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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孽-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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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柳脸上两线泪珠颤颤,微微一动便滴在软烟一般的淡青色衣襟上,先前梳得一丝不苟的垂髫分肖髻已有些许凌乱之象,簪于髻边的一支镶宝石碧玺镂梅花簪几欲坠地。萧明远脸色铁青,坐在书房宽大的檀木桌后,瞪着跪在地上的女儿。
似乎是被强烈的怒意吓到,书桌笔架上挂着的一排象笔也来回轻晃着,令他看不清自己女儿的脸。又或许,这十七年从未看清过?怀柳心里想的,他这当父亲的从来不用关心。从她懂事起,琴棋书画,针黻刺绣,哪一样不是给她找最好的老师!他只道,在他一心教导下,怀柳定是闺阁女儿的典范,如今到了婚嫁年纪,自己精心挑选的儿郎是安国公苏家的嫡公子,家世高贵,风采翩翩,又与她青梅竹马,她还有什么不满意呢?
想到此处,萧明远的心头之火又窜起来,起身来回踱着烦躁的步子,厉声斥道:“你真是越大越无规矩!那苏昕有什么不好,竟让你这样哭得凄凄惨惨地不愿嫁?就是你不愿,萧家家训你竟是都浑忘了?三从四德也不知为何物了吗!父母之命已定,待过两天,苏家就会行媒妁之言,哪容得你任性,乱耍脾气!”
怀柳两颗如水杏眸满蕴着绝望:“父亲只觉得女儿在任性吗?”
“哼!”萧明远背着手又踱两步,立在离怀柳一丈远的地方,气冲冲道:“不是任性?那你倒给我说说,苏昕是哪一点不如你的意?你为何不愿嫁他?”
怀柳已几乎没有力气挺直身子,哀哀地伏在地上,只一味地哭泣,半句话也说不出。萧明远正在气头上,看到她这副样子,自然更是恼怒:“你觉着我冤说了你任性,要你说出个不愿嫁的缘由来,你又只知道哭!”说罢,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一直觉得萧家规矩正,萧家的子孙,无论男女,总会是礼仪孝悌之典范。不曾想,竟养出你这么个……罢了,我看是素日对你放得太宽,才致今日如此,既这样,你也该好好思过几天。”
怀柳心已如死灰,连一句求情的话也不愿说,只冷眼看着萧明远走到门边,对门外的人吩咐:“去请小姐的乳母来。”
屋子里的光线暗得很,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几盏鎏金莲叶烛台上的蜡烛一边流着烛泪,一边殷殷吐着恍恍惚惚的橘色的光,怀柳眼里映着她父亲颀长的摇晃着的影子,忽然觉得这间曾经熟悉的书房竟透着森森的冷郁陌生。拿帕子拭去眼里含着的泪,再抬眼,目光所及之处,蓦地又清晰许多。
雕如意云纹花梨木博古架上搁着的沙漏悄悄地漏着细沙,怀柳跪在那儿,静静听着它“沙沙”的声音,眼睛看着一个小格子里摆着的小香炉,当香炉里的三炷檀香终于燃到一半的时候,乳娘的声音黯然响起:“大人。”
萧明远沉沉道:“扶小姐回去,好好教导她,她什么时候想明白,什么时候便是禁足解除的日子。期间若有人胆敢让小姐出藏词馆的门,”他略顿一顿,眼里是无边的阴寒:“那他就自己滚出我萧家大门,永远不可能有回来的机会。”
“是。”
乳娘的手掌粗粗的,怀柳被她扶着的时候,手臂被磨得有些疼,然而现在,皮肉再疼也不重要,怀柳只在乎那双手是多么温暖。她心里一遍遍回忆着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忽然才发现,她最亲最亲的人不是父母,不是哥哥,而是身边一路搀着自己的乳娘啊!爹娘给了自己生命,而无论何时都陪着自己的,日日夜夜照顾着自己的,分享了自己那么多喜怒哀乐、倾听了自己那么多小女儿的秘密心事的,只是乳娘呵!
怀柳已记不清是如何走出她父亲的书房的,只是在她再次坐下的时候,才发现周围赫然已是藏词馆的陈设。她的手轻轻地触在床上铺着的满地花织金锦被上,眼角余光还能看见床前的梅竹纹轻容纱帏帐。这些都是做丞相的父亲给她的,然而,这么多年她又何尝不是一直被父亲囚禁在这个奢靡的牢笼里?
“小姐,可别太伤心了,啊?”乳母见怀柳这个样子,心疼不已,劝道:“大人是一时生气,说重了话,等过两天气消了,自然就不禁你的足了。现在你这样伤心,若伤了身子,可不值得!”
怀柳勉强笑了一笑,柔声说:“乳母,我并没有伤心,不要为我担心。”
乳母坐到怀柳身旁,有些干枯的手抚摸着怀柳年轻的脸,叹着气:“老奴不敢自以为小姐的娘,可这么多年来,老奴是一直把小姐当亲闺女一样看待,看着小姐在我怀里一天天长大,出落得漂亮又乖巧,心里真是比什么都高兴。”她转回手去拭眼里的泪,用略带哽咽的声音继续说着:“可如今,老奴大概老了,小姐也大了,小姐的心思我也越发不能明白。”
“乳母……”
乳母摇摇头,继续道:“老奴知道小姐一向是最听话的,从来没有违逆过丞相大人的意思,现在小姐如此坚决,必是有原因的,不管怎样,老奴都会陪着小姐。”说完,起身又道:“天色已晚,今晚就不叫箩衣了,老奴来服侍小姐梳洗罢。”
怀柳一个人静静躺在锦被里,脑子里不断回想着一个人的身影。就像是做了一场绮丽的梦,那梦里她自己是一个看客,在众多的看客里平凡得不值一提,然而整场梦里,那个天神一般的少年郎,却始终是唯一的主角。
在那个和往年并无半点不同的寒月,一同去冬狩的人围满了南郊的山林,那么多的人驰马逐兽,自己却满眼里只能看到他。
他骑着一匹高大的乌云踏雪马,麦色的面庞配着一件玄色的狐皮斗篷,说不出的英武神气。那马儿被他驱使着,穿林飞土,好像能懂他的心一样得力,他手中的箭也好像比别人的更聪明些,总是一下子就能射中,林子里乱窜的猎物在他手下就如探囊取物一般,毫不费力……弓背霞明剑照霜,秋风走马出咸阳。这样的儿郎,不是比书生好太多吗?
☆、06骐骥点墨
安国公府里一大早就开始了昨晚未完成的忙活。苏夫人正领着一脸困倦的苏凰查看纳采之物,就见管家来报:“夫人,秦九姑来了,您看现在是否要见?”
苏凰听见母亲的声音里都透出欣悦:“当然要见!请她先在承安堂等候片刻,我与小姐随后速来。”管家领了命刚转身,苏凰就被她母亲拽到凝香堂内,让南春等人服侍她又认真匀了一次面、梳了一次头才带她去了承安堂。
承安堂是苏夫人会见外客的地方,以前苏凰不理事,也甚少来这儿,只觉得这屋子比父亲的书房还叫人拘谨不安,总不及母亲的住处亲切,所以不爱进此处;今天跟着母亲进来,倒也觉得没什么不一样。苏凰从承安堂前的石阶上走过去,看见屋内一个着黛青色对襟襦裙的妇人坐在西边下首的椅子上喝茶,管家正与她说些什么,故而她不时点头听着。
苏夫人在门口便盈着笑意开口:“招待不周,还望九姑见谅啊!”
秦九姑正与管家说着话,乍一听见这声音,连头也来不及抬,慌忙向门口处见礼,口中道:“夫人可别折民妇的福!莫说府上照顾十分周全,就算随便把我往哪个亭子里一招,也没什么不妥的。进安国公府就已经是民妇前世修来的了,若还说什么招待不招待的话,那岂不是真不知好歹吗?”
苏夫人已坐到北面的椅子上,听了这话,更加高兴,便让从巧过去扶起秦九姑。一面道:“你们听听,这京城第一媒人的名号果真不虚!九姑的一张巧嘴,真是抹了蜜似的,甜到人心里去了!”
秦九姑被从巧扶到原位坐下,听得这话,便笑答:“夫人夸民妇的话可不敢当,做上国公府和相府的媒,本就是民妇天大的福分了。”
如此闲话一会儿,苏夫人便叫苏凰查一下二三月的吉日。苏凰看了片刻,选了几个:“三月二十七,四月初一,四月初六,四月初八……”
苏夫人听了一会儿,便扬手道:“便是四月初一吧。还有几天可以准备,时间也尽够了。”又与秦九姑商量着:“纳采之物我已在准备,即日就可备好,九姑这几天常来坐坐,也能帮帮我出些主意。”
九姑忙起身道:“夫人所言,民妇定当竭力而为。”
如此商谈一阵,便是午饭时候了,苏夫人留饭,秦九姑便用过了饭方告辞归去。
苏凰午间回房小憩了一会儿,醒来时已近申时,想起母亲叮嘱她要早些去凝香堂的,连忙起身梳洗了一下,带着南春和翠夏往母亲的院子而去。
苏夫人正在让人收拾纳采之物,见苏凰过去,便笑道:“凰儿,快走,跟娘去看看新买来的马儿,你不是常喜欢和马儿一块儿玩闹的?”
马厩在安国公府的西北角上,苏凰跟着母亲走了约半炷香的时间,方听到有马在嘶叫。等得绕过围墙来,便看见一溜儿的骏马正把些个草料吃得欢实极了。苏凰高兴得只管去摸那些马儿,倒顾不得问这些马是从何处采买回来的,苏夫人问时,随着一同来的管家回道:“这些马都产自凉州,每匹都是很健壮的,夫人看它们的样子便知。”
苏凰正挨个儿看那些马,听得是凉州产的,忙道:“凉州多出千里马,那这些马应该也不差喽?”
管家笑着道:“小姐所言极是,既是公子大婚所用的聘礼,小的们怎么敢不尽心尽力去办呢,自然样样都用最好的。”
苏凰又看一眼马儿,走到苏夫人身旁,狡黠道:“娘,聘礼要用几匹马啊?”
苏夫人轻轻拍了拍苏凰的头,无奈道:“你这丫头,又打什么鬼主意呢?”
苏凰拉着她母亲的手臂晃了晃,撒着娇:“娘,你就说嘛,要几匹马?”
苏夫人道:“双数吉利,用八匹马最合适。”话音刚落,便被苏凰拉着走近厩旁:“娘,快看边上那匹马,通体雪白,只有头中间一点黑色,像不像白纸上不小心滴的一滴墨?”
苏夫人已知她的心思,便道:“这次共从凉州采买了十匹,凰儿既然喜欢,这匹马就留给你吧,只是,你要给马儿起个名字才行。”
苏凰早已成竹在胸,笑道:“娘可难不倒我,名字早就想好了!叫它‘点墨’如何?”
苏夫人听得,也很满意,只道:“既然有了名字,那这匹马便归你了,只是你要好好待它才是。”
一行人出了马厩,又向内院过去,刚到二门,就看见迎福慌慌张张跑过来,低声道:“夫人,萧府出事了!”苏夫人见状,侧身向管家道:“你先带他们去忙别的,若有事再命人传你。”待人都走远,才道:“萧府那边出了什么事?”
☆、07柳折
迎福喘了口气,回道:“听说是萧家小姐不愿出阁,萧丞相一怒之下罚她禁足,打算让她改变主意了再出来,谁知道……萧家小姐竟想不开;寻了短见……”
苏凰一惊,急忙问道:“萧姐姐现在怎么样?”苏夫人也吓了一跳:“对,那萧家小姐现在如何了?可还有事?”
迎福垂下头,道:“回夫人小姐,小的不知,不过萧府已派了人过来,正在承安堂候着呢。”
苏凰随母亲急急地赶到承安堂,刚进门,迎面便有个人行礼,口中道:“老奴见过夫人,夫人万福。”苏夫人忙道:“快别多礼。”待那人起身,苏凰才看清,原来是怀柳的乳母何大娘。
苏夫人心中焦急,也顾不得客套许多,直接问道:“怀柳现在如何了?可有大碍?”
何大娘脸色平静温和,看不出什么异样情绪,只屈身回道:“多谢夫人关怀,我家小姐虽然一时想不开……”她声音略黯了黯,又道:“好在发现得早,又及时延医,现已无大碍了。所以我家夫人特命老奴来报平安。”
苏夫人听完,暗暗舒一口气,又想起迎福说的怀柳“不愿出阁”之云,便又问一句:“怀柳那孩子一向稳重乖巧,为何突然如此想不开,竟寻短见?何大娘知道其中有什么缘故没有?”
何大娘沉默片刻,眼神有些许飘忽,似是想说些什么,但她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只说了几个字:“回夫人,老奴并不曾知晓这些。”
苏凰一个人在卧房对镜而坐,离何大娘来的那一日已经过了好几天,娘亲和爹爹是否商量过这件事,她也没有想过。只是萧姐姐幽怨的眼睛,交谈中透露的女儿情事,还有何大娘欲语还休的嘴唇,一直萦绕在她脑子里,仿佛成了难缠的梦魇,让她这几日总不能安睡。
沉思良久,她终于做了一个决定。抬头看了看镜中的人,朗声吩咐:“翠夏,准备热水,我要梳洗。”
凝香堂的迎春花开得愈加繁密,堂前堂后像是被一堆堆灿烂的星星绕着,到处弥漫着淡淡的花香。苏夫人坐在堂中的上位上,静静听着苏凰的话,不改一丝颜色。
苏凰跪在堂下,强压着心中的忐忑,偷偷看了看母亲的脸色,硬着头皮说道:“我知道的事就是这些,娘,不如……我们也别强求这桩婚事了?”
苏夫人并不回答,只说:“你先起来吧。这件事我和你爹自有主张,你不用多管。”
苏凰起身,走过去摇了摇母亲的肩膀,撒着娇:“娘,你就答应嘛!好不好?”但这次母亲没有和往常一样答应她,而是挥了挥手,冷声吩咐:“南春,还不送小姐回去?”
看着苏凰不可置信的眼神,苏夫人不忍地别过脸去,佯装要端杯喝茶,却在杯身遮住脸的一瞬眉心轻蹙。
“夫人,这是纳采与聘礼的账目,请您过目。”管家把账册递过来,苏夫人放下茶杯,边看账目边问:“萧府派人过来没有?”
管家眉头紧蹙:“奴才遵您的吩咐,一直在留意那边,但是到现在都没探到有用的消息。以小人之见,是不是派人去萧府上拜问拜问?”
苏夫人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将目光投到账册上:“不必了,你只继续留意便是,其余事情……我自有主张。”
萧府一片寂静,与往日相比,实在静得诡异,恍若空城里的一座空府。
“哎,你觉不觉得这几日府里有些不对劲啊?连续几天,下午都没人陪我玩儿放纸鸢了!”前院里两个扫地的丫头悄悄嚼着舌头:“嘘!这话可别再说了,你还想着放纸鸢呢,小心惹祸!”
“放纸鸢能出什么事啊?你别开玩笑了。”
“我骗你干什么?我跟你说,府上出大事了,大人和夫人这几天都快急死了,整个府里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注意惹出祸端,就你这个傻丫头还不知道呢!”
“什么大事能把大人急成这样?”
“听说是大小姐拒婚,差点儿连命都没了……”
声音渐渐低下去,原本站在她们头上边一枝树梢上偷听的小家雀也没了兴致,扑棱着翅膀向大宅深处飞去。
从层层帷帐里透出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柳儿,你要是有什么心事,别憋在心里,跟娘说说。啊?”
罗榻上的年轻女子柳眉深锁,面色苍白,听了这话并无反应,只是默默地把身上的绸被又往上拉了拉,停在了恰好能遮住耳朵的位置。
萧夫人看在眼里,心中一阵难言的疼痛,转过头偷偷擦了擦不知何时流下的眼泪,极力控制住声音里细微的颤抖,又勉强带着笑意温言劝慰:“现在只有咱们两个人,在娘面前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娘知道你向来不是这样的性子,你要是有什么事,就跟娘说说啊,何苦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娘只有你和哥哥两个孩子,都说女儿和娘最贴心,你要是……你要是有个好歹,让娘一个人可怎么办……”话未说完,已泣不成声。
怀柳从没见过母亲落泪的样子,一时也慌了手脚,连忙支撑着身体下床,跪在萧夫人面前想要认错。一想起自己轻率的举动和母亲的劝慰之语,深觉自己太不应该让爹娘伤心为难,心里悔愧交织,鼻子便有些酸酸的,说出的话也带了哽咽:“娘,是女儿错了……女儿不该任性……令娘担心,以后女儿什么都……都听娘的……”
萧夫人把怀柳扶到床榻上半靠着坐下,帮她盖好了被子,又拿手帕将怀柳脸上的泪拭了,坐到床沿上,把怀柳圈在怀里,轻轻说道:“娘也有错,娘对你一直不够关心,才让你渐渐和娘疏远,心中有什么事也从来不对娘说。都是娘做得不好,柳儿可以原谅娘亲吗?”
怀柳鼻尖嗅到母亲身上熟悉的白玉兰的味道,心中郁结了多年的愁怨也尽数消散,不由自主地靠到母亲身上:“娘,我们有多久没这么亲近过了?我感觉就和做梦一样,好像回到了小时候。您把我抱在怀里,教我认字、念诗,”她吃力地伸了脖颈去看轻容纱隔着的窗子,可是窗子紧紧闭着,一丝窗外的景致都无法看到,她只好轻轻躺回母亲怀里,如梦呓般呢喃着:“又到了踏青的时节了吧?小时候每年的三月,娘都会带我和哥哥去放纸鸢,我还记得六岁时娘亲手给我做了一个彩凤纸鸢,那么好看,连哥哥也喜欢,还想着要去了送给阿凰。可我谁也舍不得给,一直自己留着,就算它旧了、丑了,我还是舍不得……”
泪从两眼里滚了下来,萧夫人却不愿去急着拭掉,她的手从怀柳发间穿过,话里带了温和的笑意:“等你的伤好了,娘一定陪你去放纸鸢,再给你做一个小时候最喜欢的彩凤纸鸢……”
夕阳渐沉,屋顶上的小家雀被自己羽毛上染的血色吓得直叫,挥动着小翅膀,叽叽喳喳地向树上飞去,躲在了刚发出嫩芽的枝条中间。
☆、08暗箭
看着怀柳睡去,萧夫人脸上的笑意渐敛,仔细地为女儿盖好了被子,又把箩衣叫进来,嘱咐她照顾好小姐,便直向萧明远的书房走去。
萧夫人见书房门外已没了小厮看守,便过去推开了门,对着书桌前那个正襟危坐的身影说道:“你的客人们都走了?”
那个影子把手中的书又翻了几页,淡淡地“嗯”了一声。
萧夫人自己寻了个靠近书桌的位子坐下,沉默片刻后开口:“阿远,苏家的婚虽然不好退,但也能想出个办法,大不了不要这张老脸,到苏家去求一求。总好过让怀柳小小年纪动了轻生的念头啊!”
萧明远一笑:“我说你就是妇人之见,什么脸面不脸面,你还不知道苏文德那只狐狸,说不准就等着我去退婚呢!”
萧夫人想了一会儿,疑惑道:“你是说苏家现在是打着以静制动的主意,准备从中捞好处?那我们怎么办?眼看着苏家就要请媒人上门纳采了,你说是应还是不应?”
萧明远得意地捋捋自己下巴上为数不多的几根山羊胡子,压低了声音道:“你以为苏文德还坐得稳安国公的位子吗?功高震主,陛下身边几个元老大臣没几个有好下场。苏文德屡次上书指责陛下无道,陛下能容得下他?若不是一时还动他不得,陛下早就把他流放到岭南去了!陛下想用我来分他在朝中的大权,所以才一再赐官赐爵,他在朝的左膀右臂已经被除十之七八,填进去的都是陛下的人,现在时机也快到了,拒婚,放心地拒吧!”
萧夫人起身,走到书桌前站定:“怎么个拒法?”
萧明远抬眼看了看妻子,笑得神秘:“山人自有妙计!附耳过来。”
萧夫人躬身听完,眉心轻蹙:“这法子虽好,可是太毒了些,苏家毕竟和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两家的孩子更是从小一块儿玩闹惯了的……阿远,我们只是拒婚而已,何必将人逼上死路?”
萧明远起身,转到夫人身边,揽住她的肩膀:“不是我要逼他们,是陛下要逼他们哪!我出手只是听从陛下的意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道理你不是不明白。更何况若是以这条计策,苏文德只能算作私结朋党;若是被其他想要迎合上意的宵小之辈利用,恐怕是要安个株连九族的大罪。现在是陛下授意要他不能安生,朝中想要兴风作浪的人如过江之鲫,还怕没一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萧夫人还是于心不忍:“可是……”
萧明远温言道:“别想那么多了,你要是觉得不忍心,那以后多补偿补偿他家的孩子就是。”顿一顿,又牵起萧夫人的手,笑道:“说起孩子,我倒该去看看咱们家的孩子了,柳儿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这做爹的还没去看过她,她心里肯定还记恨着我呢。”
萧夫人轻轻在萧明远身上捶一下:“亏你还记得是她爹!动不动就在她面前吹胡子瞪眼的,让她受了这么大委屈也不管不问,我要是她啊,就再也不理你了!”
萧明远心中一动,将妻子的另一只手也攥进自己的手里:“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大婚时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没忘,萧明远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夫人委屈。”
萧夫人只觉得在黑暗里自己脸上也烧得火辣辣的,嗔怪里便也带了几分羞赧:“真是同一脉流萧家血的人,怎么都约好了似的都挤在今天说这么难为情的话!刚才在柳儿那里已经擦过泪了,你又想我再哭一次不成?”
萧明远心里像灌了糖水:“不敢不敢!那请夫人赏光,与我同去看看女儿,如何?”
两人披着银色的月光悄悄走进藏词馆,转到东边内室,便看见箩衣趴在怀柳的床沿上睡着了。
箩衣刚睡着,半梦半醒间只觉得床前似有人影晃动,睁开眼一看,吓了一跳,忙屈身欲行礼。见萧夫人示意她别出声,就只默默行了礼便站在一旁垂手侍立。
萧明远坐到床沿上静静凝视着女儿。怀柳生得眉目如画,鼻子和唇像极了她娘亲,精致得像玉雕刻出来一般,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定是前几天割破手腕后流了太多血,身体还没养好的缘故;箩衣不知什么时候已点了一盏小灯,衬着一点昏黄的灯光,怀柳的面容看起来分外恬静。看到怀柳睡得很好,萧明远也放了心,对箩衣赞许地点点头,又轻声吩咐她一定要机敏些,别让怀柳夜里着了凉,便同萧夫人一起离开了房间。
各种事情乱糟糟的。烦心事七零八落地堵在心里,让苏夫人不知道一天一天的日子是怎么混过去的,只觉得一晃就到了与秦九姑约定的上萧家纳采的日期。
才刚刚破晓,苏夫人就已经梳洗妥当。又去后院的库里清点了一遍纳采之物,觉得没有差错,才回了凝香堂。一时间奏请换地方的、办事要银子的、事儿完了来回话的,各样事情都报到了跟前。苏夫人正与管家商议是否把几个受灾的农庄的租子减一些,就听见迎福来说:“夫人,秦九姑已经到了。”
☆、09食言(一)
苏夫人微微点头:“知道了,先把她带到承安堂,好生安置着,我一会儿就过去。”
见迎福领命而去,管家觑着苏夫人的脸,小心试探着道:“府里虽然因为公子大婚少不得要花钱,但公帐上的银子也还足够,其他庄子的租子也都能交齐整,这几个庄子的租子免一些也还能过去,要不就免四成租子算了?”
苏夫人心里也是这样想,便向管家道:“那就按你说的去收租罢,要是遇到家里特别困难的、没有壮年劳力的,酌情再减一些也无不可。”
还有一些来回事的,苏夫人一律都交托给了管家去处理,自己则带了从巧径直向承安堂走去。
因为要去纳采,秦九姑穿了一身暗红色小团花齐腰襦裙,连披帛也是淡淡的红色,看着很是喜气。秦九姑本是火一样的性子,随和得很,又因已是第二次见面,不再像上次那样生分,见苏夫人已经到了,便自起身见了个常礼。
苏夫人坐定,笑问道:“从上次一别,也有好几天了,九姑可还好吗?”
秦九姑笑声爽朗:“好着呢,只是日夜牵挂着贵府的婚事,想要尽早玉成良缘。”
苏夫人心里暗暗担心,但面上不改色,依旧是谈笑的口吻:“有九姑一张巧嘴,还怕丞相不肯把千金嫁过来?就是不肯,我预备下的聘礼都不能答应哪!”说罢,吩咐迎福道:“过去知会管库的一声,让他安排人把纳采的东西都抬出来,一会儿好送到萧府去。你仔细看着点,别让他们磕碰坏了一件两件的。”迎福连忙去了。
又与秦九姑聊了一会儿家常话,迎福过来报:“夫人,礼全都搬出来装妥了,抬箱子的人都在前院里候着,就等您和媒人过去了。”
苏夫人与秦九姑到前院里看了一遍,迎福依次清点:“大雁两双、鸳鸯两双、九子蒲两双、五色丝两扎、蒲带两对、嘉禾八株、东阿阿胶两块、干漆两盒、鲤鱼两对、干鹿脯八块,另有束帛十端、玉璧一对、骏马八匹,没有遗漏的。”又向苏夫人道:“一切都齐备了,夫人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苏夫人看了一眼站得齐整的仆役,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向秦九姑:“迎福会陪着送纳采礼去,至于玉成婚姻,就全托赖九姑了。”
秦九姑笑道:“民妇定当竭力。”
早春的上午仍有料峭的寒意,刚刚抽条的树枝没能挡住穿巷而过的冷风,苏夫人立在大门外目送着秦九姑一行人远去,只觉得身体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栗,她无法预料萧府会如何答复,但是心头总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恐惧。
“娘,您站在门口发什么呆呀?”苏凰一蹦三跳地到了母亲身边,摇摇母亲的手臂,笑嘻嘻道:“今天天气好,我牵了点墨去转转。”说着用手摸一摸身旁马儿的脸颊,语气里是满满的欣喜:“前几天我常去给它喂草料,渐渐熟了些,也认得我了。”
苏夫人被这样一惊,回转神来,才发觉秦九姑一行人早没了影子。又看到点墨很是温顺的样子,也喜欢起来:“那便去吧,只小心些,别摔了。”说罢,向跟着苏凰的丫鬟老妈子正色道:“你们要仔细看着小姐,别让她跑远了,也别让她到危险的地方去。现府里事情多,要是再出了岔子,平添事端,你们可当心着。”一众仆妇便诺诺垂首,才紧跟着苏凰去了。
萧夫人一早便准备好了说辞,候着苏府派人来提亲,待到亲手喂怀柳吃过早饭,方有管事的来说:“夫人,苏府的人来了,正在慧明厅候着呢。”
萧夫人略停一停正拿了手帕在给怀柳擦脸的手,沉声应一句:“好好招待着,我马上就过去。”
怀柳柳眉轻蹙,一双杏眸里满是祈求:“娘……”
萧夫人轻轻抚过怀柳的脸颊,柔声道:“娘说过再也不会逼你做不喜欢的事,娘说话算话。”
怀柳咬了咬樱唇,似是还不放心:“可是……爹会同意吗?”
萧夫人拉过怀柳的手,笑吟吟解释:“你这个傻孩子,你身上流着爹爹的血脉,他怎么会不疼你?他的确是想要联姻之利,但与你比起来,再大的利益都不值一提呀!今天要拒婚的主意,还是你爹提的呢。”看着怀柳惊诧的神情,萧夫人温和一笑:“娘先去慧明厅,忙完了这些琐事再来看你。”
☆、10食言(二)
萧夫人从藏词馆转过来,便看见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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