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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妃使用手册-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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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昆颔首应下,恭恭敬敬地把他送到国公府门口,见他坐上王青盖车,才转身入府。
  *
  马车内,赵玠掀开窗帘,把手中的帕子递给马车外的朱耿,缓声道:“查查这里面有什么成分,有何作用。”
  朱耿接过去,打开帕子一看,里面是喝药时剩下的一点药渣。他一愣,抬头看向赵玠,“殿下,这是……”
  赵玠不欲多言,放下帘子淡声道:“去查便是。”
  他们刚才只去过英国公府,里面只有四小姐喝了药,还是王爷亲手喂的,答案很显而易见……只是朱耿有些不明白,王爷为何要对一个小丫头如此费心?他想不通,只好依照赵玠的吩咐办事,不多时便有了结果。
  本以为只是普通的治疗闹肚子的药,未料想查出来竟然是解毒的药材!朱耿忙将此事回禀给赵玠,赵玠听罢,沉默片刻,问道:“白果中毒?”
  朱耿点点头,将大夫的话原封不动地复述一遍:“白果熟吃无毒,若是生吃则含有毒性,小孩子吃后反应最明显。英国公府四小姐想必正是中了这种毒。”
  言讫不得不心疼起这位四小姐来,在自己府里也能中毒,可见处境真是很不妙。不知道是谁对她下的毒手,竟这么狠心,要置她于死地。赵玠显然也想到这一点,思忖片刻,想起自己看望魏箩时那满室来不及收入库房的箱笼,想必也跟这有关系。
  他让朱耿和杨灏去查一查,英国公府这两日谁那里有异动,因何异动,都要一一告诉他。
  很快两人便查出,此事是英国公府三房柳氏所为。虽然表面粉饰了太平,说是三夫人不甚让五小姐生食了白果,但只要细心一查,便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非但如此,朱耿和杨灏还带回来另一个消息。
  “五小姐的母亲姜氏当年并没有死,而是假死离开了英国公府,英国公府为她建了一座衣冠冢……”
  当初姜妙兰离开时有人在背后协助,离开得毫无预兆,魏昆即便想找人也找不到。英国公府对外称她因病逝世,唯有少数人才知道,她没有死,只是离开这地方了,至于去了哪里,至今无人得知。
  而姜妙兰和魏昆、魏昌两人的事也不是秘闻,调查起来很容易。由此一来,杜氏和三夫人为何害魏箩便说得通了,无非是女人的嫉妒之心。因为嫉妒,连六岁的孩子都容不下。
  赵玠转了转拇指上的玉扳指,徐徐道:“三夫人的伯父是不是两淮盐运使柳长卿?”
  朱耿颔首,“正是。”
  他敛眸,眉峰舒展,脸上辨不清息怒,声音也很沉稳,丝毫不像十几岁的少年,“盐运使是个肥差,柳长卿想必在里头捞了不少油水。命人去调查他这些年的账务,挑一两件上报给皇上,让他吃点苦头。”
  朱耿应是。想来王爷是真对那个小丫头上心了,一副护犊子的姿态,如今柳家被他盯上,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朱耿和杨灏正想下去,临走前被他叫住,他道:“杨灏以后不必在我跟前伺候了,你去英国公府,时刻关注四小姐的动静。”顿了顿,继续道:“保护她的安全,她有什么情况,随时汇报给本王。”
  杨灏僵住,他和朱耿两人贴身保护他五六年,如今忽然要把他送人,他有些错愕:“王爷……”
  赵玠支着下巴,掀眸看他:“你不想去?”
  倒也不是不想,就是猛地换了一种差事,他有点不习惯。他消化了一下,听从吩咐:“属下保护四小姐这件事,需要让她知道吗?”
  赵玠清冷的眉眼一蹙,杨灏就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要是让人知道还得了?靖王爷命人保护英国公府四小姐的安全,这叫什么事儿呢!对两个人的名声都不大好,还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杨灏忙改口,“属下知道了,定不负王爷之命。”
  赵玠挥了挥手,“下去吧。”
  *
  如此一来,杨灏每日都隐藏在暗处关注魏箩的动静。她每日早晨吃什么,跟哪些人说过哪些话,爱喝什么样的甜汤,一一观察得仔仔细细。晚上回去靖王府,便挑些重要的事情跟赵玠一说,若是没重要的事,就把魏箩一天的动向汇报一遍。
  赵玠倒也不觉得烦,他说他就听着,一边听一边做自己的事情。
  这日赵玠正在审阅两淮盐运使的资料,杨灏在一旁道:“四小姐长牙了……”
  赵玠动作一顿,想起那小丫头门牙漏风的模样,几个月过去终于长出来了。他低声一笑,提起紫毫宣笔在账册上标注了几个字,不忘问道:“她什么反应?”
  杨灏语速停顿了下,“四小姐似乎很高兴,笑容比以前开怀了……说话也不清晰多了。”
  赵玠失笑,他那时候笑话她没有门牙,说话还漏风,想必那小丫头记恨他许久。如今她门牙长出来了,他反而有点可惜,再也看不到她说话漏风的模样。
  魏箩不知道自己的举动随时被人监视着,她长出门牙,再也不用被人笑话了,心情真好。
  与此同时,英国公府还发生了另外两件大事。
  一个是三夫人的娘家出了问题。柳氏的二伯父在两淮担任盐运使,本是一个人人羡慕的肥差,柳家的花销都要靠二伯父维持,如今却忽然出了问题。柳长卿被言官弹劾,皇上准备调查两淮的盐运,柳家上下人人自危。谁不知道这里头有水分,若是真查起来,即便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三夫人近来惶惶不安,原本是被魏昌罚抄经文,如今竟自愿烧起香拜起佛来,每日都要诚心诚意抄上五页经才安心。想来也是,柳长卿是柳家的顶梁柱,他若是倒了,那柳家也就完了。柳氏虽然已嫁入英国公府,祸不及她,但那毕竟是她的娘家,何况她若没有一个娘家撑腰,那她以后在英国公府的日子恐怕也不好过……
  另一件事便是银杏园的杜氏。天转入冬,一天比一天冷,杜氏挺着大肚子在银杏园生活,跟前只有两个丫鬟照顾。一日她下台阶时不甚摔了一跤,摔得额头冒汗,竟是要提前生产了!

  ☆、第033章

  银杏园的丫鬟将此事通禀到松园时,魏昆正在书房教魏箩写大字。魏箩的手小,笔拿不稳,写得有些吃力,魏昆便握着她的手教她一笔一划地写。
  “静”字刚写完一半,书房外便有一个丫鬟急匆匆禀报:“老爷,老爷,夫人要生了!”
  魏昆握笔的手一僵,偏头往门口看去。
  这丫鬟名叫红牙,这阵子一直服侍杜氏左右。目下因为着急,跑得气喘吁吁,连规矩都顾不上了。
  魏昆蹙眉,搁下羊毫笔问道:“不是没到时候么?”
  杜氏是今年三月诊断出怀有一个多月身孕,算算日子应该是十一月底临盆。如今才十一月初,怎么就要生了?
  红牙解释道:“昨日落了一场雪,夫人想到院子里走走,谁想台阶湿滑,夫人一个不留神便摔了下去。”彼时她和绿衣正在井边洗衣服,银杏园没有别人,凡事都要自己动手,天寒地冻的,她们都没留神杜氏的状况。谁能想到一眨眼的工夫,她就出事了!
  红牙和绿衣被迫跟杜氏一起在银杏园受罚,心里对她早有诸多不满,平时伺候也不多尽心。然而杜氏到底还是英国公府的五夫人,若真出了事,她们都免不了受罚,是以这会儿才会如此害怕。
  魏昆问道:“请产婆了么?”
  红牙低头:“没有……事情太突然,只来得及将夫人送回房中……”
  何况杜氏是戴罪之身,五老爷正生着她的气,谁敢在他面前提杜氏的事儿?是以到了这会儿,杜氏身边竟连一个产婆都没有,两眼一抓瞎,正在床上苦苦哀叫。
  魏昆想了想道:“去请产婆,带到银杏园去,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红牙得了他的吩咐,不敢耽搁,赶忙下去办事。
  魏箩从他怀里钻出来,看着红牙离去的方向,久不言语。
  杜氏把这个孩子当做护身符,若是生下来一个男孩儿,魏昆或许会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把她从银杏园接回来。那怎么行?魏箩绝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她思绪一转,一声不吭,飞快地往外跑去。
  魏昆叫住她:“阿箩,你去哪儿?”
  魏箩脚步不停,闷头直往前跑,路上冲撞了不少丫鬟,到最后稳稳地停在魏常弘的门前。
  魏昆终于追上她,她突然反常,他怕她出什么事儿,没想到她竟是要见常弘。他松一口气,俯身板正她的肩膀:“想见常弘,这么着急干什么……”
  话说到一半,蓦然停住。
  小姑娘脸上布满泪痕,泪水被风吹散了,糊得一脸都是。她哭得无声无息,泪珠子滚滚而落,别提有多可怜,“爹爹……爹爹不要我们了,我难受。”
  魏昆心疼不已,拿袖子擦擦她的小脸,忍不住放轻声音:“胡说什么?爹爹怎么会不要你们,爹爹最疼你们。”
  她哽咽,声音囔囔的:“太太生了孩子,爹爹喜欢他,不喜欢我们……”
  魏昆怔楞,没想到她什么都懂。孩子的直觉是最准的,虽然他什么都瞒着她,但是她依旧能察觉到。这么小的孩子,平时看着天真烂漫,没想到心里装着这么多东西。魏昆很自责,蹲下|身把她搂进怀里,轻拍她的后背安抚,“不会的,阿箩别怕。就算太太生了孩子,爹爹也最喜欢你们。”
  门外的声音惊动了屋里的常弘,他推开门,看到门口啜泣的魏箩,脸色变了变,“阿箩?”
  魏箩在魏昆肩膀上蹭了蹭眼泪,眼眶红红地看向他。
  “你哭了?”他上前问道。
  魏箩不想让他知道自己为何哭,反正也是假的,为了欺骗魏昆而已。她揉了揉眼睛,“天太冷,我冻得眼泪都出来了。”
  常弘又不是傻子,嘴巴一扁道:“胡说,眼泪怎么会冻出来?”
  魏箩说就是会,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
  常弘抿唇看着她,他不会吵架,只能由着她胡说八道。
  *
  银杏园内,尚未走近,便能听到里面声嘶力竭的叫声。
  魏昆站在院外,四夫人闻讯也赶了过来。魏箩披着大红色缠枝牡丹纹斗篷,正跟常弘一起蹲在松树下揉雪球。两人你扔我,我扔你,没一会儿就满头满身的雪。一个雪球脱手而出,正好砸在魏昆身旁的魏筝脚下。
  魏筝红着眼睛,扭头瞪了他们一眼,拽了拽魏昆的袖子,“爹爹,我娘会死吗?”
  魏昆让四夫人看住阿箩和常弘,这么玩下去,当心一会儿着凉。对于魏筝的问题,他想了想道:“不会。”
  魏筝果然安心许多,继续安安静静地等候。
  屋里的叫声还在持续,从早晨一直到傍晚,声音从一开始的高亢尖锐,到最后剩下微微的喘息。想来比头一胎还要痛苦,因为是早产,能平安生出来已是万幸。夜幕降临,繁星点点,银杏园总算传出一声啼哭——
  接着是产婆欢喜的声音:“生了,生了!”
  魏昆和四夫人对视一眼,前后步入屋中。
  内室,绕过四扇喜鹊登枝屏风,只见杜氏虚弱地躺在拔步床上,浑身被汗水浸透,也不知是醒着还是昏迷。产婆见魏昆进来,笑眯眯地把一个织金绣多子多福纹的襁褓抱到他跟前,贺喜道:“恭喜老爷,是个男娃,老爷真有福气,您瞧这孩子……”
  她说到一半,不见魏昆有所反应。
  抬头一看,才发现这位老爷跟别的父亲不一样。他看孩子的眼神没有欢喜,只有冷静自持,仿佛一点也不期待这孩子的降生。产婆立即噤声,抱着孩子僵在原地,颇有些手足无措。
  魏昆越过产婆走向床边,拨开帷幔往里看去。
  杜氏经过一天的折腾,此时已沉沉昏去。她把孩子生下来,大抵还没顾得上看一眼,更不知道孩子长什么样。魏昆收回视线,对四夫人秦氏道:“四嫂,这个孩子就麻烦你照顾了。”
  秦氏从产婆手里接过孩子,牵起唇角笑道:“这是什么话?五叔用不着跟我道谢,日后这孩子跟着我,定不会叫他吃苦的。”
  产婆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震惊了下,难道这孩子要给四夫人抚养?那这五夫人……
  魏昆早就打算好了,等孩子生下来后,无论男女,都交给秦氏抚养,五岁以后便过继到四夫人门下。杜氏品德败坏,不适合再带孩子,这也算是对她的一种惩罚。她当初想卖掉阿箩,他差点失去最宝贝的女儿,如今也让她尝一尝失去孩子的滋味。她不必想着用孩子要挟他,也不必想着母凭子贵。这孩子从一出生就与她无缘,只不过在她肚子里待了十个月,长大后根本记不得。他会跟着秦氏更长时间,把秦氏当成亲生母亲,然后叫她一声五婶母。
  丫鬟给了产婆一笔酬金,另外又给了些封口费,产婆虽好奇,但也知道不该问的不问。拿了钱,安安分分地从角门离开。
  秦氏问他:“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吗?叫什么好呢?”
  英国公府的子孙到了常弘这一辈,都是从常从弓。魏昆想了想,决定道:“就叫常弥吧。”
  弥又有补的意思,就当这孩子是来弥补杜氏犯下的过错的。
  秦氏说好,她见外头天已经黑了,便抱着孩子离开:“常弥出生时不足月,目下还很虚弱,我把他带回梅园好好养着,五叔就放心吧。”
  魏昆点点头,交给秦氏他是放心的。秦氏三个孩子都被她教养得很好,就连最顽皮的魏常弦,关键时刻也是十分识大体、恭谦懂事的。魏常弥到她那里,一定会比杜氏这里过得好。
  目送秦氏走后,魏昆没有久留,吩咐两个丫鬟照顾好杜氏,便带着魏箩和常弘也离开了。
  魏筝不肯离开,非要守在杜氏身边,魏昆也就由着她去了。
  *
  翌日。
  杜氏醒来以后,浑身有如被马车碾过一般,又疼又无力。她睁开眼,已是第二天清晨,屋中空无一人,跟前连伺候的丫鬟也无。
  她哑着声音叫人,不多时红牙从外面走进,“夫人,您醒了?”
  杜氏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思绪转了转,终于想起来什么。她艰难地坐起来,紧紧盯着红牙问道:“我的孩子呢?是男孩还是女孩儿?他在哪里?”
  红牙搓着两手,她是知道怎么回事的,魏昆都跟她们交代过了,让她们转达给杜氏。眼下杜氏醒了,她有些开不了口:“是个小少爷,夫人放心,他很好……”
  杜氏悬着的一口气松下来,听到是个男孩,顿时喜不自禁,只觉得自己有了希望:“孩子呢?快抱过来让我看看,我还没见过他长什么样子。”
  恐怕是见不到了……
  红牙立在原地,半响没有动弹,有些为难。
  杜氏竖起眉头,不满道:“你还杵着做什么?没听见我的话么?”
  红牙见瞒不下去,酝酿一番,实话实说道:“夫人生下小少爷后,老爷为他取了个名字叫常弥。老爷已经把孩子交给四夫人抚养了,等孩子五岁以后,便要过继到四夫人门下……”说罢,她见杜氏脸色惨白,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老爷还说,您日后还继续住在银杏园,若是无事,最好不要见小少爷的面……”
  杜氏只觉得五雷轰顶,耳朵嗡鸣。红牙后面说什么她已听不见了,她只觉得不可思议,难以置信……
  那是她的孩子,为何要让四夫人抚养?
  为何不让她见她的孩子!
  杜氏眼神慌乱,双手颤抖得不成样子,连鞋子都顾不得穿,掀开被褥便往外跑。
  红牙在后面追赶,“夫人,夫人您去哪儿——”
  她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只想见到自己的孩子,或者问一问魏昆怎么回事。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她甚至连一面都没见过,难道就要送给别人么?魏昆好狠的心!
  杜月盈跌跌撞撞地来到银杏园门口,尚未踏出院门一步,便被门口两个青衫侍卫横刀拦住。
  侍卫面无表情道:“夫人请回,老爷吩咐过,不许您走出银杏园一步。”
  杜氏试图推开他们,可惜双方力量悬殊,她根本撼动不了他们分毫。她头发散乱,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中衣,眼睛发红,不管不顾叫道:“我要见魏昆,我要见他……我要我的儿子……”
  侍卫看她一眼,淡声道:“老爷去翰林院了,恐怕晚上才能回来。”
  她踉跄后退两步,失神地跌坐在地。许久,捂着脸痛哭出声,头一回感到如此绝望。
  她以为生下还就会有转圜的余地,没想到魏昆如此绝情,把她的孩子夺走了,连一点念想都不留给她!

  ☆、第034章

  四房梅园。
  魏箩跟魏常弘一起来看望这个名义上的弟弟。
  说实话,魏箩对这个孩子实在生不起一丝好感。先不说他上辈子如何作恶多端、品德败坏,光是“杜氏儿子”这一条,就足够她讨厌他的。不过没办法,魏昆让他们过来,他们只好意思意思过来看看。
  魏常弥还小,身体又虚弱,是以秦氏暂时安排他跟自己住在一间房。
  迈过门槛,就看见正房中央摆着一张花梨木摇篮,秦氏坐在一旁给魏常弥掖了掖襁褓,身后站着两个穿紫棠比甲的乳母。魏箩走上前,踮起脚尖往摇篮里看了看,只见里面躺着一个皱巴巴的小猴子,脸蛋红彤彤的,五官没有长开,瘦瘦的,一点也不好看。
  秦氏笑着把两人招呼到跟前,抱起常弘让他也看到孩子,问道:“怎么样?弟弟长得好看吗?”
  两个小家伙异口同声:“好丑。”
  秦氏忍不住“扑哧”一笑,揉揉两人的头顶,耐心地解释道:“弟弟还小,刚出生的孩子都这样,以后就会慢慢便好看了。”
  魏箩不吭声,无论魏常弥以后长成什么样,她都不会待见他。他有一个心肠恶毒的母亲,无论他是不是无辜的,他都注定不讨人喜欢。
  襁褓里的孩子听到说话声,嘤嘤哭诉两下,看样子是要醒了。他举起拳头揉了揉脸颊,慢慢睁开眼睛,那双眼睛与杜氏有七分像,大而狭长,长大后会显得有些刻薄,不好相处。如今这个小家伙先是哭了两声,便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人,目光停留在阿箩和常弘身上,颇有些好奇。
  阿箩不喜欢他的眼睛,伸手准备给他合上,他却毫无预兆地握住她的一根手指,咿咿呀呀,抓着便往自己嘴里填!
  阿箩猝不及防,被魏常弥握着大拇指塞进嘴里,惊恐地睁圆了眼睛。婴孩儿的口腔又软又湿,都是口水,她立即抽出手来,嫌弃地“噫”了一声,甩了甩,“好恶心……”
  魏常弥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她嫌弃,两只眼睛眨啊眨,继续看她。
  秦氏笑出声来,一边笑一边拿绢帕给魏箩擦手,“看来常弥很喜欢阿箩,第一次见面就要吃你的手指头……”
  魏箩瘪瘪嘴,满脸不开心。这哪是喜欢,这分明是恶意!弄得她满手的口水,脏死了。
  这小家伙果然跟杜氏一样,惹人讨厌。
  魏箩擦干净手后便退到一旁,皱着小包子脸看乳母给魏常弥喂奶。魏常弥虽然又瘦又小,啜起奶来可一点儿也不含糊,只见他整张小脸都埋在乳母白花花的胸脯里,声音大得魏箩都能听见。他吃得津津有味,一边吃不饱,乳母换了另一边,他又啜了一会儿,才算是吃饱了。
  真能吃。
  魏箩托着腮帮子,默默地想。
  人看过了,便没有他们什么事了。阿箩整打算跟常弘一起回去,便见门口忽地冲进来一个人。枣红小袄,麂皮靴子,狭长凤目,正是魏筝。
  魏筝脸蛋很白,不知是外头风雪冻得还是怎么。她气喘吁吁地停在门口,视线转了一圈,落在秦氏怀里的襁褓中,二话不说便冲上来。秦氏问她何事,她抿着唇,伸手便要抢魏常弥!
  秦氏一惊,下意识抱紧孩子。然而魏筝不肯松劲儿,她又担心两人争夺误伤了孩子,只好暂时松手,语气却严厉了许多:“阿筝,你要做什么?”
  魏筝抢走魏常弥,愤怒地瞪视屋里的人,“这是我的弟弟,我娘的孩子,不是你的!我要带她找我娘。”
  她到底还小,不会抱孩子,魏常弥在她怀里很不舒服。小孩子嘛,不舒服只会用一种方式表达,那就是哭。魏常弥在她怀里放声大哭,哇哇不止,声音大得让人心碎。
  秦氏慌忙站起来,上前道:“常弥哭了,快把它还给伯母,阿筝听话。弟弟还小,会受伤的……”
  魏筝摇摇头,紧紧地箍着襁褓,“我不!我不还给你,我娘没有弟弟会伤心的,她哭了!”
  说罢转身便往外跑。魏常弥在她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巴巴地看着秦氏,模样很是可怜。秦氏赶忙让门口的丫鬟拦住她,然而她身子小,行动灵活,一低头便从丫鬟手下钻了过去。
  眼看着她要跑上廊庑,秦氏着急上火,正准备让人去通知魏昆,却见前方的魏筝忽然停了下来!
  秦氏疑惑地上前,绕到魏筝面前一看才知是怎么回事。
  原来魏常弥刚吃完奶水,又被她抱得不舒服,没走两步就吐奶了。这小家伙吐了魏筝一脖子一身,直到秦氏过来,他还在嘤嘤呜呜地哭。
  秦氏把魏常弥接过来,看了浑身狼狈的魏筝一眼,无奈地对丫鬟道:“带五小姐下去换身衣服。日后五小姐再来梅园时,先通知我一声。”
  丫鬟忙应下,领着魏筝离开。
  尚未走远,紧随而至的魏箩便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捧着肚子,笑容明亮,笑声清脆悦耳。
  魏筝回头恨恨地剜了她一眼,又羞又恼。
  *
  魏昆从翰林院回来时已是黄昏。霞光万丈,橘红色的光辉洒在琉璃瓦上,整个英国公府都笼罩在云蒸霞蔚中。
  他从下人口中听到银杏园的情况,换下公服,披上一件紫羊绒鹤氅,决定去那里看一看。
  银杏园吵闹了一天,这会儿总算安静下来。只不过安静得有些过分,毫无生机,仿佛连院子都透着一股萧条。
  他走入屋中,绕过四扇喜鹊登枝屏风,便见杜氏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她披头散发,衣裳单薄,中单外面只披了一件披风。此时已入冬,尽管屋里烧着火盆,坐在地上也冰冷非常。她却浑然不觉,仿佛已经没了思考能力,泪流干了,只剩下空洞和绝望。
  杜氏低着头,面前忽然出现一双粉底皂靴,鞋边暗绣金丝。她仰头,对上魏昆不悲不喜的目光,原以为流干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她爬到魏昆面前,抓住他垂在身侧的手恳求道:“老爷,常弥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你不能这么对我……四嫂已经有三个儿子,常弥到她那里会吃亏的。求求你把他还给我,他是我的儿子……他是我的儿子……”
  她到这时候还想着别人的不好,根本没反省过自己的问题。
  魏昆垂眸凝睇她,眼里辨不清情绪,“你心疼常弥么?”
  杜氏连连点头,她的儿子,她怎么能不心疼!这才一天,她无时不刻不在想他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哭,有没有闹?四嫂对他好不好,有没有刻薄他?越想越无助,越想越觉得痛苦。
  魏昆点点头,他问:“你有没有想过,当初把阿箩卖给人牙子,我也会心疼?”
  杜氏一愣,旋即恍然大悟。他要报复她,让她也尝尝骨肉分离的滋味。她张口语言,明知这时候该承认错误,可就是说不出口……她紧紧地握住魏昆的手,希望他能顾念两人的夫妻情分,原谅她这一次。
  可惜没有,魏昆平静道:“四嫂会把常弥照顾得很好,这点你无需担心。你安心住在这里,不要再想着他了,就当自己做了一场梦,从未生过这个孩子。”
  杜氏失神地望着他,一瞬间忘了言语。
  怎么能忘了呢?她被关在银杏园的时候,只有常弥陪着她,她若是没事便跟常弥说说话,他是她唯一的希望!如今连这点希望都没了,她活着还不如死。
  杜氏求他:“让我见他一面,我还没见过他……”
  魏昆抽回手,后退一步道:“目前还不能让你见他,常弥身体虚弱,要好好将养着。等他满月时,再安排你见他一面。”
  杜氏眼前一黑,“一个月?”
  魏昆道:“你若是不想见也可以。”
  她忙道好,一个月就一个月吧,只要能见到孩子,怎么样都行。
  魏昆离开以后,她总算找回一点神智。她不断安慰自己,一个月不算长,一眨眼就过去了,到那时候她就能跟常弥母子团聚。不知道她的儿子长什么样子?像不像她?她这么想着,既欢喜又心酸,没一会儿便又流下泪来。
  殊不知孩子的感情最直接,她虽是魏常弥的亲生母亲,但这一个月魏常弥都跟秦氏生活在一起,日夜不离。一个月后,魏常弥根本不认识她,只会跟秦氏亲近。
  *
  十二月初三这一日,既是魏常弥满月的日子,也是英国公魏长春的寿辰。
  今年正好是魏长春的六十大寿,魏长春与太夫人罗氏合计一番,决定大摆宴席,一同庆祝自己的寿辰和魏常弥的满月宴。
  这天场面十分热闹,英国公府宴请了不少人,既有朝廷重臣,也有豪门勋贵,都与英国公关系交好。宴席尚未开始,英国公府门前便停了不少翠盖朱缨的华车,围得门前一条街水泄不通。
  宾客由门房领着前往前厅,女眷则穿过抄手游廊来到后院花厅。
  约莫午时左右,英国公邀请的宾客都到得差不多,唯有一人迟迟不来。本以为他不来了,正准备开宴,便有下人进来通传道:“国公爷,靖王殿下来了。”

  ☆、第035章

  魏箩身穿豆青色遍地金妆花小袄,下面配一条白绫裙子,外面披着雪白狐狸毛斗篷,梳着花苞头,远远看去像一个晶莹剔透的小雪球。她从松园来到花厅,花厅里已经到了不少妇人,主要由大伯母和四伯母接待。
  大伯母是一位严谨端庄的妇人,太夫人这几年身体不好,便把英国公府的账务交给她打理。她做事井井有条,赏罚分明,府里的下人都很服从她。太夫人对她很满意,近来有把所有庶务交给她管理的打算。
  目下花厅坐着不少女眷,大夫人一一将她们安顿好,命丫鬟奉茶端点心,面面俱到。
  百宝嵌花鸟纹曲屏后面,四夫人秦氏正抱着六少爷魏常弥给大家见面。经过一个月的喂养,魏常弥已经比刚出生时圆润多了,五官长开以后,露出漂亮的眉眼。他的眼睛像杜氏,鼻子和嘴巴都像魏昆,生得还算好看,不再是一只皱巴巴的小猴子。他性格比较活泼大胆,见到生人不哭不闹,只会好奇地盯着你看。然而却有一个例外,只要魏筝一近他的身,他就会忍不住放声大哭。
  大抵是刚出生时魏筝抱过他,抱得他很难受,他到现在还记得,以至于现在他一看到魏筝就觉得害怕。
  相反的,他却很喜欢亲近魏箩。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魏常弥一看见魏箩就眉开眼笑,张开双手咿咿呀呀叫她,还喜欢抓着她的手指头往嘴里填。魏箩真是嫌弃他,他啃完她的手指她都要洗好几遍手,不让他啃他就哭。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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