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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膳小娘子-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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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点点头。
他说:“别怕,出了天大的事,也还有我跟你一起顶着呢。现在是,日后也是。”
而后二人又缩在被窝里温存了好一阵子,直接的结果……是他没来得及用膳就上朝去了!
。
新年过得还算安稳。孝期照例没设宫宴,除夕当夜九格院里热闹了大半夜。
一月底,阿杳的生辰将近的时候,宫里却闹起了疫病。
“唉,洛安城里先闹起来的,采买的宦官不小心染上,就带进来了。”陈冀江叹着气跟雪梨说,叮嘱她这边要格外注意,然后又带着人到后宫传话去。
突然闹疫病,怪吓人的!若光是大人,染上了兴许还能熬过去。但她这儿孩子多,万一有个不留神,连后悔的余地都没有!
雪梨就赶紧着手安排,让人把锦书送回五王府,将年后可算也进来陪阿杳读书的三王府的贤宁郡主也送回去。而后热了许多烈酒,前前后后屋里屋外地洒烈酒洗一遍,再交待白嬷嬷、福贵、豆沙这些日子盯紧着些。
雪梨说:“豆沙福贵各看着各的人,嬷嬷您辛苦些,皇子帝姬身边的奶娘、宫女还有厨房和后面干杂活的几个都交给您。请太医给咱多配几副药,但凡离了九格院,回来便先灌一碗。如若有事出了宫,回来后先搁后头的空房里关三天,确定没染上病再干别的。”
她吩咐完,三人应话时都明显轻松点,可是她自己心里一点都不轻松。
从来没应付过疫病啊!她也不知道这样安排管不管用。
把人先关三天确定没病这事还是她自己编的,她先前听说过,疫病闹得厉害的时候会封城,把闹疫的地方封得死死的,外人不许进、里面的人不许出。说白了有点让城里的人等死的意思,但没办法,总比传遍全国好。
现在这招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只不过她不是等人病了再关,是发现病之前先关——这样更保险点儿嘛!防患于未然,对谁都好!
晚上谢昭来用膳时她说起这番安排,他一怔,旋即笑了:“你倒会变通。但不用太紧张,宫里别处也是差不多的做法,染了病的宫人皆已隔开单住了,疫病暂时传不开。”
雪梨托腮,目光在案上的菜肴间划划,叹气。
突然觉得要操心的事一下子多了好多似的,把心和肚子全占满了,一点食欲也没有。满桌的饭菜搁在眼前,一个字:香,但就是不想吃。
她趴桌垂额头,谢昭嚼着块红烧蹄筋瞧瞧她,伸手摸摸她的后脑勺:“让他们把菜撤了,换点你想吃的来?”
雪梨伏在胳膊上摇头:“不了,不想吃。”
谢昭眉头轻挑。她没胃口的时候实在不多,前阵子她刚开始着手查账的时候,他还怕她忙得吃不下饭来着,结果在紫宸殿一起用膳她倒比他吃得还香。
再往前数,更是她在他心烦的时候变着法劝他吃东西的时候多,需要他哄着她吃时……
几乎没有。
谢昭啧啧嘴,招手示意宫人把案头的东西都撤了,想了想道:“上个水煮鱼,再上个辣子鸡丁,不辣的菜让厨房看着备三四个就行了。再给她上壶冰镇的东西喝,去吧。”
进来听命的红糖一福身,退到外面打算去跟厨房传话。
福贵一拦她:“明白陛下的意思没有?”
红糖一愣,茫然地点点头,一想,又摇头。
福贵笑道:“咱娘子不太能吃辣,明日做水煮鱼、辣子鸡丁就是吃那么个味儿,辣椒都挑不怎么辣的。今儿这个,你跟厨房说,怎么正宗怎么来,不怕太辣,就怕不够辣。”
红糖登时成了一个“啊?!”的表情,福贵推推她:“快去,里头等着呢。”
小一刻之后,新叫的菜摆上来了,趴着歇了会儿的雪梨精神也好了些。她也知道不吃东西不行,而且这几道又是他特意重叫的,多少吃些吧!
雪梨就坐直了身子,接过红糖重新盛来的米饭。谢昭从满锅的红油里夹了块白嫩嫩的鱼肉给她放在米饭上,她也不用筷子了,直接用瓷匙连米饭带鱼肉舀了一口。
嚼了两下之后,雪梨的脸色霎然蹿红!
她无措地看向谢昭,他衔着笑给她递了杯冰镇过的甘蔗汁。
雪梨忙不迭地抢过来灌了一口,甘甜的味道瞬间覆盖辛辣,从口中凉到腹中,整个人神清气爽!
但也只有那么短短一瞬而已……甜凉流过后,热辣就又卷土重来了!
雪梨捂着嘴崩溃了,谢昭悠哉哉地给她碗里夹了茭白炒肉、香菇油菜、四喜丸子,还加了一勺红烧嫩豆腐。
他笑得一脸善良:“乖,吃点别的,光喝那个没用。”
雪梨捧着饭碗泪盈于睫,一边飞速划拉着饭菜来压制口中挥之不去的辣味,一边特别想腾出嘴问问他,这算不算对很久以前那碗用辣椒汁煮的面条的报复!
然后这顿饭就逗乐了,雪梨甚至看见憋笑憋得太痛苦于是躲出去了,换了定力好些的豆沙进来,觉得自己现在一定脑门上写了一个“惨”。
——碗里的几口他夹来的菜被她搭着米饭吃完后,他就又送来一块辣子鸡丁。
她又不傻,刚才那个水煮鱼辣得那么丧心病狂,眼下这个辣子鸡丁肯定也是!
她就说:“我不吃了。”
他从容地一挑眉:“快吃,圣旨。”
雪梨:“……”
他从来没拿圣旨压过她,不过他现在打算压了,她能不听吗?不能!
含泪把那块辣子鸡丁吃掉,然后灌甘蔗汁、玩命吃别的菜的过程重复一遍。
他再送下一块水煮鱼过来的时候,雪梨脸都绿了。
“我不吃了……不吃了!”她真的要哭了,完全是被辣椒刺激的——上一口的辣劲儿还没缓完呢!
“听话……”
“我吃别的菜行不行!”她说着,立刻主动夹了块已被他钳碎的四喜丸子过来,然后头也不抬地夹菜、吃菜,夹菜、吃菜,直到把碗里余下的米饭都吃掉!
然后他满意了,她撑着了。原本晚上还爱吃些点心来着,今天都省了。
雪梨就继续翻六尚局的账本,为了心情好点,她找了让自己觉得比较亲切的尚食局的账本来看。他拉了张椅子也凑过来跟她一起看,看着看着,手就摸到了她腰上。
“咝……!”雪梨咬着牙轻一打,低斥,“别闹别闹!”
谢昭:“我就抱你会儿。”
好吧,那就抱吧。雪梨便没再管,心如止水地对关于冬笋的账目。
须臾,他的手慢慢地往上挪了两寸。
雪梨:“……”
她红着脸抬头的时候,才发现宫人们早就悄悄地退出去了,于是她僵硬地扭头看向他:“你不是说就抱会儿么……”
谢昭颔首:“对。所以抱完了就可以开始别的了。”
他说这话时神色平静,雪梨跟他四目相对,觉得他淡泊的眼底隐隐透出四个字来——我不要脸。
然后她好像在他的注视下中邪了,失神了,总之很快就跟他一起不要脸去了!
在榻上翻来覆去半天,她筋疲力竭地躺了会儿之后他还打算再来一回,她把自己裹进被子里表示拒绝,他扯开被子还给了她个理由:晚上辣的吃多了,怕她上火。
……这样真的能泻火吗?!
雪梨感受着帐中再次腾起来的温度叹气望天。
二人折腾到将近子时,睡前照例传宫人进来服侍盥洗。这回她倒是难得一见地自己硬撑着爬起来了——主要是刚才压根没盥洗,现在光擦擦身上不行,还得漱口!
……嘴里还依稀有水煮鱼的味道萦绕!
再栽回榻上后,雪梨一眨眼的工夫就睡着了。
做了一夜的噩梦,夜里梦见吃水煮鱼、吃辣子鸡、被扔上榻,又吃水煮鱼、又吃辣子鸡、又被扔上榻。
于是她一夜都皱着眉头,将近寅时的时候谢昭一睁眼,就看见身边的小美人儿一张苦瓜脸。
他饶有兴味地用食指中指去舒展她的眉心,她睡得倒真沉,他拨了半天她都没醒。
“陛下。”身后有宦官叩首的声音。谢昭知道还没到叫起的时间,疑惑地转过头:“说。”
榻边跪伏在榻的宦官稍直身,下意识地擦了把冷汗:“禀陛下,皇长子殿下从一个半时辰前起了高烧,奶娘担心是染了、染了……”?
☆、第179章 疫病
? 谢昭微惊,猛地翻身起榻。
雪梨被旁边突然的动静惊醒:“陛下?”
他稍回头,默了会儿说:“紫宸殿临时有些事,我要过去看看。时辰还早,你接着睡。”
她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眼睛便又沉沉地闭上了。他等了一会儿,等到她呼吸均匀下来,自己疾步离开。
“怎么回事?晚上还好好的。”出了正屋,谢昭一边压音喝问,一边往阿杳阿沅住的北院去。
方才禀话的宦官头都不敢抬:“不知道,奶娘也说原本都好好的,没受凉也没吃坏东西——正因如此,奶娘才担心是不是疫病。”
皇帝脚下稍滞了一瞬,复继续往前走:“请御医去。”
那宦官一揖,赶紧去了。皇帝进屋时两个已到的太医前来挡驾,二人跪伏在地道:“陛下,殿下许是染了疫病。陛下切不可进去,以便伤及圣体。”
皇帝的视线投向床榻,阿沅没睡着,望着他却蔫耷耷地没精神说话,旁边的奶娘半揽着他轻拍着哄着,阿沅却还是并不想闭眼睡觉的样子。
皇帝凝神看了一会儿,轻喟:“朕得看看他,你们让开。”
两个太医听出这不是商量,相视一望,其中一个先磕头起了身,转身进了屋,拿了条帕子出来,禀说:“这帕子拿药浸过,陛下将口鼻护住,多少有些作用。”
皇帝颔首,伸手将帕子接过系在脸上,遂举步进了屋。他走到榻边的时候,阿沅终于张了张口:“父皇。”
“阿沅。”他一笑,在榻边坐下,想摸摸儿子却被太医紧张地伸手示意不可。
谢昭静了须臾,复又一笑:“怎么不睡?病得不舒服,是不是?”
阿沅伏在奶娘腿上点点头,小眉头一皱,要哭的样子。
谢昭又道:“病了更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然病就好得慢。御医开的药你也要乖乖喝,快三岁了,不许闹脾气了。”
阿沅扁扁嘴,又默默点了头,而后说:“那我要娘喂我。”
“让你娘喂你……”谢昭略作沉吟,浅笑,“可以。但父皇要先告诉你,你这次生病和之前不太一样,很容易传给别人。你娘如果来喂你喝药,她也许也会生病,还会传给你姐姐和弟弟妹妹。”
阿沅的小脸一下就皱紧了,惊讶地看了他好半天,刚嘟囔了句“那我不要娘喂了”,旋即又特别为难地道:“可是好难受……”
谢昭心里挣扎了好一会儿,他狠不下心再让阿沅更难受,可话又不得不说。
他目光微挪,避开了阿沅的脸:“你实在想见你娘,父皇不会说不许,她也会愿意来照顾你。但阿沅,你娘如果病了,她也会和你现在一样难受,你想那样吗?”
阿沅抽抽鼻子,使劲摇摇头,而后便翻身过去抱住枕头,安静了半天才闷闷说:“父皇也走!不然父皇也会生病!”
谢昭怔住,转而心底铺天盖地的难过席卷而来,让他想多说一句话都说不出,只得夺门而出!
宫人们不敢近前,皇帝一把扯了脸上系着的帕子。药香倏然散去,他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却呼不出心底地恐惧。
他很清楚,染了病的六个宫人已经死了五个了。
阿沅还那么小。
“来人。”他心里混乱至极,半点都不敢多想阿沅的笑脸和这三年里关于阿沅的任何一件事,“把阿杳挪去阿淙阿泠那边住着,不许她过来看阿沅。如果雪梨要过来……先问御医的意思。”
“诺。”宫人应话后忙不迭地去照办,谢昭倚在墙边又缓了会儿,才道:“让御医诊过后,立刻来紫宸殿回话。告诉他们,不管皇长子得的是不是疫病,若治不好,他们就不避再留在太医院了!”
。
正屋,雪梨醒后在榻上懵了半个时辰。
起先,是宫人说皇长子可能得了疫病,过了片刻后御医进来回了话,告诉她皇长子确实染了疫病。
一瞬间如遭雷击,雪梨觉得连呼吸都停住了、脑海里一片空白,而后就什么都反应不过来了。
再慢慢抽回神思时,她一时甚至忘了方才是为什么事而震惊。直至耳边嗡鸣散去、眼前不再晕眩,她抿了抿嘴感觉到嘴唇的干燥,才终于迫着自己将一切平复下来。
“我去看看他。”她颤颤巍巍地下了榻,披了件斗篷就往外走。
北院的门口没有人挡她,而到了阿沅的房门前,四个宦官一起迎了上来:“娘子。”
是和阿杳身边的宫女一同拨过来的那四个宦官,平日在院子里做些杂事的。
雪梨目光微凛:“滚!”
“阮娘子……”这四个宦官本就底气不足,被她一凶就齐刷刷地跪下了,“娘子恕罪!是、是皇长子殿下特地叫了臣等过来挡娘子……”
……阿沅?!
雪梨一瞬诧异,看看他们身后紧闭的房门:“什么意思?”
几个宦官正磕头未及说话,里面传出来一声奶声奶气的:“娘……”
雪梨:“阿沅?娘在这儿。”
里面又说:“娘您不要进来,我在喝药!”
雪梨:“……?”她一时没懂喝药和不让她进之间的关系,就又道,“娘来喂你喝药,你让娘进去。”
“不要不要!”阿沅捧着药碗看着里面的褐色苦汤心里可不高兴了,违心地拒绝了一句之后,挣扎了良久才把下一句说出来,“我自己会好好喝药的!娘您不要进来,父皇说娘也会病,还会传给姐姐和弟弟妹妹!很难受的!”
雪梨立时愣住。
阿沅稚嫩的声音还在响着:“有奶娘还有医女在呢,没事的!娘您别进来嘛,也别让姐姐来,我要养病!”
他一边装勇敢说着,一边忧心忡忡看药碗。说完这句之后可算鼓起勇气决定咬牙把药灌下去了,刚喝了一口,却差点被苦哭了。
“娘我要吃果脯!”雪梨听到的声音突然带了哭腔,“还有点心!酸奶!娘……”
里面委委屈屈的话终于变成了“哇”地一声大哭。阿沅他撑不住了,不许娘进来他只是觉得很难过,可是这药……这药是要苦死他啊!
雪梨听着里面一句句的话,心里好像打翻了五味瓶。她几乎想硬推开拦在眼前的四个宦官强闯进去,但手刚抬起,又生生忍住了。
阿沅是对的。她如果进去看,可能也会得病,而后阿杳、阿淙、阿泠就都可能会染上。
阿沅才三岁,都知道“顾大局”了,她反倒要由着性子胡来?
雪梨强沉了口气:“阿沅你乖乖的,娘去做吃的给你,一会儿让人给你送来。”
阿沅这回喊得特别实在:“快去!您快去!这药可苦了!”
。
雪梨沉默地在厨房给阿沅做着吃的,没多久,阿杳就过来帮忙了。
阿杳和她一样的沉默,调了会儿豆沙,阿杳就啪嗒啪嗒掉泪了。
“阿杳?”雪梨赶忙放下手里正活着的面蹲下身揽过她,“怎么了?别哭……”
阿杳抽泣着抹眼泪:“我听说,弟弟病得可厉害了,可能会、会死……”
她听说死了就是永远都见不到了——这个太可怕了!
雪梨被说得心悸,旋即边安慰自己边哄她:“不会的不会的,阿沅现在就是有点发烧,没有那么严重。”
阿杳点点头,又低着头继续调豆沙。母女俩的背影在厨房里安安静静的,显得有点悲凉。
待得雪梨做好东西让人给阿沅送去后再回到正屋,才知谢昭来了,而且阵仗颇大。
好几个御令卫在房中候命,其中一个就是从前护送她回家省亲的千户时湛,见她进来齐施了一礼。
雪梨怔怔:“怎么……”
谢昭:“查过了,昨天没有和那几个患病宫人接触过的人来过,阿沅这病得的奇怪。”
有人动手脚?雪梨不太懂,毕竟这不是下毒,她一时想不到若不是有病人来过,如何让阿沅染上。
“阿沅这两日见过的所有人、用过的所有东西都要查一遍。你若想起什么特殊的,跟他们说就是了。”
雪梨仍有点懵神,听他这样说了便先按他的话回思起来。想了一番后并不记得有什么“特殊的”,九格院里没来过外人,这两天阿沅也都没离开过。
于是御令卫们便由福贵和豆沙领着去查院中的各个地方了,听说皇长子刚睡下,他们就先去查他到过的其他地方。
福贵领着他们去了北院:“这原是平安帝姬住的,今天刚让帝姬搬到南边去。旁边那屋是帝姬平日读书的书房,皇长子都时常进去。”
几人听罢便进去查看了,将房中的每一件东西都与九格院记的档对照一遍,花的时间颇长。
在平安帝姬的卧房没看出什么不妥来,但在书房时,时湛看着茶盏眉头一皱:“这个没写错?”
福贵心下一紧,凑过去一瞧,见时湛持着的册子上有一行是“青花回云纹喜上梅梢白瓷盏”,他再看看那茶盏:“这是喜上梅梢啊……”
时湛敲了敲杯沿。福贵细一看,身上都冷了。
杯口的那一圈青花纹不是回云纹,而是四合云纹。他错愕地把茶盏抢过来细一瞧,旋即又发现盏底下有一小块浅浅的缺。
帝姬用的东西是不可能有破了的,就算帝姬年纪小不在意,宫人看见了也会及时换掉。
福贵失措地看向时湛,时湛面色沉沉:“我去见见帝姬。”
南院,阿杳听医女说因为她昨天和阿沅玩过,虽然没显出病来也还是小心些为好,就乖乖地不去看弟弟妹妹了,闷在房里自己看书。
乍见个穿飞鱼服的来,她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望着时湛满脸不安。
“帝姬。”时湛抱拳,转而指了指福贵托盘中盛着的那只茶盏,问她,“这是帝姬书房里的茶盏,昨天帝姬拿这个喝过水没有?皇长子殿下拿这个喝过水没有?”
阿杳眨眨眼,认真看了那个茶盏一会儿,清脆道:“我没有,但是弟弟喝了。他和鱼香玩累了,跑进来就要水喝,自己跑去桌边拿的!”
阿沅当时一口气把一盏都灌下去了呢!阿杳记得自己还劝他慢慢喝别呛着来着,然后阿沅灌完后一擦嘴把杯子放下就又跑出去和鱼香玩了。
时湛和福贵互看一眼,一同向阿杳施礼告退,而后折回正屋复命。
皇帝听罢脸色铁青:“不管是不是因为这个,这杯子都有问题,先顺着这个查。皇长子那屋,等他醒了你们再去看。”
时湛领命带人离开,房中空下来,雪梨忽地脚下一软。
“雪梨?”谢昭及时扶住她,蹙眉要搀她去躺着,“你歇一会儿,阿沅那边……情况尚可,别太担心。”
“是我得罪人了……”雪梨的薄唇颤抖着,脸色苍白地看向他,“肯定是因为查账的事,对不对?除此之外……我没招惹过其他人了。”
她没想到、完全不知道会这样的严重。其实查账至今,他也不曾真正为此发落过谁啊,他们竟已把毒手伸向了孩子?
谢昭睇视着她,良久未言。
从他意识到可能是有人动手脚开始,便想到多半是她查账的事引起的报复了。宫中的宦官女官们他尚未惩处,但当年明知有灾情还在收购茛纱茛稠上动手脚的那些官员,已经该关的关了、该杀的杀了。
许是那件事传进了宫里引起了宫人们的不安,所以想用这样的手段让她停下正在做的事情。
“是我的错……陛下告诉我的,这件事牵扯得太大了!”雪梨目光空洞,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下坠着,眼泪蓦地流了出来,“是我想得太简单了!我……我该听陛下的……”
谢昭眉心紧蹙,双臂探到她腋下将她架住扶稳,沉沉道:“错不在你,是我许你查的。”
雪梨虚弱摇头,无助得不知还能做怎样的反应。
“在账目上动手脚,是他们错了;吃里扒外也是他们错了。”谢昭把她扶到榻上躺着,口吻狠了两分,“现下还敢害阿沅,更是恶奴欺主,错不在你。”
“可是阿沅……”
“可是阿沅到底是病了,我知道。”谢昭抚一抚她的额头,笑意艰难,“这说明你当初那句话对了——对这件事坐视不理,是有后患的。”
如果不查,这些人的手不会伸出来,可他们到底是有把手伸过来的本事和胆子的,不知道哪一天会被收买来作恶事。
“阿沅病着,查账的事你可以放一放。但等他病好后,我希望你能继续查下去。”谢昭平静地看着她,握住她发凉的手,“这件事是对的。”
雪梨一颗不停往下陷着的心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撑住了,她发着愣望了他一会儿,臂上使了使力撑坐起来:“我去问问阿沅晚上想吃什么,去做给他。”
。
阿沅说他晚上想吃汤面,雪梨便自己动手给他做了碗面。
底汤很简单,是酱油和醋调成的,另加了点香油,面汤兑进去后浓淡正合适,味道清爽开胃。
面上卧了个荷包蛋,旁边洒了些青翠的葱花增色。
简简单单的一碗面,配菜倒是来了好几样,黄瓜炒肉、嫩炒鸡蛋、片好的肘子肉、地三鲜、酱扒茄子,还有个清蒸鲈鱼。
荤素搭配得齐全,雪梨嘱咐要去送菜的张随才记得交待奶娘一声,让阿沅尽量每样都吃一些。
等到剩菜端出来后一看,还真吃了不少。面就剩了两口,菜则差不多每种都吃了三五口。
张随才回话道:“我听奶娘说,皇长子不用人劝也不用人喂,端进去就自己尽力吃了,说想让病快点好。”
雪梨听得心里难受得紧,吩咐张随才到北院去候着,如果阿沅想要什么他立刻来回话,夜里也不要紧。
再回到正屋时,她看到谢昭在翻医书。
“都是本朝闹过的疫病记载,若这回是先前闹过的,该是会好治一些。”谢昭揉揉太阳穴苦涩一笑,“你早点睡吧。时湛他们还查着,有端倪后我会安排好。”
雪梨没说话,拉了把椅子到他身边去坐着,倚在他肩头翻他手边的另一本医书。
谢昭喟叹,也不再劝。二人都一页页读着,偶有一声纸张翻过的轻响短暂地刺破房中的宁静,转而又悄无声息了。
将近亥时的时候,时湛查出了事情。
他进屋揖道:“臣等查问过帝姬和皇长子身边的宫人和奶娘,未问出什么。但在帝姬书房后的窗下看到一张凳子,那扇窗里面就是放茶盏的桌子。”
“凳子?”雪梨黛眉一皱。
书房后面只有一条窄道,窄道另一边就是院墙了。那条窄道只是为了给开窗留地方的,平常不会有人去。
“哪来的凳子,查到了吗?”皇帝问道。
时湛点头:“查到了,是帝姬身边两个在奴籍的宫女房里的。臣去问时她们神色惊慌拒不承认,显然心里有鬼。”
?
☆、第180章 迷雾
? 皇帝让御令卫直接把酸梅乌梅带走去审后,二人可算都稍稍松了一口气。
可躺到榻上,雪梨却还是睡不着。思绪止不住地往北院飞,一会儿在想阿沅会不会难受得无法入睡,一会儿又好像听到他在咳嗽。
她心里烦乱,但连翻身的动静都不敢太大——她想折腾宣泄不要紧,可谢昭明天还有早朝呢。
他要操心的事比她多多了,她不能这会儿由着自己的性子扰得他无法安寝。就像是她还要念着其他三个孩子,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去看阿沅一样……
许多事都要克制住。
雪梨觉得好累,偏偏神思还是越来越清明。隐约听到丑时的钟声的时候,她终于决定放弃入睡了。
起来给阿沅熬个粥吧。
阿沅爱喝八宝粥。这粥味道是好、东西也丰富,就是熬起来的时间要久一些。所以偶尔阿沅跟她说想吃,她也都是中午熬上、晚上给他当宵夜吃,如果要早膳便吃就只好让宫女做了。
她起不来嘛。从前在尚食局做事时,时常半夜起来备早膳,但自从到了御前……她都很有些年没有这个时辰起过了。
悄悄挪下榻,雪梨穿好衣服推门出去。早春寒凉的清风扑得她一阵清醒,眯眼看了看,时湛和另一御令卫在门口守着。
“两位大人?”雪梨提步走过去,那二人侧过头来,时湛一抱拳:“娘子,我们是随卫大人来的。”
雪梨浅怔,未再问便见卫忱从门外进来了,搓着手笑道:“干等着犯困,我去外面走了一圈。”
“哥哥有急事?”雪梨一边说着,一边将三人一并请到旁边的侧屋坐,麻利地倒了热茶端给他们,又道,“我听说陛下派哥哥出去办差了……”
“是,昨晚刚回来就听说了宫里的事。”卫忱啜了口茶,浑身一暖,“我去牢里看了看……知道陛下必然想早点知道进展,就索性直接过来等着了。”
雪梨心弦微紧,摇摇头,没显出过多的担心来。叫蜜枣给他们上些点心,而后自己也落了座:“你先跟我说说吧,我一夜都没睡着。”
卫忱叹了口气:“那两个奴籍的丫头,今年多大?”
雪梨想了想:“八岁多,不到九岁。两个好像都是年中生的。”
“八岁多不到九岁。”卫忱啧了啧嘴,“谈吐举止看着略大一些,不过也不像心思深沉的人。时湛着手审的,起先两个都咬死了说那张凳子不是她们房里的,后来扛不住刑了,承认那是她们房里的东西,却仍不承认是她们要害皇子帝姬。”
他说着一睇时湛,时湛颔首:“我拿那个茶盏问她们认不认得,她们也只说知道是帝姬书房里的,没看出什么心虚来,似乎是真不知道让人换过。”
雪梨神色微滞:“那哥哥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要么这事真给她们俩没关系;要么……”卫忱一声轻笑,“要么宫里就真是口大染缸,能把八九岁的小姑娘逼得心思缜密,装无辜装得把我们都骗过去了。”
雪梨心下一沉,追问:“不承认是害皇子帝姬,那她们在窗外放个凳子是干什么用的?”
“这个她们倒真是死扛着没说。”卫忱吁了口气,“人我给你送回来了,你可以接着审。不过凭我们的经验说,皇长子的事她们应该是真不知道,我们会着手查其他方面。”
“辛苦哥哥了。”雪梨低着头,“陛下还要过一会儿才会起,你们先吃些东西、歇一歇吧,我去给阿沅做早膳。”
卫忱点点头:“你忙你的,我们正好再议议这事。”
雪梨起身一福,就往外面去了。她交待彭启钟在这边守着,如果他们想吃什么,直接让厨房做。
而后自己先去了厨房,将莲子、红豆一类的东西先洗好泡上,叫来宫人道:“泡着的东西看好了,别再让人动了手脚。酸梅乌梅在哪儿呢?我去瞧瞧。”
宫人回话说关去后面的柴房了,雪梨心下矛盾了会儿还是盛了两碗刚出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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