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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孽-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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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灵舒因着前时顾行珮常常去乾泰殿,打破了后宫雨露平均的态势,占了好些恩宠,心头早对她不满,才借故敲打几句。本想让顾行珮示弱,却不想是一个丫鬟替她赔罪,脸顿时阴沉下来,斥道:“没规矩的东西,本宫与顾婕妤说话,哪有你插嘴的道理!还不自己掌嘴去?”
  郭明嫣连忙拉住她的袖子,使了个眼色,出来打了圆场:“算了,婕妤宫里的奴婢没规矩,让婕妤回宫了再好生教她。我们来这儿,本不是为了斗气,都是一同进宫的姐妹,别伤了和气。”又转身拉着顾行珮,笑吟吟道:“妹妹知道充仪的性子,嘴上从不饶人的,咱们别理她。”
  这样说了几句,顾行珮也顺着台阶下了,柔柔认了错,道:“本是妹妹不知道轻重,说了不该说的话,充仪娘娘也是为了妹妹好,妹妹心里知道。”
  方灵舒也不好再说什么,又走了几步,指着一个破落不堪的屋子道:“进到这个屋里去。”
  一行人跟着进去,却只见一幅画挂在东面墙壁上,余者空无一物。正在惊疑,方灵舒却径直向东墙走去,取下了那幅画,向壁上指了指,悄声道:“从这里看。”
  苏凰跟着顾行珮过去,便看见墙上有一个暗格。透过暗格,旁边屋子里一男一女两个人影立时显露无疑,正是李昭烨与珍妃叶纯湘。
  李昭烨只着一身肮脏的素色粗布衣裳,缩在墙角冷得瑟瑟发抖,他束发的簪子仿佛只是一根随便削成的荆木枝,手中却还拿着一支木簪不停地在一块残缺的石头上打磨着,好似永远打磨不成令他满意的样子。叶纯湘坐在一把黑漆已经剥落得所剩无几的圆凳上,两眼直直地盯着墙角的人,久久不动。
  苏凰第一次看到这位传言中祸国殃民的珍妃,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个天生的美人。即使她坐在灰尘扑扑的破败陋室里,身上穿的是连宫女也不如的又脏又旧的粗布麻衣,往日的柔软青丝没有了温柔的光泽,但是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依旧能让人移不开目光。苏凰不知道叶纯湘是原来便是这样的楚腰纤细,还是因为几月的监禁而消瘦成了这样,叶纯湘的身形本就修长,再加上盈盈不一握的纤腰,连苏凰都觉得只要稍稍一用力,这个美人就会折断似的。这个美人直直地盯着墙角的人,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却没来由地让人觉得不忍心,似乎开了一地的花都因为她浅浅的悲戚而渐次颓败了。
  郭明嫣看了半晌,轻笑道:“你们都说我生得好,里面这个才真真是生得好呢!”

☆、84一片伤心画不成

  方灵舒不屑地嗤笑一声:“再好又怎么样,到底只是个下贱胚子。在魏国时都不受待见,被当做贡品似的送到这里来,又要狐媚误国,照我说,真是杀了她也不为过!”
  顾行珮一向只附和她二人,此时也便跟着问了一句:“陛下一向恨毒了他们,留着废帝好歹是为了同宗同脉的情分,叶纯湘怎么这么久都还好好儿地坐在里头?”
  一时几人都骤然没了声响,气氛便有些尴尬。过了片刻,郭明嫣才道:“这里面到底是什么缘故,谁也说不准。可只有一句话,你们仔细想一想——据说,段大将军曾质疑过令段通判退兵旨意的真假——”她环视一遍身边的人,又笑:“当然,就算是叶纯湘假传圣旨,这也算不得什么。毕竟像她这般的美人,可谓世间难得,杀一个少一个,陛下另有打算也是有的。”
  郭氏的声音虽然是压低了的,飘在空荡的房间里像是若有若无抓不住的一缕孤烟,连语气亦是清薄平淡,然而落在苏凰耳里却不啻一记平地惊雷,炸得她起了一身冷汗。往日的痛苦与绝望一齐再次涌上心头,她仿佛看见良珣垂死时苍白无力的手正向她缓缓伸来,眼中是令她痛彻心扉的哀伤和留恋……她几欲立时就哭出声来,好好哭一场,为她的不幸,更为良珣的无辜惨死!然而她不能,连她都不相信自己能把喷薄而出的哀痛与恨意藏匿得不见丝毫痕迹。
  耳边又想起方灵舒轻蔑的话语:“哼,凭她怎么样,就算陛下看上了她那张皮,最多也不过是个低贱的侍寝宫女,连选侍的位份都不会给她,犯不着我们操心。”
  正说着,一直如痴傻了一般呆坐在木凳上的叶纯湘忽然激动地大声叫起来:“别磨了!我叫你别磨了!”
  几人吓了一跳,向那边看去,便见李昭烨慢慢停下手中的活计,望向木凳上坐着的女人,怔怔说道:“湘儿,我不能再送你好看的凤钗了。”
  叶纯湘冲过去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木簪,往地上狠狠一扔,吼得声嘶力竭:“我说过多少遍,我不要!我不要!”她的眼泪盈盈于睫,一闭眼便连连滚下来,声音也渐渐无力:“困在这里,还打扮什么……你别弄疼了手。”
  李昭烨轻轻将她揽在怀里,声音里满是伤心和无奈:“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一些……湘儿,是我没用……”
  “不!是我害了你!”叶纯湘宛如一朵雨中的零落梨花,一泣一蹙不胜哀婉,“如果我不缠着你做下那些事,你现在还是万人之上的帝王,何至于被囚禁在这种地方……这一生,到底是我对不住你……”
  李昭烨反而毫无眷恋之色,神情亦松快了些,淡然道:“湘儿,你不用自责。那皇位本就不属于我,这些天被囚禁在这里,倒让我想明白了许多——我的确不是帝王之材,父皇把皇位传给三弟,并不全是因为宠爱贵妃的缘故。但我也不后悔矫诏登位,因为,若我那时不是皇帝,你便永远不会靠在我的怀里,亦或许,如今你会是三弟的宠妃……湘儿,与其那样,我宁肯成为废殿之中的囚徒。只是苦了你……”他的双手温柔地抚上叶纯湘的脸,一点点慢慢移上她的一头云鬓,眼中是幸福与叹惋交织的柔情,“你一向喜欢的凤钗和玉簪,我再也不能插到你的发间了。”
  苏凰透过方氏与顾氏发髻之间的缝隙远远地看着,心中的酸楚越发难以抑制。李昭炽拿出那支发簪轻柔地插到叶纯湘的一头青丝里,满心的笑意都从眼中溢出来,这个画面何其熟悉啊!
  ……时维六月,山谷中的清风经过溪涧的触碰变得洁净而清爽,伴着婉转交鸣的鸟叫,草堂窗下相对而立的人心里都是满腔的欢喜,这情愫清泉一般纯净,带着沁入心扉的甘甜,又浓烈得像陈年的窖藏美酒,能让人不饮自熏。桐花簪做得像是刚从树上折下来的花枝,似乎闻得见上面的隐隐花香,良珣的手温暖而轻柔,桐花簪斜斜地插到垂髫分肖髻上,她微微抬眼,正对上良珣温柔的双眸。她还记得他那时的样子——是那样遗世独立的风骨,好像世上所有的事与人都不在他眼里……而她偷偷看向他的眼睛,那深如潭水的眸子如明镜,里面装着她的倒影。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教人一生也无法忘记:“这样一装扮,果然是个美人儿。”
  然而往事已不可谏,这世间再没有另一个珣郎,如同再没有一个人能深情地唤她“桐儿”。
  方灵舒已走到一旁,不再去看那边房里的景象,愤愤道:“真是便宜了他们!”
  郭明嫣走过来挽起她的手,轻笑道:“你还真是改不了这个火爆性子!”又回头向顾行珮道:“时间不短了,此地也不宜久留,不如我们现在回去,也可再说些别的趣事,让方充仪顺顺气儿。”
  离了兽苑,又到方灵舒的长定宫坐了好一会,直到了晚饭时候,顾行珮才与苏凰回来。
  一进门,云惠便迎上来,给顾行珮解了披风,道:“娘娘可算回来了,去了这么大一会儿,又是禁地……”
  “……你怕我给人抓着了?”顾行珮坐到上手的花梨木圈椅上,接过小宫女端上来的茶喝了一小口,笑道:“有充仪领头,断不会有事。你可越来越像你娘了,嘴碎得跟个麻雀似的!阿凰,你说是不是?”
  苏凰正怔忡着,被她一叫,猛然惊醒过来,连忙应道:“回娘娘的话,云惠也是关心娘娘才多说几句,娘娘可别见怪。”
  顾行珮又笑起来,拉过云惠的手,轻轻拍了两下,道:“好好好,连阿凰也这样说,我就不嫌你嘴碎了——一早吩咐厨房里炖着的鹿肉汤可熬好了?若熬好了便上晚膳,让她们准备三副碗筷,你们陪我一块儿吃。”
  苏凰急急推辞:“尊卑有序,娘娘体恤奴婢,奴婢心领了,可千万别因为奴婢坏了规矩。”
  顾行珮轻轻笑着,只对云惠道:“阿凰又在拘这些礼数,你去帮我劝劝她,我说的话,她总是不肯听。”
  云惠看了顾行珮一眼,便向苏凰笑道:“你看,你不是不知道,咱们娘娘是最心善的,既然让咱们一块儿陪她吃,必是心里高兴,才让人陪着热闹些,你何必扫了娘娘的兴?”
  “可是毕竟尊卑在那里,宫里不比外头,让人知道了怕是要笑话娘娘的……”
  云惠摆摆手,满不在乎道:“这是在景福宫,别的宫里怎么会知道?你便放心吧,快去与我打水来服侍娘娘净了手,一块儿吃吧!”说着便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向屋角的脸盆架走过去,云惠端了铜盆,苏凰也只好把架子上的手巾捧了过去。
  饭菜已经开始端进来了,等服侍顾行珮净完手,云惠又拉着苏凰去外面净手,回屋时饭菜碗筷都已摆好了。苏凰拗不过云惠,便也坐了下来,但到底拘着礼数,只坐了小半边凳子。
  这样默默地吃了一会儿,外面忽然有内官尖细的声音响起:“陛下驾到——”
  苏凰慌忙放下碗筷向门口方向跪下,抬头看时李昭炽已然跨进了屋子。顾行珮却好像并不慌乱,盈盈行了礼,声音娇媚得能滴出水来,说出的话却是一片天真纯情:“妾身不知陛下会来,已先吃着了,真是有罪,还望陛下饶过妾身一回……”
  李昭炽说了声“平身”,便搂过顾行珮的腰肢,淡淡一笑,态度暧昧:“怎么能饶过你?朕要罚你!”他扫了一眼侍立一旁的苏凰,向怀中的人道:“爱妃待下果然宽厚,朕没有看错人。看在爱妃如此心善的份上——”他捏了捏顾行珮的鼻子,“朕今日饶你一回。”
  苏凰与云惠在一旁退出去也不是,坐下更不是,尴尬得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李昭炽随口向一个小宫女吩咐道:“再去拿一副碗筷来,朕陪婕妤一块儿吃。”
  小宫女应了声便准备撤下苏凰与云惠的碗筷,正端起苏凰的碗,李昭炽皱眉斥道:“谁命你撤下的?没脑子的东西,还不放下?”
  一时连顾行珮也有些发愣,李昭炽却把她搂得更紧了些,出口的话脉脉含情:“爱妃待下宽仁,朕更当为天下表率,既然她们两人得你的欢心,自然就如同得朕的欢心一样,且朕更不愿因为朕的缘故让爱妃的心意没了——这顿饭,便我们四人一同吃吧。”
  顾行珮娇羞地昂起脸,面上笑意如蜜:“陛下这般体贴妾身,真是妾身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她向桌边站着的两人温柔一笑:“你们还不快谢陛下天恩?”

☆、85最难猜是君王意

  苏凰心中五味杂陈,依旧尴尬地站在那里没动,云惠见状,忙悄悄推了她一下,她才僵硬地俯下身去,拜谢道:“奴婢谢陛下天恩。”
  桌上琼汁玉碗,自然都是一等一的美味佳肴,晚风微曛,鼻尖一不小心便闻到了馔食的诱人香味,但是苏凰哪里有心情吃呢?
  她不由又念起良珣来……也是那一天,是六月里的天气,晚上也极热,但是在山谷里,却正是冷热适宜的,仿佛是热烘烘的风经过山谷中的树时,身上的热气被荡涤一净,再吹到人身上时便只剩了凉丝丝的清爽之气。那天饭桌上的人也多,她和南春下厨,剩下的人生火,一桌子饭菜都是最最简单的家常菜,从河里捞起来的新鲜鲫鱼做了香浓的汤——虽然因在孝中,她连尝都没有尝一口,但良珣的神情已经告诉了她,这汤是多么鲜美……那一顿饭吃得多么开心啊,就算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素菜,却比她以往吃过的任何珍馐都更美味。
  顾行珮舀了一勺鹿肉汤放到皇帝碗里,道:“陛下尝尝这汤,是文火熬了好久的,您看合不合胃口?”
  李昭炽眼皮微耷,浅浅一笑,仿佛是了然,又仿佛是赞许,尝了一口,扬眉道:“手艺不错,记得打赏。”
  顾行珮喜笑颜开,连忙又舀了两勺,道:“妾身替那个奴婢谢过陛下,陛下既觉得好,便再吃一些吧。”
  美人布菜,又有美酒相佐,李昭炽自然愿意多吃一些。苏凰与云惠虽是有旨意命她们一同吃,但皇帝临幸后妃宫里,底下的人焉能不识趣?所以都是略略吃了几口便悄悄告退了。等到过了一个多时辰,厨房里的宫女忍不住过来问了一声:“还没传令撤菜吗?菜都该冷了……”
  还没等云惠回答,又从外面跑来一个内监,等走进了,苏凰才看清,原来是皇帝随身的大太监赵吉。云惠是景福宫地位最高的宫女,也只有她有资格接待皇帝身边的人,所以在廊下侍立的人都只是默默地行礼,云惠却要问清楚:“公公怎么跑得这样急?要不在院里子坐下歇会儿?”
  赵吉火急火燎的,也没那么多精力与云惠多费唇舌,只道:“有急报——陛下在哪儿?”
  云惠见他神色严肃,也顾不得自家主子可能正与皇帝浓情蜜意,只怕出了大事谁都担待不起,便向屋内指了指:“陛下正与婕妤娘娘用晚膳呢……”
  话没说完,便见赵吉冲了进去:“奴婢叩见陛下!陛下,有急报!”
  李昭炽不疾不徐地放下怀中的软玉温香,一边理着自己的衣服,一边向门外道:“进来,伺候婕妤梳洗。”说罢,又让赵吉起身,问:“什么急报?”
  赵吉向皇帝耳边私语了几句,皇帝的神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说了一句:“回宫。”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在场的人都知道,皇帝说的“回宫”,指的是乾泰宫。
  云惠跪送皇帝走远了,才起身,让小宫女把桌上的饭菜撤了下去。
  苏凰跟在云惠身后往屋内走去,她知道可能会看见令人难堪的画面,但还是不得不抬起头。顾行珮鬓云微乱,媚眼如丝,娇滴滴的双颊如酒醉一般酡红,衣裳前襟敞开,露出了雪白的脖颈和淡红色的肚兜边缘,只是脸色铁青,与这副媚惑的模样大不相称。
  云惠小心翼翼地挪到顾行珮坐着的贵妃榻边上,眼睛只盯着地上,轻声道:“娘娘,奴婢伺候您梳洗吧?”
  顾行珮猛地抬头,狠狠地瞪了底下侍立的宫女太监们一眼,骂道:“杵在这里干什么?看本宫的笑话吗!都给我滚下去!”
  那些小宫女太监避之犹恐不及,听了这话,连忙退了下去。苏凰忖度着自己也应当下去,刚刚迈了一步,顾行珮却叫住了她:“阿凰,你留下来。”
  苏凰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她闭着眼睛躺在贵妃榻上,脸上的戾气也消散了,看不出任何情绪,但苏凰知道,她心里一定不好受。这样在脑子里略想了想,苏凰转过身,朝她行了一礼道:“是,娘娘。”
  顾行珮向云惠使了个眼色,吩咐道:“你去让她们准备热水沐浴。”云惠迟疑地看了苏凰一眼,有些不情愿地领命去了。顾行珮听着门关上的声音,显出疲惫的神色,叹道:“你说,陛下对我好吗?”
  苏凰道:“一同进宫的几个娘娘里,就属婕妤的恩宠最多。陛下对您,自然是很好的。”
  顾行珮睁开眼,茫然地直直看向房梁上的雕花绘彩,那些图案红红绿绿,喜庆热闹,反使她显得更加孤影不成双了。她不置可否地笑笑,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有了稍稍多一点的恩宠,便是好吗?在这个宫里,我没有朋友,没有依靠,连家世也算不得很好,陛下只是多来了几回,连宠爱也说不上,怎么能算得对我很好呢?”她偏头看向苏凰,嘴边噙着几分亲近的笑意,仿佛两人都卸下了宫中令人生疏的身份,她不是高贵的后妃,苏凰也不是一个卑微的宫女,而是彼时待字闺中,两家的千金小姐不期而遇,说上了女儿家的知心话:“阿凰,你有过中意的人吗?”
  苏凰的心头微微一震,然而片刻后还是轻轻点头:“奴婢有过。”
  “他对你如何?”
  “他……他对奴婢很好。”
  “很好……有多好?如果——”顾行珮睁大眼睛,好似完全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只是如果,他如果与其他女子订了亲呢?”
  苏凰脸上滚烫,心也跳个不停,像个偷东西被抓了的小贼,嗫嚅道:“他与那家的女子退了亲……说来,都是我的过错,害了那家小姐。”
  “还真有这事儿?”顾行珮好奇不已,连自己的不痛快都忘了似的:“那是哪家的小姐?”
  苏凰看了她一眼,电光火石之间,脑子就像被闪电击中一般,往事如弥漫的烟雾,缓缓升起,将她包围住。她暗中咬了咬牙,低头轻轻道:“奴婢只知道,仿佛姓顾……”
  外面敲门声响了两下,是云惠的声音:“娘娘,奴婢来伺候您沐浴了。”
  苏凰的话没有说完,她偷偷地瞧了顾行珮一眼,看不出表情,也不知她听清了没有,更不知顾行珮与那被退婚的顾家小姐之间有什么关系,但她心里却真实地涌出不安来,不安得连每踏出一步路都觉得是渺邈的空寂虚无。
  幸而顾行珮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似乎也不再关注苏凰的陈年情事,她慵懒地站起身,向浴房走过去,随意地丢下一句吩咐:“进来吧,泡澡的花瓣不必用了,赏给阿凰。”
  苏凰谢了恩,接过宫女手里的花篮便退了出去。
  外面的天是深蓝深蓝的,深得成了化不开的黑色,让如雾如烟的月华更好看了,苏凰沿着长廊往自己屋里走,檐外的铜铃被风吹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铃铃,铃铃,不知疲倦。廊下挂着的华丽宫灯一闪一闪的,暖黄色的光把她的人影投在光洁的地板上,拉得很长,月光和灯光一齐照耀着,影子也便恍恍忽忽的,竟成了双影,不过一明一暗,一淡一浓罢了。她抬头看了一眼天上挂着的那轮冰盘,忽然便想到了李白的诗,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苏凰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想念南春了。无论南春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但她始终是那个一向为自己着想,一向护着自己的南春啊……
  李昭炽坐在东书房里看着那份奏折,心头怒火燃得正盛。他没有随手扔东西泄愤的习惯,然而脸上的神色实实在在让人不寒而栗。魏国安静了几个月,又开始骚扰景国边境,最临边境的一座城的守城官员投了敌,之后的几个城又防御空虚,这样一来,魏国几乎是在边境撕了一条细细的口子,沿着这条口子,正谋划着打入京师长泰城。而景国刚经历皇权交接不过几月,李昭炽在朝廷的得力帮手远远不够,亦不足以令边地军官信服,若要备战,军饷粮草先不提,任用哪些人去御敌首先就得费些心力。他从御座上起身,来来回回踱了好一会儿,终于下旨:“赵吉,去叫段大将军来!”
  段大将军身经百战,几乎从未失手过,功高盖世,却从不震主,的确是难得的将才,在这样艰难的处境下没有人能比他更合适出征,也没有人能比他更让皇帝放心。何况上阵父子兵,段良琮也是少年英雄,他们父子两人领兵出战,绝不会没有收不回来的城池,只是李昭炽心里总有个疙瘩,一看到他们,眼前就会浮现出段瑾的模样——他知道自己在吃死人的醋,但有什么办法?就算他死了,苏凰还是忘不了他。所以尽管他念着段氏一家对他的恩情,对他们待遇优厚,却甚少接见他们,而这半夜传旨进宫,还是头一次。

☆、86但见新人笑

  段大将军来得很快,毫不拖延,这是他一贯的处事风格,李昭炽知道自己没有挑错人。
  坚实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渐渐传来,沉沉的,仿佛能让人听出来这脚步的主人肩上扛着的家国重担。
  咚,咚,咚。
  沉甸甸的脚步终于来到了书房外,却又站定了,不再往里走。赵吉进来磕了个头,悄悄觑了一眼皇帝的脸色,小心翼翼道:“陛下,段大将军来了,在书房外头候着呢。”
  李昭炽依旧看着那份军情奏折,头也未抬,不过声音里倒是没了怒气:“知道了,你下去吧,把段大将军请进来。”他又朝书房内侍立的宫女太监们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除了赵吉在书房外侍奉,其余的,都到廊下去等着。”
  赵吉恭恭敬敬地退出去把段大将军请了进去,又盯着那些小宫女太监们统统站到了殿外的廊檐下,才又回到书房外面侍立。如今还是春日里,入夜便有些凉,赵吉知道一时半会儿皇帝是不会让人进去服侍的,便松了心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身旁的几盏明烛,火光跳跃着,忽明忽暗,晃得他昏昏欲睡,索性倚着柱子打了个小盹儿,等他醒过来,书房还是紧闭着门。
  宫里打更的人应是正走在乾泰宫旁的甬道上,打梆子的声音似乎很近,却听不真切,但一快两慢的节奏还是隐约听清了。“咚——咚,咚!”,赵吉有些焦心地向里头望了一眼,虽然他什么也不能看到,但还是轻轻嘟囔着说给自己听:“都三更了,陛下再不歇息,到了五更,可就要直接去上朝了!”
  身旁的烛光渐渐暗了,赵吉去拿了根新蜡烛,放在原来的火上引燃了,又压到快烧完的那截儿蜡烛上,烛光才亮起来。不一会儿,里面皇帝的声音高起来:“来人——”
  赵吉慌忙推了门进去,躬身道:“奴婢在。”
  李昭炽显然是与段大将军商量出了好的御敌之策,语气松快了许多:“送段大将军回府——让他们都进来。”
  赵吉应了声,毕恭毕敬地将段大将军引出去,走到殿外的时候,对廊下那些冷得缩手缩脚的太监宫女道:“夜深了,你们好生服侍陛下歇息,快进去吧。”
  那些宫女太监向赵吉道了谢,忙不迭地进去了。
  皇帝说了许久了话,茶都凉了,便叫上热茶。当值的宫女里只有南春负责茶水,不一会儿就捧了热茶上来。其实皇帝并不冷,喝过了一小杯热茶,身体愈发热起来,浑身毛躁躁的,像有一直撩人的手一直在挠他的心一样。案上放着一幅刚刚写成的字,南春顺势看了一眼,夸道:“陛下的字真如游龙一般,天下无人可比!”
  皇帝闻言便抬眼去看她,却发现她似乎比往常更美了些,腰身纤细,肤如凝脂,面如桃李,尤其是眼角妩媚而青涩的神情,让他身上的热度一下子燃起来,成了燎原之火。皇帝微微一笑,拉过南春的手:“你既喜欢,朕便教你写,如何?”
  南春眉目微动,声音娇媚而羞赧,轻轻道:“陛下天威,奴婢不敢冒犯。”
  皇帝剑眉飞斜,扫了一眼底下的人,道:“你们都出去,没朕的吩咐,一律不许进来。”
  顾行珮命人特制的鹿肉汤着实有用处,鹿肉本就大补,其间又加了些滋补的药材,这一夜皇帝几乎没有合眼。好容易到了五更,皇帝要去上朝,南春勉强起身想要为皇帝更衣,然而刚一站直身子,腿便又软了下去。
  皇帝自己系好中衣的最后一根带子,把她扶起身:“你初经人事,今天便不要劳累了,你先歇着,等朕上朝后再回去。”
  他的声音里有久违的温柔,南春已记不得上一次听到这样的声音是什么时候,也许是在那个江南小城的园子里,烟水茫茫的书阁旁,纸条柔软的柳树下……她忽然想起来,似乎每一次面临这样的温柔,都是在他们两人独处的时刻……这算不算他对我的特别情意呢?南春想着,心里的蜜已泼洒了整个心房。她不禁脱口而出:“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是不是?”
  皇帝愣了一瞬,抽回了手,脸也冷了下来:“今时不同往日,你该知道这不是一个奴婢该说的话。”
  南春满脸的不可置信,声音也哑了下去,悲凉地问:“那刚才那些事,算什么?”她抬头直直地望着眼前挺拔英俊的人影,“奴婢在陛下心里,又算什么?”
  她的声音渐次低沉,直至听不见,那是比自语还要微不可闻的呢喃。皇帝略一停顿,却没有再理会她,只向门外高声吩咐了一句:“来人!”
  皇帝的脚步渐渐远去,赵吉尖细悠长的声音透过层层的门槛与窗棂,与晨风一起纠缠着,碰撞在从高高的梁上倾泻而下的巨幅帘子上:“皇上起驾——”
  经过一夜与皇帝的亲近,乾泰宫里的宫女自然知道了南春与她们的身份已有了天壤之别。虽说后宫佳丽三千,所有的女人都属于皇帝一人,可对于她们这样的宫女来说,真正能被皇帝临幸的又有几人呢?离辛带着几个宫女捧着洗漱的东西进来,看见南春蜷在矮榻上,神色呆滞,便打趣道:“都飞上枝头做了凤凰了,这是天大的喜事,你怎么倒不快活了?”
  南春看了看面前的一堆侍奉的人,端盆的,拿手巾的,捧青盐的,伺候卸首饰的,捧铜镜的……各式各样的宫女七八个人都恭恭敬敬站在面前,全不似往日一起打闹时的模样,心里倒不安定:“你们这是做什么?我自己回去洗漱便可,不然就坏了规矩了!”
  离辛抿着笑,一边就来帮她卸镯子:“当然不合规矩,你想要我们服侍啊,我们还不干呢!”
  一个拿手巾的宫女笑着插嘴道:“是陛下特意吩咐的——我们都要恭喜南春姐姐了。”
  纳南春为后妃的旨意是未时末刻传到景福宫的,彼时顾行珮正巧午睡刚醒,一听这旨意脸便沉了下来,等勉强送走了传旨的太监,才愤恨道:“又多一个,又多一个!”
  云惠连忙抚着她的背,安慰道:“陛下坐拥四海,这后宫的女人往后总会越来越多的,与其让王侯将相的女儿进宫侍奉,还不如让那些宫女去呢,没有家族做靠山,陛下能给多高的位份?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六品的宝林,娘娘别生气伤了身子,不值当!”
  顾行珮慢慢在上手的椅子上坐了,搭在扶手上的纤指用力往内按着,颇有些咬牙切齿:“我哪里是为这些!我恨的是昨日费了那么大的功夫熬的汤,竟是给那个贱人做了嫁衣!若是她一次便怀了龙种……”她抬头看向云惠,眼里渐渐涌起零落的慌乱:“若是她怀了龙种……抢在所有人面前怀了龙种,可怎么好?”
  云惠脑中的念头像黑色的烟雾徐徐升腾,她看向顾行珮,声音压低:“不管如何,她这一次肯定怀不上——娘娘,她不过是陛下一时兴起的玩物,谁知道陛下又记得住她多久?连神灵都不会护佑她的。”
  “绝对不能那样做!”顾行珮已经冷静下来,头脑也清醒了许多:“我的肚子到现在都没动静,我不相信她的运气能那样好,恰好一次便怀上了。”她道,“即便有了龙种……那毕竟是陛下的血脉,没有陛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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