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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瓯锁娇-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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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这会儿正需要。”
朝雾还是笑着,往小六和七顺儿那边看一眼。两个小丫头该做什么做什么,一点也不心虚慌张。她在心里想着,这样看来,李妈妈和小六、七顺儿倒没有一个鼻孔出气。
收回目光,朝雾看向李妈妈,“我没有吃到什么鸡汤,可是妈妈记错了?我昨晚的饭食,只有一碗粥一个白面馒头,一碗素菜藕片,其他便没有了。”
李妈妈听这话抬起头来,看着朝雾:“这不能够,我足足炖了半日,怎么会记错呢?让小六和七顺儿给您送去的,您没吃着?”
朝雾摇摇头,“确没吃过鸡汤。”
李妈妈忙看向小六和七顺儿,“你们说,昨晚那鸡汤呢?”
小六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直接道:“妈妈,我昨晚闻那鸡汤太香,没忍住,就和七顺儿给吃了。留了鸡架子和一些汤,怕夫人不吃剩下的东西,就没给送过去。”
李妈妈一听凛起神色,“给夫人炖的汤,你们给吃了,这是什么规矩?”
小六撇一下嘴,“你叫她是夫人,我可不叫。她怀的又不是王爷的孩子,您给她补,不是白瞎了好东西么?不如给我和七顺儿吃,还能孝敬您呢。”
李妈妈一脸惊怒,瞪大了眼睛,“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就不怕王爷追究下来?”
小六嗤笑一下,“妈妈我看您真是老了,王爷在哪呢,王爷回京城去了,再也不回来了,追究谁呀?再说了,亏待的又不是王爷的孩子,王爷计较什么呀?”
李妈妈教训小六和七顺儿,“做人常怀善心,未必是件坏事,好人终会有好报的。你们这个样子,指不定哪天吃多大的亏呢!”
小六可不信这个,且说:“我也没不让她吃东西饿死她。”
说不通这两个小丫头,李妈妈也便不说了。她放下手里的铜勺,拉了朝雾出厨房去,到外头对她说:“夫人,她们这样对您,有多久了?”
朝雾想了想,“半个月未见荤腥了。”
李妈妈一脸气恼,“小小年纪心肠却这样坏,您也不早来说,受了半个月的委屈。我是管不到她们,只以后您的饭菜,我都自个儿送去,您别嫌弃我这个老婆子。”
朝雾没早来说,是因为经历过大波动的情绪一直没太调整好,同时也不确定李妈妈和小六七顺儿是不是一伙儿的,所以才没来。
今天来了也才知道,原只有那两个小丫头欺负她,不把她当回事。
这宅子里的一切她都得慢慢了解,去过了厨房,中午吃了顿半个月以来最像样的饭菜,下午便又去找了管家周长贵。周长贵与李妈妈是两口子,也是个忠厚和善的人。
朝雾问他要家里的开支账本,他起先愣了一下,问朝雾:“您要账本儿做什么?”
朝雾道:“若没有我,这宅子里也不会再有你们,早关门长荒草了。我说这家是我的,您应该没有疑问吧?既是我的家,我总要把这个家撑起来才是。”
周长贵完全没想到朝雾会说出这番话,他原以为她就是个爱抹眼泪的小妇人。年龄也不大,人又生得纤弱娇气,看起来哪里是个会打理家事的人。
但听她说出了这样的话,他也只好把账本给了,心里却仍嘀咕,不知道她看不看得懂账本。管家哪是那么容易的事,虽这家小,却也没想象中那么好管。
朝雾不管周长贵怎么看她,拿了账本儿便细细翻看起来,哪里看着有问题,便问他一问。最后看完了,也给周长贵说了一些,哪里的钱不该花,哪里的钱花多了。
合起账本,朝雾又道:“您也知道,我在王爷那里身份尴尬,没有名分,庶妃都算不上。他回了京城,怕是不久就将我忘干净了,还会往这送钱么?若是没了钱,我们都没饭吃。”
周长贵看她想得深远,发现自己竟忽略了这个。他是家里管钱管账的,最知道余钱已经不多。如果晋王真不往这边花钱,他们再不省着花,很快就没日子过了。
他突然不拿朝雾当个只会抹眼泪的小妇人了,看着朝雾问:“若是王爷真把咱全忘了,夫人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朝雾想了想,“下人太多了些,小厮家丁全都给打发了吧。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见外客,宅子里又有六个侍卫,不需要这么多人。至于小六和七顺儿,您看看能不能帮我找个牙婆。”
周长贵也默想片刻,对朝雾说:“打发了倒是可以,只是他们卖身的契子都在王爷手里。若不把契子给他们,那也不行。小六和七顺儿,您不留着使唤?”
朝雾笑一下,“她们看不上我这里,就托牙婆给她们寻个更好的去处。兴许她们命好,能遇上更和善的主子,让她们心服口服地伺候。契子你不用担心,全在我这儿。”
周长贵一边听一边点头,此时已对朝雾全变了印象。心里默许了她是真有才干,思想片刻又说:“夫人,便是把下人都打发了,这钱顶多也就多撑些日子,迟早还是用完。”
朝雾自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因为有六个侍卫在,她没办法真自己过日子,周长贵和做饭的李妈妈都不能打发走。再者,她还打算从牙婆手里重新买两个小丫头。
之前她身边有楼骁,所以才没打算找下人。现在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往后肚子一日大过一日,必须得有人在身边照看。她懒得在小六和七顺儿两个坏心眼的丫头身上费心,只打算卖了了事。
至于如何进账这事,朝雾也有想法,对周长贵说:“您帮我出去留意着,瞧见哪里有合适的铺子,给我盘两间下来。钱我自己出,盈亏也都是我的事,不会拖累您。”
周长贵听她这么说,没觉得她在想一出是一出地胡来,反而觉得莫名踏实可靠。他把朝雾说的话记下了,点头道:“行,我这就给您出去办去,你想要什么铺子?”
朝雾说的更细致了些,“我前阵子日日去逛胭脂水粉铺,金银首饰铺,还有成衣铺,就这三样,你能盘下一个便就够了。我这有些想法,觉得这生意能做得起来。”
看朝雾对这事早有研究了解,并不是心血来潮,周长贵心里更踏实了些。与朝雾说完这些话,不过多耽搁,便出门帮她办这事去了。
找铺面也不是个极容易的事,讲究运气缘分,他得好好出去找找才是。总要挑个地段好风水佳的,能正正经经把生意做起来才行。
配合着朝雾把生意做起来,他们才能有饭吃。
***
朝雾用小半日摸了家里的底,到傍晚就把前院那些小厮家丁都打发了。李知尧需要这些小厮伺候,她不需要,留着也只是养闲人而已。
侍卫们有自己的俸禄,且她不能撵,小厮全要她养,必须得撵。
节约这个家里的开支,是很必要的。
处理完了小厮的事,她仍回去自己院里歇着。
却说慕青因为答应了朝雾去看楼骁,下午抽空便去柳瑟那走了一遭,把楼骁的情况看了,回到宅子发现少了不少些人,自然问贺小苏是怎么回事。
贺小苏笑着道:“王爷能看上的人,果然了不得,都叫她给清走了。”
慕青很是诧异,“夫人?”
贺小苏点点头,“不过和周长贵对了个账本,把周长贵对得心服口服,这会儿叫做什么做什么,嘴里那是夫人长夫人短。周长贵四十五六,她十五六,你说是不是了不得?”
慕青嘶口气,“没看出来啊。”
贺小苏应和他,“确实没看出来,长得那模样,像一碰就碎的白瓷瓶。”
慕青又“啧”一下,“本来觉得留下来怪无趣的,现在好像又有意思起来了。”
贺小苏叹口很长的气,“可我还是想跟着王爷干大事,在这给个女人看家守院,不知道还能不能有出息,真真是不甘心啊。”
慕青笑一下,拍贺小苏的肩,“认了命吧,走,跟我找夫人去。”
贺小苏跟上他,“找她做什么?”
慕青走前面些,“帮她去看了楼骁,找她回话去。”
贺小苏快几步与他并肩,“她别还想着能跟楼骁在一块儿罢?”
慕青叹口气,“应是不会了。”
贺小苏道:“不会最好,不然又是我们的麻烦。”
慕青抬手拍下他的肩,没再说话。
两人一起去了朝雾的院子,与她说楼骁的情况。告诉她楼骁早就醒了,但因为在牢中又受了重刑,身上受伤过重,至今还不能随意下床走动。不过再将养些日子,应该能好些。
说完还送了朝雾一句:“夫人放心,他跟柳瑟挺好的。”
朝雾硬牵起嘴角笑一下,谢慕青和贺小苏。
话简单带到了,慕青和贺小苏正要走,还没迈开步子,忽听得门外传来尖脆的骂声:“呸!什么东西!我们都是王爷的人,轮得到你来撵吗?骚蹄子一个,又迷惑了周管家是不是?把前院儿的人都撵了,是不是还要撵我们?我告诉你,门儿没有!你便是抬,也别想把我们从这抬出去!这是王爷的宅子,我们是王爷的人,不是你的,你当哪门子家,做哪门子主?实心实意劝你,要点脸!”
慕青和贺小苏眉心俱是一皱,又听换了个声音,“就是!还有脸去李妈妈面前装可怜,要了一顿肉来吃,叫花子也不过就这样。你是饿慌了,没吃过肉还是怎么?再者说了,你配吃吗?你若是怀了王爷的孩子,这会儿早在京城吃肉了。被弃在了柳州,怀着别人的种,也好意思要肉吃?我要是你,早一根草绳儿吊死算了!”
朝雾站着听完,脸上的表情未有分毫波动。
慕青和贺小苏却是立马就气黑了脸,脾气顿时就炸了,一听完便转身出来了,到小六和七顺儿面前,没给她们任何反应时间,一个窝心脚把她们踹跌坐在了地上。
“混账东西!”
贺小苏同样狠着语气:“活腻了是不是?”
小六和七顺儿压根儿不知道慕青和贺小苏在这,她们只知道朝雾回院子了,便过来骂了这些话。之前她们没明着骂过朝雾,看到她今天突然开始“兴风作浪”才忍不住来骂的。
看到慕青和贺小苏,两人脸都吓白了,连窝心脚的疼也不管了,忙跪下来道:“慕大人饶命,贺大人饶命,奴婢该死,不知道您两位在这里。”
慕青怒气未消,“我们不在这里,夫人就由得你们欺负了?”
朝雾早也从屋里出来了,站在慕青和贺小苏身后。
她从没想过慕青和贺小苏会给她撑腰,所以也从来没指望过他们。现在看来,这些人都不坏,坏的只是这两个小丫头而已。以为她孤身一人,会闷不吭声任由她们两个欺负。
朝雾往前走两步,到慕青和贺小苏中间,站定了看小六和七顺儿,声音无波无澜,“回去收拾收拾吧。”
本就险些被慕青和贺小苏吓破胆,小六和七顺儿再听到这话,已不敢再与朝雾混吵混闹,心底忍不住发毛,抬起头来看向朝雾,“收……收拾什么?”
朝雾语气温和,“收拾收拾,去找个满意的主子。”
小六和七顺儿抿着气,还是小六带头出声,语气已经硬不起来,“我们不收拾,我们哪儿也不去,我们的契子在王爷手里,是王爷的人,就该在这里。”
朝雾笑一下,忽又听得门上有人叫她。
几个人转头去看,见是周长贵领着个婆子,那婆子身后,还跟了两个身形高大的汉子。
周长贵领着婆子进了院子,到朝雾面前,给慕青和贺小苏都行了礼,方才说:“夫人,给您把人找来了,刚好今晚有时间,来把人带走。”
那婆子瞧了瞧在场的几个人,目光最后落在小六和七顺儿身上,开口问:“这两个?”
朝雾点点头,“是这两个。”
婆子把小六和七顺儿仔细端详一番,端详得小六和七顺儿浑身汗毛直立,她方笑着说:“晋王宅子里的人,自然是不差的。夫人,一个丫头十两,您看成不成?”
朝雾对钱无所谓,只想打发了这两个丫头,爽快道:“成。”
小六和七顺儿看朝雾真要把她们卖出去,瞬间便慌了。她们不是没跟过牙婆,牙婆多半刻薄,通常没好日子过。且再落到牙婆手里,往后的命运又是不定了,谁知道她会再把你卖给谁。
这里虽说是晋王的私宅,但说出去伺候的晋王,还是十分有脸面的。而且在这宅子里日子好过,没有难伺候的主子,吃的用的都不错。
这会儿再不敢嚣张了,小六和七顺儿忙跪着爬到朝雾裙摆,拽上她的裙摆哭着道:“夫人,夫人,您留下我们罢,我们一定好好伺候您,再也不敢造次了,真的再也不敢了。”
朝雾站着不动,对牙婆子说:“带走吧。”
把她当成软柿子捏的时候,可从不尊称她为夫人,伺候更是没有。这会儿说这话求饶,自然是一点也没用的,朝雾全当听不到,丝毫不动容。
牙婆见惯了这些场面,不管小六和七顺儿哭得多可怜,直接让身后的两个大汉上来拉人。
小六七顺儿却是抱住朝雾的腿死也不松开,越哭越凄惨,嚎啕道:“夫人,真的再也不敢了,您给我们一次机会吧,是我们糊涂,求您了,真的再也不敢了……”
说着又想到什么,瞬时不哭了,忙又道:“你没有我们的契子,我们的契子在王爷手里,你不能卖我们,你……”
而话刚说到此,便见朝雾从袖袋里抽出了两张卖身契。她展开了叠起来的纸张,给小六和七顺儿看,慢声道:“识字么?是你们画的押吧?是你们的契子吧?”
小六和七顺儿瞬间惊了浑身冷汗,眼睛都瞪大了,不知道她们的卖身契怎么会在朝雾手里。然后惊得还没缓过来,便被牙婆带来的大汉一把扯了胳膊,直接就往外面拖。
两人缓过神,仍然死死抱着朝雾的腿,发疯般地求饶,一直被两个大汉拖出了院子,整个宅子里还都回荡着她们叫“夫人”的凄惨哭声。
第32章
小六和七顺儿被牙婆带来的两个大汉拖了出去,哭声不绝于耳。亲眼看完朝雾处理了两个小丫头,慕青和贺小苏没有多余的话,先行辞过出了院子。
到了外头,慕青方说:“有点意思。”
贺小苏笑笑,“这是当成自己家开始打理了,那应是真不会走了。她不折腾,我们也落得轻松。”
慕青也觉得轻松不少,“原当她这模样的,没人庇护必是不行,定就那么一蹶不振,日日闷在院子里了,等着楼骁再来救她。现在瞧着,是我们小瞧她了。”
贺小苏略低一下头,踢开脚边一颗石子儿,再抬起头来,“瞧着吧,说不定还有更让咱们刮目相看的呢,我现在越瞧她越觉得不简单……”
说着看向慕青,“你觉不觉得,她一点不像平民出身,浑身那气派,一举手一投足,甚至开口说话,加上今天半天处理这些事,都是大家闺秀才有的样子?”
慕青想了想,迎上贺小苏的目光,“极有可能。”
贺小苏自我肯定,“一定是。”
***
慕青和贺小苏走了,朝雾的院子里安静下来,只剩她和周长贵以及牙婆。
朝雾把卖身契给牙婆,换她二十两银子。
她以前在侯府当小姐的时候,没做过卖丫鬟的事,对行情并不了解,当然也不在乎。她原不是为了卖丫鬟赚钱,不过就是想赶紧打发了小六和七顺儿。
她从来也没不拿丫鬟当人过,她的大丫鬟映柳簇儿几个,从小跟她一起长大,映柳更是和她常年睡一块。等她再大些了,才分开了自己睡。
想起自己院里的那些丫头,不知在她“死”后都怎么样了,少不得有点伤感。她犯了那样的错,除了映柳,那几个虽都不知情,怕是也都免不了要受责罚,只怕也都被打发出侯府了。
想这些也无用,朝雾收收神,把二十两银子收进袖袋,又对牙婆说:“您那里还有没有未伺候过人的丫头,模样好坏不在乎,做事利索,性子好,手脚干净就行,我想要两个。”
牙婆笑得殷勤,“自然是有的,明儿得空,我挑几个带来给夫人您瞧瞧。您看着满意,就给您留下。若是不满意,我再给你换一批,让您挑到满意为止。”
朝雾客气地笑笑,“谢谢您了。”
都是做生意的,说什么谢不谢的,牙婆站着又与朝雾闲说两句,便就跟周长贵走了。
周长贵送牙婆出了门,又回来跟朝雾说找铺面的事。不过才半天的时间,这事倒没什么进展,他也就跟朝雾说了下自己找了这半天的情况。
说完便走了,往前院去。
等晚上吃完饭没了事,还得和李妈妈一起回家去,家里的老小还等着吃饭呢。
他和李妈妈在晋王这私宅里办差,倒不住这里。
只因家里老小都有,全住过来并不方便。
朝雾忙了半天,动了半天嘴皮子,也累了,人都走后她就留在房里休息。
拿着新找来的书来看,看到李妈妈送了饭来。
没了小六和七顺儿在中间偷吃使坏,现在的饭食便好多了,都是养身子养胎该吃的东西。
李妈妈往炕几上摆菜的时候,碎碎念道:“两个坏了良心的丫头,卖了也好。我说怎么呢,越吃越瘦,这都四个多月的身子了,瞧着还像没怀的样子,哪里有肚子。”
朝雾是有肚子的,只是隆起来的不大,穿上裙衫后便跟没怀身子一样。折腾了这么些日子,又没怎么吃过好的,她确实不胖,看起来纤弱得让人心疼。
不过她肚子里的宝宝比较争气,生命力十分顽强,便是她悲痛到快要死过去的时候,也没动过胎气。这会儿四个多月早稳了,更是没什么问题。
朝雾笑笑,只能豁达道:“命里该遭的,没办法。”
李妈妈深深叹口气,把筷子送到朝雾手里,“夫人您也别再多想了,眼下太平了,以后就好好养着身子。等孩子出世,也就有盼头了。”
朝雾点点头,捏着筷子问她:“您一块儿吃?”
李妈妈并不一起吃,只坐下等她,“我回头家里吃去,家里老小一桌子,都等着我回去伺候呢。日子没有容易过的,凑合着熬罢。我在这陪您说说话,给您解解闷儿。”
坐着说什么呢,朝雾不说她以前的事,也不跟李妈妈说楼骁,更不提李知尧,只听李妈妈说她家里的事。李妈妈多讲孩子,朝雾也愿意听,一边听一边笑,只觉好玩儿。
说到最后,李妈妈便是一句:“您生下来就知道了,爱的时候爱死了,恨的时候恨得牙痒痒。”
朝雾难得打心里笑出来,“打便完了。”
李妈妈说朝雾,“您这细胳膊细腿儿的,倘或生个男孩儿,大了些,您不定打得了呢。我家的,都是他爹抽的鞭子,打得服服帖……”
话说到这,舌下压了个字,李妈妈忽想到朝雾如今没男人,这孩子生下来也不会有爹,忙换了话说:“嘿!夫人生的孩子,跟我们定不一样。”
朝雾知道她在照顾自己的处境,不过她并不在意,笑着道:“能有什么不一样,我若管不了,给他找个先生,日日打手心,看他混不混。”
听朝雾这么说,李妈妈明显笑得放松了。
看朝雾饭要吃完了,她忽又想起来什么,忙起身道:“我给忘了,小六七顺儿走了,待会儿没人伺候您。您先吃着,我出去给您烧点热水,您吃完歇会,正好梳洗。”
朝雾想说,小六和七顺儿在的时候,也没伺候过她,倒不必。但话还没出口,李妈妈已经腿脚麻利地出去了,帮她烧了热水,又兑好了在浴桶中。
收拾碗碟走的时候,她对朝雾说:“夫人您洗完了澡,桶里的水放着就是,我明儿来帮你倒了去。您这一趟一趟地倒,怪不容易。”
朝雾跟她说:“也没什么,我慢慢来便是了。”
李妈妈拎着食盒,“歇着罢,别跟我客气,身子养好了要紧。您得再胖些,我接下来多给您补补,不能亏待了孩子。”
朝雾不与她争了,笑着点点头,“好。”
李妈妈走了,屋里便只剩朝雾一个。她没什么不习惯的,自去屏风后脱衣沐浴。浸在水里的时候,看着隆起的小腹上这高一下那鼓起一下,只觉心情很好。
洗完澡穿上寝衣,坐在灯下做针线。
她做的还是楼骁的那双鞋,每日只做一点,到如今也没做好。她心里也并不想做好,总觉得做好了,与楼骁之间唯一的一点牵系也没有了。
***
次日,牙婆便按跟朝雾说好的,带了几个小丫头上门。都是八…九十来岁的时候她买到手里调…教的,没伺候过别人,看起来都十分老实嫩生。
朝雾瞧了瞧,各人问了些话,从中挑了两个合心意的,付了银子便留下了。
她不要伺候过人的丫头,就是要个忠心。伺候过人的丫鬟,见识多了,难免心眼多。要两个没见识年龄小的,她费些心思调…教出来,做她们第一任主子,她们也不会有别的心思。
丫头买了,朝雾每日间便带着调…教,教她们如何做事如何行事。伺候她并不难,平时事不多,也让她们去厨房帮李妈妈打打下手。
朝雾也给她们取了新名字,一个叫…春景,一个叫秋若。
朝雾看人的眼光不错,用李妈妈的话说,春景和秋若都是好孩子。
一开始两人进了宅子很是拘束,坐站行走都小心翼翼,后来跟朝雾李妈妈都熟了,也就活泼了起来,给宅子里平添了不少鲜活气。
朝雾在内院养胎调…教丫头,周长贵也在外头尽心尽力,给她盘下了一间金银铺。耗时并不短,足用了将近一个月才找了这间铺子。也是让朝雾看了满意,才盘下的。
铺子盘好后,稍将里头做新了一下,其他该有的都有,朝雾又让周长贵请手艺师傅。这一行当有手艺但开不起店的大有人在,只要工钱能给到,倒也好找。
周长贵找了几个师傅,也都带到铺子里让朝雾挑拣了一下。他发现朝雾平日里自己没戴过什么首饰,但对首饰倒是十分了解,一眼就能瞧出师傅的手艺好坏。
她挑出问题来,细说哪錾得不好,哪烧得不行,师傅也认。
周长贵不由得在心里叹服,他家这夫人是真人不露相。不止知道师傅做得好不好,就是说起工艺样式花纹料子来,也是头头是道。什么花丝、烧蓝、点翠,他是一概都不懂的。
朝雾细细挑了师傅,最终确定下来一个,然后换了铺子牌匾,便开业了。让周长贵更要跪着称服的是,连铺子牌匾上的字儿,都是朝雾自己写的。
经此一番,周长贵是彻底认了朝雾这个主子,尽心尽力只管为她办事。至于朝雾在晋王那里有没有名分,是男儿身还是女儿身,他全不在意。
铺子正儿八经开起来后,朝雾不是只当个幕后掌柜,别的什么都不管。她没事便会画些市面上少见的首饰样式,让工匠打出来。
新鲜好看的样式多起来,铺子里的生意自然也就多了。
铺子里开始有进账后,周长贵写着账本乐得合不拢嘴。晋王在时留下的钱就快花尽了,正好接上,免了他们拿不到月钱饿肚子。
他家夫人说得没错,晋王走了就把这边忘了,根本不派人往宅子里送钱。
他们若不自己想办法,只得饿死。
再者说,朝雾开这间铺子他出力最多,铺子有他一份心血,朝雾又直接让他当了看店的掌柜,他领着工钱,看着铺子好起来,自然比谁都高兴。
朝雾自打忙碌起来后,日子也过得十分踏实。在李妈妈大鱼大肉的照顾下,她也养得圆润了些。肚子一日一日见大,身子重起来,起坐也就显得不那么方便了。
春景和秋若被她调…教得也很好,拿她当个亲人看,每日晨起,伺候她起床洗漱,帮她更衣梳头,再伺候她吃饭,每样事情都做得都像模像样。
她是按照侯府的规矩调…教的,没有映柳簇儿她们那般聪慧周全,但差得也不大多。
她只要忠心老实,周全不周全都能慢慢再教。
慕青和贺小苏领个其他四个侍卫在这看家守院子,全程旁观,看着朝雾把宅子上下打理得仅仅有条,生意也做起来了,私下对她也是赞不绝口。
虽她的铺子不算大,但养活宅子上的几个人完全够用,还能有些结余。
本来以为晋王走了,抛下她在这里,她没了男人做依靠,不知道会过到什么样的惨境里。哪知道,她硬生生凭一己之力,养活起了这个宅子,并把日子过得像模像样。
两人私下喝酒,碰着酒杯笑着道:“了不起了不起了不起……”
***
五月份,蝉鸣布耳,枝梢间的太阳碎芒让人睁不开眼。过了中旬,暑气极重的时候,要在屋里放些冰盘,否则连个午觉也歇不安稳。
朝雾挺着六个多月的肚子,虽仍不算很大,与别人六个多月大的肚子要小许多,但也同样不轻松。冰的凉的不敢多吃,便就吃些西瓜酸果。
自从铺子和家里都稳下来后,她生活里轻松了许多。铺子有周长贵打理,会定时给她看账本儿,与她细说铺子里的情况。她每日除了挖空脑子想首饰花样,余下的便是休息看书做针线。
楼骁的那双鞋,她还是没做好。
春景和秋若看她一双鞋子做了那么久,要帮她的手,她也不准她们碰。
今一晚上又想起来了,把鞋面拿出来压白边儿。
春景和秋若早被她打发去睡了,房间里格外安静,她自己坐在窗下,腰后垫了两个引枕,炕几上点着一盏铜灯,一针一针地慢慢做。
也不知做了多久,忽听得窗外传来箫声。
只隐约听到了一点,朝雾便下意识停了手上活。
她以为自己起幻觉听错了,可箫声却越发清晰起来。
曲子也是她熟悉的,楼骁曾经常吹给她听。
想到楼骁,眼眶霎时间便湿了,朝雾定住身子好久没动。
而箫声一直都在,呜咽着从窗外传进来。
朝雾一点一点缓过神来,才发觉眼泪已经落到了脸颊上。心跳已经不知不觉快得堵到了嗓子眼儿,她忙扔下手里的鞋面针线,眼泪也不及擦,直接起身便往屋外去。
开门提裙跨过门槛,快着步子下阶矶,站到院子中间忍泪四望。她在院子里找楼骁,在忍不住快要叫出楼骁名字的时候,仰头在屋顶上看到了他。
头顶月亮大如银盘,银辉落满瓦片。
那个人,还是一袭黑衣。
第33章
楼骁与朝雾目光对上,气息陡断,箫声戛然而止。
他放下手里的箫,站起来看着朝雾。
在两人都眼含热泪、心绪万千,还没说出话的时候,院门上忽响起了急重的拍门声,门板砰砰作响,伴随着拍门声传进来的还有慕青的声音。
他略显紧张地问:“夫人,是不是有人闯进来了?”
朝雾被惊得猛一下回头,看看院门又看看房顶的楼骁,忙出声道:“没……没有。”
慕青和贺小苏交换了下眼神,贴着门道:“夫人,您别忘了您答应我过什么,依您现在这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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