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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衾灿兮-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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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否则,如你方才所言,晋国公族的下场,恐怕就是你们的下场。莫让一语成谶!”


第75章 
  太宫位于丘阳西的方向; 周围风景优美,这夜; 角门里入了一个身影,那人在浓重的夜色掩映之下; 朝着深处潜行而去; 最后来到一处宫室; 径直步入内寝; 显得很是熟门熟路。
  内寝里烛照迷离; 一个少妇正侧卧在床榻上,唇染胭脂,长发不整; 衣襟微微松散; 隐隐露出内里一抹雪腴之痕; 正是移居此处已有些时日的伯伊夫人。
  “夫人; 司徒至。”
  一个寺人在门外轻声说道。
  鲁秀子正跪在床前,在为伯伊夫人揉捏腿脚; 听闻; 撒娇道:“他来了; 夫人便又要赶我走了。”
  伯伊夫人正在等着周季,闻言; 宠爱地摸了摸鲁秀子漆黑的头发,哄道:“去吧; 他不会留下过夜。等他走了; 我便是你的了。”
  鲁秀子作出不舍之态; 却也飞快地起身,帐幔外已经传来脚步声,周季大步入内。
  鲁秀子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声司徒,随即低头快步而去。
  周季盯着鲁秀子的背影,眼中露出厌恶之色:“阉人无情,不是叫你赶他走吗?怎还留在此处?”
  伯伊夫人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理了理垂落在胸前的散发,瞥了眼周季,眼梢眼角,风情万种。
  “我孤居此处,你又不肯来看我,请了你数次,好容易你才来这一趟,不养着他解闷,你叫我如何打发日夜?他也伺候了我多年,忠心耿耿,怎凭你一句话,我就要赶他走?”
  周季便坐靠过去,抱住伯伊夫人哄了两句,帐幔落下,云雨过后,周季穿回衣裳,伯伊夫人见他便要走了,面上渐渐露出怨色,道:“有时我真是后悔!当初为何要入了你的套,生生把自己弄成未亡人!倘先夫没被你和服虞合谋害死,先夫纵然生不出子嗣,亦可从公族中择人过继,我稳居后寝,王宫之中,岂有那乡野女子的立足之地?”
  周季一边穿衣,一边道:“如今有何不好?难道你便愿意守着那无用之人过一辈子?且听你口气,怎就把自己摘的一干二净?当初那事,你非但知晓点头,连他去往洛邑朝觐时的随扈,也你暗中买通做了手脚的!何况,你我阴私既被他猜疑,我若不先发制人,日后你我如何死的,恐怕都不知道!”
  伯伊夫人一时哑口,遂恨道:“罢了!我且问你,如今这大事,你与服虞做的到底如何了?”
  周季回头看了她一眼,坐回到她身边,耳语道:“时不待我。趁庚敖未回,国都空虚,若再不动手,往后恐怕便没机会了。公子那边,万事皆已准备妥当,便是这几日的事了!放心,公子答应,只要能登上国君之位,便立你为君夫人,一同娶你阿妹,更会保你伊氏一族荣华富贵!”
  他捏了一把伯伊夫人的面颊:“我虽叫你做了几年的未亡人,如今当不成穆国的君夫人,但很快便再还你一个做国君的丈夫,你还有何不满?”
  伯伊夫人想起公子服虞年过半百一脸松垮垮皱纹的模样,目中露出厌恶之色,冷笑:“说的好听!什么保我伊氏荣华富贵,还不是怕到时压服不了众人,要借我伊氏之声望?”
  “我父可知晓?他可支持服虞?”
  她忽然想了起来,问。
  周季不快地道:“太师不肯出面,还叫我放手。他是越老越无胆色!我等父祖之辈,哪个没为穆国立下过赫赫功劳?庚敖如今翻脸无情,那就休怪我先下手为强了!”
  “你们如何行事?”
  “三天后,公子将起兵攻丘阳,宰夫买手中只有两万余人,必定力不从心。我在朝中经营了数十年,四门防卫,俱有我埋设之人,到时里应外合,破城攻占王宫,再控制住西华关,断绝庚敖回兵之路,大事便成!你在此安心等待,事成立刻接你回宫!”
  伯伊夫人面露喜色,随即又蹙眉:“父亲如今到底是为何意?纵横一世,难道真当甘心就此俯首?”
  周季道:“你放心!太师向来瞻前顾后,依他性子,事不到周全,绝不肯轻易出手,此次出言阻拦,也在情理。他不出面也无妨,只要我与公子服虞事成,到时入了国都登上国君之位,太师自然也就首肯。”
  他的语气十分笃定,伯伊夫人这才松了口气,想起自己那日被驱出王宫的一幕,眼中掠过一道阴冷光芒,咬牙道:“极好!如此,我便在此静候你的佳音!”
  ……
  深夜,宵禁中的丘阳城一片漆黑。
  这座四方城池的上空,夜亦黑的如同泼了墨漆,厚重乌云在夜空里翻滚涌卷,幻化狂走,冥冥之中,仿佛有只看不见的命运巨手,正在主宰着一切。
  铜炉中的炭火早已灭了,只剩零星火点忽明忽暗,静室内的空气冰冷,亦无灯火。
  一个身影坐于黑暗之中,一动不动,仿佛和这夜色融为了一体,化作一座雕像。
  许久,他终于开声,唤入一直候于外的儿子伊昌,望着他手执烛台匆匆行至面前,朝自己下跪:“父亲有何吩咐?”
  烛火照出伊贯那张形容枯槁的脸,他的目光落在案上一卷用火泥封印的简牍之上,看了许久,终于伸手,缓缓将它推了过去。
  “去交给宰夫买。立刻。”
  不过短短数字而已,从他口中说出,却艰难的犹如千钧之重。
  伊昌迟疑了片刻,小心地看了伊贯一眼:“父亲……真决意如此?”
  伊贯闭了闭目,起身缓缓行至窗牖之前,伸手一把推开,对着漆黑暗夜伫立良久,缓缓道:“汝父为穆半生戎马,方得一世英名,如今与少年国君不和,落得如此下场,心中虽有悲戚不甘,然从无作乱之念。服虞周季之流,难成大事,此次即便侥幸获胜,终必不敌庚敖……”
  “去吧。吾今日此举,乃是为我伊氏留下最后一条后路。”
  伊昌一凛,应了声是,急忙双手捧起那卷简牍,转身匆匆离去。
  ……
  公子服虞按照计划,于封地暗中召集事于自己的公族大夫,纠集各路兵马正欲起事,不料宰夫买竟率领军队从天而降,各路叛军未等集结完毕,先便各自被剿于路上。
  服虞仓皇退入封邑,守城三天,城破,自刎于乱军之中。
  周季第一时间便得知快报,知再无退路,决意拼个鱼死网破,临时召集党羽发动宫变,企图占领四边城门并冲入王宫之时,武伯亲领一支军队,开入丘阳。
  武伯一生辅四代君王,统领军队打过不下百仗,壮年之时,与伊贯被并称为穆国双雄,威名赫赫,如今穆国军中年长些的军官将领,当年哪个不曾在他麾下效力过,只是他这些年罕有露面,此刻见到他宛如神人般现身,虽白发苍苍,但一身战甲,手握长剑,高高坐于战马之上,目光如电,神威凛凛,竟丝毫不逊当年,再听他发出一声怒喝,犹如振聋发聩,那些随从周季的军士无不心惊肉跳,军心更是大动,何来心思恋战,且走且退,最后除少部分周季死党随他一道被乱箭射死于王宫皋门之外,其余全部投降。
  不过半日,这场发生在国都的宫变便被镇压了下去。因惊恐闭门不出的国人,听到王宫方向传来的厮杀声终于停歇,打开家门,纷纷出来,眺望着王宫方向升起的那把冲天大火,议论纷纷。
  周季叛军攻打王宫之时,放火焚烧皋门,平叛一定,众人立刻扑火,半日之后,终于将大火扑灭。
  皋门虽被焚毁,但所幸大火并未蔓延开来,路寝后宫分毫未损。点计人头,除死了十来个因为害怕叛军攻入王宫趁乱私自出逃的寺人宫女之外,其余人全都安然无恙。
  武伯身体本就未曾痊愈,得知阿玄传去的周季伙同公子服虞作乱的消息后,今日撑着一口气,方重披战甲,现身指挥,打下了这场国都平叛之战,战后精力不济,当晚便留于王宫,阿玄和玉玑一起守在他的身边照料。
  天慢慢地黑了下来,武伯服药后,睡了过去,阿玄见玉玑一脸倦容,亲自送她也去休息了,出来,看到宫正等候在外,打起精神走了过去。
  “禀君夫人,属臣奉命去往太宫,伯伊夫人正欲逃,被属臣抓获,如何处置,等君夫人示下。”宫正禀道。
  今日平叛战后,审讯一个周季心腹,那人竟意外地供出三年前烈公朝觐周王于半途遇刺身亡的内幕,称烈公遇刺不但出自周季安排,而且似乎还和伯伊夫人有关。
  事关重大,阿玄当时便派宫正去往太宫控住伯伊夫人,又派人将消息递给伊贯,据回报,伊贯虽托病未曾露面,却传话说,倘伯伊夫人真当犯下如此滔天恶罪,当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不必有所顾忌。
  阿玄想了下,道:“派人将她看住,等国君回来后,再由国君亲自处置。”
  宫正领命而去。
  阿玄在原地伫立了片刻,出神之际,春悄悄上前,伸手扶住了她:“君夫人,你连日未曾好好休息过了,事既毕,去睡一觉吧,莫累坏了身子。”
  阿玄脸色确实苍白,转头对上春投向自己的心疼目光,点了点头,被她扶着,回到王寝,沐浴过后,睡了下去。
  此刻她唯一的感觉,便是累极了。
  从庚敖出征离开穆国,地震之后,直到此刻,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她竟仿佛一直疲于奔命般地在应对层出不穷各种各样她从前根本未曾有所预备的事情。终于到了此刻,这一切全都过去了,白天的厮杀声和烈火的冲天火光消失了,王寝里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响,她可以放松,好好睡一觉了。
  她睡着了,睡的极沉,却做了个梦。
  她梦见了庚敖,仿佛还是第一次和她在秭地边境相遇时的样子,缁冠劲衣,英俊无比,面带笑容地朝她大步走来,快走到她面前时,白鹿忽然现身,停在了两人中间,它转过头,望了阿玄一眼,随即便从两人中间腾越而过,犹如一道白色的闪电,转眼便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之中。
  阿玄只觉心中惆怅无比,转头再看庚敖,却发现他已倒在地上,面庞露出她再熟悉不过的那种痛苦之色。
  阿玄猝然惊醒,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一颗心跳的飞快,几乎就要蹦出了喉咙口。
  冬夜漫长,天依旧漆黑,她却再也睡不着了,睁着眼睛,一直醒到了天亮。


第76章 
  次日; 传来了秭地的战事捷报。
  当初穆国灭秭国后,除强行迁了数万人去往狄道充边; 对剩余的当地之人,并未施加酷治; 尤其到了今夏; 秭地遭遇旱情; 秭人所得收获仅供果腹; 无粮可贡; 庚敖得知,便下令免去秭人贡赋,人心慢慢安定了下来; 如今生活刚趋于稳定; 却突然又遭楚人的进犯。
  从前秭王治国; 国小民弱; 楚国不但隔三差五地以各种名目要秭国纳贡,且多次索要美人; 秭王不敢反抗; 民间时受骚扰; 秭人对楚一向心怀不满,成足领军前来阻击进犯的楚军; 得到全地秭人相助,数次大小战事过后; 楚军被阻; 原本打算经由秭地纵深挺入穆宫的计划遭到重挫; 一时不敢再贸然行动,战事终于暂停了下来。
  关外国君对晋作战虽然依旧陷入相持,目前并无新的进展,但从秭地传来如此的好消息,依然足以振奋人心,当天,不但宰夫买和群臣喜笑颜开,全城国人听闻捷报,也无不欢欣鼓舞。
  阿玄也松了一口气。
  在经历过地震、楚军来袭、曲地之战陷入停滞,国内又发生叛乱这一连串令人压抑的事情过后,穆人太需要一个捷报来驱走这些时日以来宛如压顶而至的乌云。如今秭地的对楚战局得以扭转,不但提聚士气,振奋国人,而且,对于此刻还在关外的庚敖来说,更是一种无形的减压。
  从这场对晋作战的开始,阿玄就深信他必定能够带领穆人战胜晋国,最后平安归来,这一点,哪怕是在之前最为艰苦的时刻,她也不曾有过半点怀疑。此刻更是如此。
  但是不知为何,她心底生出的那种想要赶赴至他身边的念头,却一日比一日来的强烈。
  她知自己此刻过去,并非是个好的打算,她亦不能助庚敖上阵杀敌,但她实在无法抑制心中这种日益堆积出来的焦虑和不安所带给她的煎熬,在渡过了又一个无眠之夜过后,她终于召来归都的宰夫买,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
  宰夫买听了,有些惊讶,起先并不赞同:“前方战事正紧,君夫人身份贵重,如何能亲涉险境?不可。”
  阿玄道:“我去西华关迎他胜仗归来,那里无妨。”
  宰夫买迟疑了下:“莫非……君上给君夫人的信中提及他有不适?”
  他是除了茅公之外唯一知道庚敖这两年患有头疾之症的人。
  阿玄慢慢摇头。
  其实,就在她做了那个梦后不过两日,她便收到了来自庚敖的一封私信。信是和公文一道发来的,不长,字迹也略潦草,似是忙碌间隙,忽然想起来提笔写给她的。
  他在信中向她简单提了几句最新战况,信末对她说,他一切很好,叫她不必挂念,安心等他归来。
  宰夫买见她否认了,松了口气:“如此便好。君上若是体有不适,必会告知,既一切安好,以臣之见,君夫人大可不必亲自过去。君夫人纵然不出关,但此去依然路途遥远,君夫人前些时日奔波辛劳,如今好容易得以歇一口气,以臣之见,还是居于宫中,静候君上捷报归来便是。”
  阿玄出神了片刻。
  那天晚上的那个梦境,清晰的便似发生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阿玄仿佛能感觉到白鹿从她面前腾跃而过时带出的那阵拂面微风,庚敖头疾复发倒地时看向她的那一眼,即便到了此刻,依旧还是能在她眼前清晰浮现。
  他已有些时候没再犯头疾了,为了稳妥起见,此次他身边也跟随了一个由她手把手教过如何应对突发的医士,而且,还有他亲笔写来的报平安书。
  他应当是无碍的。
  但是自从做了个这个梦,不知为何,阿玄心里便开始不安,随着时日过去,这种不安之感非但没有消除,反而愈发萦绕不去,甚至,连数日前收到的来自他的那封书信都不能叫她安心下来。
  “正是因了国都已安定,我可去往西华关了,这才将你召来与你商议。”阿玄道,“我也无事了,与其在宫中枯等,不如去那里等他消息。这里一切,便全都托付你了。”
  她面带微笑,语气也颇是寻常,但宰夫买却听出了她话下的坚决之意。
  这些时日,与这位君夫人一道经历了这接二连三的变故,宰夫买知她看似柔弱,实则意志坚韧,丝毫不逊男子,知她定不会听自己劝了,亦有感于她对国君的记挂,沉吟了下,道:“君夫人既定下了,臣便遵照。为君夫人安危起见,还请君夫人在西华关等候君上为宜。”
  阿玄笑道:“我知晓。多谢宰夫。”
  ……
  次日绝早,微明熹光,阿玄在一队随扈的护送之下,乘坐马车出了丘阳城,沿着驰道朝前疾驰而去,昼行夜息,七八日后,终于抵达了有穆国东门之称的西华关。
  守将得知君夫人到来,亲自将她迎入关内。
  西华关距离此次穆晋两国争夺的曲地约有三四日的路程,从曲地而来的所有战报也须经由此关送回国都,得知战事消息的速度比身在王宫要快捷的多。
  迎阿玄入关后,守将便向阿玄禀告了一个刚刚收到的捷报。
  穆晋刚刚结束了一场战役,穆国终于再次控制了柏谷——此为曲地的一个战略要地,双方此前为了控制此地,曾发生过数次战事,各有得失,就在昨日,经过一场惨烈大战,此地终于被穆人攻下,牢牢控在了手中,晋军亦被迫往北退去了百余里地。
  守将已将捷报送往国都,不日应当便能抵达。
  阿玄追问,得知发生在昨日的这场大战,正是由国君庚敖亲自指挥统领。据说此战,晋侯妫颐为激励将士,亦亲自披挂上阵,双方士兵鏖战至关键时刻,正是国君庚敖摒弃了战车的保护,跨上马背,以盾护身,冒着如雨般的箭簇亲自率领一队锐士直冲在前,穆国将士一鼓作气,跟随国君舍命搏杀前冲,气势令晋人为之胆寒,不敌败阵而去。
  “惜末将身负守关重任,不能擅离职守,否则若能追随国君杀敌于阵前,便是肝脑涂地,死而无憾!”
  守将自己未亲临战场,但从旁人口中听到激烈战场的描述,此刻在君夫人面前讲来,依旧热血沸腾,对国君的那种尊敬崇仰之情,更是毫无遮掩。
  阿玄未免听的心惊肉跳,为这守将对国君的尊崇,在心底里,却又油然生出一种与有荣焉之感,连日来一直盘在她心头,亦是驱使她不顾疲劳坚持来到这里的的那种莫名不安之感,终于也慢慢消退。
  既然昨日他还亲自指挥作战,大发神威,看来自己真的是过于敏感,因为一个偶然的梦境,竟然变得疑神疑鬼了起来。
  阿玄慢慢吁出了一口气:“国门固,民众方心安,国君亦可去后顾之忧。将军今日为国君守好国门,此功绝不在上阵将士之下。”
  守将得她褒奖,欣喜地道:“多谢君夫人谬赞。明日有一批重要军辎补给抵达,祝将军亲来接收,君夫人若欲知详情,可召祝将军见面,问他便知。”
  阿玄笑道:“甚好。祝将军到时,劳烦将军告我。”
  守将忙道:“不敢劳烦二字。君夫人路途劳顿,末将已为君夫人安排了住处,请君夫人今日先去歇息,明日祝将军便到。”
  庚敖此次出关作战,体恤茅公日益年迈,对他想要如从前那样跟从服侍的请求并未准许。庚敖都如此了,阿玄此次出都,自然也不会答应带他同行,身边跟着春和寺人余。因连日赶路,当晚无事,又知悉打了胜仗的消息,心情放松,到了住处,早早歇了下去,一觉睡的极是深恬,次日睁开眼睛,发觉竟已至午,怕祝叔弥已到,急忙起身。
  春入内,服侍她穿衣,笑道:“祝将军未到。我是见君夫人睡的实在香甜,不忍搅扰。放心不会耽误。想必君夫人也饿了,我这就传膳。”
  阿玄点了点头,忽然觉得有些反胃,似起了呕吐之感,皱了皱眉,急忙俯身向外呕了两下,因刚醒来空腹,也没呕出什么,只是呕完之后,胸口有些闷涨。
  她起先有些茫然,也不知自己怎突然感到身子不适,只是慢慢坐直身子之时,忽然联想到一件事。
  阿玄还在出神,一旁的春却忽然像是已经明白了过来,急忙扶住阿玄,睁大了眼睛:“君夫人,莫非你是有了?”
  阿玄一怔,随即又一阵茫然。
  庚敖离开之后不久,国内便接二连三出事,身为君夫人,她殚精竭虑,疲于奔波,上月月事,仿似迟迟不来,因事情千头万绪,加上除了有时倍感疲乏,身体也无任何其他异常之处,根本无暇多想,并未放在心上。
  此刻被春一句话提醒,阿玄才终于有所顿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还平坦的没有半点迹象的小腹,慢慢抬头,和春对望着。
  “君夫人必定是怀了君上骨肉!”
  春喜笑颜开。
  “上天护佑!幸好路上平平安安!这孩子有福啊,君上才打下一个大胜仗,他便就来向君夫人报喜了……”
  她正说着,阿玄又感到胸口一阵憋闷,忍不住又干呕了起来。
  她本为医,对妇产更不陌生,倘若说方才还因突如其来,一时有些措手不及,等这阵呕感过后,心里便也清楚了。
  春说的应当没错,自己看来真的是怀了身孕。
  没有想到,如此快,肚子里就孕育了一个共同属于她和庚敖的孩子。
  阿玄一时百感交集,手扶着肚子,还在发呆之时,春已经忙碌起来了,要阿玄立刻躺下,哪里也不要去了,又叫人传膳,正忙碌着,听到外头有人传话入内,说是祝叔弥到了,得知君夫人到此,急要求见。


第77章 
  前日一战; 穆虽夺回柏谷,将晋人逼的北退百余里; 但祝叔弥心中明白,为争控原本属于曲国的这块地方; 穆晋无不出动举国之力; 但从两国开战至今; 此前打过的那几仗; 其实不过只是在相互试探而已。
  从柏谷一役之后; 战事才真正进入白热。
  穆国有多想控占住曲地,晋人就也有多想。柏谷一战虽失利,但妫颐的主力并未受到损失; 接下来; 或许很快; 就将会有一场真正的生死大战要在这片土地上爆发了; 胜负对于交战双方来说,或许将会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影响着这个国家的命运。
  穆国若败; 东出之路将会被晋堵死; 从此只能囹困于西华关内; 而同样,晋国若失去曲这条南下之道; 恢复昔日天下霸主的荣光,将会成为晋人遥不可及的一个旧日残梦。
  这是一场谁也输不起的战争。
  这几日; 探子回报; 妫颐在重整旗鼓; 穆军中更无半点懈怠。因这日有一批重要军资抵达西华关,为保万无一失,故祝叔弥亲自来此押运。
  前日的柏谷大捷,并没有让这个身经百战的穆国大将感到有丝毫的轻松,相反,他心中颇多隐忧,方才抵达,一俟交接完毕,正要押着军资踏上回程,却从守将口中得知君夫人昨日抵达,此刻人就在关中,不禁又惊又喜,随了守将便匆匆赶来,果然,见君夫人坐于案后,压下心中激动,上前拜见,一番礼毕,看了眼阿玄近旁的随从。
  阿玄看出他似乎有话想说,又不欲让旁人听到,便示意春等人下去,问道:“祝将军可是有话要说?”
  祝叔弥上前一步:“君夫人来的正是时候!此前我便数次进言君上,欲将君夫人接来,奈何君上不允!不期君夫人今日自行到来,君上必安,大善!”
  阿玄立刻捕到了他话中之意,心口悬起,倾身问:“可是君上体有不宁?”
  祝叔弥点头:“正是。”
  ……
  阿玄当天就动身出关了。
  春不敢阻拦,只告知祝叔弥,君夫人应是有孕了,行路不可太过颠簸,又在她乘坐的马车里垫上厚厚数层褥垫,自己一路精细照料,走了三天,到了穆军驻在柏谷的大营。
  已是深夜,军营中寂静无声,卫兵们沿着哨岗巡夜走动,长戈在月光下泛出泠泠白芒。
  阿玄随祝叔弥入了大营,朝着远处前方那座矗立在丘岗上的大幄走去。
  或是巧合,或是心有感应,那个困扰着她,亦是驱使她来到了这里的梦,竟成谶了。
  祝叔弥告诉她,大约一个多月前开始,国君便出现了头疼之症。
  那日他随国君外出勘察地势,国君忽然头痛难当,强行忍痛归营,召随军医士施治,当时是止住了,但随后隔三差五,头痛频发。
  与晋人大战当前,国君却发如此头疾,倘若传扬出去,军心必定不稳。
  祝叔弥严令消息不得外泄,又亲见国君头疾每每发作,虽不至于要了性命,却痛苦无比,自然焦心如焚,便提出将君夫人接来,却遭到了国君的拒绝。
  祝叔弥无可奈何,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日,柏谷大战,战局陷入僵持之时,擂鼓声中,正是国君分开护卫,从后越至阵前,亲领将士血性冲杀,终于夺下柏谷。
  战毕,他浑身是血,分不清是杀敌所染还是自己身上之血,却依然谈笑风生,在穆国士兵庆祝胜利的震天呐喊声中归营,命人不得跟随,身边只留祝叔弥,祝叔弥随他跨入营帐的一瞬,却见他面上笑容消失,脸色苍白,倒在地上,抱头蜷成了一团。
  祝叔弥见状大骇,知他头疾又犯,急忙召来医士,止住痛后,才知战中僵持之际,他头颅便已开始阵阵抽疼,只是自始至终,一直咬牙挺了过来,在欢庆胜利的将士面前,更无半点表露,直到此刻入了营帐,近旁无人,坚持不住才倒了下去。
  祝叔弥说,他离营往西华关时,君上头疾已止,只是人被这一个多月以来的头疾折磨的很是憔悴,他忧心忡忡,正想瞒着国君向君夫人报个讯,却没有想到,君夫人在这种时刻,竟然自己赶到了西华关,令他欣喜万分。
  ……
  阿玄在祝叔弥的引领下,穿过军营,渐渐靠近那座大帐。
  帐外有甲士守卫,远远看到人影靠近,上来欲行盘问,走近些,认出是祝叔弥,忙朝他行礼。
  “君上还未歇?”
  大帐帘门的缝隙里,此刻依然漏出些光照。
  “君上今夜召将军们议事,方散了不久。”
  “君上臂伤可好了些?”
  前次一战,庚敖右臂被一支长枪擦过,当时因满身是血,也未觉察,过后医士为他治头疼时,才发觉他臂膀亦受了箭伤。
  “医士今夜来过,想必已为君上换药……”
  未等那甲士说完,阿玄再也按捺不住,撇下祝叔弥,快步朝着大帐走去。
  她出行在外,衣着甚是简朴,加上天黑,那甲士并未认出是君夫人,见她径直往大帐闯,下意识便要举戈阻拦,被祝叔弥拦住了。
  “君夫人到了。”
  他注视着阿玄的背影,道了一句。
  ……
  阿玄一把撩开帘门,弯腰入内,抬起视线,正要开口,忽然定住了。
  帐中明烛还在燃烧,那条长案之上,叠满了简牍,庚敖正和衣仰卧在近旁的一张行军床上,双目闭着,头微微朝里歪了过去。
  他的一臂搭在胸膛上,掌中压了片简牍,而他的一条腿,却还松松地搭在床沿之外——看起来,他似乎先前躺在这里看他手里的东西,许是太困了,就这样睡了过去。
  阿玄望他侧影片刻,慢慢朝他走了过去,最后来到床边,停了下来,低头望着床上的这个男子。
  才三两个月未见,他竟变得如此黑瘦,原本棱角分明的一张英俊面庞上蓄了寸长的乱糟糟的须髯,乍一看,憔悴的仿佛老了十来岁,倘若不是那副她依然熟悉的眉眼和挺直的鼻梁,阿玄几乎有些认不出他了。
  她定定地凝视着他,视线从他的面庞移到受伤的手臂,又从手臂转回到脸上。
  就在片刻之前,她掀开门帘入内的那一刻,她的心里对他还隐隐有些生气,但此刻,凝视着这张充满倦乏的憔悴的脸,所有的情绪都退散了,独独只剩下了心疼。
  满满的心疼。
  她轻轻地坐到床沿上,看了眼他手里的那片简牍,认了出来,便是她前次回给他的信。
  阿玄慢慢地吐出一口气,将那片带着他手掌温度的简牍从他掌中轻轻抽出,放在了边上。
  他双目依然闭着,只是眉头蹙了蹙,指随着简牍从掌心抽离,微微动了一下。
  阿玄继续凝视着他的睡容,终于情不自禁抬起手,朝他脸庞慢慢伸了过去。
  她想抚摸她看到的这张男子的面庞。
  就在她的指尖快要碰到他面颊时,他仿佛有所感应,睫毛一颤,突然便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里,布着蛛网似的几缕淡淡红色血丝,睁开的那一刹那,便立刻定住了,双瞳一动不动。
  忽然,他仿佛彻底清醒了过来,眼中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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