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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膳小娘子-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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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她留在御前,不行。紫宸殿是天子居所,也是你料理朝政的地方,让这么个人日日在旁边黏着,折了天家的颜面,也坏了宫里的规矩。”
皇太后语中稍顿,眼底凌意更盛:“你该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身边的女人为了荣华富贵总会变着法子蛊惑你,但你自己得把规矩守住了!”
皇太后已端然是教训的口吻,正殿里寂静得悄无声息,寝殿中,雪梨满面愕然地死死捂着嘴,一面或多或少地觉得皇太后是在说自己——因为御前没有哪个宫女比她更得皇帝照顾了,另一面,又无论如何不信这件事,更不敢想象自己要进后宫去。
须臾之后,她听到一声叹息。
谢昭语气生硬至极:“五年前,朕说过只有那一件事没的商量,母后。”
皇太后面色骤然一阵,隐带两分不解地打量着他:“这与那事有何干?”
“并无何干,但今天朕要再加一件事。”谢昭嘴角微扬一笑,转瞬而逝,“朕与那姑娘如何,跟母后没的商量,让不让她进后宫都是朕的事。母后您也别动私底下办了她的心思,朕是您的儿子也是大齐的皇帝,您办了她让儿子难过,就不能怪儿子用尽手段把这份难过还回去。”
寝殿中,雪梨被这毫无温度的一字字击得直打了个寒噤。
正殿中,皇太后亦打了个寒噤:“你……”
她不太明白,语气稍松:“哀家没不让你要她。把她放进后宫有什么不好?你非要拿这事跟哀家作对?”
“这是朕自己的事。”谢昭淡看着母亲,眼底凝着的那一点笑尽是嘲讽,“父皇的后宫里死过多少宠妃、失过多少孩子,母后您比朕清楚多了,朕也知道在您眼里什么样的人才配在后宫风生水起。您一口一个让她进后宫,究竟存的什么心思,朕心里明白。
他下颌微抬,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仪:“朕喜欢她,必要她好好活着。”
皇太后错愕不已地猛吸了一口气,齿间无可克制地相磕着,许久才平静下来。
她再看看眼前直隔了一张桌子的儿子,突然觉得隔了千里之遥。好像这个人已经跟她没有任何亲缘关系了,他只是大齐的皇帝。
她强定了口气,目光循循划过周围死死低着头、半点不敢抬眼的宫人们,缓和下神色,复又是端庄不减的样子。
好像并没有刚才那一番争执一样,她平淡说:“皇帝记得多去看看惠妃淑妃。不让她们两个心寒,你的后宫才能稳当。”
谢昭不屑而笑。
皇太后便仍淡眼瞧着他,黛眉微挑着,一定要等到个答复的样子。
谢昭心下愈发觉得这种之后还要强行粉饰太平的做法滑稽可笑,颔首间也没掩去那份嘲讽,应了声“诺”之后便接口道:“恭送母后。”
送走了皇太后大驾之后,清凉殿仍久久都未从方才的死寂中缓过来。
满桌的佳肴仍还摆着,皇帝靠在椅背上凝神思量。他显然已没了继续用膳的胃口,但旁边的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胆子现在走上前去撤膳。
少顷,寝殿的门轻轻开了。
雪梨几是脚下蹭着地挪出来的,心中慌乱不已地四下看着,想从其他宫人们面上给自己找个该有的分寸。
却是半个看她的人都没有,他们半点表情也无地戳在那里,一个个都像是石像。
于是她走了几步后就不敢动了,原地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无事可做,就只好和旁人一样戳在这里装石像。
过了好一会儿,似有水滴溅落的轻微声响。
她抬抬眸,原来是陛下在兀自斟酒。
他执壶的手很平稳,白瓷酒壶在修长的指间握着,壶中琼浆徐徐留下。恰有光线映过那处,将那细长的酒柱照得五光十色,又透出一种说不清的萧索。
斟满了一杯,他就把酒壶放下了,仍是稳稳的动作。然后他执起酒盅来饮,没有向雪梨所以为的那样会一饮而尽,而是凑在嘴边慢慢地啜着,好像有无尽的耐心去品它。
周遭的宫人一边并不敢抬头、一边又在目不转睛地屏息细看皇帝的一举一动。
一杯酒缓缓饮进之后,瓷物狠掷的声音倏尔传来!
“陛下息怒!”满殿的人立刻都跪了下去,连陈冀江在内,都只敢说这四个字,语毕就又归于寂静。
皇帝气息稍缓,蹙蹙眉头,站起身觉得该去寝殿看看雪梨。
他只是愤怒而已,她没准又吓坏了,那个呆梨子……听了刚才那些,现在必定不知该怎么应付了。
走了几步略一抬眼,他这才注意到她跪在不远处,眼都不敢抬。
“……”他滞了一瞬后提步要过去扶她。结果他刚又走了两步,她就忙不迭地蹭着往旁边挪,明摆着是觉得自己挡他的道了。
正在气头上的谢昭摸着她的心思觉得哭笑不得,不管她的有意躲避,自己也往旁边一迈,伸手就把她扯了起来,叹气:“吓着你了。”
雪梨骤然松了口气。
她近来本也没那么怕他了,刚才发火才又把心悬起来,听他这么一哄就又轻松了些,抬眸偷瞧瞧他,道:“陛下别生气,太后也……”
她想说“太后也是好意”,到了嘴边觉得可能会拱火,迅速改口:“太后也是为宫里的规矩着想!”
她软语轻声地劝他,一边把话说得利落,一边自己又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
谢昭本就心虚着,又见她这副样子、主动提起这事,面色微僵地一声轻咳:“太后刚才的话……你别在意。”
——这一句话就把雪梨说傻了!
刚才她躲在后头就一直在胡猜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指自己,偏他们从头到尾既没提名字也没提位份,让她想相信是自己有理由、想说服自己并不是也说得过去。
结果他这么一解释……
若太后刚才说的不是她,哪有劝她“别在意”的道理?!
雪梨脸都白了,惊愕交加地望着他,满眼的不懂和不信。
谢昭睇着她的神色静了静神,自觉是那句话不足以让她安心,轻轻一咳,又道:“朕知道你不是……太后说的那种姑娘,不会觉得你是……”
当着她的面,他简直无法把太后说的那句“蛊惑”说出口。只觉对她稍有一点这方面的怀疑都是污了她,最终也没能把这词逼出来,化成了又一声“咳……”
他越说越是把“说得就是你”这个事坐实,雪梨脑子里都木了!
刚才她躲在寝殿里清清楚楚地听到他说了一句“朕喜欢她,必要她好好活着”。
她那会儿正差不多说服自己这人指的不是她来着!乍听到这一句,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听得心里都软成一片了!
当时脑子里闪过的话是:陛下好霸气啊!
但是,他他他……
雪梨神色复杂得快哭了,越细想越是缓不过来,再次想努力说服自己“这个人指的不是她”也失败了。她站在他面前觉得手足无措,挣扎了半天之后抬头望他,眼底满是惊慌和无助。
她说:“陛下和太后刚才说的那个宫女……是、是奴婢吗?”
这回换谢昭傻眼了。
他是以为她必定听懂了这一层,所以怕她因为皇太后说话难听而不舒服才解释的……
结果她居然并没有听懂、是听了他的解释才后知后觉的吗?!
谢昭头一回感觉到“窘迫得想撞柱子”是什么滋味!
同样误以为窗户纸已被皇太后顺利捅破的陈冀江蓦闻雪梨这一问也是一惊,再偷偷抬眼瞧瞧陛下的那一脸讶异,心说:得……
搞砸了。
。
之后几天,清凉殿里的气氛这叫一个沉闷!
这几天明明不阴不雨,外面阳光明媚,泼杯水在地上一会儿就能干,但清凉殿里就是闷得好像有一块乌云在头顶上压着。
一般来说出了什么事,御前上下都是会透个气的,以防出错。这回难得人人都三缄其口,那天当值的人,从内殿到外殿谁也不肯提半个字,弄得不当值的人好奇都白好奇,跟谁打听也打听不着具体怎么回事。
唯一明显摆在台面上的状况,就是御膳女官告病假了。至今已一连四天,有人说是高烧,也有人说是中暑。
彼时,雪梨正躺在房里发着懵——她倒真不是装病避事。
应该算是“吓病了”的范畴。那天晚上她脑子里乱得辗转反侧一夜没睡,第二天一早才觉得不对劲,太医来看过后说是“惊厥所致”。之后一连四天,就这么点并不严重、连力气都不怎么影响的低烧迟迟不退。
其实她发自肺腑地希望这低烧严重一点儿变成高烧,那样她就没力气了呀,就可以好好睡一觉了呀!
现在这样不高不低地烧着,弄得她又难受又歇不好,一点都不影响她胡思乱想,越想越难以入眠,越难以入眠越乱想……
子娴告了假陪她,感觉到雪梨状态不对的鱼香一反常态地不活蹦乱跳了。要么在雪梨身边趴着、要么在她床边趴着,听到雪梨叹气,它也跟着“呼哧”地出一口气。
反正整个屋里气氛低沉。
其实四天下来还是有不少人来探望过的。首先御前上下基本都来了个遍,连在外头扫地的都没落下。但大多都被子娴在门口就挡了,只有陈冀江和徐世水顺利地进来了,俩人都是叮嘱她好好歇着、有什么需要就说,对那天的事绝口不提。
御膳房里,是崔婉和当时一同从尚食局调来的宋敏来探望过,她二人并不知那天的事,带了许多样雪梨爱吃的点心过来,同样嘱咐她好好养病,别的不用她操心。
除此之外,还有安锦来过、甚至不少后宫的小嫔妃也来过,苏子娴毫不客气地全挡外头了——得罪人也没辙,一个个全进来还让不让人养病了?
这天又满含笑意十分委婉却坚定地恭送了一位美人娘子离开,子娴走到榻边作势擦擦汗,抱怨说:“要是真心来看你的也还就算了,这一个个的……我的天啊!面都没见过,急得哭出来的都有,还能更假一点吗?活该陛下懒得去见她们、偏喜欢你。”
“呜……”雪梨一听这个就趴在枕头上想哭。
这算什么事!前几天她们还在猜安锦是不是想“爬龙榻”来着,她还笑骂说出这话的子娴没羞没臊——倒头来居然是她自己想上龙榻吗?!
苏子娴看她这样也没辙,把她往里推推,坐在榻边问她:“你一会儿再哭!我问你啊,你对陛下是什么感觉?”
雪梨脸闷在枕头里眨眨眼,没吭声。
“你说啊!”子娴急得推她,“陛下喜欢你,你可喜欢他么?我觉得吧……陛下现在对哪个嫔妃都不上心,你要是自己也喜欢他,其实跟了他也挺好的?”
雪梨听着她的话,脸都红透了热透了,尤其是“跟了他”那几个字,让她觉得特别难为情,一阵燥热从脸上直入心底。
子娴还在充满幻想地自言自语:“你想啊,拥有天下的人心里没人,你住进去了,多好啊?以后日子肯定好过啊!他也在你心里就更好了啊,情投意合加前途无限,横看竖看都是好事啊!”
啊啊啊啊她怎么有个这么没脸没皮的朋友啊!
雪梨窘迫之中越听这个越崩溃,纵使子娴这话是对的,她也想把人一脚踹开。又在枕头里闷了一会儿之后她抬起头,翻身成侧躺,把枕头拽进怀里抱着。
子娴双眼亮晶晶地蹲在榻边看她:“陈大人来的时候可悄悄跟我说了,陛下知道你是惊厥过度所以不敢来扰你,千叮咛万嘱咐如果你好转了让我去回个话……四天了啊,我今天去回话行不行?陛下可想着你呢。”
“不行!”雪梨立刻制止她。
四天了怎么了?整整四天,她脑子里一团浆糊,什么都没想明白!
一会儿陛下来了她说什么啊?说“陛下我也喜欢你”还是“陛下我不喜欢你”还是“陛下我随你便”啊?哪句都不成啊!
再说……
雪梨搂着枕头眉心皱皱:“我还病着呢,万一传给陛下怎么办?大罪一条!陛下不怪罪还有惠妃夫人和太后呢!”
“哟,这就已经拿定陛下不会怪罪你了呀?”苏子娴那个坏笑,拍拍她的肩头,又道,“你想什么呢?我在这儿陪了你四天都没传上,陛下堂堂七尺男儿……说他身子比我弱,你自己信吗?”
“呜……”雪梨又是这个动静,耷拉着脑袋趴在床榻内侧陪她的鱼香一声配合的:“嗷呜!”
总之,这天苏子娴把“没脸没皮”发挥得淋漓尽致,“我想撮合你和陛下”的想法简直都写在脑门上了。还好雪梨心思坚定,死活不点头,好生跟她表达了一番“这会儿真不能见陛下”的想法之后,又放狠话说“你若非去,我再不理你了”。
——至此,苏子娴可算乖了,怒瞪她一会儿之后赌气地拍手招呼鱼香下地陪她玩去了!
鱼香下床时一脚从雪梨小腹上踩过,踩得她差点呕一口血出来……
这家伙长得太快了。
。
之后一个多时辰,子娴明摆着在故意气人,和鱼香在屋里追来追去地玩得可开心了,她也不嫌累!
直玩得鱼香都喘上了,一人一狮又一起席地而坐,子娴从柜子里取了新烤的丸子出来喂它,喂一个还摸摸头:鱼香乖。
雪梨气坏了,好闺蜜打算忽悠她嫁了还霸占她的狮子!
气鼓鼓地对墙闷着想事不理人,后来吃饱喝足的鱼香过来蹭她她也不给好脸色,被蹭烦了就转身把鱼香往下推:“滚滚滚!我不要你了!”
门声“笃笃”一响。
两人一狮都一怔,子娴正以为是又有人来探望,没好气地蹙着眉头要去开门,外头熟悉的声音带着犹豫低沉传来:“雪梨?”
?
☆、第93章 表明
? 谢昭闷在清凉殿里自己想了三天,想让她也能平静平静,但越想却越觉得这么拖下去不是个事。
这和之前他刚意识到自己的心思的时候不一样,那时他怕贸然开口吓着她、让她变得和其他嫔妃一样,对他敬畏有余、亲近不足。
但现在他的设想已经被打乱了。
现下她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思,敬畏也好尴尬也好都已经有了,他再这么让她自己缓劲地拖长时间,一点好处都没有。
再说,在和雪梨的相处上,谢昭也还是有些自信的——不敢说她对他也有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但她至少是不讨厌他的。男女之情对她而言更像是“压根没想过”,那么以后想想也来得及。
如此一来,此事于他而言很有余地。他也不怕她“想”过之后还是不肯跟他——这他也思量得明白,强扭的瓜不甜,她真不乐意他就给她找个好夫家。
总之万变不能离开“要她开心”这个“宗”。
房门一开,谢昭就把来开门的苏子娴打发走了。关上门,他大步流星地朝内间的床榻走去,雪梨背对着他似是在睡,但他听了听呼吸——蒙谁呢。
鱼香见着他可高兴了,从榻上一下站起来扑住他,“嗷呜嗷呜”地叫着吸引目光。
谢昭揽住鱼香拍拍,这大狮子……站在榻上都跟他一样高了。
“雪梨。”他开口开得平淡冷静,也不理她还在锲而不舍地假寐,出言便说,“清凉殿侧殿给你收拾好了,住过去吧。”
雪梨:“?!”
想装睡都不成了!她猛地扭过头愕然看他,甫一定睛身下就一空,就这么被他打横抱了起来——还是连带被子一起。
“陛下……”她吓得病容更白,离他这么近,看了好久才又回过神来,忙把惊吓间搂在他脖子上的手松开了。
皇帝淡笑:“许你带着鱼香过去,子娴白天可以在那边陪你。其他还需要什么,你跟陈冀江说。”
然后他气定神闲地出了房门,沿途遇到的宫人都连忙低头避让,至于惊讶……就不怎么有了。
之前看陛下干过一次这事儿了,唯一的差别是那回御膳女官醉得不省人事,这回醒着呢。
雪梨缩在他怀里一动也不敢动,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埋头乖乖地随他抱着。
到了殿门口的时候,谢昭突然听见怀里传来呜呜咽咽的哭声。
他微慌地滞了一瞬,迈过殿门进了侧殿把她放在榻上。还没来得及哄她,好奇地跟了二人一路的鱼香窜过来了,往床上一跳,接着就是要扑雪梨的架势。
“鱼香走开。”他把它推下去,看着安静了一路突然哭起来的雪梨默了一会儿,委婉道,“朕没打算……传你去寝殿。”
啊?
雪梨一愣,婆娑的泪眼里满是迷茫。
他说:“你就在这儿安心住着,别的事朕不会逼你,朕没那么不讲理。”
雪梨这就彻底跟不上他的步调了!
刚才她哭确实是因为想到了那事来着,觉得很难为情啊!而且她根本就不懂那些事情,只朦胧地知道那么一丁点就更让人害怕,所以看见清凉殿近在眼前的时候顿时倍感压力,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但他居然……不是那个意思?
她坐在榻上傻眼看了他一会儿,想搂着鱼香舒缓压力,但鱼香被他扔下去就不敢上来了。四下看了看,她把被子揪过来抱着,继续泪眼婆娑地看他。
谢昭挑眉淡笑:“若不顾你的心思早就不顾了,用不着等到现在,你爱信不信。”
雪梨搂着被子的手一紧。
她觉得胸腔里装得不是一颗心,是整整一团乱麻!
然后他从容自若地就走了,告诉她说他去内殿看奏章。雪梨又自己在榻上呆坐了好久,直到鱼香上来蹭她,她才缓过神来。
脸上复又一红,她摸摸鱼香,然后径自躺下了,把鱼香强搂进怀里抱着,鱼香哼哼唧唧地不乐意,但也不跟她争。
啊啊啊啊这算什么事儿啊!!!
雪梨崩溃地在榻上翻来滚去。子娴听陈冀江说完始末之后来找她,对陛下的安排还满怀震惊呢,一进侧殿就看见她翻腾得好像要把床拆了。
“……别滚啦!”子娴一壁阖上门一壁道,到榻边坐下拍拍她的肩头,“我看这挺好。”
“什么叫‘挺好’?”雪梨静下来紧蹙着眉头瞪她,“这是清凉殿,我……”
“你喜欢陛下吗?”子娴眨着眼问她。
雪梨一懵。
“我刚才问你喜不喜欢陛下你没说,现在都进了清凉殿了,你想想这事儿呗?”苏子娴认认真真道,“你想想你前年怎么花了几个月给他做剪纸庆生来着?我过生辰你都没那么上心过,你是不是喜欢他?”
她说得直截了当,说完之后自己都怕了,怕雪梨急了跟她翻脸。
不过陈大人说这样没事,所以子娴还是把这话说了。说完之后见她不吭声,又道:“你知不知道那幅剪纸在紫宸殿寝殿里挂了两年?——这就算不能说明陛下打那会儿起就已经对你动心了,也说明你们情分不浅啊,你好好想想这事,好不好?”
雪梨听得脸红心跳,根本没去多想子娴是怎么知道那幅剪纸在紫宸殿挂了两年的,也就没意识到这是有人安排她来当说客呢。
她探手摸摸趴在旁边的鱼香,手指沿着它耳朵的轮廓画了两个圆圆的弧度,心里一个声音不由自主地在说:其实也蛮喜欢陛下的呢……
“呜……”雪梨心悸地缩进被子一声呜咽,苏子娴豪气地又道:“一时想不明白也没事啊。我是想说,你起码可以在清凉殿安心地住下——我觉得吧,凭陛下平日待你的那份心,他肯定不会逼你做什么你不肯的事情的!”
雪梨闷闷地点点头。
细想来她也觉得是这样。他若真想做什么,那往前算,她喝醉了的那天不是更容易?
他为人还是很正的!
于是雪梨算是基本平复了下来,苏子娴松了口气,找陈大人复命去!
——办这差事可真让人心慌啊!
。
之后,原本因“惊厥过度”而低烧不退的雪梨居然很快就好转了,这让她自己都有点讶异——又受了一回惊难道不是应该病得更重了吗?
到了第三日的时候已基本觉不出什么不适来了,御医把过脉后确定无恙,她松气之余,又开始苦恼自己是不是该主动去跟陛下回个话。
都在清凉殿里啊,她有什么事他都知道,然后她病好了还一声不吭,是不是太失礼了?
可是,不去不合适,去……她也拿不准是不是真的就合适!
内殿中,看完紧要奏章的皇帝见御医来禀事就先行见了,听说雪梨已痊愈自然高兴,让人赏了御医,又着意问了句病刚好,泡泡温泉对她有益处没有,御医回说益处不一定,但泡泡也无妨,他就兀自鼓了鼓勇气,起身朝侧殿去了。
雪梨正为这事矛盾得直搓狮子尾巴呢,鱼香早就被她搓烦了她也不撒手,突然听见外面一句“雪梨?朕来看看,可方便么?”她当即就傻了。
只穿着中衣裙当然不“方便”了,她赶紧缩回被子里躺下,拉过小榻屏挡住,这才应了句:“陛下您、您进来吧……”
门本也没闩,谢昭听言一推就进来了,目光一落就见她把自己挡得十分严实,不觉心下哑笑:还想起不好意思了?
上回她为吐他一身的事怕过了头,听说他来,穿着中衣裙冲出去就谢罪去了,他拎着她回去心里都有点躁。
真是的,又不是没看过!
不过她既然是这个意思,他也还是顺着她了,没动那挡着她的榻屏,在榻边的椅子上坐了,四下看看:“子娴呢?”
“去给奴婢弄酸梅汤了……”屏风后传来的声音低若蚊蝇。
他“哦”了一声,又道:“御医说你病好了,后面有温泉,你去洗洗?”
雪梨:“……”
虽然一病就好几天不让洗澡,她身上也难受得很,但去泡温泉……
榻屏那边又传来句:“朕肯定不看你。”
于是被“巧妙围攻”的雪梨不得不把这事应下来了——之所以说是“巧妙围攻”,是因为他都把话说到那份上了,她再说不去,就好像再说“我才不信你嘞你肯定会偷看”一样。
她才不敢嘞!胆子多大才敢明目张胆说自己信不过皇帝啊?
于是雪梨由子娴陪着,心有戚戚焉地朝后面的温泉去了。
承诺不看的皇帝理直气壮地跟着,让雪梨特别想扭头问他:“不是说好不看的么……”
清凉殿的温泉修的实在是巧,三面有小山环着,小山和温泉间只有一条小道环着,不可能能有其他人藏身。另一面呢,放眼望去就是清凉殿的一片宫室了,离得最近的这几间都是转为这温泉而修的,风格看上去略显野趣。
比如离温泉最近的地方修出了一片平台,上面有桌椅凉亭,供人小坐饮茶,后面隔着一道回廊,再后面才是那几间屋子。雪梨张望了一番,那几间屋子看着都不大,有两间放着小榻,大约是泡温泉后觉得累了可以方便歇息吧。
但是,不管怎么看,回廊也好凉亭也罢,都是能直接看到温泉的,她站在边上抬头一看就是温泉的热气氤氲,不由得再次看向皇帝,神色复杂不已……
说好不看的!
“陈冀江。”皇帝没理她,扭头一唤,陈冀江应了声“诺”抬手一招呼,几人就把屏风搬了过来。
足足用了五面大屏风,把平台全遮住了,一点缝隙都没有,雪梨四处看着,感觉像是被圈在了一个桶里,上面的亭子顶成了一个盖子——好在亭子离屏风还有一段距离,不然简直要连光线都没有了。
谢昭泰然自若地坐下了:“你去吧,朕在这儿喝茶,陪你说说话。”
雪梨:“……”
罢了。
身为皇帝他都做到这份上了,她再说“我不要您陪我说话”那是不识趣。是以她咬咬牙就朝外面去了,守在边上的宦官把屏风挪了个口子放她出去,雪梨再扭头看的时候,那道口子又已经关上了。
子娴早已取来了浴衣给她,让她到回廊后的屋里去换。这浴衣是专为这种露天的温泉备的,做得很讲究,轻薄而不透的丝质绵软,在水里也不会觉得糊人难受。
雪梨换好后踏着木屐出来,路过那一圈围得很严实的屏风时不自觉地又扭头望了望,道:“陛下,奴婢……去了啊!”
里面传来朗声一笑:“去吧。”
她就静下心下水了,最初时觉得好烫,烫得她只敢一寸一寸地往下挪。但慢慢地就适应了,周围暖暖和和地很舒服,脚下还有似乎更热一点的鹅卵石,雪梨在猜这么踩来踩去会不会有“通经活络”的作用。
过了会儿,子娴居然带着鱼香来了!
鱼香一见主人在水里泡着就兴奋了,又想下水去找她,看看水深又不敢。它在山与温泉间的那条小道上急得窜了好几个来回,最后终于拿了个主意,伸爪子试了试水……
哎?热的?
皇帝在屏风环绕中自得其乐地喝着茶,就听外面一声尖叫:“鱼香!别闹!”
“噗……”皇帝喷笑,一时真想出去看看鱼香又干什么坏事了,强行忍住,只提了声问,“怎么了?鱼香欺负你啊?”
听到的却只有又一声尖叫,他估摸着雪梨这是没闲工夫回话,噙笑摇摇头,定下心来接着抿茶。
过了会儿,倒是子娴在屏风外回道:“鱼香扑进水里泡得满身都湿了,然后跳回岸上跑到里雪梨最近的那一侧甩水,甩了雪梨一脸。”
谢昭想象了一下就乐了,又一本正经地出主意:“你让雪梨离岸远点,它不就甩不着了吗?”
“……”子娴在外头尴尬了片刻,坦诚道,“刚才她去中间来着,脚下没站稳栽进去呛着了,就不敢再过去了。”
……行吧。
宠物坏主人傻,谢昭也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
于是雪梨在温泉里左避右闪地泡了半个多时辰,鱼香满是兴奋地一会儿下水一会儿上岸,折腾了雪梨半个多时辰。谢昭坐在屏风圈里笑听了半个多时辰外面的动静,明明自己没什么事做还听得挺高兴,觉得一天的烦乱都没了,一会儿还能再愉快地看会儿奏章!
等到雪梨上了岸、进屋去用清水洗净了身子再更好衣,终于不得不再去见陛下了。
头发还湿漉漉的呢……
他应该真的没有偷看吧……
她心里东一句西一句地想着,自己也不知到底更在意什么,总之这会儿一想起他心中还是乱得很。
走到屏风边,她抬手轻敲了敲,里面的宦官再度把屏风露了个口给她,她走进去,皇帝笑一指案桌对面的空椅:“坐会儿。”
她还光着脚穿着木屐,鞋底在地面上踏得“嗒嗒”的,好像把她的心跳暴露出来了一样。
她红着脸坐过去,案上有点心有茶,他递了盘绿豆酥饼给她,同样玩饿了的鱼香扒着桌子四处看有没有自己能吃的东西,谢昭笑着把给它备的那盘肉丸子放到了地上。
鱼香吃得狼吞……狮咽!雪梨一口茶一口点心地吃得也挺享受,吃着吃着听到一声低笑,她抬头看去,却见他在摇头,然后也饮了口茶。
“陛下笑什么?”她问。
“嗯……”谢昭放下茶盏,目光微凝,“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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