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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生存日记-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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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8章 养病

  冯凭喜欢跟拓拔叡一起去出征,东巡西巡,出南走北。拓拔叡年年都要出巡,她每次都会跟随。她喜欢这样,觉得离宫的日子很自由,两个人只有彼此。她不喜欢回到宫中的感觉。
  一回来,就要面对拓拔叡的一宫妃嫔,儿女。这个庄妃,那个敬妃,这个公主,那个公主,太子,皇子,没完没了的声音往耳朵里钻,想不理会都不行。这会她躺在床上,被十几名御医围着看诊,拓拔叡不在。她知道他现在在太华殿,刚回来,要见见大臣,要过问一下这段日子的朝务,刚打完仗,要商议俘虏和庆典的事。完了这些,他还要探望一下后宫妃子们,陪她们说说话坐一坐,抱抱一群儿子女儿们,给他们分赏赐礼物,毕竟出去这么久了,不能太冷落……接下来的两三天,拓拔叡应该都没工夫陪她。
  每当出巡归来的那几天,都是她情绪最低落的时候。她希望他病的喘不上气下不了床,这样他就没工夫去应付那些人了,然而现在下不了床的是她,拓拔叡的伤已经好的能慢慢走动了。
  吃了点粥,又吃了药,各宫嫔妃来探问皇后病情,冯凭只是不见。“不过是想来看看我病的怎么样,会不会死罢了。”
  她躺在床上,声音虚弱,脸色苍白地说:“烦人的很,不见。”
  韩林儿应了诺,出去将人都送走了,没转过身,太后来了。太后高髻华服,带着李延春和小常氏,脚步匆匆赶过来:“凭儿呢?她怎么样了?”
  韩林儿自然不敢拒绝太后,连忙相引:“娘娘刚吃了药,正在休息。”
  太后来到床前,看到她虚弱的模样,心里就是一疼,坐下拉了她手,鼻子一酸,眼泪落下来:“这孩子,你是吃了多少苦。”
  太后的关怀让冯凭心里感到有些许的温暖。她勉强笑了笑,说:“回到宫里,感觉好多了。刚才还说心烦,乱七八糟的人来,可是看到太后关心,心里暖了许多。好久没见到太后了,真高兴。”
  太后被她说的都感动起来:“你感觉自己怎么样?可不要出什么事。”
  冯凭说:“我感觉还好,只是有些疲惫。”
  太后说:“身体这个事,还是自己感觉最清楚。你感觉没事,那应该就不会有事的,回头多吃点好药。心里不要想太多了,要是有不高兴的事,同老身说说,别总闷着。我晓得你这段日子又要不高兴了,小常也在宫里的。”
  冯凭笑了笑:“省得的。”
  太后拉着她手,两人母女似的说了好久的话。小常氏在边上坐着,插不上话,看到她的被子没盖好,肩膀露了一点在外面,细心地给她整理了一下。完了她有点咳嗽,想吐痰,宫女捧了痰盂来,小常氏见了,伸手接过了,冯凭坐起来,咳了唾,接了手帕掩了掩口。
  小常氏说:“怎么样?”
  常太后说:“快躺着吧,别又着凉了。”
  小常氏的举动,让冯凭是多少有些感动的。
  这些年,但凡拓拔叡在宫中,小常氏都不入宫的,只有趁拓拔叡不在,她才会进来,和太后作伴说说话。她是个聪明人,很照顾冯凭的感情,冯凭和拓拔叡夫妻恩爱,她就再不同拓拔叡接近了,哪怕是一些宴会场合遇见,她也会主动挨着冯凭就坐,跟冯凭亲热,同拓拔叡则客气着。冯凭心中介意她和拓拔叡当年的事,但是拓拔叡睡过的女人那样多,宫中敌人那样多,小常氏能做到这样,她已经很感激了。总比那些盼着她倒霉,盼着她死的人强吧。
  友谊难得,但凡有一丝真情,都是应当珍惜的。
  太后和小常氏在这里陪她说话,吃完饭,又呆到夜里,才离去了,冯凭召来一位信得过的御医,再次询问自己的身体。她从御医闪烁其词的话中,得知了“不建议再有孕”之意,心中甚悲,靠在韩林儿肩上,哭的几乎要晕过去。
  韩林儿听到她哭,心里好像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噬,然而也无力,只能抱着她,一遍一遍抚摸着她后背安慰。
  拓拔泓见到父亲,高兴的跟什么似的,缠着他胳膊,往他身上蹿跳,撒娇说:“父皇,抱一抱,抱一抱。”
  拓拔叡身上伤还没好,宫人阻拦说:“太子殿下,皇上身体不适。”拓拔叡说:“没事。”将拓拔泓抱了起来,放在膝盖上,笑摸摸他头:“听说你惹太后生气了?你又做了什么淘气的事?”
  乌洛兰延,常英,李惠等一众大臣都立在御案下,本来是述职的,见此情景,都停了禀事,只看这对父子亲热说话儿。而拓拔叡见众人都觑他,抱着拓拔泓又抬头说:“你们继续说,朕听着呢。”
  于是又继续了。拓拔叡一边听大臣说话,一边问拓拔泓近段日子的学习功课:“你真的都会了?那回头老子要考考你了。”
  拓拔泓说:“老子才不怕考呢。”
  拓拔叡被他逗笑了,点了点他额头:“老子二字是你老子说的,不是你个崽子说的。我是老子,你是儿子。”
  拓拔泓得意说:“儿子才不怕老子考呢。”
  大臣们听的都想笑。这小皇太子真是太聪明的,从小就这样,又聪明又活泼。拓拔泓告起太后的状来:“太后罚我站着。”拓拔叡捏着他小手说:“肯定是你淘气惹太后生气,太后那么疼你怎么舍得罚你。回头要给太后认错。”
  拓拔叡不情不愿地说:“老子怎么说,儿子就怎么做呗。”
  然后拓拔叡一件一件处理起了正事,让拓拔泓学习旁听,犹如当年五岁的他被太武帝抱在膝上,看皇祖父处理朝务一样。
  拓拔叡说:“下一次朕再离京,就让你做太子监国了。”
  拓拔泓说:“泓儿才七岁,也可以做太子监国呀?”
  拓拔叡说:“当然可以。”指了指座下众臣,“你有这么多臂膀,皇帝都可以做,太子监国算什么。”
  常英说起李羡谥号的事,拟了几个谥号,请拓拔叡拿主意,拓拔叡圈了“正文”二字。
  “李羡袭英国公的原爵,算是给老臣的恩典吧。”本来朝中的惯例,爵位下袭一代都要累降的,鉴于李慕在朝中多年,名声又好,所以破例不降封。
  “次子李益,也赐伯爵。”
  “尚书令的职位……”
  “由李羡暂代吧。”
  常英和李惠为这事争了许多日,拓拔叡发了话,两人也都不再说了。
  众臣各自禀事,不知不觉就入了夜了。
  吃了晚饭,拓拔叡将拓拔泓交给宫人,说:“带他去见见皇后。”
  拓拔泓已经听朝事听腻了,高兴地拉着宫人的手,跑去见皇后娘娘。
  皇后,在拓拔泓心中的印象,比太后要好一些。皇后是他父皇的正妻,是他必须尊重的,而且皇后在宫中的名声比较好,拓拔泓没太听身边人说过她的坏话。
  拓拔泓来,冯凭擦了眼泪,做出高兴的样子,拉着他手关切。拓拔泓起初很开心,呆了一会,又感到无聊,想回宫去找小太监玩了。冯凭看他屁股乱扭明显坐不住,便派人送了他回宫。
  事议完了,众臣都退下了,唯独常英一个人留在最后。
  拓拔叡将弹劾的书信一沓丢在案上,立在下首的常英惶恐地跪下。
  拓拔叡睥睨了他一眼:“知道这是什么吗?”
  常英说:“臣知道。”
  拓拔叡说:“不让让朕为难。”
  常英说:“臣明白。”
  拓拔叡说:“明白就退下吧。”
  常英也退下了。
  拓拔叡已经累死了,然而回宫这么久了,还没去见太后,太后已经遣人来问过几次了。他走到殿外,看到外面在下大雪,丹墀上一片白,雪花飞舞,檐下的宫灯放出通红的光,照着树梢铁褐的枝干,照的雪花如万千火花在枝头迸射绽放,好像夜灯下的红梅,只是更加辉煌更加晶莹璀璨。
  他景美,他顿时想叫冯凭一起来看。想到她身体不好,只得作罢了,一个人站在那欣赏了许久。
  后续的大军很快也还京了。朝中将要举行庆典,替将士们彰功,拓拔叡身体稍稍康复以后,又要亲还六镇,举行大型的军事巡演,并赏赐将众。这些事情,冯凭就没有再参加了。她身体很虚弱,躺在平城宫中,养了半年的病。
  七岁的拓拔泓则以太子身份,第一次跟随父亲参加这样隆重的阅兵仪式和庆典。他很激动,很骄傲,像所有地位尊贵,早早参政的太子一样。
  这一战后,朝中的人事又有了许多变动,有人升上来有人降下去,繁繁总总,自不必说了。拓拔叡亲信的那些人几乎都升了官的,冯琅也升了,唯独常英,因为触怒了拓拔叡,所以自称身体不适,回到家中休养,暂时不再插手朝务。

  第119章 任命

  乌洛兰延走进太华殿,拓拔叡正坐在案前批阅奏章。玄色绣龙袍,头上系着绣龙纹金抹额,见到乌洛兰延,他一只手伸出来,就跟卖珠宝似的,五指的碧玉扳指、白玉扳指、金约指跟着闪闪发光。
  拓拔叡招手示意说:“坐。”
  乌洛兰延拢了袖,下跪行了礼,往一旁的座位上坐了,看他唇红齿白皮肤亮泽,气色一日比一日好了,不由笑说道:“皇上脸色红润,身体看起来好多了。之前看到皇上受伤,臣还担心坏了呢,现在看一点也看不出来了。”
  拓拔叡抬头看了他一眼,眨了眨眼睛,挑逗的眼神,谑笑说:“是吗?”
  乌洛兰延脸一热,嗤嗤笑了:“仿佛二八少年,人面桃花,青春明媚,活力四射。”
  拓拔叡笑道:“二八是不行了,双十差不多吧,朕最近身体是感觉很不错,精神用不完似的,老想干点什么事。”
  乌洛兰延说:“去骑马?”
  拓拔叡说:“那不行,腰还是有点疼。”
  乌洛兰延说:“皇后呢?皇后身体好些了吗?”
  拓拔叡道:“最近停了药了,倒比先前吃药时还好一些,所以不打算继续吃了。过几日朕带她出宫去散散心,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吗?不准备走太远,这京郊附近的地方也都去过了,没什么新鲜的。”
  乌洛兰延说:“去北苑行宫走走吧。”
  拓拔叡说:“朕也打算着。”
  拓拔叡抬头看他:“你呢?你最近怎样?”
  乌洛兰延说:“老样子。”
  拓拔叡说:“贺若成婚了,你不太高兴啊,朕听说你们又吵架了。”
  乌洛兰延笑说:“没。他早该成婚了,这种事,谁还能拦得住吗?过了年纪不敢再放肆胡闹了,也当收收心,承担起家族责任。父母不能撑一辈子,这担子早晚总要落到自己身上的。”
  拓拔叡连连点头,说:“朕也是这个话。传宗接代是要紧事。”
  乌洛兰延说:“皇后这么多年也没有传宗接代。皇后已经年过二十,还没有生育。这个皇上又怎么看呢?”
  拓拔叡说:“你这是在往朕的伤口上撒盐啊。”
  拓拔叡放下手中最后一本奏章,站了起来,口气变了认真:“朕今天找你来不是说这些的。朕想委派你一个重任。”
  乌洛兰延:“皇上说的是什么重任?”
  他注意到御案上堆的高高的一摞册子,目光看过去。拓拔叡轻巧地转过身,拾起案上的卷册,十几本册子,一卷一卷丢在他面前的桌案上,说:“这是你半个月前交给朕的东西,朕已经粗略看过了。”
  乌洛兰延惶恐站了起来:“臣见皇上没说,还以为此事被皇上搁置了,所以不敢再提。”
  拓拔叡说:“没有,朕这些日子一直专心在看,只是事情多忙不过来,这几天才看完。这件事,你同朕提过许多次了,先前碍于某些缘故,朕没有理会。”
  乌洛兰延洗耳恭听。
  “而今柔然已平,天下安定,当以休养生息为事,各州府不需要这么多的兵甲了,朕打算趁机解决这件事。”
  “皇上圣明。”
  拓拔叡摆了摆手,意思是朕跟你说正经事,不要再恭维了。
  “这册子上的,都是各州县,方镇实际拥有的兵员数目,都是不在朝廷兵籍上的。兵部册面上的人数,不及实际人数的一半。有一半的人都是地方长官宗主督护的私丁。这是查出来的,没有查出来的不知道还有多少。这只是冰山一角,真要查出来的数,朕想都不敢想。”
  他转头看了看乌洛兰延,神态认真说:“你应当知道,这件事自始至终都是朕的心腹大患。朕已经屡次禁止宗主豪强私自养兵,可是说归说,大家听了只当耳旁风罢了。朕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有力气去整治。可是再任由他们张牙舞爪,欺上瞒下,朕早晚会被掣肘的动弹不得。朕现在时常担忧朕的身体,总怕出什么意外。太子年纪还小,朕不能把这桩烂事将来再丢给他。”
  乌洛兰延说:“兵丁之事,绝不是孤立的,牵扯到田地户籍。皇上需知这宗主豪强私养的兵丁从何而来。这么多没有在籍的兵僮,这些人不是凭空而来。据臣所知,他们其中一小部分是宗主豪强家的私僮,绝大部分都是丧失了田地户籍,被没为奴的普通百姓。这么多的人,原本都是有籍的,何以会失去名籍,变成豪强的家丁呢?根源只是土地兼并四个字。豪强兼并土地,百姓流离失所,转而依附豪强,变成豪强的私奴。朝廷收不上来税,豪强贵族占有大量土地,却不纳赋税,千方百计将税收转嫁到普通百姓身上,百姓民不聊生,群啸蜂聚,反抗朝廷。宗主豪强侵占人口税收,借此坐大,霸占要位,携其亲众,无视律法,动摇国本,上挟天子,下残百姓,如此循环往复,终致君不成君国不成国。”
  他正色说:“皇上要清查兵员,固无不可,只是这清查出来的人,皇上要打算如何处置呢?没有田地给他们,他们只能成为无业游民,最终结果恐怕不会有什么改变。只是白折腾罢了。不清查土地,这件事不会有解决的。”
  拓拔叡说:“朕打算升任你为中书令,把这件事交给你。朕不管你要怎么做,你也不必跟朕说这么多。”拓拔叡面对着他:“朕只要看到结果。”
  乌洛兰延说:“臣资历尚浅,恐怕不能服众……”
  拓拔叡说:“朕要是连你都不能指望,更不要说指望别人了。你只管去做吧,有什么事情,朕会担着,需要什么条件,朕都会全力支持你的。”
  乌洛兰延道:“是。”
  拓拔叡想起什么,说:“对了,李益前日上书夺情,要回官复职,朕恩准了,打算将他也调到中书台。你觉得怎么样?”
  乌洛兰延说:“皇上的考虑自然不会错的。”
  晚上,冯凭知道这个事了,说:“皇上打算任命乌洛兰延做中书令?”
  拓拔叡说:“你觉得怎么样?”
  冯凭心中有些不安,笑说:“他会不会太年轻了一些。”
  拓拔叡说:“你觉得他能力不够吗?”
  冯凭摇了摇头,笑笑,也就没说话了:“皇上的考虑自然是周到的,朝廷的事情我也不懂,只是问问,皇上自己拿主意就好。我都支持皇上。”
  于此同时的李家,李益推开门,李羡正坐在榻上。屋里没点灯,月光照着一身素衣。
  “阿兄找我?”
  李羡缓缓给他倒了一盏酒:“皇上提拔乌洛兰延,又将你调到中书,个中意图大家都知道。只是此事不是那么简单的。你晓得这中间牵涉多少利益。皇上若只是做做样子,借着均田的名头提拔提拔私人,打压打压异己,这都不算是什么事,风吹一阵就过去了。可皇上若是真想拿这件事动刀,这是要死人的。”
  李羡抬头,将酒递给他:“明白我的意思吗?”
  李益接过酒,没饮,沉吟说:“我知道此事有险,只是皇上眼下正信任我,骑墙观火,仿佛说不过去。”
  李羡说:“我知道,这也是难得受重用的机会,所以我不拦你,只叮嘱你一句,千万稳重,小心行事。”
  李益点了点头。

  第120章 新政

  一条御道横贯东西,将宫城分成南北两个部分。北面是主殿永安殿,以及皇帝的寝殿,后宫所居,御道南面则是朝廷各级官署。中书省的官衙便在这条道上,紧挨着的是尚书台以及禁卫军武库。次南面有太学,太庙等等机构。
  官衙是一套连成片的建筑,进门便是大堂,四面架子上堆成山的卷宗。中间好几列,连排的桌子上也堆满了文书,十几名官吏同时在这里工作。所有人都面色严肃,忙忙碌碌,时不时有人站起身,捧着卷宗,询问同僚,或者向长官请教几句。官吏们说话都下意识压低着声音,尽管忙碌,却非常安静。
  李益正在工作。
  一个冬天过去,他瘦了一圈,很高挑的身材,腰细的只剩一捻,越发显得人修长。可能是许多日在家中休养没见光,面色越发白了,灰锦袍的花纹袖口中露出白皙如玉的双手。雪白的中衣领子里伸出一段同样雪白的脖颈,连喉结都显得白皙洁净,皮肤能发光。
  他立在案前翻阅卷宗,一名官吏拿了册子过来说:“李大人,这个数目好像有些不对……”
  他是这中书省的一把手,又是一向博学多能,勤恳严谨闻名,官吏们都对他极其尊重,说话都小心着。李益接过册子审阅,正和这名官吏说着,乌洛兰延匆匆忙忙进来,唤道:“李大人。”
  中书令乌洛兰延,现在是李益的上司了。
  尽管他比李益年轻的多,在事务上的经验也远远不如李益,但他官位比李益高一头。这也没什么好说的,皇帝的亲信,自然不能用寻常的标准衡量。李益听到他的声音,连忙赶过去,拱了双手行礼:“兰大人。”
  乌洛兰延一身白衣,气质非凡,端的仿佛谪仙人似的,众官吏见了,也都纷纷站起来见礼。乌洛兰延摆摆手,示意大家继续干活,只向李益说:“李大人,咱们借一步说话。”
  李益随他走到一边空处:“兰大人有什么话?”
  乌洛兰延皱着眉,将手中册子放在桌上:“李大人,这个东西不行的。”
  李益有些迷惑,乌洛兰延说:“我说的一二三四,为什么到了你这里就全没了,只剩下一和二?而且范围也有不对。李大人,你根本没有按照我说的去做,你为什么不按照我说的做,为什么要擅自修改我的方案。这已经是修改的第三遍了,李大人,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的话?”
  他声音很低,然而语气很刺耳,一堂埋头做事的官吏听到声音,都同时抬起头来看着这两位上司。
  李益在朝这么多年,连皇上也没有拿这种口气跟他说过话的,尤其是还被一个比自己小十多岁的年轻人。这么多人看着,他感觉有些尴尬,不过仍然保持着温和谦逊的态度,解释说:“兰大人提的一二三四,我已经在细则中备注了,只是有几点,我觉得还可以再商榷一下。”
  乌洛兰延说:“李大人,你只需要按我说的去做就是了,不需要再商榷什么,这是我们已经商榷好了的。我已经说了许多遍了,你真的是听不懂吗?”
  李益也有些不高兴了:“这已经是修改第三遍,我已经尽了全力了,只做到这样。按大人的说法,我可能真的不懂大人想要什么。我无法再改了,大人要还不满意,便请自己动手吧。”
  乌洛兰延不满说:“李大人,你这是什么态度?”他明显不悦了起来:“难道我是闲着的吗?这是你的职司。”
  李益也是心高气傲的人,同僚而已又不是他家奴,被他给喝小子似的。
  “大人这样讲,下官能力有限,担当不起这职司。大人何不另请贤能去。”
  李益甩手就走,不想搭理他了。
  乌洛兰延想要继续说,回头看到四周官员一圈全都看着他们,只得压了下去,拉着他的手往外引:“李大人,别说气话,我方才失言了,对不住,咱们出去慢慢细说。”
  李益说:“我知道大人的意思,只是此事真不可操之太急了。”
  他也不想和乌洛兰延吵架,语气放软了:“按大人所说,撤销军镇,改镇为州府,改护军为太守,委派流官,限兵甲,这些都没错。只是此事不是那样好行的,不说下面军镇会不会闹事,就说当真革除了兵甲,清查出私丁,这些人又当如何处置呢?这么大动静,折腾起来不是随随便便能了的。”
  乌洛兰延说:“你说得对,不过还是有劳再重新总一下吧。李大人,皇上器重你,我也知道你是值得信任的,咱们一处共事,应当多沟通,凡事一起商量拿主意才对。先前也是我的错,没有说清楚。这样,咱们再斟酌一下……”
  乌洛兰延走了,李益一人回到大堂,众官吏看了他一眼,识趣地低下头继续干活了。李益回到座上,坐下,继续工作。
  到了中午,官吏们都到饭堂去吃午饭。
  午饭是三菜一汤,主食是米饭。这些官吏们吃饭也极其安静,各自在自己的席位上就餐,绝不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吃完放下餐具,起身离去,餐具是公用的,自然有杂役收拾。李大人的餐具则是自己家里带来的,一个饭碗,一个汤碗,两只小碟。这套碗筷他用了有十几年了,但是因为造价昂贵,全红木的,质地极好,一直不坏,所以一直用着。
  乌洛兰延是不在衙门里吃饭的,每日进宫去陪皇帝用膳。官吏们之间流传着他和那位关系的闲话,将其比作汉文帝和邓通。有人见李大人和兰大人关系不和,便将这话跟他耳边说。
  李益听了,倒没想起拓拔叡和兰延怎样,只是瞬间想起了她。
  他知道这只是谣传罢了,反应过来顿时作色,将说话者斥了回去。
  乌洛兰延向拓拔叡说:“李大人好像不明白皇上的意思。”如此这般,将争执的事告诉了他。
  拓拔叡挑眉:“这样?”
  很快,李益被传召了。
  时在太华殿中,拓拔叡端然坐在榻上,皇后也在。李益惶恐入殿,下跪磕头行礼,他心中估摸着是因为乌洛兰延的事,皇帝要找他训话了,是以心里也忐忑。拓拔叡倒是淡淡的,也没训,只是有些赧然,好言说:“乌洛兰延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李大人,以后他说什么,你就照他的意思办就行了。”
  李益有些惊诧,抬头:“皇上的意思是……”
  拓拔叡有些不自在,因为这事他本不想亲自出面的。得罪人的事嘛,皇帝亲自下场,不好看,出了事情也不好回旋,所以交给乌洛兰延去办,下面的人该明白的。哪晓得还没开始就碰一鼻子灰。李益和乌洛兰延杠上了,有点扫他面子,弄的他非要亲自开口暗示。
  拓拔叡说:“不用问啦,你就按他说的做吧。”
  李益心中惊了一惊,简直倒出一身冷汗,再不多言了,道:“是。”回到省中,立刻重新起草政令。
  拓拔叡的这次改革,主要是针对军事系统展开的。
  几个要点,一是裁并军镇,改镇为州府,改护军为太守。二是确立由校尉、司马掌兵的格局,对太守、校尉的职能进行了明确的规定和划分。限定太守校尉的任期,调期,明确其任免制度,并确定了一套详细的政绩考核方案。削除太守兵权的同时,限制校尉的兵权,避免权力集中。三是对各州、郡、县的兵员数进行限额,削减部分兵员,
  这次改革规模较小,很多都是朝中已经既有的制度。但诏令下来时,还是激起了不小的声浪。大体的政策,大家都是支持的,只是有一条,清查无籍的私丁,反对声甚众,引的满朝沸沸扬扬。
  最终的方案细则确定下来的前一天,李益在省中。一只蜡烛昏黄地照着书案,他拿着笔,对着这幅草案,几次想勾去其中一条,几次又放弃了。
  如果这便是皇上的意图……他当时犹豫了许多遍,然而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做。此时此刻站在朝堂上,他听着左右大臣们沸反盈天的喧闹,只感觉一切都乱糟糟的。
  李惠站在积极支持的一方,陆丽等大多数人其实都没说话,跳着脚地高声反对的,主要是乙浑。拓拔叡坐在龙椅上,一张年轻英俊的脸隐藏在密密的冕旒后,一言不发,谁也看不到他真实的表情。等到大家都吵嚷完了,他淡淡地说了一句散朝,起身很任性地走了。
  乌洛兰延甩甩袖子也走了。
  李益随众出了永安殿,正一个人行着,冯琅身着朝服跟了上来,小声问他说:“李大人,你为何要趟这种浑水?”
  李益苦笑,不知道当说什么,只好对着他,举了袖再拜,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冯琅看呆了,半晌醒悟过来:“这是皇上的意思?”
  李益道:“咱们都是奉旨办事。”
  冯琅说:“这不行的,我打算回去写奏章,跟大家商量商量,一定要反对此事。你等着瞧吧,不光我一个,刚才大家都不敢出声,等着回去通气呢。”
  李益道:“冯大人请去吧,我也要回衙门里去了。”
  李益走了,冯琅跟一群大臣在后面小声议论着。乌洛兰延就算了,反正都是佞幸。李大人这么明事理的人,怎么也当起皇帝的爪牙,干起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了呢。

  第121章 天下

  “这苗头好像不对呀。咱们要不要上书反对一下?”
  “反对什么?没见新官上任三把火吗?我看只是闹闹罢了,咱们还是看看情况再说吧,啊?诸位,我看这波不是冲着我们大家来的。常英下去了,皇上摆明了支持李惠,要借此机会来打压常氏,扶持东宫。没见这次起用的都是太子东宫一系的吗?支持的最响的也都是东宫那一批人。我看这才是皇上的真正目的,其他都是噱头罢了。皇上既然表态了,咱们都应当积极支持的。”
  众人纷纷附和说:“对,对,咱们应当支持的。”
  冯琅一看众人全都这幅态度,没人支持他,心里真是闹心死了。他跑去找常英,常英和乙浑正在一起,也正在商议此事。常英没去上朝,穿着家常的服饰便袍,乙浑则刚刚下朝来,朝服都还没换。两人立在厅中,神态严肃。
  乙浑说:“摆明了就是冲着咱们来的,你没见下朝时李惠那副嘴脸。他最近总揽朝务,各方培植亲信,将咱们的人统统排挤了。中书省闹这一出,不就是为了方便各司换血么。这估计只是开头,接下来还有大动静。”
  常英想不出法子,只是背着手听他抱怨。冯琅过来了,两人忙道:“你见着大家是什么态度了吗?”
  冯琅说:“他们都支持李惠。”
  然后三人一起犯愁了。
  乙浑说:“要不你进宫去问问皇后,让她试探试探皇上的意思?”
  冯琅不高兴了,脖子一缩:“我干嘛要去,皇后不高兴我过问这些事,你怎么不去问问太后。”
  乙浑说:“这叫什么话,我一个外臣,哪能随时随地进宫去。”
  冯琅说:“呵呵。”
  乙浑指他:“你这人……”
  常英说:“太后皇后恐怕也都不知情。”
  乙浑说:“要我说,这都是因为皇后没有诞下龙子。要是皇后能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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