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空花无卦-第33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可这红色的婚礼还是让他觉得刺目,韩苏面上的笑意都是为了她。他与她的羁绊可能比他所预料的要多上很多。
左非色突然很后悔,为什么自己不早点将她带离韩苏,为什么不早一点留她在身边。
到处都是热闹一片,新娘的嫁衣红得眩目。左非色一直注视着新娘身边的那个单薄身影。他知道那是她。帷帽下的她该是怎样表情,亲手将心上之人推入她人怀中。
即将三拜,人群开始高涨,新娘身旁的帷帽身影缓缓隐入宾客之中。
左非色失了她的踪迹,心下着急起来。不管不顾地四处找寻,却偏偏未曾见到。
她会去哪?
一遍遍问自己,可他却没有答案。
算不出她……
没有目的地找寻,兜兜转转,他的耳边传来一声声人群的欢呼。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左非色能想象这样的话语在她听来会是怎样的诛心之痛。
不觉中他加快了步子——无卦,让我找到你。
夜幕初上,他不知在这府内兜了几个来回。宾客渐渐散去,他抬头看了朗月星空,有些迷茫——去哪找她?
突然,他顿住了步子。
熟悉的气息从墙那边隐隐传来。
是她!
左非色二话不说跃了过去。
轻轻站在几丈之外,他能清晰地看到她站在那处墙角,一动不动。
可能是他步子太轻,又或者是她没有注意,总之无卦完全没有发现他的到来,依旧那般不声不响地站着。
“姬无卦——姬无卦!你给我出来!”
墙内传来韩苏声嘶力竭的呼喊,他终是发现了李代桃僵的事实。
左非色看到无卦的肩头微微颤抖了一下,单薄的身躯仿若落叶一般,萧瑟孤单。
那一刻,他的心似被纠了起来,没有意想之中看到两人分开的欢喜,也没有一丝乘虚而入的自觉英明。而是被一种满是复杂的情感填得深深满满,怜惜,心疼,又或者是自责……
为什么自己没有一开始就陪在她的身边。
为何要放任她为韩苏改命。
为何放任她今日这般伤心……
为何自己没有早一步出现……
墙内的呼喊清晰可闻,一声一声撕心裂肺。
沿着墙壁,她缓缓下滑,在墙角缩成了一团。
空气中传来丝丝血腥气息,借着月光,左非色看见她咬住了自己手臂——竟是这般难过吗?
“报应……报应……”她的声音很轻轻,还有几分迷茫无措。
他听到她的喃喃自语,脚下仿佛生了根,就那般定在原处,静静看着她。
她整个人都在颤抖,瘦弱的肩头轻微耸动。
无卦她……竟是哭了吗?
他从未看到过她哭。
而这第一次,是为了韩苏……
那一刻,左非色很想上前拥抱她,可他还是制住了自己——不要打扰她。
无卦,我给你时间,忘记他……
于是,那一夜,左非色站在不远处静静守了她一整晚。
凉风瑟瑟,她不知他在身边。
割断一份感情,需要时间。
无卦,我可以等。
那一夜,左非色任由心中思绪生长蔓延,毫不控制。
那一夜,他终是明了心中所想,所念,所愿。
他,心里有她。
不知何时,不知何地,就那般自然,那般水到渠成……有了她。
……
……
天色既晓,清晨的凉气袭来,断了他的思绪,定了他的心神。
左非色看着那个蜷缩在墙角的身影缓缓迈出了步子。
——无卦,从今之后,换我在你身边。
抱起她纤瘦僵硬的身躯,他若无其事,“找到你了。”
“怎么是你……”她的问句有些断续,已是力竭。
他微笑应答,“为什么不会是我。”
从今以后,都会是我……
~~~~~~~~~~~~~~~~~~~
~~~~~~~~~~~~~~~~~~~
~~~~~~~~~~~~~~~~~~~
开春以来,这山中也渐渐热闹了起来。新嫩的绿色取代片片白茫,挥走冬的凛冽。
曾经的国师大人很满意现在的日子。这青州界内的山成片成片,与无卦隐居在此再好不过。已经“死了的”两人,想必韩苏也不会再追究了。
以后吗……就在此处,安心做他的长青,左非色什么的都是云烟了。
唯一可惜的是,无卦的眼睛。
他再也看不见她眼里的惊艳,看不见她眼中的欢喜。
每每想到这个,长青都很惆怅——真是可惜了本人这张好脸啊。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最重要的还是她能一直在自己身边,不是吗?
而且,这独一无二的隐居之地,她与自己分享,实在是……美妙得很啊。
嗯,什么时候把亲成了。自己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想想以后了。
脑海中旋转着对未来的期待,长青很是惬意地抿了一口酒——嗯,无卦的手艺不错。这十年佳酿果然醇香。
眯着眼,嘴角不觉就挂上了笑容,眼光寸寸凝视身旁端正而坐、“目不斜视”的她,满足不已——得养得再胖些,现在……太瘦了。
身上满是不自在,感觉着那些微发烫的眼神,无卦不动声色稍稍偏转了身体,抬手端着酒杯,遮住了那抹肆无忌惮的视线。
嗯~?
长青皱皱眉,放下手中杯子,坐在凳上倾身靠了过去,“无卦,再酿酒些吧。”
少了国师那妖孽的鸢尾花香,他的气息溢出淡淡杏花酒香,偏又故意凑得那般近,让无卦瞬间红了耳廓。
她微微偏头,“杏花还没开。”
长青看着面前的红晕,心下痒痒麻麻,越发靠近了几分,“南边的花开得会早一些,无卦,我们且出去游玩一趟采些回来可~好~?”
太近了……
姬无卦放下杯子就要站起身,却被身侧不紧不缓地拉住了手腕。
“你觉得怎样?”他说得缓缓慢慢,虽然看不见,但无卦依旧能够想象出他嘴角勾笑、夺人心魄的模样。
“也好。”她略低了头,有些无措。眼睛看不见,感觉越发灵敏,她觉得出自己与长青的距离近、在、咫、尺。
牵了她的手,长青温温握住,“其实,我们是该挑个日子了。”
无卦脑中闪过一道电光——日子?
“这些年,长青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跟着你……”他顿了顿,带点调笑,“难道无卦不该给长青个说法?”
“……”说法?
“长青没什么要求的,只要挑个好日子就行。”
“……”这是……!
“聘礼什么的,无卦不用担心。该有的……一样不会少。”他边说边扣了她的手指,寸寸相触,“人生苦短,无卦不觉得有些事……能早不宜晚吗?”
本在羞涩之中不知如何回答的无卦,听了这一句话,突然就醍醐灌顶般紧紧回握了他的手。
……
“好。”她回答,没有犹豫。
只因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一件被他醒来的欢喜一时掩盖的事情。
长青借命延寿,太子那一次的九年,如今也只剩六年而已……
他们,蹉跎不起。
“无卦,我很高兴。”长青倾过身将她拥在怀中,呼吸与她不过一指,嘴角温柔的笑意暖了一室,“无卦……”他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沉沉的意味,醇醇如酒香。
那般近的呼吸,甚至还能与他鼻尖相触,满是凉凉的诱惑,无卦的脸已是烧得通红。她慌乱了起来,想说些什么缓解这四周让她陌生、紧张的氛围,“长青,我……”
他轻哼了一声,仿若对她那句“长青”的回答,又仿若只是想打断她的话语。
而接下来,他实实在在封住了她所有的话语。
……
唇上传来微凉的相贴,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可又那般不容拒绝。
不熟悉的酥麻散遍,她不觉攀住了他的肩,无所适从。
感觉到她的默许,长青一手就将她抱坐在了自己怀中。
“无卦……”他间歇的低喃,复又贴上她的唇,辗转。
缓缓探入她贝齿的那一刻,他觉出了怀中人的颤抖。单手扶住她的后脑,紧紧相偎,不放过她的一丝呼吸,不容一丝逃离。他终是实实在在拥她在怀,不再顾忌。
无卦,你是我的。
感受着他吻,带着酒香,带着炙热,带着那似能溢出的情感。她就那般红了眼眶,满满的欢欣,满满的高兴,与满满的失而复得。
从今之后,她的世界只有他。
步步走来,柳暗花明不过如此。
长青缓缓闭了眼,静静享受——嗯……先将这亲成了,再告诉她实情吧。
……
……
……
其实……
长青所谓的实情是……
……
……
——嗯。他不是短命相了。
无命之人,逆天改命。同生共死,成就置之死地而后生。
长青如死人一般的那四年,离祭祀建坛为祭,终是将他命格打乱重来,得以苏醒。
只是……他再也见不到师父了。
~~~~~~~~~~~~~~~
日子要挑,自然就要挑最好的。这对于算卦吃饭的两人来说那是小菜一碟。
只不过……
“为什么选这个?”无卦单手还是指算的姿势,有些不解地看着身旁人,“十月初六才是最好的日子。”宜嫁娶,绝对的宜嫁娶。
“不行,太远了。”长青毫不犹豫的否定。十月?那岂不是还有大半年?怎么可能?
“但这个太仓促了。”无卦皱皱眉。四月,岂不是就是下个月。
“不会不会。”他笑着道,“无卦,你就放心吧。一切由我。”
最后的最后,无卦妥协了。
于是,日子就是下月十八,二十三天之后。
而接下来,面对突然涌现的大批暗卫,无卦抚额了——什么时候出来的。
这四年,她知道一直有暗卫在身边相助,是离祭祀留下来。有两个人,而且从不会出现在她面前。
现在一下这么多……
她突然又想到了当时长青还是左非色的那段日子——暗卫处处。
国师大人果然风采依旧。
里里外外有那么多安慰操持,无卦一下就闲了下来。长青自然是分分钟相伴,不离一步。
本来这是培养感情的上好时间。
只是……
只是……
长青眯着眼看着无卦手中的那个小黑球,“不是说明年才能有吗?”
无卦愣了愣,而后意识到一定是平日里的暗卫告诉他的。
“正好那户隔壁的狗生了只纯黑的,他便帮我讨来了。”
长青带笑摸了摸那黑色的小脑袋,却不想被一口叼住了小指——嗯?还有些疼呢。
面上顿了顿,而后不动声色地弹了个小爆栗。
“唔——”小黑球缩了回去。
“无卦喜欢就好。”他的声音柔柔软软。
“嗯。”无卦很开心的抱紧了怀中的小狗。
小黑球恨恨看着那个弹自己脑袋的人,示威般蹭了蹭无卦,“汪~”
长青:……(收回刚才的话还来得及吗?)
于是,两人之间多了一个小黑球。
小黑球喜欢争宠,小黑球喜欢无卦,小黑球是电灯泡……
~~~~~~~~~~
终于到了成亲那一日,高堂之上没有一位长辈。
无卦没有过问离师伯为何不在,在她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长青能醒来,与师伯有关。而师伯,怕是……
帮无卦装扮的是她熟悉的那两个暗卫,曾经她俩在洛阳城郊的那间小屋陪了她好几个月。不过,暗卫中很多曾经熟悉的面容都不见了。那一夜,他们都留在了洛阳城的皇宫之中,再无踪迹。
“姑娘,大喜的日子,要多笑笑。”
“嗯。”无卦收敛心中情绪,缓缓牵了嘴角。对着眼前黑暗一片,她笑了出来。
过去的都过去了,如今她能做的就是抓住幸福,哪怕只有一瞬,她也绝不放手。
无卦,不要再让自己后悔。
暗卫的声音带着经验,“姑娘,你今日真美。”
是吗?无卦笑笑,站起了身。
“无卦。”门外传来他熟悉的声音,“可好了?”
“大人莫急,这就好。”暗卫姑娘很是利落的最后帮无卦理了理衣裳。
“姑娘,好了。”
“嗯。”
盖上头盖,就着暗卫的相扶,无卦一点点走向了门口。
门开,金色的阳光洒遍红色的闺房。大红的嫁衣,在阳光之下光彩熠熠。
长青牵住她的手,柔软纤细。
“无卦,长青今日真的很高兴。”
缓缓回握,盖头之下她绽出了笑。
——长青,我也是。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作者有话要说:
娘子感觉这应该差不多了吧。。。嘿嘿
接下来应该是韩苏了~
韩苏番外
无卦是韩苏第一个为之动心的女子,也是最后一个。
他曾以为她会是一生一世的陪伴,哪怕只是最后两年不到的性命。
可后来,时间越来越多,人生越变越长,她……也离自己越来越远。
从小到大,韩苏一直都被贴着“短命皇子”的标签,生活在这个对他来说陌生而又不怀好意的世界里。人们的眼光从最开始的同情渐渐变为了冷漠,最后只剩下了不屑。
既然是个要死的,讨好不讨好又有什么意义。
既然是个短命的,得罪不得罪又有什么关系。
他一直站在边缘,皇室的边缘、死与生的边缘。
那一年冬日,韩苏去到青州,是为他娘的祭日。转眼,娘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十年了。
娘没有葬在皇陵,而是葬在了家乡青州。也是,一个连封号都没有的宫女怎能藏入皇陵。祈王爷,祈王府……这些都是她死的那年才有的富贵荣华。最是寡情帝王家,没有人比韩苏了解得更多。闲散王爷,也不过是等死王爷罢了。
可他没想到,也正是这一次出宫让他遇到了她——无命之人、逆天之人,他的救命稻草,姬无卦。
他记得那一日,从早上开始就乌云密布,凛冽的寒风一直呼啸,没有停歇,仿若为他的生命做最后的祭奠。
荒郊野外,是杀人灭迹再好不过的地方。看着眼前那些黑衣刺客,韩苏突然觉得自己仿佛一直在等这一天。从出生起,就在等着这一天,死的这一天……
所有人都告诉他会有这样一天——他会死,在不到二十的年纪,匆匆离去。而今,终是让他等到了吗?
身旁的护卫早已一个个死去。
刺客步步紧逼,毫不停歇。
“得罪了。”刺客蒙着面,可韩苏依然能分辨那是笑着说出的话。结束一个人性命,对这些人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他们不会害怕、不会恐慌,反而还有着嗜血的快感。
左肩传来一阵刺疼,迅速抽离的长剑在空中用血划出了一条美丽的弧线。
不是一击必杀吗?
韩苏的嘴角牵扯出一丝无奈的笑意——这可不是失手,那刺客……是故意的。故意让他在死前好好感受一下这个过程。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有一种解脱的感觉——十几年,终是要走到尽头了。
其实,能死在青州,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
——
算是死,也绝不让你安心!
脑海中恨恨浮现出那个人的名字——韩晟。
撑着最后一丝清明,他向身旁的密林猛冲去。
“追!”身后传来刺客们不屑一顾的声音——困兽罢了。
借着林木的掩护,他终是稍稍跑远了一些。而身后那些追击的脚步仿若玩耍般肆意地追追停停,带着恶魔一样追命的笑声。
“二皇子,我劝你最好还是乖乖停下。早死晚死都是死,就不要再反抗了。”
失血严重,天地开始眩晕。他在做最后的挣扎,释放最后的不甘。
终于,脚下一重,他侧身跌入了一旁的灌木之中。
再也支撑不住的身子,重重躺倒在了地上。
可恶……
他终是失去了意识。
本以为在劫难逃,可是醒来的时候,他见到了她,一个木着脸的奇怪女子。
他,没有死。
她救了自己,还对自己说‘追你的人都已经撤了’。他一下就起了戒心——她是不是知道什么?她为何要救我?
事实证明她确实知道什么。在他说出自己叫“苏寒”时,她那一句反问‘哦?是吗?’让韩苏瞬间觉得自己仿若一个被她玩弄在鼓掌之中的小丑。
直到后来她那与了清大师无二的批命话语让韩苏突然意识到——这个女子,不简单。
而她……会不会就是自己的一线生机?了清大师所谓的无命之人?
她姓姬,名字叫无卦。
“难道姑娘是个算命的?”这是他听到她的名字时的第一个反应,而这一句话让面前的女子僵了脸庞。呃……他不是故意的。
无卦是一个怪人,在当日的韩苏看来就是这样。独自生活在山中的女子,会算卦,而且本领堪比了清大师,怎么想都很神奇。她身子单薄,长相算不上漂亮,却是很耐看的那种。固执、毒舌、面无表情、嘴硬心软、对狗比对人好……她的缺点确实不少。
然而她却让他觉得安心,从未有过的安心。在她面前,他是一个弱者,一个在她卦象中短命到可怜的弱者。可她却能豪无所谓地说——“你名字里有个‘苏’字,还有什么好怕的。”
她闯入了他的世界,带着独有的卦者气势,点亮了他早已灰暗的世界。
那般笃定,那般随意,那般天经地义。
这么多年来,这是第一次有人告诉他——有什么好怕的。
有什么好怕的?你又不会死。
~~~~~~~~~~
后来,他邀请她去祈王府做客,一是为了表达感谢,一是为了自己——她很可能就是自己的一线生机。
无卦不喜多话,会安静地听你讲述,不插嘴,不说同情,只会淡淡一句,“都过去了”。其实,她安慰人的本领真不怎样,可每一次只要和她说话,他就能平静下来。
韩苏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无卦说那么多,说他的儿时、说他的娘。她,只是刚认识不到三月的人,可在不知不觉中,他已那样地信任她,在乎她。
直到上元节那一日,他才明了,原来她在自己心中已经那般重要。
挺身迎向程海手中的刀时,他的脑中来不及思考,满眼都是那把对着她的尖刀。不能伤到她……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想要守护一个人。
为了她受伤,说实话,韩苏觉得很开心。能护着她,能看她为自己担心,能那么靠近她。
醒来后,他对她说了那些话,那些隐隐表明心意的话。
——‘有些事……不是想不要就能不要的。’
那一刻,他是自私地希望能在她的心里印下痕迹,哪怕自己不久将逝。
薄命却不愿放手……
韩苏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是个好人。
而那之后,他与她之间多了些他所期盼的东西。他也开始真正见识到她的厉害。
她第一次为自己改命,应该算是春狩那一回。韩苏心里很清楚,这一次春狩对他这个短命皇子来说就是一场有去无回的狩猎——他,是别人的猎物。
可是,她不许他去,不让他去。
每每想到此,韩苏都会禁不住笑出来——那一下,她推得可是毫不留情。初春的湖水,想想都觉得冷得刺骨。也正是那一次伤寒,让他逃开了春狩,逃离了死亡。
而接下来小黑的死却是他们没有预料到的,韩苏有时甚至会觉得,那一次,是小黑替自己死了。
小黑死的那夜,她一滴眼泪也没有,就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一般,了无生气。她很伤心,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她伤心。
追去她的身边,她眼神空空地对自己说,小黑丢下她了。
那一刻,韩苏的心就像是被狠狠纠住了一般,他从未见过这般的她,脆弱、单薄、让他心疼。
‘不怕,你还有我。’
不怕,我还在你身边。他安抚着她,也安抚着自己——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无卦。
可后来的事……他永远料不到。
还记得冠礼之劫,那一段日子过得真是惊心动魄。冠礼前夕,也就十日不到的样子,她牵着他的手在王府中走走停停了一整夜,避开了刺客,而之后,付出的代价却是她足足昏睡了三日。在她沉睡的三日,他寸步不离守着她,心中只有请求——求她醒过来。过劫?改名?都不重要了……
那时,他还不知她的情况是因为反噬。
冠礼如期而至,无卦算无遗漏,终是让他平安渡劫。韩苏从未想过自己能真的完完整整拥有一次冠礼,平平安安渡过这些时日。可是,她做到了,用她几乎逆天的算卦本领做到了。她就是了清大师说的无命之人!自己命中的玄机!
然而,他完全没有时间去开心。因为……她看不见了。
虽然太医说过几日就会好,但他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似乎只要为自己改命,就会在她的身上发生坏事。
接下来的事情,发生得太快,快得韩苏至今想来都还有些恍惚。
上官家被灭,他随她救出了上官容若,也从此进入她精心为自己设计的局。
西胡,都发生在西胡,那个实在是让人欢喜不起来的地方。
就在那里,她抛下了他,毫不留情,干脆地抹去了所有。
她走了,留下一个在她看来“最适合自己的新娘”,容若什么都好,可是不是她。
他唤了她整整一夜,却没唤来半点回音——只要你出现,哪怕只有一面,只要一面,无卦……
可她没有任何解释,没有只言片语,就那般突然离开了。
韩苏从没那么恨过一个人,对他不闻不问的父皇、对他赶尽杀绝的太子,他都没那么恨过。可是那一刻,他恨她,真的恨她,恨她自作主张,恨她临阵而逃、恨她薄情寡义……
他不只一次地想过,如果她真地在乎自己,就绝不会将自己推入别人怀抱。
无卦,你知道吗?
就在成亲的那一刻,我还想着,从此之后就与你在西胡安安静静过一辈子,再也不回中原了。
那时的韩苏,只要有你,这一生一世,就够了。
~~~~~~~~~~~
因爱生恨,这个词在韩苏听来还有些陌生,可不得不承认,在他的心底,有那么一处阴暗的角落,让这四个字缓缓生了根。
新婚之后缠绵病榻的那几日,他日日都梦见她,梦里的她离他不过一臂之遥,却总也触不到。
后来,梦醒了,一切就那般散了,她不见了。
至于为她这般伤心,这般病重吗?你是皇子,洛国的皇子,就为了这么一个出自山野的女子痛不欲生?
笑话!天大的笑话!
韩苏,不过是个女人,你至于吗?
他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你至于吗?
可他的回答是……至于。
所以他需要她的理由,需要她的当面解释,需要她的出现。
可是,她就那般躲着,躲在他触不到的地方,不愿相见。
无卦,原来你也在害怕相见吗?
与上官容若的相处让他很不习惯。就像是突然被人偷走了最喜爱的衣赏一般,而后再被塞了一件别人看什么都好的衣裳,可偏偏他就穿了不舒服。然而,他偏要做给无卦看看,让她看看自己与容若相处无间,让她知道自己不是非她不可,让她后悔,让她嫉妒。那时的他甚至有些报复意味。
上官容若命格贵不可言?如果真是这般,我倒要好好谢谢你了……无卦。
谢谢你这般为我着想,真是受宠若惊!
……
可到后来,他明白了——不过是一件衣裳,为何要在意。
~~~~~~
而后,天险黑泽突然消失,西胡眼看将乱。
在听到黑泽消失的那一刻,韩苏下意识地想到——她要回来了。
果不其然,无卦回来了。她的身旁还站着一名带着面具的男子。她说这是她的师兄。
不管,怎样,她回来了,不是吗?
可还没等他好好与她叙上一叙,她就先开了口。她说她此来‘只为辅佐’。
辅佐这两字让韩苏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了清大师说过,自己如能过劫,必成大事。难道……
他是个皇子,自然明了这大事背后可能的含义。全身上下突然就有了一种神奇的血脉贲张之感,那般的跃跃欲试,让韩苏想与她说明的心意就那般淡了下去。很奇怪地淡了下去。人的心态是一件很神奇的事物,他眼里的世界开始一点点变了味。
——也罢,暂且先不为难于她,既然她是来相助,我欣然受下就是。至于那些纠葛……不急在一时。先由她相助离开西胡,再从长计议。
其实,感情什么的并不重要不是吗?
其实,他已经开始放下了。
当一个人开始理所应当地享受另一个人的付出,此时,就已没有了爱情。如果说,还有感情,那大都是不甘心。不甘心就这般被她放下,不甘心就这般让她离开,不甘心过往就那般过去,没有结局。这就像一个死扣,扣住她,也扣住他。如果没有人挣破,可能就那般一直扣下去。
她的辅佐,他要。她的心,他也要。
没有人会拒绝一个如此神奇的女子,她能带给他的也许远远不止活过弱冠。
一路上,韩苏看着无卦与她那位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哑巴师兄算个不停。他们的举动让韩苏突然想到了“方外之人”四个字。卦者这般逆天的存在,原来不止一个吗?
他们不断改变着行径路线,从马车到骑马最后再到不得不弃马而行,路变得越来越难走。虽然没有见到什么,但韩苏他们都知道——一路走来,危机四伏。
无卦与她师兄站在一起,有着说不出的合适,这在韩苏看来很有些不舒服。他对她知之甚少,不知她的过去,不知她的心情。独自隐居深山,有着不为人知的师门,而如今却又有了一位能力不下于她的师兄。
不止一次,韩苏曾有过怀疑——会不会,他们就是当年空花门的残余?如果是这样,那真是天助我也。
弱冠之劫已过,他必能成就一番大事,了清大师所言绝不会错。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