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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敌她千娇百媚-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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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只能榨取世家,然而世家存粮也不多,还要养活家族中的子弟,军人和士族间的摩擦不断。
  同一时,庶民也开始断粮。
  所有的资源优先供给军队,但随着时日拖延,郡城被困大雪数日,资源各处都慢慢开始出了问题。
  魏将军头痛烦闷,不知如何应对各处全然爆发的危机。在这时,归来南国的罗衍,和其堂妹罗令妤前后奔波,四处与人解释周旋,帮魏将军缓和矛盾。他们帮了魏将军大忙,罗令妤更是多次鼓励魏将军,希望军队多坚持一会儿。
  魏将军咬牙切齿:“妈的,北人一群疯子,雪下这么大也不怕埋雪里了,还要打仗。老子还能怕了你们?滚犊子,打就打!”
  “不要再跟我要兵要粮……能打么!我就问能上战场么!只要还有一口气,你们爬都得给老子爬到敌军那里咬他们一屁股,听懂没?”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敌军突然攻势加猛,肯定是他们出事了,陆参军的计划成功了!陆参军就要回来了,我们会胜的!”
  情势紧张,各方鼓励,掩藏心中焦虑。
  罗令妤仍然在军中后方帮忙,和其他贵族女郎一起给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将士处理伤势。和她在同一营帐下的几个女郎,几日劳碌,脸色都有些苍白,拿着剪刀的手都轻微颤抖。她们是轮换着来,已如此累;罗令妤却是为了能够第一时间得知前线的消息,一天十二时辰,她有十个时辰都是住在军营中了。
  平时贵女的那种过度讲究,此时被丢到了脑后。
  心慢慢地都麻了,就知道不停地止血、换纱布、上药……
  罗令妤揉了下熬夜熬得通红的眼睛,突然听到旁边女郎惊道:“糟了。”
  跽坐的女郎抬目,妙目望去。看那女郎手上满是血,骇然转目看来:“罗妹妹,纱布用完了,药膏也用完了。再有病患来,我们怎么包扎?”
  此言一出,旁边其他女郎纷纷去看剩下的药材,再纷纷慌神,说药不够用了。
  罗令妤脑子空了:“……世家……”
  女郎们瞥她:“我们家就是有权有财些,我们又不是医馆子的,我们能交的药早交了。你再催,我们家里也拿不出了。”
  女郎们话里话外,对罗令妤颇有些怨言。女子之间,攀比极多。平时未必多服罗令妤,当矛盾爆发,只会更不喜欢。以前罗令妤还会努力扭转这种局势,现在罗令妤就如破罐子破摔般,随便她们怎么想,该做的就得做。
  因南阳世家近日被剥削严重,能够识文断字、来军营给伤员包扎伤口的女郎们,都是出身贵族。罗令妤向着军队,剥削的就是她们家,她们岂能高兴?她们看过去,见罗令妤抿着唇,心口重重有铁锤砸下。饶是罗令妤神经粗冷,此时都不禁慌了一下。罗令妤才要想办法,门帘被掀开。
  侍女灵玉跑得厉害,弯腰后手放在膝盖上,吐出的气在寒风中形成白雾:“女郎,您让我盯着衡阳王……婢子看到,他们的大部队出城了,不是去支援魏将军,而是如您料想的那样,往伏牛山去了。”
  罗令妤哗得站起来,袖中的手握紧。她突然的激动,让一帐下的女郎们都惊讶看来。
  而罗令妤目光闪动:陆昀,一定是陆昀那里有消息了!衡阳王是去支援的!陆昀回来了、他回来了……
  罗令妤往外走两步,迫不及待地想出去,但她又停步,因想起自己是弱女子,无论是现在的南阳战乱,还是伏牛山的战争,她赶过去都没用。也许还会给他拉后腿……
  罗令妤咬着牙。
  再有一小兵掀开帘子跑进来:“女郎,前线的粮又断了!世家不给粮,我没寻到罗二郎,魏将军让我来找你……”
  另有一小厮跟进来,冤枉无比道:“胡说!我们哪有不给?罗娘子,我们真的给不起了……昨天我们都断粮了一日,我们家的郎君们都吃不上饭了。女郎你评评理,我们能怎么办?军队也不能把我们逼死吧?”
  再有其他帐子里的人过来,神色严峻:“你们还有药么?我们那里新来了一个伤员,但是没有药了。”
  “没有了……”
  “没了……”
  “空了……”
  七嘴八舌,各种声音包围着罗令妤。不知不觉,这些人都要罗令妤拿主意。出主意的是她,拿主意的自然也要她。罗令妤长身纤弱,立在帐中被人包围,侍女想将她解救出来都无法。罗令妤被所有人求助,而她心神飘飞,不能定下心,因她心系陆昀。知道他或许到了关键时刻,知道那个死劫或许随时会来,她哪有心思理会别的。
  她就白着脸,几次想让自己冷静,又几次无法冷静。她知道自己该想法子解决这些人的难题,但是她心底深处却又想,我解救不了,我就想找陆昀……
  门帘再次被掀开,寒风入舍,吹得人群中的罗令妤都颤了一下。
  她向天地看去,见天色昏昏,雪不知何时早已经停了。下雪后,一层雾沿着地表弥漫,离地面越近,那雾就越浓厚。罗令妤怔然看着雪白天地,看着银灰色飘荡开的白雾。冷风拂面,雪白的狐襟貂袖、绯红的氅衣,被风吹得扬了下。
  罗令妤的心忽然空了。
  她不知自己在失神什么,只是看到这雪、看到这雾,本能地开始心慌……
  她不知纠结多久,突然有人拉了她一把:“罗妹妹,有人来找你了!”
  门帘再一次掀开,这一次是军士所掀。天地间起了雾,三丈外看不分明。而雾中,慢慢走出一个少年郎君,眉目如画,温润似玉。这位郎君面容几分苍白,看着虚弱,但他目中的温意,望过来的柔和力量,让罗令妤眼中一酸,眼睫上沾了水。
  在罗令妤怔忡的目光下,此郎微微一笑,对神情激动的军士先说:“粮草、药材都来了,在城南入口。没有兵,但是有些江南的民兵自愿渡江前来,不知可否?我何时能见到魏将军?”
  那军士先是感谢了一下,再扭头看向罗令妤:“罗女郎,这位郎君自称周子波,说是前来相助我方。敌军有细作,我军不敢大意。周郎说你认得他,他是否可信?”
  罗令妤轻声:“可信的。”
  军士放下了心,说声得罪,才敢离开。其他女郎们、小厮们好奇地看着这位新来的周郎,女郎们最是目中惊艳色起。但周郎专注地盯着罗令妤,让她们心中不自在:……怎么郎君们一个个的,都盯着罗令妤?世上女子,又不是只有一个罗令妤。
  周扬灵温柔地看着罗令妤,轻轻叹了口气,她柔声:“妹妹不认识我了么?我是来晚了些,是被一些事耽误了……”
  北上一路,多方阻拦。周扬灵与人周旋,再思及北方除了缺粮食,药草应该也缺,便又多绕了一段路。她体质不好,路上生病,还得忍着病痛上路。几番折磨,到这时才到。
  看到罗令妤睫毛上的水渍,周扬灵蹙眉,略微自责:“是我不好,来的太晚,让妹妹受了委屈……”
  罗令妤哽咽:“周郎!”
  万千心酸,都在看到故人的时候得到了些许安抚。周郎来了,总是向着她的周郎来了。她眼眶发红,几步上前,挽住周扬灵的手臂,扑到对方颈窝间,哭泣起来。
  周扬灵一僵,却没躲开,而是拍着她的肩安慰。面对周围的各异神色,周扬灵解释:“我和罗妹妹,是兄妹之情,诸位莫要误会。”
  女郎们连忙说不会,心中却想:陆三郎还是她表哥呢,兄妹之情不照样拐到了奇怪的地方?
  ……
  伏牛山上,雪一望无际,大雾渐渐包围此地。敌军一路追来,衡阳王的军队接应,缓解陆昀的压力。
  提着太守行在雪地中,陆昀看向山间之雾,和罗令妤一样,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陆二郎梦境给出的那个时间线。
  洛阳太守被陆昀一路抓来挡剑,晕了好多次,这一次,冷风灌耳,他再次醒了过来。发现依然被那个郎君抓着。但这一次,雪地中天地清寒,他看向那望着山间雾目露深思的郎君,一时怔住。
  侧脸秀俊,唇红颈长。
  俊美如画的郎君立在雪中,身形高瘦挺拔,袍袖飞扬间,翩若惊鸿。
  太守脱口而出:“雪雪?!”
  陆昀一震,回了神:“……嘘,别叫得这么恶心。我可不想被我家妤儿妹妹知道。”
  太守根本没听清陆昀在说什么,他一张脸青青白白,精神要崩溃了。他反握住陆昀的手,陆昀要甩开,但太守忽然大力,抓住他手腕,哪怕被摔得七荤八素也不肯放。太守还凑过来,紧盯着陆三郎的脸看:“你就是雪雪?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怎么可能,你的胸呢……你和雪雪原来长得一样,你、你到底是男是女……”
  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他爱上的,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第120章 
  “你到底是男是女?”
  陆昀偏了下头, 似戏谑:“你以为我当日为何不肯搜身?莫非要我脱衣验证?”
  太守脸色顿时难堪。
  雪已住,风却夹着雪粒子扑面。浓雾重重, 天地染白。陆三郎身边的军士与他一样困于山雾中, 一样彷徨四顾,却见那奄奄一息的被他们当了一路人质的洛阳太守突然发怒, 一拳砸向陆昀的脸。陆昀本能偏头躲过,诧异扬眸。那太守揪住陆三郎的衣领, 催逼而去。
  陆昀似有些懵。
  身边的军士一凛,就要上前相阻, 却再次一凛——太守揪着陆三郎的胸前衣襟, 手指发白,目红可滴血, 布满血丝。一路风霜交加, 身体疲惫, 洛阳太守此时精神却极为震怒:“你果真是陈雪?你竟男扮女装?你、你、你……心思何等歹毒!”
  军士们:……呃, 男扮女装啊。
  这也称不上歹毒吧?
  陆昀眉头轻微地一跳, 其下黑眸中光华流动。就是这样不形于色的眼波,都让太守阵痛:果然是雪雪!他的雪雪的眼睛就这样漂亮,桃花眼多情, 眼尾斜飞,然眼底又无情。雪雪似情深义重, 又似寡情薄情……陆昀眼底光华流光溢彩, 只看得洛阳太守心里难受。
  同时, 陆三郎还是一个观察力极为敏锐的人。
  他睫毛上沾着冻结的霜, 怪异地看一眼这位不举的太守:“……你竟真爱慕我?莫非对我一见钟情?”
  军士们绷着脸。
  太守额上青筋直抽,怒极,再一拳揍去:“我慕的是陈雪!陈雪!绝非是你……你到底是谁?!”
  军士们:……可怜的郎君,被人欺骗了感情,都不知那人是谁。
  此年代民风开放,娈童之事于士族间也颇流行。然此流行上不得台面。洛阳太守虽好色,但他好的是女色,绝非男色。陈雪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人,孤傲神秘,心性强韧。世间女郎多娇小,气场强大身材高挑、美得凌厉的女郎,太守只见过陈雪一人。女郎登车而立,衣袂纷飞。她远眺之时,侧脸沉静明秀。那仿若拉弓射箭一般充满威慑力的气质,让太守心向往之。
  她不苟言笑,沉默寡言,眼中含雾。如风一般,看不透捉不到。
  她还因幼年不幸而常日清愁满怀,一颦一蹙间,让太守想要她开怀,展颜一笑。
  洛阳佳人行,颜色如玉,丽可倾城,当上仕女图为天下男女所传颂。
  太守对她一见倾心,念念不忘……万想不到,这样的佳人,非“她”,实“他”。
  陆三郎瞥他,眼底神情玩味,却不是很在意。如他这般自来受人追捧的郎君,以前是被女郎们追,现在女郎换成一个男的,他倨傲之心不变。正是这样的不上心,不在乎,让太守更为愤怒。他想要回他的陈雪,可是眼前只有陆三郎,没有陈雪——
  陈雪是假的,虚构的,从头到尾不存在。
  太守却爱上一个不存在的人。
  太守一通大吼,冲向陆昀和陆昀拼命。他仇恨无比,酒醒后,周身力气和心神回归。陆三郎的确清隽如神仙,但越是相貌出色,洛阳太守越是仇视他。陆昀皱眉,觉此人麻烦。原本想扣住这人做人质,但对方追着自己不放……当太守大打出手时,南国军士们都觉脸红,陆三郎却毫无心理负担地打回去。
  陆三郎自来铁石心肠,从未有过怜香惜玉之心。
  罗令妤千姿百态妩媚无双,是唯一攻破过他心防的。
  显然这位五大三粗的糙男人,洛阳太守,更不可能让陆昀在与他对打时心软。
  陆昀还有心神关注身边傻傻站着的同伴:“何以只看不动?是敌是友也分不清么?”
  军士们一言难尽:……陆三郎怂恿他们群殴那可怜的倾慕他的太守啊!此人这样坏,骗了人的心,连人家的性命都要留下。
  太守看似极为激动,目中神情锐寒。酒醒后的他动起武来,竟是走刚猛路线,讲究拳拳见血。气势甚强,陆昀与敌追击一路,精神已惫,不得不连连后退。当军士们一起围过来时,那太守却忽然转向,掉头就跑。
  陆三郎沉着脸:“追——”
  众人入雾,却听“叮”一声,陆昀翻身后跃,口中高声提醒,手中拖拽一人急急向后疾退数丈。雾中飞出数十箭只,箭箭攻向陆昀一方人。军士们狼狈躲箭,得陆三郎提醒后精神绷起:“小心!北国军人追来了!”
  大雾中出来的,果然是装备精良的北国军人。
  他们身前,站着洛阳太守。太守恨然望向陆三郎:“你以为我对你们毫无提防?我身上所穿衣袍用药泡过,只要我在,我北国军人当可一路追杀而来。你们这些南国刺客……交出陈雪……和火。药大师来!”
  陆昀不动声色。
  太守指他:“你若不让陈雪出来,不交出大师,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他仍念念不忘陈雪,仍希望陆三郎化身陈雪。他可以假装……但那一切终归是假。陆三郎冷情至极,丝毫没有提起“陈雪”、交出大师之意。敌军杀来,他和同伴当即迎上。北国军队倾力追出,洛阳太守的重要性,火。药大师的丢失,值得北国派出最精锐的力量。
  陆昀一方却因逃亡太久,此时身心疲惫。
  渐渐的,陆昀一方被人包围,敌我交战中,南国军人受伤最多。陆昀手中提剑,手臂都被划伤一道。那洛阳太守仍嫌不够,抓住剑亲自杀来,视陆昀如同仇敌。同时间,陆昀的后方,两个敌国军士高跃起,共同举剑杀来。陆昀趔趄转身,抬臂举剑,火花闪耀飞起一窜,跃入他漆黑的眼中。
  两个军士配合极好,一左一右攻杀陆昀,力气还极大。雪粒卷起,两人逼得陆昀后退,手中剑只能应对他二人。而他二人凛声威严:“府君!”
  身后太守立刻:“受死吧!”
  陆昀与敌对峙,无力躲藏,太守的剑直刺他胸腹,取他性命。周边同样陷入混战无力援助的南国军士们吼道:“三郎(参军)——”
  陆昀分。身乏术,咬着牙关,手臂肌肉紧绷,被军士催得后退时,额上渗汗。太守的攻杀他躲不开,他眼见只能拼着性命任由人宰割时,雾中斜刺里飞来一刺刀,哐得打中太守持剑的手。
  脚步声纷杂,从雾中来,敌友难辨,双方皆紧张。直到看到衡阳王刘慕,与他身后的军人。南国军人大喜:“援兵到了!”
  刘慕与那被两个军士夹击的陆三郎对视一眼,四目相对,微妙的默契在两人眼中游过。少年郡王抬手,手势一落,他与兵马一言不发地果断奔入人中:“杀!”
  刘慕亲自出手,力道果狠,气钧压山,巍峨不催。太守手被打偏,刺得那一剑便偏了。陆昀杀掉两个敌国军人,腰腹上的伤只是擦过。形势严峻,太守发疯般得再次杀来,这一次,刘慕与自己带来的兵跃入战局,缓解陆昀一方的压力。
  发丝落到颊上,贴上脸上所沾的血。从第一战线退下,陆昀喘着气,半只手臂都被方才一战震得发麻。他扯嘴角,想北国军人果然强悍。陆三郎甩甩手,看虎口受了伤。趁刘慕替自己挡过杀招时,陆昀撕了一片衣袍包住手上的伤。然后他提起剑,再入战中。
  敌军人数不少,皆是精英。哪怕南国增加兵力,他们也丝毫不惧。
  刘慕退回来,与陆昀背靠背,敌军成圆形,包围着他们。两个郎君以极为信赖的姿势站着,眼观八方,警惕敌军突袭时,陆昀抓紧时间问:“救的大师是否见到?是否带他们下了山?”
  刘慕:“已经派人护送……管好你自己吧!”
  陆昀一笑,盯着围着他们转的敌军,声音依然是独特的幽漫调子:“继续杀么?”
  少年郡王抹掉脸上被溅的血,冷冷一笑,眸中森寒若狼光幽幽:“杀!”
  话音一落,两人同时向外飞扑,手起刀落,手中的刀剑划出一片半圆弧的环状,配合着杀向这些敌军——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少年相识,之后陌路,然而,到底是少年相识。那些鲜衣怒马的时光,那些同吃同住的书院生活……记忆打开一道阀门,鲜明的记忆照了回来。
  刘慕大笑:“陆三郎,你我且比一比,到底谁杀的人多!你莫只敢刺杀孤,不敢对付真正的敌军!”
  陆昀扬眉,一剑反杀掉身后抱来的一人,再身法伶俐地越开,与刘慕交换位置。脸上沾着的血再多两滴,衬着他玉般面孔、微眯眼眸,显得几分妖娆逼人。只听刘慕声,不见刘慕人。身边起雾,所有人都被掩入了雾中。陆三郎少有的意气被激了起来,慢声:“那倒是可以比一比。”
  山间雾起,贴着地表向上弥漫,越来越浓。逐渐的,三步之外便要看不到人,双方脚下躺下越来越多的尸体。然无人松懈,噼啪声不绝中,只看雾中武器交戈,火花簇簇,战局格外激烈!
  ……
  伏牛山战局紧张,南阳诸郡战局同样刻不容缓。北方卷入战火中,或拼命救人,或誓死拼杀。北上的朝廷兵马、粮草浩浩荡荡,快马加鞭,只愿速度更加快,好支援北方之战。
  当兵马召集半日后,醒来的南国皇帝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才知道陈王先斩后奏。
  北国公主等当夜殿中诸人说了自己眼见之事,北国公主努力将罪归于陈王。只要南国朝廷不和,于北国都有利。但南国皇帝面无表情,看不出他到底信不信北国公主的话。
  当夜,召集陈王入宫问话后,赵王刘槐也入了宫。
  刘槐和北国有勾结,眼热北国许他的郡城,此时眼看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控,他心中恨急多事的陈王刘俶。殿堂中,偏室中陈王跪坐反省,等着皇帝的召见,好给出一个完美的解释。而赵王刘槐俯于自己父亲耳边,余光看到珠玉帘后跪着的弟弟,他进谗言道:“……原本北国可与我南国和平解决此事,都被五弟搅和。”
  “大司马府也烧了。谁知道那圣旨的真假,到底是父皇喝醉了亲自写的,还是那人利用父皇酒醉,肆意妄为。”
  “父皇不可放过他。他此日敢于父皇酒醉时这般做,他日若趁父皇入睡后买通宫人进入父皇寝宫,可如何是好?狼子野心,其心当诛,请父皇莫要顾念父子之情,严惩五弟。如此才可给五弟教训。”
  陛下目子闪烁。
  正要开口时,殿外黄门报:“陛下,陆相求见。是否宣陆相进来?”
  陆相,即陆茂,乃是陆二郎陆显的父亲,同时是当朝左相。
  陛下不动声色:“我儿以为深更半夜,陆相所为何来?”
  赵王:“陆家在为陆二郎和五弟的亲妹妹,宁平公主刘棠提亲。两家要结姻亲。五弟又自来和陆三郎交好,这在建业不是秘密。而今陆三郎在南阳,刘俶那厮伪造圣旨,正是因为陆三郎。陆家和五弟撇不开关系,陆相深夜入宫,当是为五弟求情。”
  陛下不置可否。
  赵王刘槐观察下父亲的眼神,继续道:“世家如今已太过势大,皇令发布越来越受阻。陆相深夜来,正是要以势逼父皇放过五弟。儿臣担忧世家再这般强大,我皇室……”
  陛下道:“世家根基太深了。”
  刘槐心口一跳,敏感猜出了皇帝的微妙不满。果然,哪怕父皇再不理政务,再依靠世家,今日陆相可左右陛下命令的事,皇帝也不愿意再看到。
  赵王低声:“世家是势大,但陆家只是建业世家之一。不服气陆家地位的世家,在建业也是很多的。”
  皇帝与自己的儿子短暂地对视一眼,没多说话,宣陆相进殿。赵王悄悄退下,听大殿中皇帝换了亲热的语气与陆相寒暄,说起陈王时,满口是“不至于”“不至于”“陈王无错”……刘槐勾扯了下嘴,被黄门领着从殿后门出去。
  他知有陆家在,陈王刘俶不会有事。
  但是,这根刺,已经在陛下的心里扎下,好极。
  ……
  父亲进宫,陆家倾力保刘俶不受假传圣旨的影响。陆家傲慢,自认陛下会给面子。而陛下果然给面子,好言宽慰陈王一番,还送了儿子受惊礼,便送陆相和陈王一道出了宫。
  陆二郎陆显彻夜不能眠。
  得到陈王平安的消息,他又熬着夜住在了司马府中,等北方大战的消息。他越来越觉得梦中的时间线逼近了,这是一种难以说清的本能感觉。他脖上系着一尊玉佛,他日日念经祈祷,望北方的三弟平安,一切来得及挽救。
  天慢慢黑透,又一点点亮了。陆二郎转着自己的玉佛,闭目念念有词,惹多少进出的士大夫怪异看来。
  新的一日到来,天灰蒙蒙的,起了大风。陆二郎不知千里之外,北方大雪覆城,冰天雪地。
  ……
  罗令妤也是心中不自在。
  她人在南阳,她只会比陆二郎陆显的感觉更加清晰。哪怕周郎来,带来了兵马粮草,缓解了北方压力。罗令妤在军营中帮忙时,眼皮仍然跳不停,跳得她无法平心静气。
  知道衡阳王带兵入了伏牛山的太子望山,知道南阳的战局在周郎带来兵力后开始向好的一方转变,可她依然心乱如麻。一早上的时间,有了药草后,罗令妤继续和其他女郎们在军营中给人换药疗伤。但她一早上出了许多错,手法粗陋。
  晌午时用膳,罗令妤去问人,得知陆陆续续的,有名士从山中大雾中走了出来。
  大军却还陷在山中。
  “敌军派出的皆是精英,他们兵力强盛,我方不及,是以战争一时无法结束,不知胜负。”
  罗令妤咬着唇听完,再也等不及。她不肯吃一口饭,就去寻了正被几个将军围着、苍白着脸却依然尽责与人解说朝廷局势的周扬灵。罗令妤找上周扬灵,干脆利落:“我要些人,跟我一道去太子望山下。”
  大战情势严峻,魏将军这边的大战还在继续,罗令妤硬着头皮来要人,心知自己理亏。胸怀天下的人,此时当看顾魏将军那边的战局,以魏将军那里的战争为先;她却更在意陆昀那边。
  罗令妤找借口:“那位火。药大师还没下山,那个人极为厉害……”
  周扬灵:“好。”
  罗令妤诧异:“……”
  没想到周郎这样好说话,竟不需要她在他面前哭啼撒娇打滚,对方才会同意。她水盈盈的眼睛怔怔望去,咬唇:“你不问我原因……”
  周扬灵:“时间紧张,不必问缘由。妹妹信我,我也信妹妹。”
  罗令妤鼓起勇气:“我很自私……”
  周扬灵不赞同:“救人岂是自私?救人无分,妹妹已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女郎了。妹妹总说自己不是好人,却不知道做了多少于国有利的善事。但我最爱妹妹的,还是妹妹从不在关键时候只知道哭鼻子。”
  她这样玩笑,意有所指地看着罗令妤通红的眼睛。罗令妤本来鼻子酸楚,被她一逗,立时破涕为笑。
  周扬灵温柔道:“就是这般。妹妹笑起来多好看……我便爱看妹妹笑着。”
  她当即调来自己带来的一部分人,让跟随罗令妤去救人。她甚至催促着罗令妤,要罗令妤莫耽误时间。周郎抬手,拂去女郎肩上沾着的灰尘。他安抚罗令妤不管发生何事,都要冷静。周郎安慰几句,又去忙别的事。懵懵地离开,罗令妤一步三回头,看到周郎望着自己的温和目光。她心中温暖,轻轻一荡:周郎真好。
  若不是她心爱陆昀……周郎是多好的可嫁郎君啊。
  ……
  离开军营,骑马赶往伏牛山下。带来的军人上山相助,找人,救那些被困在山雾中的名士和火。药大师下山。山中之战此时尚未结束,罗令妤不敢贸然上山。她如此羸弱的女子,只为关心陆昀而上山,却成为陆昀的累赘可怎么办?
  带来的人都上山了,山下临时搭了一个帐篷,侍女便看着罗令妤焦躁地在雪地中来回踱步。
  她虽目露焦虑色,到底冷静还在。
  然忽然间,听到天地间的轰响,来自头顶上方。罗令妤心口蓦地一缩,她迟钝半晌,才仰头去看,见到面前高山白雾弥漫,团状的雾如瀑飞纵,包围整座山。侍女灵玉看得呆愣:“像山洪爆发一样……女郎,这是雾么?”
  罗令妤脸色苍白,颤声:“不、不、不是……是雪崩!雪崩!”
  她发着抖,理智一下子荡然无存。她再顾不上别的,一下子就跑向那山峰,喊道:“陆昀——”
  ……
  山中大战,有刘慕一方的加入,情势利于南国。
  陆二郎梦到的,很多和现实中不一样。地上血流成河,尸体被雪覆住,持剑的手臂麻得抬不起来……但北国军队的人,越来越少。
  在打斗中,陆昀也受了伤,但是不致命。越到后头,他心越是涌上一焦躁感。他不知自己在担心什么,但他有一种直觉,快快快!这场战斗,越早结束约好。他心中那样想,口上也那样吩咐。
  当陆昀又一次杀了一个人,三步之内的雾中没有敌人再冲出。他冷静地站在血泊地上,手臂麻痛,忽然觉得天地格外的静。
  只听到风声过耳。
  风灌过他的灰扑扑的衣袍。
  陆三郎立在雪中,猛地抬头,侧过耳,向上方——他脸色忽然一变,当即跃身数丈,向外围方向纵跳。他动作迅疾,额上青筋暴起。雾中看不到同伴,他只能高声提醒:“快逃!雪崩了——!”
  ……
  冷风追逐,雪雾崩塌,洪水一样从高处一泻千里,追向山中这些人。
  那雪雾覆灭,雷声轰鸣,又瞬间如万马奔腾。它不紧不慢,从高处飞下,雪山巨人一样站起来,迈着矫健步伐走入人间。山间诸人恐慌逃亡,在它眼中,如蝼蚁般卑微。它大手随意一挥,无数性命死在它脚边。它俯眼,再伸出巨掌,拍向那位俊美郎君。
  陆昀煞白着脸,扑倒在地,口鼻沾雪。后背力道袭来,不容置疑,他瞬间被这轰然大雪吞没。
  之后天地大白。
  ……
  刹那间,电光火石,见识到天命的强大,难逆。
  躲得过敌军的杀戮,躲得过朝廷的逼迫,躲得过敌方刺客的致命一刀……却猜不到会雪崩。
  上天要他死。
  这就是他的死劫。


第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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