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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棠如炽-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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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在那里的兵士脸色都不好看。
  有人已经带着猎犬追了上去。
  欧阳昱眉头都没皱一下,也跳进了暗道。
  这条暗道并不长,通往的是府衙两条街外的一个小院。小院中并无人居住。
  欧阳昱从暗道里跳了出来,就看见有兵士守在那里。
  “人呢?”燕回问。
  “正在找,上来之后就不见了。”兵士不敢隐瞒。
  燕回的脸瞬间黑如锅底。
  欧阳昱撇了燕回一眼,燕回心中一凛,不敢再大意连忙招呼人手,开始搜查。
  顾淮安凑了过来,“先不说黄润此刻究竟在哪里,他最终的目的一定是要逃出城去,可如今我们把这古田县城看守得如同铁桶一般,他如果想要出去,会去哪里?”
  电光火石间,两个人都想到了一个地方…城北的那间院子。
  “这城里应该不止一条通往城外的密道?”顾淮安仍心存一丝侥幸。
  欧阳昱没有回答他这个,反问,“守在那间宅子的有多少人?”
  “一小队守在那个小丫头的小园子里,一小队在宅中巡视,还有一小队守在宅子外面。”顾淮安有点懊恼,他本以为那间宅子在这风急浪高的时刻,应该会人人避而远之,这样的话,这些兵士完全够用了,但是万万没想到,黄润和胡慎会铤而走险。
  欧阳昱已经转身向城北而去。
  欧阳昱心里很明白,密道这种东西,如果挖的到处都是,那就不是密道了。以黄润那种自私自利的脾性,在这逃命关头仍然带着胡慎这个小人物,肯定是胡慎了解密道的详情。如果那间院子里的密道是通往城外唯一的一条,黄润一定会去那个地方。
  而那个小丫头身上被他下了手法禁制,内力使不出来,是真正的手无缚鸡之力,要是万一遇上了黄润……欧阳昱眉头微皱,突然真心希望这城里还有其他通往城外的密道。他掏出随身携带的金哨,发出紧急召唤的啸声,城中的隐藏的金甲卫闻声而动,尽全力往城北赶去。
  顾淮安心中已有不好的预感,但是他没有欧阳昱那么好的轻功,只能去找来一匹马,带着骑兵往城北急驰。


第14章 身无彩凤双飞翼
  黄润和胡慎摸到密道出口时,就听到密道外面有个女子轻声细语地在说话。
  “小娘子,虽然说欧阳将军颇得那些贵女们的青睐,你也不用沮丧。到现在我还没有听说过哪位贵女跟欧阳将军独处呢。像你这样,把你单独安置在这里,还特地交代小心服侍的,更是从来没有过……”
  黄润到底是武人,比胡慎耳尖,闻言不由拉住了胡慎,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好半天,只传来一声有气无力的嗯。
  声音轻轻软软的,倒是很好听。
  方才说话的第一女声再次响起,“小娘子,你看看铜镜,我给你梳的这个发髻好不好看,一会儿我再给你装扮一下,晚上要是欧阳将军来看你,一定让他看得眼睛都离不开。”
  陆琅琅听春兰八卦了一天的欧阳昱的花边新闻,听得简直昏昏欲睡,实在是提不起精神来。
  春兰还以为是自己说得这些事情打击到了她,为了逗她开心,便给她拆了头发,细心地梳了一个双环望仙髻。
  春兰手巧,因为陆琅琅年纪还小,所以没有挑太成熟的发型,这个双环望仙髻,看起来活泼又不失华丽,倒是让陆琅琅眼前一亮。
  待黄润从暗道里跳出来的时候,陆琅琅正对着铜镜左顾右盼,十足像个等待情郎归来的思春少女。
  黄润脚把春兰踢飞,伸手就抓住了陆琅琅的胳膊,冷笑道,“那个欧阳昱,整日呵斥别人不守军规,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我呸,还不是背着众人偷偷地金屋藏娇。”
  他肆无忌惮的目光在陆琅琅身上上下一扫,笑得不怀好意,“我道他多么正人君子呢,原来好得是这一口。”
  陆琅琅本来就被欧阳昱封了内力,整个人都蔫蔫的,无精打采,被黄润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是莫名其妙。她侧头望着黄润,倒像是被吓傻了一般。
  黄润呵呵冷笑了两声,“有了你这个护身符,我看那个欧阳昱能把我怎么样。”
  陆琅琅眨眨眼,不说话。
  黄润只觉得自己掌中抓住的胳膊,骨肉纤细,犹如握住一团暖玉一般,他心中一痒,呵呵一笑,“这个欧阳昱,倒是艳福不浅。”
  跟在黄润身后的胡慎惨白着脸,心中大骂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饭桶将军,要不是他强逼着自己从密道逃走,欧阳昱短时间之内,怎么也不会怀疑到自己这个小小的县曹身上,等风头一过,便可悄悄走脱。可如今欧阳昱一没打二没骂,只是让他们在县衙里坐了半日,这草包就自己跳出来了……
  唉,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只能硬着头皮抓紧时间逃走,可他在这要命的档口,居然还有心思去对一个小丫头动手动脚。
  “将军,赶紧走吧,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胡慎没好气地说。
  黄润回头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很是不爽,这个县曹,方才让他在县衙中赶紧脱身,他拖拖拉拉的不肯;如今倒是急的火烧眉毛一般,“走。”
  黄润强拉着陆琅琅往外行去。
  顾淮安安排的几个兵士正守在院中,一看黄润从房中出来,不由得大吃一惊,“黄将军?您怎会在这里?”
  黄润两眼一瞪,就爆了一句粗话,“老子在哪里,还轮到你们过问。”
  兵士们知道黄润的为人,但是他们是受顾淮安之命守在这里的,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一时间摸不清楚情况。毕竟黄润的品级在这古田大营里仅次于欧阳昱,却比顾淮安高了许多。
  胡慎倒是前来两步,“黄将军有要务在身,还请各位速速让开,莫耽误了时辰。”
  黄润拉着陆琅琅冲往院外,“都不许跟来,要是误了老子的军务,老子回头生劈了你们。”
  那些兵士不敢再拦,低声交谈了几句,派出一个人向院外跑去,准备向顾淮安禀报。
  那个兵士刚冲到门口,就迎头碰到了欧阳昱。
  “发生了什么?”欧阳昱问道。
  “黄将军说有要务在身,把院中的那位小娘子拉走了。”那兵士低声禀报。
  欧阳昱的眸色一沉,回首对赶来的金甲卫中的一人道,“传令下去,把密道城外的出口给堵死。”
  金甲卫自有自己的一套消息传递办法。
  待黄润拉着陆琅琅在地道里走到一半的时候,就听到地道那头填土的动静,还有扑面而来的烟尘。
  黄润气得暴跳如雷,破口大骂。而胡慎面如死灰,手脚发软,只比死人多一口气了。
  “完了,完了。”胡慎喃喃自语。
  “滚,别触老子的霉头。哪里就完了,老子就不信,欧阳昱的女人在我手上,他还能拿我怎么样!”黄润恶狠狠地拧住陆琅琅的胳膊,开始往回走。
  胡慎并不知道陆琅琅跟欧阳昱到底是什么关系,若是两人真的是情人关系,陆琅琅的年纪又实在太小了一些,但是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毕竟这些达官贵人们,什么变态的癖好多了去了。胡慎抱着那丝几乎不可能的奢望,跌跌撞撞地跟在黄润的身后。
  黄润来到出口处,将高壮的身体缩在了陆琅琅的身后,“欧阳昱,老子也不想也你为难。你将老子送出城,老子就将你这如花似玉的小娘子毫发无伤地交还与你。
  欧阳昱冷笑一声,“黄润,你好歹也是个朝廷三品将军,拿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做挡箭牌,这事若是传出去,也不怕弱了你祖宗的威名。”
  “我呸!”黄润将佩剑架在了陆琅琅的脖子上,“少扯这些,让我走,我便放了她;不让我走,就让这个小娘子跟我一起下去服侍我。有道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老子不介意享受你没消受的艳福。”
  黄润两眼紧眯,死死地盯着欧阳昱的表情。
  欧阳昱面无表情,双目却看向站在黄润身前的陆琅琅。
  陆琅琅紧紧地抿着唇,回望着欧阳昱,压抑不住的怒火让她的容颜有了一种超越年龄的美艳,迎着夕阳,仿若光芒万丈,容颜之盛,让众人几乎无法直视。
  许久,她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吐出一句话,“欧阳昱,这就是你所说的,让我欢欢喜喜的?”
  欧阳昱一时语塞,心中泛起一种奇特的窘迫,仿佛真的当了一回负心汉。
  黄润听到陆琅琅这句质问倒是心喜,陆琅琅与欧阳昱的关系越亲密,这个挡箭牌就越好用。黄润缩头缩脑的窥探着屋外的情形。
  欧阳昱已经将一干普通兵士全部撤走,如今园中以及院外,全部都是他的三甲卫。
  黄润不是没有见过欧阳昱的三甲卫,知道这些人虽然名义隶属于古田大营,却实打实的是欧阳昱个人私兵,只遵欧阳昱一人号令。他心想,或许欧阳昱确实对这个女子极为看重,所以才只留三甲卫在场,好与他做交易。
  黄润呵呵笑了起来,“小娘子,你挺有福气啊,遇上了欧阳将军这么一个怜香惜玉之人。”
  陆琅琅在心中亲切的问候了黄家历代的祖宗,心想,姑娘我大概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遇到欧阳昱这个混蛋,骗我、捆我、禁锢我,害得我如今被刀架在脖子上都没有还手之力,还得冒充他的相好的来拖延时间。这种事情,陆琅琅还是第一次干,除了恼怒之外,还有一些莫名的羞愤。
  陆琅琅微微低下头,以防止自己的表情露出破绽来。
  欧阳昱沉默着,双目注视着陆琅琅,目光如水,他此时并未身着将袍,而是一身常服,如今站在园中,倒有些世家公子私会佳人的意思,而且他那张脸,颇有便是无情也动人的味道。
  两人遥遥相望,若不是陆琅琅脖子上的锐剑,欧阳昱身侧层层的兵士,气氛倒也旖旎。
  黄润终于先忍不住了,“欧阳昱,是个汉子就痛快一些,放还是不放?要放就快点;不肯放,哼哼……”他的剑在陆琅琅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痕,“你也别拦着老子到下面去快活。


第15章 心有灵犀一点通
  此时已日落虞渊,天光暗淡,金甲卫的众人在园中点起了火把。
  四处明明暗暗,黄润只能看清明处的人和物,不知道欧阳昱是否在暗处有所布置,更加心急起来。
  他正要再开口催促。
  忽听得欧阳昱开口了。
  他的声音清晰低沉,而且语气分外的温柔,“你不要生气,我这两天实在是忙,所以才没能抽空跟你细说。”
  陆琅琅被他深情而温柔的语气弄得毛骨悚然,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倏地抬起,直接就迎上了欧阳昱的目光。
  欧阳昱语气不急不缓,仿佛这园子里只有他跟陆琅琅两人花前月下,“不让你回家,让你在这园子是住着,是因为你年纪还小,你、我之间的事,要是让你家人知道了,我怕他们不知原委,生了不必要的担忧。这样的大事,要是再节外生枝,便好事变成了坏事。所以我才想等这一段时间过了,再陪着你回家,跟你家人说清楚。”
  这话说得,不光黄润和胡慎听得瞠目结舌,这满园子的金甲卫都不由得侧目,这些金甲卫跟昨夜进山抓人的金甲卫并不是同一拨人,故而不明白欧阳昱跟陆琅琅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听了欧阳昱这番话,不由得腹诽,原来自家将军并不是不近女色,而是喜欢这样的小~娘子。只是,会不会,太小了?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集中到了陆琅琅身上。
  陆琅琅其实十三岁了,若是论虚岁,那都往十五上靠了,但是她生的个子不高,尤其是黄润如今缩成一团躲在她身后,看起来就格外的娇小。
  陆琅琅生平头一次脸红得像着火了一样,不是害羞,完全是恼羞成怒。她双目圆瞪,里面的怒火不光烧红了她的脸,更想将对面这个胡说八道的混蛋烧成了灰,恨不能生啃了他。但是脖子上冰冷的刺痛提醒着她,此时不宜发飙。
  她气得全身发抖,旁人看来像是又羞又怕,好不容易才从口中挤出几个字,“我……知晓,你是为了我好。”
  欧阳昱心中一松,一抹笑意浮现在脸上,“你放心,我说过的话不是骗你,都算数的。无论如何,我必定护得你周全。那些困扰你的小事,我自会给你办好。”
  两人“情意绵绵”的目光交换着别人看不懂的“深情厚谊”。久久,陆琅琅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声嗯。
  这两人还真的是一对?!
  黄润和胡慎看到了逃出生天的一丝希望,黄润的剑也从陆琅琅的脖子上移开了一些。
  满园子的金甲卫疑惑的目光在欧阳昱和陆琅琅的身上来回不定。
  莫不是他们英明神武的将军大人也难逃美人关?
  有人从欧阳昱的身后悄悄递给了他一些东西。欧阳昱本来双手就背在身后,长身而立,黄润也看不清他到底在做什么。
  “欧阳昱,你不要耍什么花样,这样如花似玉的小娘子,我也舍不得辣手摧花。你赶紧让开,我们走了,也好将她还给你,你们花前月下,双宿双……”
  黄润的话还没说完,欧阳昱长臂一抬,亮出了身后的东西,那是欧阳昱惯用的强弓,上面三支弓箭已经上弦。
  强弓崩如玄月,随着欧阳昱的手指松开,弦声在夜色中嗡嗡轻响,三支白羽箭离弦而去,快若闪电,往黄润的方向而疾射。
  黄润大惊失色,一掌将陆琅琅推出,挡在自己身前。
  欧阳昱提声高喝,“膻中、神藏、天溪。”
  陆琅琅的眼睛更亮了。
  前一句还是浓情蜜意的甜言蜜语,可音犹在耳,取人性命的三支锐箭就飞在空中了。
  众人都被这样毫无防备的转折惊得目瞪口呆,只见被黄润用来当挡箭牌的陆琅琅不退反进,张开双臂迎向了那三支白羽箭。
  三支白羽箭正中陆琅琅的胸前,那箭镞的力道之大,让陆琅琅的身形一震,一口血就喷了出来,随即委顿倒地。
  黄润骇然,他还是小看了欧阳昱这小子了,为了抓住自己,连女人都不要了。而且还自己亲自动手。这得多狠的心哪……
  如今暗道被堵,这个小娘子已经被他射死,他要想闯出去,只能……
  黄润伸手就向胡慎抓去,准备用胡慎做挡箭牌,硬冲出去。
  可是胡慎一看情形不对,已经转头就跳进了暗道之中,其实暗道被堵,他哪里也去不了,可这档口,只能多躲一时是一时。
  黄润抓了个空,回头只看见胡慎的背影消失在暗道口,他心想,蠢材,果然像只老鼠一样,遇事只知道乱窜。黄润是见过欧阳昱射箭的,百丈之内,箭无虚发,可谓神射二字。他要是这么冒然的出去,如今欧阳昱长弓在手,把他射成个刺猬都不在话下。
  想到这里,黄润伸手就去抓地面上的陆琅琅,心想就算是个死人,当个挡箭牌也成啊。
  倒在地上的陆琅琅动了一下。
  黄润以为自己眼花了,难道这小娘子命大,胸口连中三箭都没事。
  他眨了一下眼睛,再看地面上……
  哪里还有人影?!
  黄润瞬间茫然,还没能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头顶一阵剧痛。他被人抓住了发髻,狠狠地摁倒在了地上。
  还没看清是谁,一只绣鞋的鞋底已经在他的眼中急速地放大……
  他眼前一黑,被一只脚狠狠地踩在脸上,这还没完,这只脚虽然不大,但是力道又快又狠又准,只踩地他鼻歪口斜,鲜血鼻涕流了一脸。
  然后他就听到一个清脆却又气急败坏的声音,“居然敢摸我,居然敢摸我,还敢拿我当挡箭牌。”
  黄润一声惨叫,方才一直掐住陆琅琅的左手已经被一支白羽箭钉穿在地面。
  这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把园内所有的金甲卫都喊得瞬间神魂归位,众人纷纷扑进了屋子,只见陆琅琅拎着裙摆,两条腿快如闪电,直把黄润给踹成了一团烂泥。
  众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陆琅琅将一肚子的鸟气尽数发泄在了黄润的身上,这才大口喘着气,慢慢地转头向众人看来。
  众人如同被掐住了脖子一般,连大气都不敢出。
  陆琅琅冷笑一声,取下了挂在胸前衣襟上的另两支白羽箭。
  最前面的几个金甲卫靠陆琅琅较近,此时又举着火把,便看清了那两支白羽箭,箭端本应最锋利的箭镞已经被人砸成了钝角,成了两个圆乎乎的铁头。不过做工视乎仓促了些,还有些毛躁,所以勾在了陆琅琅胸前的衣襟上。
  有人大着胆子道,“小娘子,你歇一歇,我们来揍他。”
  “是啊,是啊,你吓坏了吧,我们来,我们来,被再让他跑了。”
  陆琅琅微微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手腕一抖,第二支白羽箭,就穿过了黄润的右手,牢牢地钉在了地面。
  屋内一片倒牙声,众人齐齐左手握右手,感觉右手好疼。
  陆琅琅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们且放心,他跑不了。”
  然后她握住最后一支白羽箭,向屋外走去。
  金甲卫们唰地闪出一条宽敞明亮的通道,没有一个人敢多说一个字。可是待陆琅琅走过了他们的身边,一个个地都探头探脑地盯着陆琅琅的背影。
  将军的眼光果然与众不同,这么彪悍的母老虎也敢下口。话说,年纪这么小,就烈成这样,这要是再大一些,他们将军能吃得消不。
  有几个金甲卫上前拿人,其余的,免不了好奇,通过门窗向外张望陆琅琅的背影。
  陆琅琅平静地从众金甲卫身边走过,甚至还对一个人问道,“能否借你的腰刀一用?”
  那名金甲卫忙点头哈腰地将腰刀奉上。
  园子里的人看她安然无恙地走了出来,都松了一口气。
  陆琅琅拖着那把大刀,慢慢地往欧阳昱走去。旁边的金甲卫偷瞄了一眼欧阳昱的脸色,见他脸上隐有笑意,很是轻松的样子,于是也很有眼色的不往前凑。
  欧阳昱将手中的大弓交给亲卫,微微摆手,示意他们退后一些。
  亲卫们挤眉弄眼地忍住笑,往后退了一些。
  欧阳昱站在原地,就等着陆琅琅慢慢走近。其实方才他也捏着一把冷汗,不知道陆琅琅能不能悟出他话中的意思,不过在他喊出那三个穴位时,陆琅琅毫不犹豫的举动让他心中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愉悦。
  人生难得一知己,千古知音最难觅。这个小姑娘,真的很有意思。
  欧阳昱看着她那张小脸上强忍怒火的故作平静,他心中笑意泛滥,突然就有了逗逗她的心思,开口问道,“你还好吧?疼不疼?”
  疼?
  不疼!
  疼不疼?
  陆琅琅陡然脚下一停,她直觉热血上涌,小脸上每一根绒绒的汗毛都炸了。
  欧阳昱喊出“膻中、神藏、天溪”三个穴位时,她就猜出他是要为她解开禁制,可是膻中、神藏也就罢了,那天溪穴可是在……
  陆琅琅忍无可忍,举起了大刀,就向欧阳昱砍了过去,“无赖,登徒子,我不砍了你就跟你姓!”


第二卷 归州卷 
第16章 送嫁 1
  泰元四十七年春,皇帝病重。
  早已对皇位虎视眈眈的梁王借口世子李明卓遭朝廷暗算,下落不明,要查找行凶者,为爱子复仇,兴师问罪。
  其实陇西官场的人都知道,这个梁王,膝下的儿子有十数个之多,平日里也未见他对世子李明卓有多看重,此番为了扯这个旗号,倒是在众人面前掉了好几次“情真意切”的眼泪,摆出了一副我儿子要是出了事,我这个做老子的也不活了的架势。
  众人劝解之余,也暗自纳闷,这位世子李明卓,的确是好久没有现身人前了,真要算算时日,恐怕都一两年的光景了。这里面……
  明白的人都明白,一面是缠绵病榻的皇帝和少年皇太孙,一面是正值壮年野心勃勃的梁王,围观的是一群心思各异的皇室贵胄们,这电闪雷鸣了好两年的天下,暴雨终于要来了。
  为了这一天,朝廷和陇西都早有准备。在陇西道边界,双方都是重兵压境,气氛紧张,一触即发。
  而其他各道的府县也都沿途设立哨岗,严查过往商客,以及江湖人士,尤其是那些游侠豪客,防止异动。
  赣南道与陇西道相邻,故而也是重兵把守,查询得更加严厉。
  这天午时,赣南道归州府城外的官道上,缓缓驶来了两辆马车。
  马车并不豪华,只是桐油素壁,看起来很雅致朴实。车头上挂了一盏风灯,风灯上有个宋字。
  第一辆马车,驾车的是一个虬须老汉,他右手牵着马缰,左手托着一个野果,一边忙着啃果子,还得抽空跟车里的人斗嘴,虽然看起来似乎很忙碌的样子,但是眉宇间很是闲逸。
  “谢老头,你尽瞎操心,照我说啊,这次还是打不起来。这两年,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可哪回不是雷声大雨点儿小。”
  车里的人不知道回了一句什么。
  虬须老汉哼了一声,“我才不管他,反正让我在那些山沟沟里再待上半年的事,我可不干了……”
  他还待喋喋不休,车里人提高了声调问他,“你上次打赌输掉,说要背的《里仁》呢?”
  虬须老汉正是童昊,闻言顿时气短,“我一个跑江湖的,难不成还要去考秀才,天天背什么子曰啊?”
  车里人哼了一声,“愿赌服输,再说了,朝闻道,夕死可矣……”
  童昊顿时炸毛了,“我才不干呢。谁傻谁去死。”
  车里还有另外两个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后面一辆马车,驾车的是一对夫妻,也跟着哈哈笑了起来。
  两架马车很快来到城外。
  童昊搭手一望,“哎吆,这都过了饭点儿了,怎么这城门口还这么多人排着啊。”
  他们一路行来,所过大小城池无不设岗严查,所以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身后,车厢的门打开了,一个脑袋探了出来,“很多人吗?”
  探身出来的人,正是陆琅琅。比起两年前那娇娇小小的模样,如今的她已经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可是不过是刚一露面,就被人揪着耳朵给拉回去了。
  陆琅琅哎哎叫着,不敢挣扎,“阿婆,阿婆,不能揪了,耳朵要掉了。”
  有个中气十足的老妇人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这耳朵不听话,还留着干什么?揪掉算了。”
  童昊一缩脖子,也不敢插话。心中却嘀咕,幸亏老子没成家,这要是也遇上谢老头家这样彪悍的婆娘,哪里还能英雄盖世。不过说到英雄气概,如今的童昊跟两年前比起来,完全大相径庭,判若两人。当年的童昊满身锦绣,日常都有人服侍,虽然是江湖中人,过得跟个王侯也没什么两样。
  但是自从在惠山中被陆琅琅所救,这两年,他在江湖中销声匿迹,如今再现人前,竟然是一副车夫的打扮,虽然都是舒适的料子制成的衣服,但是他不修边幅,满脸的络腮胡子,便是当年的认识他的人与他对面,只怕也是不敢相认的。
  陆琅琅仍然在故作可怜的哀求,“阿婆,阿婆,轻点轻点……阿翁啊,救命啊。”
  对面的谢晗正要张口说话,揪着陆琅琅耳朵的老妇人一个眼神瞟了过来,谢晗到嘴边的话立刻就变了,“琅琅啊,要听阿婆的话呀,你如今不是小娃娃了,女孩子家,要注意……”
  正在前面驾车的童昊嘴巴一张一合,无声地重复着谢晗的话,“温柔贤淑,柔顺恭谨……”脸上一副不以为然。
  “行了行了。”谢晗的那一套还没说完,就被自家夫人打断了,“别念这些废话了,我自己都没做到,自然也不会强迫着琅琅。再说了,老头子,你天天在我面前念这个,是对我有什么想法吗?”
  外面的童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此时童昊在外,琅琅在内,谢晗不好说太肉麻的话哄自己的夫人,只好说,“岂敢,岂敢。”
  谢老夫人白了他一眼,松开了陆琅琅的耳朵,还心疼地给她摸了摸,然后又给她理了理头发。
  “我自己就不喜欢那些专门为难人的闺训,也不喜欢将小娘子养得矫揉造作。一个女子的形、容、气、韵,应该就是她的胸怀,她的眼光,她的学识,她的修养。我没有孩子,幸得上天垂怜,到了这个岁数,这么多波折之后,还能跟老头子收了你做孙女。自然希望你事事顺心,无往不利。琅琅,你文有老头子教你,武有童翁翁教你,这天下都找不出第二个女子能有这般的福遇。我们不需要独立特行,又或者非得如何目下无尘,去彰显自己的不同或是惊才绝艳。真正的强悍,从来不需要刻意彰显。凡是刻意的,无非都是外强中干。可越是这样,越要有个度。世人对女子多苛刻,我教你的那些东西,你即便是不喜欢,装也装出个样子来。”
  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中的重点,说得车内外的三个人都笑了出来。
  谢晗拎起笼格里的茶壶,给谢老夫人倒了一杯茶,“夫人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夫人辛苦了,夫人润润嗓子。”说完,悄悄递了个眼神给陆琅琅。
  陆琅琅咳了一声,挺直了后背,微微低下头,给谢老夫人行了一个礼,“谨遵阿婆教诲。”
  谢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看着陆琅琅真是满心的喜欢。
  一年多前,谢晗带着陆琅琅前往与她汇合。她本以为陆琅琅是谢晗收留的孤女,可得知陆琅琅父女竟然是谢晗的救命恩人,心中是说不出的感激。
  加之陆琅琅实在太招她喜欢,后来便与陆湛商议,收了陆琅琅当了孙女。
  这一年多,谢晗教陆琅琅习文,童昊教她习武,而那些女子闺训什么的,当然都是由她教授。这三样里面,陆琅琅最喜习武,习文第二,而对于功德女工,她是一曝十寒,尽想着法子躲懒。
  但即便是躲懒,只要陆琅琅愿意,那一身的气派也比一般的贵女出色。
  这孩子,就是聪慧,谢老夫人心里喜滋滋地下了结论,可脸上却仍是一脸正色。
  谢晗与她做了一辈子夫妻,自然知道自己的夫人脾性,无论才学见识,鲜有人能及她。两人虽然没有孩子,可是恩爱两不疑,而且互相敬重。谢老夫人教训陆琅琅,他虽然心中对陆琅琅百般偏爱,多数时候也只袖手旁观,偶尔才插科打诨,敲敲边鼓。
  谢老夫人训了陆琅琅好长一串,看到陆琅琅故作低眉顺眼的样子逗她开心,明知溺爱孩子是不明之举,谢老夫人仍然忍不住的追加了一句,“虽说要注意仪态,但是也别委屈了自己。”
  一句话,惹得车里车外又笑了起来。
  这车里车外的说着话,马车的脚程可没停下来。童昊将马车驾到那排等候待查的队伍最尾,耐心等待。
  可城门处,一个管事的人正张望着呢。一看马车前挂着的那个宋字风灯,忙小跑着上前来。给童昊行李,“请问可是姑老太太的车架。”
  童昊打量了他一下,“你是?”
  “哦,小的叫宋平,遵了我家老爷的嘱咐,特来迎接顾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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