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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瓯锁娇-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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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朝雾出生高门,是言侯府的嫡长女,从小锦衣玉食,十五岁及笄和信国公府嫡次子卫琮定下婚约,一切顺风顺水,只等十六岁成婚,从人人羡慕的贵小姐去做人人羡慕的贵太太。
  但未等到婚期拟定,她遭人算计失贞,在被诊出身孕后,又被亲生父母为了家族颜面暗下逼着服毒……
  *
  朝雾死遁离开京城后,苟活着只有一个目标——生下孩子,抚养长大,等他爬上权力巅峰,带自己重新杀回京城。
  结果没想到,孩儿他爹早是个大权在握的。
  ◆架空(看13章作话)
  ◆请看清楚文章标签【爱情战争】
  ◆男主李知尧 ← 前期不要对他抱有任何幻想
  ◆地狱级追妻火葬场,不换男主,HE
  ◆微博@舒er书书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爱情战争 逆袭
  搜索关键字:主角:朝雾 ┃ 配角:下一本《我在七十年代当大佬》 ┃ 其它:
  作品简评:
  世家小姐厘朝雾,被人陷害婚前失贞,然后被父母家族抛弃。她怀着孩子苟活于世,希望有朝
  一日回到风光回到京城报仇,结果遇到了晋王李知尧,被逼成为晋王宠妾。她一心想杀了晋王,最后却意外发现,晋王正是她孩子的父亲。
  本文文笔细腻,矛盾冲突强,剧情一波三折,有虐有甜有爽,给你不一样的看文体验。


第1章 
  冬入三九,天上飘下密密的雪珠子。
  不过半个时辰,青瓦檐脊上便染上了一层轻薄的雪意。劲风扫边卷起积雪,簌簌打落在廊庑基脚下,像络在一起的柳棉絮。
  院里的石板青砖花了样子,青一块白一块。
  蒲软的鞋底落在青砖上,穿绿色棉裙的女孩子踩滑了一脚,被旁边穿紫色袄裙的女孩子抬手抓扶了一把,堪堪站稳。
  紫色袄裙被掐出了褶儿,女孩子开口道:“仔细些,路滑。”
  穿绿色棉裙的女孩子捏住她的手,借力站稳了些,黯着神情冲她点一下头。结了伴再往前走,踩上两级台阶,躲到廊庑下。
  两个人齐齐跺脚,互帮着把彼此肩背上接的薄雪掸落。
  今天还算是姐姐妹妹,你帮我一下我扶你一把,明儿却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了。
  这院子的主人没了,她们也便再呆不下去,原有了主子才有的她们。
  迟一天早一晚,明儿不走,过两日也是要散的。
  窗纸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洞,撕裂开的纸梢在寒风中抖得像挂起的引魂幡,阴阴森森。屋里有淡淡的清香散出来,绕在鼻尖。
  走过那扇窗,便再闻不到。
  两个女孩子走到西侧耳房,打起厚重的棉布帘子推开门进去。
  屋里光线微暗,取暖的炭盆灭了火星,只剩半盆乌黑的炭灰,连笼起的暖气也不剩多少。两个女孩子往屋里看看,见床上还躺着一个。
  没有打闹的心思,穿绿色棉裙的女孩子走到床边,对合眼躺着的那个女孩子说:“就这么睡着如何是好?起来罢。”
  话音落下,床上的女孩子没有反应,她便直接坐到床沿上,伸手在她胳膊上晃一下,“映柳?你这样怎么行?好歹吃点喝点。”
  说着声音开始微微哽咽,“姑娘已经走了,我们……”
  余下的话噎在喉咙里没吐出来,而后目光一怔,猛地被吓绿了脸,慌着起身,脚下却又被自己一绊,重重摔在了地上。
  绿裙女孩子惊恐地翻过身,坐在地上撑着冷硬的地面往后挪,凄声叫:“簇儿……”
  叫簇儿的紫裙女孩子在点炭盆,听到这声唤,连忙跑过来。
  几步迈到床前,猛地看到床上的女孩子躺着动也不动,嘴角和眼角同时流出鲜红色的血,正一点点往下滑,可怖至极。
  她也吓得一口气没上来,腿脚俱软,一把抓住了旁边的灯柱子。
  雪似乎下得更大了些,又急又猛,落白了整个京城。
  **
  乙未年腊月冬,京城里发生了许多事。
  有金银铺家的闺女抹着眼泪上了花轿,有药馆的婆娘四胎后终于生了个儿子,还有卖烧饼家的黄毛小儿背会了《千字文》《三字经》……
  还有……
  名门贵族言侯府厘家,以美貌动京城的大姑娘厘朝雾,突患重疾不治离世,让人不禁叹息红颜薄命,娇花易折。
  厘朝雾下葬三日后,与她平素最亲近要好的大丫鬟映柳,服毒自杀,躺于耳房七窍流血,伴她而去。
  这又是主仆情深的话本,亦是让人唏嘘不已。
  **
  之后大雪连下了许多日,堆起来没过了脚腕子。
  寒风凄切,盘旋在整座城池上空,夜夜呜咽哀嚎。
  这场雪是从北边上来的,再往北去,天空飘散开的雪沫子更大。
  马车在覆雪的荒道上碾出深深的辙印,车厢摇晃着跑起来比平时艰难。木头镶钉的车轮子,毫无缓阻地压过凹凸不平的地面,总是颠得很厉害。
  驾车的车夫戴着一顶黑毡帽,挡了额头口鼻,眼睛却还是被风雪打得几乎睁不开。身上虽穿了新做的灰布袄子,却还是被寒风吹了个透心透骨。
  前路茫茫,旷野无边,回头来路亦是渐远。
  在这样苦寒的天气里走下去,怕是到不了西北边境。
  车夫松掉手里的缰绳,把手笼到嘴边呵几口气。手指冻麻了,这点热气根本起不到半点缓和的作用。他咬一下牙,甩起鞭子抽在马尾上,喝一声:“驾!”
  马儿也怕冷,又没吃饱,拉着马车人口快不起来。颠着马蹄耐着力气再走一程子下来,忽见风雪中有座小庙。
  茫茫荒野,远处连绵几座灰色小山,山尖挂白,在迷眼的大风雪中山线起伏模糊,像宣纸上泼墨晕开了边线。
  车夫赶着马车到破庙前,拉住马嚼子停车。
  他是不打算冒险再往下走了,山高路远,天寒地冻,他可不想死在这荒郊野地里,原也不值得。既是个没人要的人,丢在这里大约也无妨。
  死了就死了,花钱的那个还能知道不成?
  这么想着,车夫直接收腿爬上马车,把车里被棉被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扛出来。扛下马车直奔庙里,找了个避风的角落把人放下来。
  车里还有草席,他又回头去拿,拿到庙里盖到棉被上。他也不知道这被子里裹的是谁,也不知道死了没有。他都赶了两天的路了,这人一点动静都没有,根本不像个活人。
  使银子的人说了,好生把人送到地方,别的莫多管。
  他是有些好奇心的,虽然不多,心里想的是等这人自己醒过来,到时便知其中一二。但他这会儿是等不了了,觉得再走下去,自己得陪着一起死在这路上。
  他把草席盖好,用脚踢两下,自语出声:“你莫怨我,冻死了来世就投个好人家,别再叫人丢来丢去的。你也看到了,这天实在是冷,满眼看去一个庄子都不见,车上的干粮不知道能撑到哪。我惜命,便不陪你了。”
  他想把草席被头掀开看看里头到底裹着什么人,又觉得多管多看要惹是非。都是个将死的人了,说不定早已经死了,他胆儿小,看了晚上要做噩梦。
  庙里也并不暖和,车夫不再多留,直接转身出去跳上马车,回头走了。
  马车摇摇晃晃沿原路回去,远成风雪中的一个小墨点。
  **
  庙外的风雪仍大,被被子草席裹着的人始终没有动静。
  破窗里一阵一阵泼进如面般的白雪,打落脱漆红柱边的蛛网。
  落在地上堆起来,越积越深。
  荒野的夜色起的早,即便白天,风雪中的天色也是暗的。暮色笼罩下来,夹杂风雪,庙里更显昏暗。
  忽而又有脚步声,踩着积雪吱吱作响,声音由远及近,近到庙门外。再听,便是鞋底踩上泥地的声音,稍显得有点闷。
  进庙里来的是一名男子,黑衣黑靴,披着棉厚的黑色斗篷,帽子盖住脑袋,只露出眼睛到嘴巴那一点部位。
  五官倒是好看,剑眉星目。
  男子掸掉斗篷上的雪,往庙里避了避。
  许是在等风雪变小,待会儿还是要赶路。
  等着的时候往庙里看了看,目光扫过结了无数蛛网的残败佛像、脱漆柱子,最后落在角落里的草席上。这样的破庙里有这样完整的草席,显然有些不太寻常。
  男子往草席那边走过去,弯腰掀开草席,便见下面被遮起来的是灰布被褥,用软绳捆着,被头那里还能看到头发,应是裹着个人没错了。
  他伸手解开绳上活扣,扯开被褥,便见一个素衣女子合眼静静躺着。
  荒郊野岭的,这事倒有意思,男子嘴角勾过一丝笑。
  目光落在女子脸上,只见细皮嫩肉的一张小脸,被一头乌亮浓黑的长发衬着,皮肤白得欺霜赛雪,和庙外的风景得可一比,且毫不逊色。
  女子眼睛虽合着,但可见睫毛很长,嘴巴小巧精致,不点而红,是樱粉色。
  不知哪里的姑娘,这脸蛋可称国色。
  男子饶有兴趣地看一气,拿下腰上的短剑,又勾了勾女子的衣袖衣襟。外衣衣襟拨开一些,便看到里面揣了不少银票。
  他见银票最亲,伸手过去,尽数拿了出来。
  拿到手里数了数,足有一千两。
  想是发财了,他把银票揣进自己腰包里,又用短剑在女子身上找了找。没再找着别的值钱的东西,便把短剑挂回了腰上。
  拿了银票没急着走,男子蹲在女子面前又看了会。心想不知这女子是被谁丢下了,也奇怪,像个死的一样。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他伸手放到女子的鼻下,发现确实没有鼻息。
  本来还想带她走的,这会只觉可惜,长得这般好模样,却已经死了。
  男子摇头站起身来,转身去看庙外的风雪。
  风雪此时小了些,他裹一下斗篷,迈步出去,低头走进风雪中。走了数十来步,突然又想到什么一样,蓦地停住了步子。
  步子停半晌,他折身回去庙里,直接到没气的女子身边蹲下来。他没再探她的鼻息,而是伸手去握了她的手,沿着手腕伸进了她的袖子里。
  手是凉透了,袖子里却有温度。
  如果真是个死人,在这样的天气里,十床被子也不定能把人的尸首焐得这么热。他又思索片刻,拉起被子裹回到女子身上,绑好软绳,直接连人带被扛到了肩上。
  他住的地方离这不远,把人扛回去,说不定能活。实在不能活,就挖个坑把她埋了,让她入土为安,就当做了件好事,也不算白拿了她一千两银票。
  作者有话要说:朝(zhao)雾


第2章 
  黑衣男子扛着裹人的灰褥子走过几里风雪,到一处山脚沿山路上山。再走过一程还算平顺的山路,到一座茅草屋前。
  茅屋是木头制的隔墙,灰草覆的顶,倒有好几间。
  男子在门口掸掉斗篷和被褥上落的雪,扛着女子打起门上的棉帘进屋。屋里生着暖炉,封起的门窗把暖气笼住,比外面暖上许多。
  冻干的脸碰上暖气,不由得有些红。
  男子进屋后直接把女子扛进房间,连着灰褥子一起放到床上。而后他先脱掉自己身上的斗篷挂到一边,再去帮那女子解褥子上的软绳。
  门上棉帘又响,一个着素袄的女子探头进来,往男子房间这边来,问他:“扛那么大一个物件,这又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男子把解开的软绳抽掉,笑一下道:“一千两银票。”
  女子走到他床前,看他掀开灰褥,只见褥子里躺着个妙龄女子,合眼睡得正安宁。女子模样生得周正动人,肤白貌美让人眼眸惊艳。她只看一眼,便怔了神。
  怔一会,女子收起目光看向男子,“你怎么劫了个女人回来?”
  还生得这样貌美绝色,模样娇气金贵,和他们这个茅草屋实在格格不入。
  男子往床边一坐,把腰包里的银票全部掏出来,送到女子面前,“我楼骁没混到需要劫女人的地步,西边路上破庙里捡的,整整一千两,你点点。”
  男子叫楼骁,和他一起住在这茅草屋里的女子叫柳瑟。两人都是孤儿,打小作伴,在乡野闹市中摸爬滚打着长大,偷过抢过要过饭。两人此时住在这山郊荒野,没有正经活命的营生,算不得务农良民。说好听的是游侠,不好听的就是流民。
  柳瑟狐疑地看楼骁一眼,接下银票点了点,果真有一千两。点完银票,目光落去静静躺着的女子身上,又看向楼骁:“银票是她的?”
  “嗯。”楼骁点一下头,“我在庙里探过了,没气儿,身上还热,兴许是才死的。再瞧瞧,若是活不过来,雪停了找个好地方把人葬了,一千两就是丧葬费。”
  柳瑟把手里的银票卷一卷,伸手过去放到女子鼻子下。
  探一下斜目看向楼骁,“胡说,好好喘着气呢。”
  楼骁不信,拨开柳瑟的手自己又探过去,发现果然有气。在庙里的时候明明是没气的,不知现在怎么又有了。
  他收回手看一眼柳瑟,“奇了。”
  柳瑟乜他一眼,“真是庙里捡的?”
  楼骁点头,“若是劫的,拿一千两就够了,劫个人回来做什么?”
  柳瑟嘀咕,“色心饿鬼催的。”
  楼骁噎了一下,“我是正人君子,什么色心饿鬼?!”
  柳瑟又乜他一眼,“呸!”
  楼骁:“……”
  **
  朝雾是被厘夫人眼含浊泪硬逼着喝下毒…药的,毒…药喝下去后没多久她就没了意识,再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言侯府厘家,也再没她这个人。
  在她再度有些意识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应该是死了,只是不知道是躺在黄泉路上,还是躺在了十八层地狱的炼油锅里。
  她婚前失贞,下地狱也要受苦吧。
  耳边有婉转呜咽的横笛声,朝雾迷糊着意识听了很久,听到眼角流下两行清透的眼泪。待她迷蒙着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是茅草屋的房顶。
  她想象中死后的世界,不是这样的。
  除了茅草屋,还有活生生的人。一个手握横笛的黑衣男子走到床边坐下来,长发落肩滑几缕到胸前,看着她问:“醒了?”
  朝雾眸子轻动看向男子,嗓子干哑得发不出一点声音,身上好像也动不了。她突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死了,更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里。
  黑衣男子起身到桌边端了碗水,过来她床头坐下,伸手抄到她背下扶她坐起来,然后扶住她的肩,把碗送到她嘴边,“喝点水。”
  朝雾本能地不想跟一个陌生男人挨得这么近,从小就受的严苛礼规也不允许她这样。她试图避开男子,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但她是真的渴,只好闭眼喝了半碗水。
  喝完水男子放开她,让她躺回床上。
  之后男子没多问她什么,拿着还剩些热水的碗,又起身出去了。
  朝雾躺在床上,木木地转头看了看自己躺的这间茅草屋,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好像没有死,而且也已经不是在言侯府。
  刚才那个男人她不认识,她常年深居大院,认识的外男本来就不多。
  躺了一会,身上慢慢有了知觉,朝雾动动手指。
  外面门帘又生响动,男子端了个大碗进来,手里拿着竹筷子。
  楼骁把大碗放去桌上,先过来扶朝雾坐起来,用塞了稻草的枕头给她靠着,跟她说话:“我叫楼骁,姑娘叫什么?家是哪里的?”
  朝雾坐着不动,呼吸轻轻的,也不说话。
  楼骁手捏筷子,把饭菜往她面前送一送,“饿不饿?”
  朝雾从来没这么渴这么饿过,暗暗地吞了口口水,却仍然不想开口说话。
  楼骁笑一下,眉眼好看,夹起菜往她嘴里送,“这里不是你待惯的深宅大院,没那么多讲究,我救了你一命,你叫我恩人也行。”
  他和柳瑟早聊过了,这姑娘一定是哪个贵族人家的小姐。从小就娇养起来的,连手指都嫩得没有一丝糙痕。和他们两个乡野里混大的人比起来,这姑娘简直就是九重天上的仙女。
  朝雾这会儿是确定知道自己是没死了,不知道为什么没被毒死,但是也没什么生的心思。原本闻着有些香的饭菜变得无味,她垂首摇摇头,不张嘴。
  看她这个样子,楼骁把夹起的菜放回碗里,“不饿?”
  朝雾把头撇向一边,什么话都不说。
  楼骁又试了一会,没劝她吃下半口饭,便作罢了。
  柳瑟下山去附近的一个镇子上买东西去了,晚上也不知道回不回来,她时常有别的去处。山上现在只有他在,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伺候这位刚醒的姑娘。她不吃,那就只能饿着。
  大约是有怜香惜玉的心理,楼骁很有耐心,把装着饭菜的碗放到一边,过来坐到床边继续盯着朝雾,对她说:“这里是片荒山,最近的镇子也有三十里路,我是从庙里把你背回来的,你还记不记得你是怎么到这里的?”
  朝雾什么都不知道,她只记得自己喝下毒…药之前,她父亲母亲是怎么痛斥她的。盖在被子下的手掖在自己的小腹上,她压着气息深吸口气。
  吸完后伸手出来掀开被子,下床趿上鞋,直接就往外走。
  楼骁不知道她要做什么,随她身后站起来,看着她走到门边打起帘子出去。他伸手拿上自己的棉斗篷,跟过去打起门帘。
  往外看,只见她慢着步子往前走,似乎是要下山。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比下雪的时候更冷。
  朝雾穿着不算厚的袄裙,裙摆遮到鞋面,脚下走一步便留下一个小小的鞋印。
  她此时身上没有一件金玉首饰,头上绾一个简单发髻,余下长发垂落过腰。风一吹,裙摆和长发扬起不一样的弧度。身上袄裙料子也不好,灰扑扑的,却仍然掩不住她满身的香软娇气与贵气。
  楼骁放下门帘往前跟两步,冲着朝雾的背影高声道:“姑娘,我这还有你一千两银票呢。”
  朝雾走得慢,只才走出去三五米,但她像完全听不到楼骁的声音一样,步子都不停一下,仍然一步步地往前走,每一步都很慢。很僵的,像只木偶。
  楼骁踩着她的脚印往上跟两步,在要跟到她身后的时候,只见她身形忽然一软,身子坠下来倒在了地上,之后便动也不动。
  楼骁急急到她旁边,用手里的斗篷盖到她身上,把她从雪地上抱起来,匆匆回屋。到屋里还放回床上,碰到她手指冰凉,帮她把被子掖到下巴底下。
  觉得她还是冷,楼骁想了一会,又去柳瑟的房间找出她的汤婆子,灌上滚烫的热水塞进朝雾的被窝里。怕烫着她,便放在脚边半尺的位置。
  朝雾再一次陷入昏迷,昏到晚上也没醒,而晚上柳瑟留在镇上没有回来。
  楼骁给昏迷中的朝雾喂了几次热水,让她暖着身子。饭是没法喂的,只能等她醒来再吃。但看她白天醒来后那副样子,好像是打算不吃不喝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晚上山间夜色深农,草屋外盘旋着如鬼嚎般的风声。房间里只亮一盏如豆般的油灯,驱散半室昏暗。
  楼骁坐在土炕上,头靠着木墙,嘴里咬一根干草枝,借着油灯的微弱光线,隔着那么一段距离,静静地看着躺在床上的朝雾。
  房间里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灯苗的火光摇曳在女孩子的脸上。空气里似乎还有一丝淡淡香气,轻轻幽幽地飘在鼻尖上。
  这么清冷的房间,愣是有了一丝女子香闺的感觉。
  楼骁不知道她是谁,不知道她叫什么,也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才会醒来后不愿吃喝,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
  但现在他大抵知道,她此时可能无亲无故,也无处可去。
  作者有话要说:咦?居然有小仙女看文嘛,有点惊喜
  那留言发红包鸭


第3章 
  凛冽的寒风在山涧里呼号了一整夜,朝雾昏迷到后半夜再次醒过来。
  她第二次昏迷后做了个很长的梦,梦境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仿佛以一种古怪诡谲的方式领着她走完了现有的一生。
  步伐颠倒,裙裾翻震,快慢递进。
  等落到终处,是高位。
  朝雾在梦终后惊醒,脑子里回闪梦里所有的画面,再想细细深思时,却发现竟都记不起来了,散得像雾一样快。
  最后唯一落了轻痕在她脑海里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长大后,带着她重新站回了人尖儿上。而那所处的高位是什么,也不清晰。
  油灯细弱的火苗微光罩着草屋一角,光影轻轻地晃。
  朝雾躺在床上发怔,眼珠子木得像拧干了墨汁的灰毫,枯着不动。而她脑子里,来来去去回响一个声音:把孩子生下来,活下去。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不知道这么想了多久,也不知道想了多少遍,朝雾深吸一口气,撑着身体里仅剩的最后一丝力气,撑起胳膊坐起身,掀开被子下床。
  这会儿是严冬,脚一伸出被子就觉出冷意。屋里虽生了暖炉炭盆,但也不及藏了汤婆子的被窝里暖和。她不自觉地轻轻抖一下身子,放腿下床,趿上鞋。
  下了床还没走上两步,身体里的力气撑不住,腿脚发抖,腿弯处一软,整个人又扑在了地上。闷闷的一声响,惊醒了坐在土炕上靠墙而眠的楼骁。
  楼骁非常警觉地睁开眼睛,同时本能反应一样,伸手一把抓起放在旁边的剑。借着油灯微弱的光线看到是床上的女子起了床,他才松口气。
  楼骁猜想着她的意图,放下手里的剑下了土炕来,到她面前直接把她抱起来,仍往床上放,对她说:“你若是想下山,也得养好身子再走。夜里风冷,就你这风霜不经的模样,完好的身子也未必走得出这地界。”
  被楼骁抱着放到床上后,朝雾立马往后挪了一下,明显是不太适应和男子这样接触。她伸手捏住被角,轻轻往身上扯一下,低眉敛目好半天,低声开口道:“我饿了。”
  楼骁看她醒了扑在地上,还以为她又是要一副活死人的模样下山。听到她说饿了,这又松了口气,“你等会儿。”
  楼骁打了帘子出去后,朝雾坐在床上,借着油灯的光线又转头看了看自己所处的环境。茅草屋里摆置不多,十分清寒。
  她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白天醒过来的时候没心思多想,这时也才真正有心思想这些问题。
  她想,她没死成,是她父母手下留了情,终是下不去手要她的命,还是她自己命硬呢?
  靠在床头木木想了一会,门板门帘响动,出去的黑衣男子又进来了。他手里端着坡口瓷碗,在微暗的光线下浮着光,浅浅的白。
  “给你热了饭菜。”
  楼骁把碗和筷子都送到朝雾手里,自己转身去油灯边。光线太暗,他把灯芯拧长些,又挑了挑,屋里顿时明亮起来。
  原楼骁和柳瑟晚上都不点灯,什么都要钱,这灯油也不是天上掉的。今晚因为朝雾在,楼骁才把灯留着,但只留了一点灯芯。
  朝雾坐在床上,捏着筷子吃一口饭。
  言侯府里规矩多,她是打小被规矩框着长大的,吃饭也便十分秀气,慢慢地夹,缓缓地嚼,一点声响都没有。
  楼骁坐在土炕上看她吃饭,只觉好看也好玩儿,忍不住在嘴角挂上笑,不知何时又捏了干草枝咬在嘴里,懒洋洋的。他浑身上下都有一股子不同于朝雾的散漫气,但模样生得好,笑起来便格外耐看。
  朝雾没和陌生男子这么共处一室过,更没有被哪个陌生男子这么看过。世家大族里的公子哥儿,瞧人也不会这么瞧。知道这里不是言侯府,她默默低头吃饭,并不出声说什么。
  碗里粗粮淡饭,和言侯府的饭更是不能比。即便在嘴里嚼碎了往下咽,朝雾仍旧觉得刺嗓子。但不吃这个就没别的吃,她饿得很,只能一口一口往下咽。
  吃得大半饱,身上有了点力气。
  朝雾放下筷子,整齐地搭在碗沿上,要起身。
  楼骁眼色活,下炕到床边,直接拿走她手里的碗筷,“你歇着吧。”
  转身出去放到外面的桌子上,回头再进来。
  朝雾坐在床头没有动,背靠木栅墙,片刻问:“这是哪儿?”
  楼骁仍坐去炕上,捡起炕桌上的横笛无意识地把玩,对朝雾说:“一处荒山,也不知算哪个州哪个县,最近的县城是和州县,在五十里开外的地方,再近些,有个温水镇。”
  朝雾敛着眸子,双手交握,掖在被子上,又问:“你救了我?”
  楼骁不讲那些虚礼,说话的时候直看着她,“对,在山下西边不远的一个破庙里,裹着褥子包着草席,你那是……被人扔在那了?”
  交握在一起的手指搓了搓,朝雾没出声。
  楼骁看着她,心里自有估量。猜想她是不愿答,便不追着问这个了,就当她无家可归无处可去,又问她:“你叫什么?”
  朝雾连这个也不能说,缓缓摇了下头,“都忘了。”
  她原叫厘朝雾,是京城言侯府的嫡长女,但自从服毒失去意识之后,再在这个陌生又简陋的地方醒来,她心里也知道,这世上再不会有厘朝雾了。
  言侯府的大姑娘厘朝雾,她死了。
  她现在不是厘朝雾,她也不知道她是谁。
  楼骁神色探究地看她,想知道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假若是真话,那她白天里醒来那行径是怎么回事?假若是假话,那必定是想好了要与往前的事彻底做了断。
  他想,她是被人抛弃了?
  抛在这荒山野地,如果不是他风雪里扛回来,这会儿早已经冻死在那破庙里头了。
  楼骁没再多问她以前的事,又问以后的事:“接下来做什么打算?”
  朝雾低着头继续轻摇,“什么都忘了,也没地方可去了……”说着抬起头,终于看向了楼骁,用微低的语气问:“你是什么人?”
  按照现在的情况判断,朝雾只能确定他不是坏人。他救了她回来,让她躺在暖热的被窝里,还给她热水喝热饭吃,也没有轻薄她,自然不会是坏人。
  楼骁却是个自己个也分不清自己好坏的人,他冲朝雾笑一下,“江湖骗子。”
  朝雾怔怔的,听不出楼骁这话说的是真是假,只觉得这人说话不大正经。高门大院外的人她接触不多,她从小到大都只和京城里的贵族打交道,最常见的多是贵族小姐。
  楼骁看她这模样便越发想笑,抿了抿,“我叫楼骁。”
  朝雾轻点头,表意自己记住了。
  楼骁不像她说话慢而有礼,婉转又婉转。
  他豪爽直接,又道:“你要是不嫌弃这儿,就留下吧。”
  刚没了厘家大姑娘的身份,从深宅大院被抛到这荒郊野岭,朝雾便是想自个儿走,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难得她的命没差到极点,遇到这么个人,救了她照顾她还愿意收留她。
  朝雾不矜着,知道自己已经没了矜着的本钱,顺着话儿便点头,“嗯。”
  楼骁不知道她突然的转变的原因是什么,但知道一样,他问不出来。他也不是爱刨根问底的人,便配合着朝雾,对她说:“再睡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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