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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奋斗记-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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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秦云衡道:“根本没有纳她为妾的文书——就只有这张身契而已!”

十六娘原是一腔怒气,此时却愣住了:“怎生会没有?”

“要给她脱籍,哪里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可她有身孕,偏生等不得。我便先把她当奴婢买回府中,日后再……”

“……日后?”十六娘面色煞白,冷笑道:“哪儿来的日后!你难道忘了我亲兄长一个月前正调任了西边十二个坊市的官长!纵使你给她脱了籍,她依旧是我阿兄治所之内的民女——这样你还是不可娶她!要我阿兄再次调任,无论如何都要好几年了,这样她等得么?那孩儿落地,连庶子都算不上,更不能随着你姓秦!”

秦云衡心中亦急恼,冲口而出:“那难道还有旁的办法?若她进府,好歹我能护着她和孩儿,若不进来,她一个乐伎,你说我如何忍心叫自己的儿女随着她长大?”

“那你便忍心——叫那孩儿在咱们府中,像个奴婢生下的儿女般长大?”十六娘颓然坐下,道:“既然未曾纳她为妾,未曾有过这般文书,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二郎,我原以为你当真喜欢她,喜欢到事事为她计算好了那般的。”

“……除了至尊,谁能事事都为心爱的女人算好呢?”秦云衡低声道:“便是至尊,怕也有不如意事,否则韩才人如何会枉死,你该知道的。”

“……”十六娘摇了摇头,她实在不想再多言半句。至尊的韩才人之死似与姚皇后有关,然而这同她无干。秦云衡举谁为例,如何解释,她皆无心听。

她只当秦云衡对灵娘,是有如同传奇故事中的少年那般,能为佳人放弃一切的深深爱慕。然而,现在看来,他待她,也不过如此。

他并不会为灵娘放弃自己的地位和家族,这对她十六娘而言许是好事,然而,这岂不是也证明,他待她的情意要更浅些?

秦云衡亦走到榻边,隔着矮几同她对坐。他伸手拈过那张身契,盯着看了一阵子,叹了一口气,复又放下。

而十六娘亦终于平静下来。她想了想,心中便又几丝后怕爬了上来。

她站起身,走到秦云衡身边,坐了下去,伸手轻轻摩挲她刚才掌掴过的部位:“二郎,奴……奴刚刚真的急了,怕了……”

“你怕什么?”秦云衡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我尚未怕。”

“奴怕二郎想不清楚,做下那等事来。二郎若当真……奴真不知道要怎生是好了啊!”十六娘终于哭了出来,这却并不是伪装——从看到那张标明灵娘仍是贱民的身契开始,她便陷在巨大的恐惧中,无处可逃。若秦云衡当真纳了身为贱民的灵娘为“妾”,他会被免官,纵使走再多门路,也得远远贬到边疆去。

他曾说过,鸳侣同心,夫妻同命。若秦云衡遭此一劫,她裴央,自然也免不了。

而直到此时,她才感觉到自己的灵魂还在身子里面。

秦云衡似乎微有动容,却未有言。许久才道:“我不会那样的,永远不会。阿央,你觉得我那般痴愚么?”

“二郎痴心于灵娘,奴知道的。”她抽噎道:“倘奴是二郎,怕情急之下无法可想,多蠢的事儿也都做得出……”

“你闺阁女流,自然……”秦云衡道:“罢了,莫哭了。这下可放心了?如今纵使灵娘脱籍的事儿行不得,苦的也是她,同秦府上下里外一概无碍的,你有什么可哭?”

“奴哭,是因方才失态了。做娘子的哪可这般……”十六娘道:“二郎不在意的?”

“你见过哪个男子被自家妻子掌掴还可不在意的?”秦云衡脸色复又不好起来:“我知你恼怒,然而夫妻伦常,你怎生可以这般!日后若真有个什么事,你莫不是要找把刀将我杀了么?”

“……”十六娘此时知晓自己做得过头了,心上亦悔了,可此时又能如何的?再说那一刻,怒意确是占满了她心窍,除了那一耳光,她真想不到自己在盛怒之下还能做什么。

她垂了头,不敢出声,许久才道:“那二郎要如何?要不,二郎也掴奴一掌……”

“罢了吧!”秦云衡气得笑了出来:“我便忍你一回!若我打你,怕你要伤着了。到时又是无尽烦心!”

传闲话

十六娘听他这般说,正松了一口气。她擦擦眼角余泪,话说得口是心非:“二郎若如此,奴心下更是过不去……”

“难不成我当真还要罚你么?”秦云衡看她一眼,道:“你还是去照照镜子吧——这几日你格外爱哭,脸都花了,比那猫儿还像猫儿。”

十六娘脸上登时红了。她可不就是一直在哭的么?说起来,进了秦府当娘子,她的日子就没有一天顺心过。

“奴先去重绘妆容。”她起了身,便要唤婢子,然而她尚未曾开口,外头候着的婢子便恰好出了声:“娘子,老夫人派人来叫郎君和您过去呢。”

十六娘登时失色。她回头,望了望秦云衡的脸——他天生肤色白皙,在边关被晒了许久之后才有了几分古铜色,然而最近在神京中休养,又白了回来。那红色的掌印,在他面颊上分外清晰。

她怎么从不知道自己有如此大的气力的!

“二郎……”她声音几乎带着哭腔:“阿家叫您和奴一同过去,这可怎生是好?”

秦云衡亦是无奈:“能怎么办?现在纵使取冰来敷,一时之间也是来不及。”

“阿家看到奴这般,不是要气坏了么……”十六娘急得额上生汗:“二郎,二郎,奴求求你,你别去好不好?就当你不知道。”

“我怎生能不知?阿娘若不肯定我在你这边,如何会遣人来叫咱们两个的?”秦云衡道:“罢了,你若想不出个法子,便别出声。”

十六娘望着他只顾点头,看着他冲门口吼了一声:“闭嘴!”

“二郎……?”她惊异:“阿家派来的婢子也在外头呢。你这样不妥的吧?”

“阿家若无要事,不会扰了你我相处的。她巴不得你早些……”秦云衡道:“她若没急事,那婢子该走了。可她若执意要咱们过去,你便认了吧,我亦没有办法。”

十六娘闻他此语,只好惴惴听着外头的动静。她多希望如秦云衡所言那婢子会走开——然而外头女婢的交谈声依然在。

“奴怎么敢的?”那声音稍陌生些,想来是秦王氏身边的小婢子:“老夫人说要请娘子和郎君一同去,他们不来,奴自个儿回去要被老夫人恼啊!”

“这是谁,如此不晓事!”秦云衡低声骂道:“别管她,便多拖延一阵子,阿家也总不好对你我说什么!”

“可阿家会不高兴的啊……”

“难不成你以为,她看到咱们及时前去,之后发现我挨了你一巴掌会更高兴些?”秦云衡道:“你把枕头取来。”

十六娘只好取了枕头给他:“二郎这是要怎的?”

“我躺一会子。”秦云衡道:“过会儿见了阿娘,只说那红印是枕痕未消便可——至于那婢子,吵了我休息的,你自出去应付吧。”

十六娘心中叹了一声。睡觉压出的枕痕同掌痕如何能一般的?然而此时也无甚他法——秦王氏的婢子便在门口候着,她便是想叫自己的婢子去取冰,也是难以做到。

她去搬了锦被给秦云衡盖上,然而又觉得这行止过于亲昵,难免有些不自然,便自解释道:“总该装得像些的!”

秦云衡却笑了:“这床被今早未曾熏香?我嗅得到你的气息。”

十六娘脸色登时通红,她背过身去不理他,过了阵子才走到门边,轻轻推了门溜出去。

庭院中,正立着几个婢子。除了她自己房中的,也有一个高个儿女婢甚是面熟。想来那便是被秦云衡骂做不晓事的主儿了。

“你叫什么名儿?”她面色不甚善,做娘子数月,这使脸色一招,倒是当真练出来了。

那婢子原正四处张望,听了这话,猛然转过头看到她,声音立刻恭敬起来:“回娘子,奴叫做银朱。”

“你是阿家身边伺候的?”十六娘听了名字便有了几分印象:“我倒听说过你,只是未曾识得人——怎么,阿家有事?”

“正是,否则,奴怎生也没有那么大胆儿来讨郎君同娘子的嫌……”银朱说罢这一句,许是醒悟自己讲得太多了些,忙变了话头:“敢问娘子,郎君亦在房中吗?”

“……二郎正在小憩,你却这般大叫大嚷的。”十六娘装作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他恼起来,我亦没法儿求情的。好在他困倦得很,又睡下了,大概是不会罚你了,你便也莫催了吧——先回去复了阿家的话,待二郎起身,我们立刻便去的。”

“那……那奴告退了。”银朱听了十六娘说话,却也不像方才一般非要他们同去秦王氏处回话了。她虽然自存了些心思,然而公然惹娘子不快,这般自讨没趣的事儿却做不出来。

只是,出了沁宁堂众人视线所及,她却并不曾往秦王氏的住所过去,反倒四周看看,朝另一个方向,飞也似跑了。

自昨日郎君同娘子一道之后,灵娘想必要急坏了。然而老夫人那边却很是高兴,使唤得几个婢子左右跑奔的,她也始终没抽到空闲去找灵娘。

此刻十六娘他们不跟着她来,倒是正落了她下怀。若是赶着去见灵娘一面,将今日所见尽数回她,想来也能落个“共患难”的好处……

果然,灵娘此刻,再不如初次见她时的傲慢。那个美丽的女人,她的脸色苍白,眼眶下一片青肿,像是通宵未眠一般。

见得她,灵娘只能勉强一笑:“银朱阿姊来我这里,是有什么事情?”

“奴刚刚去了娘子那边,老夫人邀她和郎君一道过去呢。”银朱道:“刚巧回来,奴便顺道来这里探望乔娘子一番——含春阿姊不在么?”

“难为你还记得我。”乔灵娘苦笑道:“我只当这府中,人人皆把我忘到脑后了——便那含春,也不知是跑到哪儿去了!世人皆锦上添花,谁记得雪中送炭的!”

银朱放了心,更添了几分暗喜,口中却道:“怎么会?只怕是现在大家都不好冷落了娘子才……人人皆看得出郎君真心疼惜乔娘子的。”

“是么?你见过这样的疼惜——任我怀了孩儿,他却同娘子日日纠缠,不来看我一眼?”灵娘叹了一口气:“罢了,我这样的身份,不能怨恨谁的。只怪我自己命苦,投生到了那般家中……”

“您好歹还有些盼头!奴们做婢子的,岂不更是命苦?”银朱也跟着叹气,道:“譬如说奴,家里头原也是好人家,奈何阿爷喜赌,败了家产,病了无钱医治,去得忒早。阿娘和弟弟要吃要喝,奴做长女的,也只好自卖为婢……”

“呵,这世上,除了娘子那般大家贵女,哪个女子不是一身的苦?”灵娘却并不对她的波折谈论什么,只道:“你说老夫人遣你找娘子和郎君过去,那是为了何事?”

“大抵是大郎的婚事。”银朱被打断了诉说,多少有几分意兴阑珊,却不得不恭顺答道:“大郎想要聘娘子家中十三堂姊为正妻。”

灵娘精心绘出的眉瞬时蹙起:“娘子家中的十三堂姊?”

“正是呢。”银朱道:“听闻那是娘子二叔父家的女儿——那二叔父倒同奴的阿爷有些相近,喜赌,又是个庶子,无甚家产。膝下唯独这一个小娘子,要的聘礼多了,便一直耽搁到了二十岁。”

“二十岁?”灵娘似是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东西,她笑了,口气中带着几分讥诮:“那样老在家中,爷娘还指望要多少聘礼?难不成他家这女儿是灵芝,偏生越老越俏的?”

“可不是么,大家都是这般说——然而那做阿爷的偏敢大开口地要好多聘礼呢!”银朱眉飞色舞道:“那能如何的。这十三堂姊,便是家中再穷,到底姓裴!单这一个姓啊,便值八十多匹绢——还不算别的!”

“……”灵娘的笑意突然掺了几分尴尬:“那……大郎也答应了?”

“左右府上出这资银的。”银朱道:“又不是花他的钱,白得一个娘子,有什么不好?还是那句话,那十三堂姊便是庶出,也是姓裴的。若不是她阿爷不争气,这样的世族出身的小娘子,大郎如何能求到?”

“单是个姓便如此金贵。”灵娘似笑似叹,然而她确是不快了。这一座府邸里,放进两位“秦裴氏”,叫她怎么办?十六娘也当真够狠的,明知嫁了大郎的女子定然没有好日子过,还能坐视自家的姊妹嫁进来!难不成,她就这么想要个同姓姊妹做帮衬的?

只是,不知那十三堂姊是何性格?若是和自家这娘子一般,那还好些,可人道穷家的孩子多少要厉害些……只怕这大郎的姬妾们会更不安呢。

想着想着,她也不顾银朱还在,竟微微笑了起来。罢了,大郎讨谁家的小娘子为妻,如今同她有什么相干呢?新妇进门后,便是个极厉害的女娘,左右也是祸害大郎的妾罢了,怎生也折腾不到她头上。

再说,若是那新妇发现秦府中唯她夫婿最不受待见,又该如何看这拉她进火坑的堂妹?姊妹翻脸成仇,那才有趣味。

倘真有那么一天,她灵娘,是很乐意看到的。

富贵相

十六娘未曾料到,秦云衡说是躺一阵子,居然还真的睡过去了。

待他醒来,已然过了一个多时辰。果不其然,他朝下枕着枕头的那半边脸印了枕上刻花,掌印倒不是很显了。

这样的话,但望阿家看不出。

秦云衡揉了揉眼睛,起了身,整了衣裳便要走。然而看到她,眉心便是一蹙:“我睡着的时候你在做什么?这一张花脸,却还没有重上妆吗?”

“……二郎在睡觉,奴哪敢叫下人进来。”十六娘嘟哝了一声,扬声叫了婢子,然而当为她梳妆的小女婢进门时,她心里却是一咯噔——方才,二郎要她赶走那银朱,她就这么顶着一张花脸出去了!

婢子们的嘴是有多长呀,十六娘又羞又气,不消几天,怕“娘子不知为何在郎君面前哭得妆都花了”的事儿,便要传遍整个秦府……

然而脸已经丢了,想再捡起来,当然是做梦。

果然是被灵娘的事儿给气傻了,竟然如此失仪!十六娘简直想掐自己一把。

重新理了妆容,她这才随着秦云衡朝阿家那边走。又拖磨了这一阵子时间,秦云衡脸上的枕印亦消了不少,那个掌印更是隐隐约约,几乎看不出了。

然而,进了秦王氏的屋子,十六娘仍是心虚的。还好秦王氏并不曾注意儿子脸上的异常——想来她也没心思注意,只因秦云朝居然也在此处!

他们一进门,秦云朝便笑道:“二弟夫妇情笃,当真可喜可贺!”

这话,听起来全无玄机,然而从秦云朝口中说出来,却叫十六娘很是有几分不快。

且不说秦云朝面上那似笑非笑的神色,不说这话语中暗含的嘲讽,单是那双丝毫不带笑意的眼睛,便叫人心里头塞了个什么一般难受。

若是不想笑,何不就如他第一天回府时一般,冷着脸也好……至少那样看上去只是可怕,如今看上去,却是可怖了。

十六娘正胡乱想着,秦王氏开腔了:“衡儿同阿央想必也知道了你们阿兄的事情——听说前日阿央还特意回裴府问过,如今却怎么样了?”

十六娘一怔,脸上微热:“阿家,奴只问到了二叔父家中的些许境况,却并未去他家看过……”

这话说来,秦王氏想必不会怪。

那一夜她同二郎遇到秦云朝时,他便说是从这边来。那样,阿家总该知道他想求娶裴家十三娘子的事——以阿家的性子,岂有不先下手打探清楚,便邀了秦云朝和他们夫妇共商此事的?

而既然阿家要打听,怎生也会知道那二叔父家住在碧城坊的事儿——这样的地方,寻常官宦人家的女眷都绝不会前往,她十六娘不去,如何说都合道理。

果然,秦王氏并不见责怪,却也不说别的,还是瞄着她,微微勾勾唇角:“是么?你爷娘说了他家什么?”

“二叔父家不甚宽裕,住在碧城坊,那地方虽乱,十三堂姊却是很好的。”十六娘道:“我阿爷同二叔父向少来往,然而同是裴姓族人,总归听得到消息。这些年来,二叔父荒诞不经的传闻亦不见少,然而却绝无谁人说这十三姊不好的。”

“这样么——你全族中,竟无一人说这女娃儿坏话?”秦王氏似是有些意外,抬了抬眼皮,却又笑了——十六娘看得出,这笑意并不是装出来的:“那样,倒也值那么多聘礼!只是不知她相貌如何?”

“相貌吗?”十六娘想了想,她该如何形容这十三堂姊的面貌呢?她并不曾见过真人,只是听阿爷提到过一句,那堂姊长得真真是裴家女儿,同曾祖母竟似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而家中人打小便说她生得也像极了曾祖母,那么,十三堂姊同她,也该是相似的吧。

“听说,和奴有些像。”她道。

“和你像么?”秦王氏讶异道:“你这样面相……”

这话是脱口而出的,当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连忙住了口——十六娘同秦云衡定亲之前,她是找过奇人偷偷看过十六娘的。那人同一众神异人士一般,绝口不提十六娘同秦云衡是否相配,却只神神秘秘透露一桩事情:按十六娘的面相,她是能做诰命夫人的。

既然儿媳能做诰命夫人,那儿子岂不是可光宗耀祖?秦王氏想着这一点,益发定了心,要裴家将十六娘定给秦云衡。

而十三娘若也是这般相,岂不是说那秦云朝也有富贵的一日?念及这一桩,秦王氏心里便颇不是滋味。然而这话不可明说,她只好改口道:“我不信堂姊妹有那么相似的——不若阿央你抽空将这位十三堂姊请来府中,也好让我做母亲的看看。”

十六娘虽看出阿家心里头有事,却只道她是想看看这未来的儿妇是否好拿捏,便也没有往深里猜度,满口子答应了。

隔日,十六娘自遣了婆子去邀请这素未谋面的十三堂姊来秦府一会。

秦家早已经找了人去朝十六娘的二叔父裴令蕴探口风,这做阿爷的,多少也知道了些事儿。如今见侄女遣人接女儿入秦府相会,自能想到些什么,竟是兴奋非常。他家中无甚钱财,然而女儿若能嫁入秦府,钱财上自不会亏了娘家的,这般想着,他居然也下了心,仔细打了几样金饰给十三娘子。

十三娘子在家中养到二十岁,岂有不恨嫁之理。如今有人流露出那般意思,她面子上仍不显山不露水,心里却哪里有不高兴的?见阿爷破天荒地给自己金饰,更是兴奋得半夜都没睡着觉。

可临去秦府做客的前一日,十六娘又遣了婢子嬷嬷来——这次,竟然送了好几身新衣与她,金银珠玉首饰也给了足足三套。

这一来,裴令蕴当真是上了兴头。他知道,侄女嫁的是秦府的嫡子,而自家小娘子若嫁只能嫁庶子——可堂妹做着当家娘子,哪里有苦了阿姊的道理?这婚事八字尚无一瞥,侄女便送了这么些好东西与女儿,可见秦府的富贵,当真不逊于他嫡兄!

看着自家女儿在屋中兴奋不已地试新衣,裴令蕴亦在院子里没脚地打转。他很是想朝十三娘子要几样首饰去当了换钱试试手气,然而现在,他又偏生不敢惹他这心肝女儿生气。

待到第二日,十三娘子坐上秦府来接她的通幔锦车时,裴令蕴已经生生熬得眼都快红了。

他年轻时花天酒地,早就养了一身纨绔毛病了,自阿爷走后,兄长又不肯接济他,这二十来年,过得岂是人过的日子!如今幸好有这个女儿,竟是上天派下来救他于穷困落魄之间的!这般想着,裴令蕴连带着看自家老妻都顺眼了不少。

十三娘子前脚出门,他后脚便绕着老妻好一阵子痴缠。妻子尤氏缠不过他,晴天白日的,竟也许了他,趁着兴做一段糊涂事儿。

再说十三娘子,她知道爷娘心中的期盼,自己更是紧张。同阿爷不一般,她自打生下来,便是过着苦日子的。裴氏的富贵,她一丝片毫都没有享受过,除了这个姓氏,她同左邻右舍的贫女无二——不,也许比她们还可怜些。人家好歹不流着名门望族的血,不必同那些显贵亲眷相比,她却始终生活在“河东裴氏”的阴影之下。

她永远都会记得,她十四岁时随阿娘游春——说是游春,不过是出城走走,哪里有几分闲情逸致,反倒要时刻注意地上有没有野菜的。那样落魄原是无妨,然而刚出了城,便见数里锦缎行障铺开,隔断旁人的目光,护着里头的贵主。而周围同来“游春”的平民女眷尽是一脸歆羡。

她们说那是谁家的娘子们同小娘子们也出来戏耍,说她们一个个打扮得宛如天上仙子,说连她们骑着的马所佩戴的辔头都是缀着金铃铛的。

“谁家呀?”那时十三娘子问了一句。

“还能是谁家?河东裴氏!”最是喋喋不休的女孩子,带着奇异的得意地看了她一眼:“你知道河东裴氏么?”

那一刻,明明是光暖风清,十三娘子却想哭了,她从没有这么伤心过。

同一个姓氏,甚至同一个祖父,她怎生就投错胎了呢,阿爷怎生就投错胎了呢?若不是这般,她也该在那锦障内,骑着戴金铃的骏马,穿着最好最好的绸缎啊。

也是她那时不懂事,将此事说与阿娘听了。未曾想过阿娘当夜竟抹了一夜的眼泪,更惹得输了钱财的阿爷大怒,差点将阿娘打昏过去——他居然说自己的运气是被阿娘哭走的呢!

坐在秦府的马车上,十三娘回忆起这一幕,鼻子难免一酸。

裴家的荣耀,她到了今日,总算是享受到了——秦府派来的这辆通幔车,虽然不如传闻中一般有黄金打就的车饰,却也是富丽堂皇。车内的一切装饰皆打着细细银粟,那真的是银子!更不要提车内四面摆置的绣褥彩靠,那丝线的颜色都多么鲜丽!

原来,自己的姓氏,确是有好处的!只是,不知那位十六堂妹,是什么样的人物?从前阿爷形容起大伯父,总是用尽了各种恶毒词语,只把他说成是不顾兄弟死活的冷面人。然而,这桩婚事,若不是大伯父嘱咐了堂妹,又怎么会找上门来呢?这样说来,大伯父和堂妹,该都是面硬心软的好人!

想到前一夜阿爷改口夸大伯父,竟把从前当做“冷血”证据的种种重新解释为兄长无奈逼弟弟改过的苦心,十三娘子就益发觉得自己的想法一定无错。

过了小半个时辰,车停在了秦府的侧门口。十三娘没有婢子,只能自己掀了车帘要下车。然而她正要跳下去时,却正望到秦府门口一个穿着彩绣长裙的身影。

“是十三姊么?”她竟然走上前来,已经渐趋灼热的阳光照在她高盘的乌黑发髻上,精巧的金首饰闪闪发光。那是丰裕的、满足的、骄傲的光芒啊。

十三娘一时不知如何回答。面前的人,比自己小四五岁,容颜同自己酷似,却总多了那么一种说不出的东西……也许,那便是坊间传说的贵气吧?

若是自家阿爷不嗜赌如命,她也得以在裴氏宗族所居的通天坊长大的话,会不会便同这十六妹一般,娇美雍容,气度非凡?

她正晃神,那天上仙子一般的人儿又道:“你们还不快去扶着我阿姊啊?”

从她背后过来两个婢子,这两个也长得好看,一左一右竟扶住了她:“十三娘子下车当心!”

原来,这才是裴氏的女儿应该过的日子……十三娘竟觉得脚下有些软,心中更有些空——富贵便如糖一般,不碰也罢,碰了便再也放不下手!这秦府里看着便好大规矩,若是自己今日做的不好,惹了府内嘲笑,这婚事告吹,她可怎生甘心得了!

这么想着,她便如阿娘再三指导的,努力挺直了腰杆。旁的不说,她好歹也是裴姓的小娘子,这时候怎生能给这骄傲的宗族抹黑呢!

夙世缘(捉虫)

十三娘子在秦府这多半日,过得是束手缚脚。

虽然她见着的,除了自家的堂妹裴央之外,也唯有秦家的老夫人一个算是主人,可秦府婢子们的穿戴言谈,已然让她心中难安了。一来,她怕自己露了怯,二来,她也打心眼里想进秦府做这大郎的正妻。

即使未曾见过那可能成为日后夫婿,相伴终生的人,但她心中,世上再如何的男子,都抵不上自家的阿爷更可怕了。

天可怜见,给她这样热心的堂妹,给她这样一门婚事!若能嫁入秦府,她一定不会给堂妹添任何麻烦,一定会做个像样的妻子。

然而送走了十三堂姊,十六娘心中却沉得像是塞了巨石。

她原本想着,若是二叔父家当真穷困,这位堂姊也是个泼辣的小家女,那么娶进门倒也无妨。稍加点拨,想来也可以在这府上过下去。

可这一见面,她便难以忍心再叫这十三堂姊嫁进来。

秦云朝的妻子不比旁人,那进了府,便是冲着受气费力不讨好去的。她若是听丈夫的呢,定讨阿家的气,听阿家的呢,又不惹夫婿喜欢。外加秦云朝常年在外,这着实是个苦差事的。

虽然未曾问过十三姊的意见,然而秦府若不再提起此事,二叔父大概也不会主动贴上门来……至于他家的穷,自己悄悄贴补堂姊些东西便是。

这般主意打定,十六娘便急着要去回阿家。想拦着秦王氏,她总得在秦王氏主意打定之前进些“谗言”才有可能。

可秦王氏偏养成个极果决的性子,十六娘心知,要在她下决心之前到,自然是越快越好。于是,她几乎未带犹疑地走了要穿过回廊的一条小路。

俗谚道,欲速则不达,十六娘无事自然不会想到此语,然而想到此语的时候,掉头就走都不可能。

回廊里赫然有个男人靠着柱子坐在栏上,衣衫襟尾披地,正斜着面,看着她们。

十六娘登时觉得血都不流了。

若是二郎或者三郎,她自可过去,说笑着应付,然后接着朝阿家那里去。可面前偏生是秦家三子中最最难缠的,大郎秦云朝。

这般,她只好硬着头皮,蹭过去,好生生行个礼,道一声:“阿兄胜常”,便想加快脚步溜走了。

然而,就在她想要走开的时候,秦云朝站了起来。那不凉不热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弟妹何故如此避我?我想,我并没有对弟妹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吧?”

十六娘顿觉自己后颈都僵了,她只得转头,面对他,道:“那自是没有。阿兄如何会做出这般罔顾天理伦常的事情?”

“……罔顾天理伦常的事情,这府中自有人做,我做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秦云朝竟然笑了,不顾十六娘瞪大的眼睛,又道:“只是,罔顾天理伦常,那也要有个缘由——我却不知我有何必要对弟妹不利的。”

十六娘心中方才升腾起的恐惧倏然消失,一口气松下来,才道:“阿兄莫说笑,奴还要去阿家那边,有事儿要说呢。”

“这要说的事,是不是关于……裴十三娘?”秦云朝突然一挑眉,那一瞬,十六娘竟生出了“他同二郎好生相似”的错觉。

“……如何?”所幸她还能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我……很是不顾礼仪的,偷偷看了她。”秦云朝的话像是一个初涉□的少年说的,可脸上丝毫不见情绪:“就像我从前所见一般,她很美。”

“是么?”十六娘登时觉得一个头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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