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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膳小娘子-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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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才不去呢。”子娴撇嘴,“御前那么多规矩,想想就烦。看上去倒是风光,赏赐也多,但那是刀刃上舔血啊!”
  雪梨重重点头!
  就是这样,刀刃上舔血多危险啊?一不小心舌头都没了。
  还不如安安稳稳地在尚食局里吃血豆腐解馋呢!
  见同伴和自己一样“胸无大志”,俩姑娘就都笑了。苏子娴舀了舀已熬得微白的牛骨汤,盛了一碗出来,说要给白霁煮碗面吃,雪梨便去和面。
  白霁的病情反反复复,人也是越来越闷了。问她究竟有什么心事她也不肯说,逼得急了就使劲摇头。几次下来雪梨和子娴便都只好作罢,不再逼问什么,只时常想法子给她弄些好吃的补一补身,免得落下病根。 
  冰糖的事三人有隔阂归有隔阂,但要说就这么眼看她病死……
  心善点说,不至于到那份上;心狠点说,看着自己屋里死个同伴,她们也害怕啊!
  
  。
  天越来越冷,再过一夜就是腊八了。
  初七这天晚上,各个膳间提前泡好了各种米和豆子,不易熟的几种已提前上锅熬上。
  邹尚食亲自检查了一遍那几十只瓷罐,里面都是早先备好的腊八蒜。
  翌日傍晚,惠妃宫中开宴庆腊八。
  眼下没有皇后,惠妃是执掌凤印的人,各宫嫔妃有兴趣设个小宴邀交好的嫔妃或外命妇小聚一番无妨,但这种年节时广邀六宫的宴席只有她能做主开办,别人要办也得是她吩咐在先,否则那叫逾越。
  这种时候,惠妃所住的柔嘉宫中总是显得特别气派,随居的几个嫔妃都到得最早,在清馨殿侧殿里候着,帮惠妃招待别宫的嫔妃,谈笑风生。
  备宴的宫人们都在后面的小厨房。
  腊八粥一类东西是尚食局先备好了送来的,但也多少有些菜肴是要现做才好,邹尚食就分派了宫女过来,在小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
  崔婉做好了一道椒盐明虾,四下寻人尝味,正好雪梨就在眼前,刚好被她叫住:“雪梨张嘴!”
  雪梨没多反应就乖乖张嘴了,一个去头但仍带壳的虾仁落进嘴里,烫得舌头一麻,在口中倒腾了半天才得以好好尝味。
  咸味包裹在炸脆的虾壳外,咬下去便是虾肉的嫩感,又因调味料简单,虾仁的味道在齿间翻出后全然不会被旁的味道掩盖,原被包裹在虾壳中的鲜香在一呼一吸间翻涌不停。
  口感与味道皆绝佳,雪梨细品之下眼睛都亮了:“好吃!”
  “送前头去。”崔婉把虾递给她,转身又忙别的去了,雪梨和子娴互望一望,都在念叨:今天心情挺好嘛?
  前几日因为蒋玉瑶和白霁的事,崔婉一直可不高兴了。把白霁发落去做杂活之后当真就不闻不问了,弄得雪梨和子娴好几日都特别小心,生怕自己也被打发去做杂活。
  今天见她心情好,二人也跟着松了口气。雪梨端着虾绕到清馨殿前,立即清馨殿里服侍的人来接手,互相福身客气一下,她就可以回去了。
  清馨殿里设了好几席,每一席上都营造出一派和睦,嫔妃命妇们喝着香甜的果酒,推杯换盏闲说家常,时不时望一望最前头那桌的情况。
  这盘虾便是呈到最前头的。
  那一桌就惠妃淑妃丽妃三人,虾搁得离丽妃最近,但侍膳的宫女刚往她盘子里一夹,她就毫不掩饰地蹙了眉头。
  离得近的宫人一怔,一位正要上前敬酒的宫嫔也在几步外猛止了步。
  “怎么了这是?”惠妃和颜悦色地询问。
  丽妃不舒服似的偏了偏首,缓了口气,才皱着眉道:“臣妾是真不喜欢这些要上手的东西,吃着不好看不说,还总留得一手腥。”
  她这话一出,侍膳宫女就跪下了,叩首告罪了两句,惠妃也在旁边赔了个不是:“我这儿的人不知道,妹妹你不妨叫自己的人进来侍奉?”
  丽妃摇一摇头说没事,甚至还亲自伸手扶那宫女起来了,楚楚动人的桃花眼却是一红。
  这是还有话要说,刚才那句是抛砖引玉来着。
  惠妃和淑妃对望一眼,淑妃懒得吭声,便还是惠妃笑道:“怎么还要哭呢?好端端的腊八节,有什么不高兴的,说来姐姐听听。”
  她这个台阶给得好,温言温语的像个大姐姐似的。丽妃抽噎了两声,身子侧坐过来,前倾了些,看着可委屈了:“姐姐,臣妾有什么事从来不瞒着姐姐,喜恶也都摆在明面上让姐姐知道,但姐姐怎么什么都瞒着臣妾呢?”
  惠妃禁不住稍挑了眉。
  若不是为显尊贵,她们这一席离后面并列的后两席远了些,丽妃这话必定得被离得近的嫔妃听到,她都替丽妃臊得慌。
  怎么就这么没长进呢?
  于是惠妃没再看她,小啜了一口酒,淡淡道:“丽妃妹妹想听什么呢?凤印之所以只有一个,就是因为许多事只有一个人来料理才好。”
  这话够直白。
  她就差直说“你不配”了。
  丽妃本就窝了一肚子火,又冷不丁地被她这么一呛,脸色都白了两分。
  惠妃却在她发火前就把火气按下去了:“和你同乡的那个宫女啊……本宫见过了,手艺是不错,搁到御膳房里不是不行。”
  丽妃顿时大喜。
  她先前怨惠妃把后宫把得太严,各处的变动她总是很迟才能打听到。这回御膳房要调人的事更让她生闷气——那可是往皇帝近处送人,必须要抓的机会!
  眼下看来倒是她小气了,惠妃其实是替她打算了的。
  惠妃看着她脸上那份喜色,心里就忍不住再度念叨丽妃真傻——她是说“搁到御膳房不是不行”来着,可她也没说一定行啊!
  摇摇头,惠妃执箸给淑妃和丽妃各夹了个蛋饺送进碗里,做足执掌凤印的贤惠大度。
  “粥可以送过去了!”雪梨在小厨房里招呼着小宫女,立刻有人进来,将已盛好的粥放在檀木方盘里端出去。
  嫔妃加上进宫来的外命妇,人不少,每人端六碗都还用了二十几人,鱼贯而出,瞧着也是霸气。
  雪梨走在最前,领着这一帮头一回到宴上服侍、紧张得不行的小丫头们绕到前头。又是清馨殿的人来接她们手里的东西,这帮小丫头却有点躁,并未立刻告退,反倒交头接耳起来:“好多人啊!”
  “陛下在不在啊?”
  “哪位是惠妃娘娘?”
  雪梨把脸一板,抬手敲在离得最近的两个小宫女头上,开口就训:“这是你们乱说话的地方么?还不回去!”
  二十几个小丫头霎时安静了,低着头往回走,瞧着一个比一个乖顺。
  眼见再拐过一道弯就到后面的小厨房了,前面一声嘹亮的通禀却震得她们再度齐刷刷地回头了。
  “陛下驾到——”
  宦官尖细的嗓音倏尔荡开,清馨殿前后皆静。雪梨想再喝这些小丫头一声,抬头一瞧,却见好多和自己同龄的宫女们也都跑了出来,扒在墙角好奇地看着,使劲地勾着脖子,却不敢再往前走。
  她自己也忍不住扭头看去。
  她一直觉得皇帝很难伺候,肯定是坐步辇来的,左看右看却没看见步辇,只看到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从远处走近了。
  这地方是清馨殿和旁边宫室间的小夹道,只两三丈宽而已,视野不够宽,许多小宫女都不由自主地往前倾了身子。
  隔得老远,皇帝就注意到旁边小道的人头攒动了——这么多人,太明显了好吗?
  眉头不觉一蹙,看得陈冀江在旁一缩。他知道皇帝目下心情正不好,刚为七王的事同礼部官员发完火,一路都铁青着一张脸。
  “快去。”陈冀江压声吩咐了底下人两个字,让他们教训教训那帮没规矩的小丫头去。
  皇帝再抬眼看那边时,就见七八个宦官贴墙而行,朝着那小道去了,当即脚下一停。
  ?

☆、第25章 夜晚

?  一群小丫头还没反应过来,雪梨这些略年长的倒是回过味来了。这种礼数上的错不该出——早该记住,莫说不该抬头看皇帝的事早该记住,该行大礼也是立刻就应反应过来才对。
  只是她们从前见过的宫宴太少、更不曾见过皇帝,才一时反应不过来。
  一看御前宦官气势汹汹地齐朝这边来就回过味来,猛地收回目光跪行大礼,小道里登时稀稀拉拉地跪下去一片。
  她们这般一跪,年纪再小的小宫女也得以反应过来,于是又跪下去一片。
  已赶至她们面前的宦官们停了脚,扭头询问陈冀江的意思。
  陈冀江愣没敢再示意什么。
  他原觉得不是大事,皇帝却就此驻足不走了。他心里一悬,谨慎地打量着皇帝的神色,却见皇帝不再看那条小道,把头转向另一边沉吟了一会儿,道:“算了。”
  陈冀江很是反应了一瞬,才明白皇帝在说什么“算了”。只得递个眼色示意宦官们回来,皇帝便继续往清馨殿去了。
  雪梨跪伏在地,感觉心跳都静止了,忽见眼前的宦官都退了回去,静了一瞬,偷偷抬眼瞧。
  目光上移间,恰见那个俊朗身影在数步之外的道口处一划而过。
  。
  皇帝入殿后,自是一番行礼如仪。两侧依次拜下去的命妇们的问安声规规矩矩,到了宫嫔们,语声中则明显能寻出几分惊喜。
  三妃亦未料到皇帝会来,但却只有丽妃分明地显出笑意,惠妃与淑妃只轻一怔,便从容不迫地离座见礼。
  “免了。”皇帝随意地应了一声,三妃先行起身后,离得远些的嫔妃与命妇才陆续起来。
  宫娥奉上净手用的清水,丽妃美眸一亮,眼疾手快地迎了上去,语笑嫣然:“臣妾服侍陛下净手。”
  皇帝没说话,只眉心不着痕迹地皱得又深了那么一分。丽妃还在旁边没话找话似的说“许久未见陛下,还道陛下把臣妾忘了”,陈冀江在旁边真想给丽妃跪下——这是真不会看脸色啊!
  惠、淑二妃在旁静默站着,浅衔着笑意,看都懒得多看丽妃一眼。
  直到皇帝落了座,这份莫名的尴尬才好转了些。丽妃依旧娇笑不减,夹了一筷鸽松荷叶卷递过去。
  但她介绍这菜的话还没出口,皇帝就已浑然不觉地转向惠妃:“七弟的事,你听说了?”
  惠妃羽睫一覆,装看不见丽妃就此悬在半截的执箸的手,欠身道:“昨日听说了,未得空问陛下的意思。”
  “朕刚召了礼部的人。”皇帝面色微冷,很快又缓了过来,“就照母后的意思办吧,元宵后进来,你看着安排。”
  二人一言一语说得淡泊,丽妃在旁边愈显尴尬。迟疑须臾,却没敢顺势把那鸽松荷叶卷送到皇帝碟子里,讪讪地缩了回来。
  淑妃禁不住掩唇一笑,斜觑丽妃一眼,接口适当:“算来也没多久了,七殿下那边也得知会一声,让宫人们提前准备着?”
  皇帝点了头,惠妃淑妃都是一脸温和笑意,周遭的宫人瞧瞧丽妃,而后都把眼皮耷拉下去,全装什么都不懂。
  这根本就是故意的。皇帝刚入座,方才见礼后的安静还没缓过来,这一言一语得有不少人听见,惠妃淑妃是明摆着让旁人看丽妃在大事上不顶用——譬如在这事上,端然是她们二人都知道始末了,丽妃却连在说什么都不太懂。
  皇帝自也扫见了她们各有含义的神色,却无暇在这上面多费心,径自从离得最近的盘子中夹了片肉来,默了半天都没吃。
  七王这事他想想都烦。
  算来也不是大事。过了年关,七王就十四岁了,按规矩,皇子们这个年纪的时候都要挑尚寝局大宫女到身边教“人事”,大多时候还会同时挑两个小官的女儿进来赐个位份服侍着,说白了就是民间的通房丫头和妾侍。
  这不值得生气,问题是在皇帝抽出心思来安排之前,太后先一步递了话来,说人挑好了,过了元宵给送进来。
  彼时皇帝正喝杏仁茶,听得禀话,一口茶呛住,那股杏仁香到现在还在鼻腔里氤氲呢……
  皇帝是太后的长子,太清楚太后的脾性了。她给七王挑了什么样的姑娘,他……他都不用问,看看旁边的惠妃淑妃就清楚了!
  不是说不好,就是……
  他是真不想让七弟也历一回这么糟心的事。
  感觉好像从心一直堵到嗓子,皇帝黑着张脸半天盯着筷子里那块肉没说话,直看得惠妃和淑妃都哑了。
  好一会儿,惠妃犹豫着唤了一声:“陛下?”
  皇帝回过神来,清清嗓子,随口找话:“这什么肉?”
  “……”惠妃愣了一瞬才回说,“芋儿兔。”
  皇帝眉心忽地狠狠一搐,继而便把那块兔肉丢在了盘子里,没吃。
  。
  尚食局的宫女们回到后头的膳房,方才外面的动静女官们自然听说了,劈头盖脸地一顿骂。
  “不要命了是不是!”崔婉一记擀面杖敲在雪梨肩上,虽然落下时已经收了大半力气,还是疼得雪梨一颤。
  雪梨立刻欠身:“姐姐我错了!”
  认错认得特别快,之后也是崔婉斥她一句、她认一遍错,三五句过后崔婉就没脾气了,冷着脸丢下一句“清汤鹿肉丸的做法抄三百遍”然后就走了。
  雪梨喉中一哽,乖乖地应下来,崔婉扭头一走她就想哭了。
  ——三百遍啊!这是要抄一天一夜啊!而且那道菜的步骤还特别复杂,“鹿”字的笔画还特别的多!
  回房时已经戌时末刻,忙了一下午没歇,回屋也顾不上吃东西了,赶紧裁纸研墨。
  苏子娴没比她好到哪去,虽然没有带那么多小宫女的责任,但她好奇之下也跑出去看来着,罚抄二百遍酒香炖鹌鹑的做法,也是一夜睡不成的架势。
  饿得太厉害,雪梨抄着抄着就扛不住了,笔墨游走间,脑内的场景转得特别快:
  新鲜的鹿肉剁碎……
  加适当葱姜去腥提鲜……
  磕个鸡蛋让肉质变嫩……
  各样调味料慢慢调……
  撮肉丸……
  咕……
  肚子叫了一声,雪梨悲伤地趴在案上,手腕和胃一起疼,眼皮累得直打架。
  这个时候就特别想无忧无虑地一觉睡过去,长眠不起睡个昏天黑地!
  “快写啦。”苏子娴打着哈欠给她鼓劲,雪梨依旧趴着,连撑起身的力气都没有,迷迷糊糊地回了一句:“我小歇一刻,你一会儿叫我。”
  也不知过了有没有一刻,传来“笃笃”地两声敲门声。
  雪梨睁开眼,案边烛光的黄晕映得一晃,举目看去,苏子娴打了个哈欠,已起身去开了门。
  “姐姐安。”张福贵一揖,而后目光绕过苏子娴看向雪梨,“阮姑娘,卫大人找您。”
  “……”雪梨依旧伏在案上赖了一会儿,使劲回回神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撑起身估摸了一下时辰,“很晚了啊……”
  至少亥时过半了。这个时辰除了御令卫,其他外臣都不能在宫里走动了呢。
  张福贵看她这没精打采的样子也知道她肯定不想出去,但又不好直接出去回了,为难道:“可卫大人已经来了。”
  雪梨无奈,又不愿给他惹麻烦。
  上回去宫正司那一遭事,她后来才知道是福贵帮了她。
  她总共挨了两板子,当场就不疼了,张福贵却是好几天走路都不利索,偏又没伤重到能告假歇息,那几日特别不好过。
  虽然她也又送点心又塞钱的诚恳道谢了吧,也并不意味着她可以心安理得地再麻烦张福贵一回。
  于是雪梨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强撑起身,去外面的水缸里打来飘着浮冰的冷水洗了吧脸,又简单地补了妆,而后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卫忱就等在尚食局正门外。打从那日之后,他也不避人了,一不做二不休地把干兄妹的关系在尚食局坐实了,明摆着给雪梨撑腰。
  听得脚步声响,卫忱回过头一瞧,就见雪梨脚下发飘地往这边来,十几步间已打了两个哈欠,整个人气色都不大好。
  他哑笑一声,索性上前扶了一把,哭笑不得地问她:“怎么了?”
  “好累啊……”雪梨只觉脚底下好像踩的不是实地,软绵绵的站不稳。反握住卫忱的胳膊借力站稳了些,抬头问他,“大人有事?”
  卫忱沉吟了片刻,轻一喟:“跟我来吧。”
  若不是差事已经应下来,他看她这副样子,真想让她回去睡觉。
  。
  雪梨就在混沌中跟着卫忱走了一路,觉得自己在边走边做梦。拐弯什么的根本反应不过来,卫忱扶了她好几次,她才没一头撞在红墙上。
  脚尖触及门槛时险些被绊个跟头,雪梨才稍回了魂,再度将眼睛睁大了些,看了看,原来已经到那小院前了。
  卫忱已举步入内,她跟着走进去。迷糊地看出几步外负手而立的是指挥使,她忍住下一个涌出来的哈欠,连见礼都是下意识的:“言大人。”
  言承淮当然看得出她精神不对头。
  ?

☆、第26章 启发

?  小姑娘强打精神端正地坐在石案边,但耐不住哈欠连天。
  ……这个情境让言承淮特别尴尬。
  雪梨其实也特别尴尬,她很想好好说话、或者好好听言承淮说话,但她真的困啊!
  言承淮犹豫了半天也没开口,感觉自己境地两难,为这点已然过去的事把困成这样的她叫出来特不合适,但叫都叫出来了,再直接让她回去也不合适。
  他看向卫忱,卫忱正仰头望天数星星,满脸写着“别问我”。
  于是言承淮又默了会儿,索性不想着“开口”了,弯腰一拎,把放在一边的食盒提到了桌上。
  食盒打开,里面一碗腊八粥、一盘蟹粉豆腐、一笼灌汤包、一碟豆沙酥,香味一飘出来……
  雪梨果然眼睛就亮了!
  ——她不止很困,她还很饿啊!
  “快吃。”言承淮忍着没笑,把腊八粥和灌汤包推到她面前,蟹粉豆腐和豆沙酥放在旁边。
  她困得特别迷糊,吃着东西眼睛都睁不动,同时又是一脸享受美食的样子。平日明亮的水眸眯成一条弯弯的缝,脸上的困顿让她看上去有点像喝得微醉了。
  吃了个灌汤包之后,雪梨反应过来,望一望他:“大人怎么知道奴婢饿了?”
  “今天腊八,宫宴散时很晚了,料你要么没吃、要么没好好吃。”言承淮微一笑,静了一瞬,问她,“每次宫宴都把你们累成这样?”
  雪梨摇头,又小打了个哈欠:“其实宫宴还好,不过女史姐姐罚奴婢抄三百遍清汤鹿肉丸的做法,今晚是睡不成了。”
  ……罚抄三百遍清汤鹿肉丸的做法?
  这惩罚方式在言承淮和卫忱听来都很新奇,再看看她的一脸困,卫忱道:“干什么这么罚你?”
  一时没听到答话。
  雪梨的视线全落在眼前的粥碗里,瓷匙在里面舀着,眉头愈蹙愈深。
  二人被引得和她一同看去,正不知她在看什么,便听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紧张得有点哽咽发虚:“大人……这是御膳房做的。”
  她这都不是问句,说得十分肯定。言承淮心里一搐,没有否认的余地:“是……你怎么知道?”
  “民间的腊八粥多有桂圆和百合,宫里也是这么做的,给各宫嫔妃呈去的都有……”她抬头看向指挥使,翕动的薄唇有点发白,“但陛下不喜欢这两样,所以从来不敢放。尚食局知道、御膳房也知道。”
  她说完就把手里的瓷匙放下了,端正地坐着,碰也不碰那粥,也不再动其他几样吃的。低头绞着衣袖,好像连困意也没了。
  二人猜着她在想什么,互一对视,卫忱笑道:“是御膳房的也无妨。我们方才去禀事,顺口要了来罢了。”
  雪梨稍抬了抬眼,看看眼前的好吃的又看向卫忱,神色突然变得特别认真:“大人,对您来说‘顺口’的事,对奴婢来说可能是会要命的。”
  鲜少见她这么严肃,卫忱微讶,言承淮笑音短促:“不至于。要找你的麻烦就得先找我们,御膳房没那个胆子。”
  “可是陛下有啊……”雪梨明眸圆睁,脱口而出。
  这回言承淮也没话了,特别好奇她是怎么想的,卫忱则失笑说:“陛下没那个闲心。”
  雪梨沉默着,心里可矛盾了。
  眼前的东西很好吃啊,而且她也觉得皇帝应该没那个闲心查这种小事。但是另一面,她又不敢忘了皇帝是九五之尊、手握生杀大权,而且喜怒无常。
  这三条放在一起,就足够她小心小心再小心了,何况今天她离皇帝几丈之遥,因为一时没反应过来,差点被御前的人拖下去罚。
  虽然后来不知为什么就没事了吧,但想想也后怕啊……
  在雪梨眼里,皇帝绝对是个能躲多远就要躲多远的人。就说这粥的事,即便她有理由相信皇帝不会在意、甚至不会知道,但又始终挥不开那种油然而生的恐惧。
  怎么说呢?她觉得皇宫是皇帝的,他要知道什么事,大概都能知道吧?所以万一他知道了呢?万一他在意了呢?
  就算是万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敢赌,她认真觉得自己的命比这几道吃的值钱多了!
  于是雪梨那一脸严肃未变,望向指挥使,分析得一本正经:“指挥使大人,奴婢跟您和卫大人不一样,你们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到了奴婢这里可能就真的要命了!看,之前那个金钗……多亏了卫大人搭救,可奴婢不能事事都盼着卫大人来救啊!”
  打那之后她就觉得自己加倍当心才是最要紧的,自己时刻谨慎比出了事求助于旁人要保险多了。她宁可自己在规矩的事上“矫枉过正”,也不想再进一次宫正司的大门。
  “而且、而且……”她打了个磕巴,有点不好意思地续说:“奴婢这三年在尚食局,没正经历过什么事,好多事搁到眼前也不懂,非得出事了才恍然大悟知道轻重,好悬!”
  按理说她能说出的道理应该是很简单的,这回却让言承淮和卫忱琢磨了好一会儿,也没太能体会她的这种夸张的恐惧——主要是做不到“感同身受”。
  翻来覆去地一想,言承淮嗅出了点惊弓之鸟的味道。理解她年纪小,宫正司的事把她吓得够呛,便从袖中取出一张纸笺,往前一推:“你想想这个。”
  ……这是什么?
  她疑惑拿起,听得他又道:“你要避事不错,可不能逮什么避什么,究竟要避哪一样总得想清楚。”
  雪梨望着他发呆,觉得他的话好难懂。
  懵了会儿才打开手里的纸笺,上面五个字“贺金钗之年”,左下角的落款是“言承淮”。
  ……是他和那梨花钗一起给她的字条?!
  雪梨看得一头雾水,绞尽脑汁使劲想,能想到的也只是蒋玉瑶把钗子交出去的时候这纸条没了、卫忱还问过她。
  但言承淮刚才那话,是让她朝哪方面想?
  她求助地看向卫忱,卫忱又在仰头数星星。
  言承淮笑看着她的满面茫然,也不说话,给她足够的时间自己琢磨。
  他原是想把蒋氏的事同她明说、免得她看同屋失踪胡思乱想的,现下才知她不只没有“胡思乱想”,而且压根没想——或者说,她想到的应对方法简单到约等于无,甚至还不如无。
  没头苍蝇似的一味地躲?这种路数他听都没听过!
  ……这么下去早晚还得吃亏。
  雪梨脸上的茫然持续不散了一会儿之后,抬起头:“大人什么意思?”
  “……”言承淮沉了一会儿,看向她,哭笑不得,“今天你累坏了,先回去睡。若真一点都想不明白,过几日再来问我。”
  这种事总是自己想明白比听别人说来得管用。当然,看她这天真劲儿……他也不指望她能全想明白,只要能把明面上的关系想出来,就算不错。
  雪梨自然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但他口吻中的威严看不见但摸得着,她的话就这样噎住,原地踟蹰了会儿,福身告退。
  。
  不知道为什么,回房之后,雪梨想想方才见言承淮的事儿,莫名觉得特别害怕。
  越回想越觉得他眼底藏着特别多东西,多到能压死人一般,彼时她却是困懵了没反应过来,现在回想起来,又知道晚了。
  就剩了自己干坐着发抖的份儿……
  绕了一圈又交回到她手里的那张字条都快被她看穿了,也还是没明白言承淮的意思。
  他想说什么啊?
  还有……这个为什么会落回他手里?她没有把它拿出来过,但宫正司拿到的时候没有这张纸笺,不是应该被蒋玉瑶拿走了么?
  雪梨意识到这里面可能有很复杂或者很深奥的底细,又一点思路都没有。
  长叹一口气,她从妆台抽屉里取出那盒子,暂且收起那张字条,磨墨铺纸,先接着抄菜谱。
  没过太久,眼皮就又开始打架了。雪梨强撑着不被困意征服,免得明天麻烦更多。
  罚宫女的法子太多了,抄东西显然是比较温和的一样,不伤不痛,但若抄不完就是另一回事了。
  小院里的打更声响起来的时候,已是三更天。
  苏子娴抄的那道酒香炖鹌鹑做法简单些,遍数也少,抄完了就在帮她抄。
  她还差一百二十多遍……
  两个小姑娘左一个哈欠右一个哈欠地打着,看咫尺之遥的床榻觉得特别诱人。
  院子里有了点动静,二人侧耳听听,有男子说“例行巡查”。便习以为常地谁都没动,直至敲到自己的房门才去开门。
  “……大人。”雪梨一福。
  这回来“例行巡查”的不是宦官。此人她眼熟但不算认识,倒对他那身御令卫的衣服更熟。
  “烛火该熄了。”对方不咸不淡地提醒了一句,雪梨刚要解释她们还没睡,他将一沓纸递到了她面前,“指挥使大人说这是你落在他那里的。”
  她去的时候什么都没拿啊。
  雪梨茫然接过,翻着一看,一页页居然都是清汤鹿肉丸的做法,一遍接一遍写得密密麻麻……
  而且还真是她的字迹。
  ?

☆、第27章 事多

?  紫宸殿中一派寂静。
  徐世水垂首站着,忍不住地一再瞧师父的神色,偶尔也大着胆子扫皇帝一眼。
  皇帝方才的吩咐,外人许是听不出什么差别,但在他们这些近前的人看来……就有点怪。
  尚食局那个小宫女的事,他们这几个御前得脸的大抵知道个五六分。
  陛下好像有意瞒着她身份,几乎事事都是以卫大人的名义去做的,包括那回去宫正司救人。
  可是刚才,陛下召了几个御令卫来,仿着那姑娘的笔迹抄了一大沓菜谱,最后留下的话是:“去巡查,给她送去,说是落在指挥使那里的。”
  “指挥使”……
  陛下特意提了这身份,徐世水品了半天,觉得真是耐人寻味。
  ——这话再加上那不温不火的神色,好像有点赌气抬杠的味道?陛下这是觉得先前的好处都被那小宫女记在了卫大人的头上,自己吃亏了?
  徐世水忍着没笑,细细想着,然后越忍越想笑:陛下这是吃味了啊?
  。
  尚食局里,雪梨很把指挥使的话当回事了。
  盯着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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