这个贱人这般弄嘴嘲笑!”
索三奶奶叹道:“女人嫁的是命,如今也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汪少夫人不耐烦地扯了扯帕子,动起小心思来。汪国公府民国后就已败落,那汪少游只会享受不通庶务,眼望着家里坐山吃空,内宅乌烟瘴气。汪少夫人不知生了多少闷气,这才跑到赣鄱舅家散心,却不想又见到了对头余夕瑶过得比自己还要顺风顺水,这口气如何咽得下!
这天夜里,汪少夫人心里有事,当下就伏在院中水榭阑干上发呆。她身着明绿遍地金绣云霞凤纹夹衫并嫩白妆花蝶舞挑线裙,摇着平金绣鱼戏莲叶纹杭绸团扇,在水光月影、灯笼摇曳中显得飘然若仙。这副活色生香的美女图就生生地映入了也来水榭散心的陈大爷陈锦鸿眼里。
“表妹,这么晚还在水边,仔细着了凉!”陈锦鸿已年近不惑,对于这个小表妹一向是疼爱非常。当初余家败落的时候,汪少夫人在赣鄱陈家住过几年,陈家上下都没有给过她一丝冷遇,是极受宠的!
汪少夫人见着沉稳大气的表哥,自是撒着娇把心中的冤屈尽数托出。“表哥今日见着那我那七姐余夕瑶了,当初她不守女德,从姑苏逃亲到岭南,带累了我和姐姐的名声。现在她嫁与个铜臭商人,反倒摇身一变在我姐妹俩跟前颐指气使起来,这气让我如何受得!”
陈锦鸿见她这般孩子赌气状,也不禁笑了起来说:“自家姐妹一场,何必闹成这样。若不喜欢不相见就是,何必横眉怒目。”
汪少夫人见到陈锦鸿一副云淡风轻的君子之风,不禁说道:“若人人都像大表哥这般心下无尘那倒成圣人了!”
陈锦鸿笑着摇头说:“大表哥我可没有你想的那般高风亮节!”
汪少夫人说:“大表哥是真正的芝兰君子,只可惜时运不齐碰到这个世道,要不然定能蟒袍加身、跻身朝堂!”
陈锦鸿正色道:“表妹慎言,如今时局已变,我陈家能守住祖宗基业已算不错,其他的不做妄想!”
汪少夫人见他身着玄色镶边宝蓝撒花缎面圆领袍,临风而立,衣袂翻飞,心里也有几分触动,暗度道:“大表哥素来是个有才学的,又行的是先贤君子之风,只可惜这般谪仙似的人物最后也只能抱憾在家,相比我这一点儿芝麻大的小事儿算什么?”想到这里,汪少夫人对着陈锦鸿施了个礼,就缓缓退下,只留给他一个袅娜的背影。
陈锦鸿目送表妹远去,想到不久前她还是粉团似的萝卜头,整日跟在自己身后“表哥表哥”的直叫唤,让自己教她读书习字,却不想现在已经出落成这般大美人,再一看水中自己的倒影,竟似蒙了一层白霜,当真是岁月催人老,青阳逼岁除!
陈锦鸿想到这里,不由沉吟一阕《千秋岁》(柳永):
泰阶乎了,又见一合耀。烽火静,杉枪扫。朝堂耆硕辅,樽俎英雄表。福无艾,山河带砺人难老。
渭水当年钓,晚应飞熊兆;同一吕,今偏早。乌纱头未自,笑把金樽倒。人争羡,二十四遍中书考。
那日霍大奶奶与沈慧珍去信后,沈慧珍就为她特意找了一位洋先生格林夫人。这格林夫人夫家是个没落的贵族,夫妻俩来到中国没多久,格林先生就因病去世。格林夫人一人留在中国,专门为那些富贵小姐太太教授西式礼仪文化。她本来是在洋学堂里开班授课的,但看到霍大奶奶出手阔绰,态度殷勤,就专门来到霍家做霍大奶奶的家庭老师。
那霍二奶奶也是个耳聪目明的,见霍大奶奶请了洋先生,便让丫头也抱了二三岁的大女儿惠姐儿在一边玩耍,就算学不会洋文,学些西式礼仪也是好的。
霍大奶奶给自己请了个洋先生,这在茂县可是头一遭的,那时节,妇道人家最多学一点儿女德女训,有那洋派的小姐被家人送出国留学的也有,但毕竟不多,而且那留学费用亦算作是嫁妆的一部分了。哪有这嫁为人妇,孩子都生了俩的还在穷折腾,这不就是不安于室么?
茂县妇人又开始众说纷纭,偏那霍震霆是个敢为人先的,他说自家娘子本就家世渊博、才貌双全,自己有钱愿意为自家娘子请洋先生,别人莫奈何?
第28章 读书
那格林夫人是个实在的,一来霍家就考察了霍大奶奶的学问水准,然后量体裁衣,为霍大奶奶开设了英文、音乐、礼仪等各门课程。
霍大奶奶每日处理完主宅中的事情,就与格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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