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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群之马-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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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无咎忍不住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你这也太好胜了。”放她回去换衣服准备下水。
  比赛的地方就在卫所前面的临河之处,作为日常训练的地方,此处水面宽阔,河底少淤泥,静水深流,很是适合训练。
  柏十七先脱了外袍上了卫所的大船,自告奋勇要参加比赛的四人连同裁判及一部分的围观同伴都上了船,等船到江心,柏十七率先脱了外袍跳下水,她穿着紧身水靠,落水之时没溅起什么水花,按照跳水运动员的评判标准,这个入水姿势大约能得个高分。
  其余四个扑通扑通跳下去,再看水面上已经不见了她的踪影。
  几人跳下去之后找不到人,其中两人潜入水中寻找,另外两人便浮在水面上放哨,其中一人忽觉得脚踝被人拖住,慌忙挣扎:“在这呢快来……”不等他求救完毕,已经被拖入了水中,连呛了好几口水,反应过来之时,已经被人锁了喉,如果不是她手下留情,恐怕一击即中,已经毙命了。
  其余同伴应声来援,却没想到柏十七入水比鱼儿游的还快,简直是无孔不入,他们才看到她的身影,去抓的时候人却已经潜回了背后。
  众人:“……”这人是鱼变的吧?
  水里一番激战,四个壮汉都被她摁着脑袋喝水,毫无反击之力;水战不比陆地上,身高体壮拳脚功夫好了就一定能赢,打起来都没她灵活刁钻,往往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挨揍,差点没被淹死在水里,最后还是被她一个个拖死狗一般扔到了岸上,躺在岸边大喘气,吐了半肚子水才活过来。
  有好事的兄弟凑过来小声问:“怎么样?”
  四个人有气无力奉送给同袍一个字:“滚!”
  “输了就输了嘛,干嘛把气撒在我头上。”那人摸摸鼻子躲到一边去了。
  柏十七上了岸,赵无咎很快就拿了块布巾子递了过来:“赶紧擦擦头发,回去换件衣服再来比。”
  穿着紧身水靠不舒服就算了,浑身上下还滴着水,也不利落。
  趁此机会,卫所挑的另外四个拳脚不弱的都上了船,且信心满满,誓要扳回一局:“已经输了一局了,若是再输一局,可就真要无条件服从了。”
  同袍都对这四个寄予厚望,各种想辙:“柏少帮主一个人,你们有四个,就算是耗也要耗的他没力气才好。”
  柏十七换了紧身短打过来,五人上船,这次连裁判也在岸上,落水为输。
  四人信心满满上了船,结果大出意外,没想到柏少帮主上了船就跟只猴子似的腾挪纵跃,就算是拿着兵器满船堵她,也被她给抽冷子踹下水去一位。
  其余三人打定了主意要围困她,好容易将人堵在桅杆之下,没想到她露出灿烂的笑容,哧溜就窜了上去,眨眼功夫就爬到了三米高,对着下面的三人做鬼脸:“现在知道为何让你们练习爬桅杆了吧?”
  三名军士:“……”好想打人,可惜技不如人!
  实战演练,四个输的灰头土脸,被她接二连三踹下水去,彻底输了。
  罗大爵一张老脸都不知道是该红还是该黑。一方面他嫌弃手底下的人本事太差,一方面又觉得他们欠收拾,还自不量力去挑事儿,气的破口大骂:“现在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吧?训练的时候不用心,你们应该庆幸遇上是的柏少帮主,而不是真正的水匪,不然小命都没了,也不必训练了!”
  这话正是柏十七想对这帮军士们说的,她站在船上,对着岸边一众军士们说:“我知道训练枯燥无趣,又累又苦,然而这件事情不是可以懈怠和偷懒的。我小时候练功,被亲爹提着鞭子抽,他说过一句话我至今记忆深刻。”
  “我爹说过,明天与其被人砍死在河道里,不如我今天提着鞭子先将你抽个半死再说。我当时觉得他很无情,可后来的无数次死里逃生的经历让我回头去看,却很感激我父亲,如果没有他铁石心肠对我进行各种辛苦的训练,那我今天只能是个依靠父荫度日的窝囊废,就算是在河道内遇上水匪,也只有等死的份儿。”
  岸上的军士们听的动容,特别是输给她的那八个人都有深刻的体会,人只有在绝境之中才会反省往日的散漫与狂傲,后悔平日没多学些自救的办法。
  “我与两淮道上的水匪打过不止一次交道,他们行事凶残狠毒,毫无顾忌,只要你下手稍微迟疑一下,说不定落下的就是自己的人头。所以……殿下特意制定高强度的训练计划,就是想最大限度的保证大家将来在剿匪的过程中能够活下来,并且剿灭水匪,所以我们只有比水匪更强,才能端了他们的老巢!”
  岸边的众人听着她这番话,两战两败输的又很惨,对于训练强度再无异议,都听赵无咎的,由罗大爵带队去训练。
  柏十七跳下船,慢慢踱步过去,站在赵无咎面前,忽然很认真的说:“我有个问题想问问殿下。”
  赵无咎心中一跳,还当赵子恒这个四处漏风的大嘴巴不知道又向柏十七告小状了,下意识便道:“你别听子恒胡说八道,这小子的嘴里从来没真话!”
  “关子恒什么事儿?”柏十七疑惑的看着他:“你们兄弟俩……是不是闹别扭了?”这情形怎么瞧都透着诡异。
  “没有。”赵无咎矢口否认:“我就随口一说,刚想到这小子也松散的太久了,是时候应该活动活动筋骨了,不如明日就让他跟着卫所的军士们一起训练,你觉得如何?”
  “只要子恒不反对,我也没什么立场反对,是吧?”柏十七偷笑:这可真是亲堂兄!也只有亲堂兄才敢下这么大狠手!
  她暗中猜测,难道子恒又做了什么莽撞的事儿惹的赵无咎心情不好,所以才拿这招来罚他?
  舒长风暗笑,默默挪开几步,离两人远一点。
  赵无咎见糊弄过去了,便就着之前的话题问:“你刚才想问什么?”
  柏十七与他的轮椅并肩而行:“我就是想问问,殿下明明能走了,为何还一直坐着轮椅?”
  赵无咎目光在自己的腿上扫过,别人问起来他大约不会说,但柏十七却是可靠的:“江南卫所驻军都烂成什么样儿了,还有疥癣般的匪患,我若是好好的出现,这帮人多半会起戒心,可若是个半残废的连路都走不了的皇子,你们觉得无论是卫所还是水匪,都会怎么想?”
  “殿下真是老奸巨滑!”
  赵无咎有时候真觉得柏十七跟赵子恒是臭味相投,不然这两人有时候说话都是一个腔调,能把人气死:“你说的是我吗?”
  柏十七低头偷窥他的脸色,当机立断换了个词儿:“不不,我是说英明睿智,算无遗策。”
  赵无咎唇角微弯,显然很是受用。
  卫所有人全都被罗大爵赶回了训练场,舒长风在五步开外,只有赵无咎与柏十七并肩而行,一坐轮椅一个走路,但不妨碍他们之间的聊天。
  赵无咎觉得此情此景很是温馨,难得搜肠刮肚想要找个共同话题,开口便是:“铁器铺子里打出来的铁钩子我觉得挺实用。”要么便是:“你连赢两场,倒让卫所的这帮人老实不少。”他讲完就懊悔不已——怎么全是公事?
  赵子恒的教训犹在耳边,他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在女人身上费过心思,柏十七算是头一个,可是真要扒拉话题,再起个头就是“刚才卫所那帮人都看傻了,输了的那几个更是稀里糊涂就被扔到了岸上……”,崩溃!
  舒长风在后面隐约听到他们的谈话,恨不得上来帮自家主子多聊几句,暗中埋怨:您是要娶媳妇又不是找总教头,就不能聊点私事?聊公事难道还能拉近两个人的关系不成?
  柏十七却似乎平日跟漕帮的人都相处习惯了,大部分都是直来直去的肠子,也没有深究赵无咎内心想法的意图,只是不住叹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帮人在水上的战力还比不上我漕帮的兄弟呢。”
  见赵无咎看过来,她就跟守财奴抱住了钱袋子似的直接说:“不行!别打我手底下兄弟的主意!那可是我费了好大的劲才训练出来的,再说他们就是普通百姓,又不是卫所的军士,除了我带着他们出去剿匪,能尽量保证他们的安全,交给别人我才不放心呢,哪怕是你也不行!”
  赵无咎觉得很心塞——比不过姓仇的小白脸就算了,原来在她心里,他竟是连漕帮那些手下都不如?
  真相总是残酷而令人伤心的。
  他索性换个私人的话题,宽宏大量的关心一下情敌:“仇英怎么样了?”
  柏十七:“很糟糕。”她也极想知道这些年仇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可是无论是算盘还是他似乎都拒绝让她知道真相。她跟真相中间隔着一层纸,什么也看不见,但总觉得不对劲。
  她叹口气:“慢慢来吧。”自从亿英出现之后,她叹气的次数比以往多了好几倍。


第59章 
  柏十七自己心里不痛快, 再下手训练卫所的军士就下了狠手,直训的一帮青壮汉子们见到她都腿肚子转筋,下意识想跳水——与其被她踹下水, 不如自己先行下水。
  罗大爵站在岸边吆喝:“愿赌服输啊, 你们偏要跟柏少帮主打赌, 输了就老实训练吧!”
  平日他带着训练,但架不住柏少帮主是周王殿下亲自指定的总教头,她若是下场训练,罗大爵都靠边站了。自己舍不得下狠手, 总有人替他来教训这帮兔崽子。好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与心狠手辣的柏少帮主相比,卫所众人现在觉得罗大人慈眉善目, 柏少帮主虽然青春年少,玉树临风,但面目可憎, 人厌鬼弃。
  一帮青壮汉子哭着喊着央求:“罗大人, 还是您来训练我们吧?”泡在水里也不忘卖惨,场面甚是壮观。
  柏十七提着根棍子站在岸边狞笑:“谁再多嘴在水里多泡一个时辰。”作势要拿棍子敲下去,吓的挤在河岸边上的这些人一哄而散,往河中央游过去, 争先恐后,唯落自己挨了揍。
  落在最后面的赵子恒原指望柏十七还能顾惜一点兄弟之情, 哪知道这位上了训练场六亲不认,一颗心被伤的七零八落,边划水边控诉:“十七, 你太不够兄弟了!我有好酒好肉好曲儿都想着你,可你回报我的是什么?”
  冷酷无情的棍子!
  枉费了他一片好意,就连堂兄打她的主意,都毫无原则的站在了她这边,就怕好兄弟将来受委屈,过的不痛快。
  赵子恒的一颗心都要碎成了渣渣,泡在初春的冷水里都快结冰碴子了。
  柏十七威胁的挥着手里的棍子,毫不容情:“你可别怨我,可不是我丢你来训练的!训练场上无兄弟!等你下了训练场,咱们再论兄弟情啊!”
  她笑容一收,板着脸喊号子:“憋气!潜水!”
  河面上一帮青壮汉子沉了下去,有个别技术不佳腚还露在外面的,也被同伴硬扯了下去——不然回头整组都要挨罚。
  训练这种事情,还真没什么情面好讲,柏少帮主的连坐执行的非常彻底,偶尔有水性不好的士卒都被同伴押着加班加点的训练,就怕连累了同组的伙伴,大家一起受罚,半夜三更还饿着肚子泡水。
  丧心病狂的柏少帮主有句名言,几乎都要成为卫所众人的噩梦,她说:“什么时候等你们在水里练的跟在陆地上一样行动敏捷来去无拘,就可以跟水匪一决高下!”
  年轻的汉子们嗷嗷叫着投入了热火朝天的训练,还有手下败将想要一雪前耻,在水里扯着嗓子喊:“柏十七,我一定会打败你的!”
  柏十七一颗石子精准的扔了过去,砸的那小子捂着额头上新起的包惨叫着往水里钻,引的岸上还未下水的同袍笑的前仰后跌,乱成一团,她一个眼神过去,众人整肃队列,都缩成了鹌鹑。
  罗大爵感慨的说:“柏少帮主,你现在的威势可比我要大多了。”
  柏十七:“我不准备离开漕帮投军,罗大人不必担心我砸了你的饭碗。”
  罗大爵本性耿介,当下朗声大笑:“早就应该有人来治治这帮猢狲们了,都懈怠的不成样子了。”他大概也同赵无咎一样,对她手底下的帮众起了意:“罗某自是不敢强求少帮主放着家业不继承,跑来卫所过苦日子。不过你手底下若是有想要投军的帮众,不如代为引介?”
  柏十七:怎么一个两个都想跑来挖她家的墙角?!
  她板起脸:“不,他们不想投军!一点也不想!”
  忽道:“若是殿下剿匪,罗大人必定也要跟随左右,不说卫所众人懈怠了,在下觉得大人上任之后每日沉迷钓鱼酿酒,养花种菜,也懈怠了,不如一起下河去练练吧!”不等罗大爵反对,在他后背重重推了一把,还未反应过来的罗大人……扑通一声掉进了河里。
  罗大爵在水里浮浮沉沉,岸上等着训练的兵卒惊慌大喊:“大人落水了!”、罗大爵毕竟是高邮卫所的老大,他落了水,岸边的兵卒们顿时你推我挤,都争先恐后向自家老大伸出援手,却被柏十七一个眼风制止。
  她高声说:“罗大人深觉荒废光阴,决心与大家一同训练,将来去剿匪也能与兄弟们守望相助,大家怎么能违逆了大人一片好意?”
  罗大爵:“……”
  方才许多人都注视着水里训练的袍泽,还真没注意到柏十七的小动作,只有两三人以及后面推着轮椅过来参观训练的赵无咎瞧见了。
  前者还当自己眼花了,后者对柏十七言听计从,更不会反对罗大爵下水,只是比较好奇罗大爵做了什么不当举动,才惹恼了柏少帮主,让她暗中下此黑手?
  岸边大部分不知情的卫所兵卒们群情激昂,都被罗大爵同甘共苦的情操所感动,顿时喊声震天,纷纷为罗大爵加油助威。
  罗大爵:“……”
  此情此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打击士气,只能认命的往河中央游了过去,暗想:柏少帮主真是睚眦必报!
  他不过就是临时起意,想要从漕帮挖些善水的汉子过来,不同意就算了,犯不着一言不合就推人下水吧?!
  赵无咎推着轮椅过来,奇道:“罗大人怎么惹你生气了?”
  柏十七横了他一眼,意似威胁:“也没什么,罗大人想从我手底下挖些人过来,我觉得他头脑发昏不太清醒,就踢他下河去醒醒脑子。”
  赵无咎连忙举手投降:“我可真不会水,也就是那么一说,不会对你手底下的人怎么样的!”
  买卖不成仁义在,可千万别动手。
  柏十七见威胁奏效,又变的好说话起来:“殿下放心,我也没有踢人下水的喜好,只要别人不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我还是很好说话的。”
  ——谁说不是呢?!
  看着她站在岸边指挥罗大爵潜水训练,满脸报复得逞的坏笑,又恢复了那副张牙舞爪的小模样,周王殿下心想:罗大爵这趟落水还是很值的,回头定然要奖赏他,好让他自动自觉的、多跳几回水。
  有周王坐镇,从罗大爵到赵子恒,连同卫所原来的刺儿头们都老实不少,再没人出什么幺蛾子,都认命的听从柏十七调遣。
  直等柏十七把众人折腾的半死不活,宣布今日训练结束,河里的落汤鸡们都上了岸一哄而散,只余了他二人,赵无咎才状似无意道:“十七,不如咱们来打个赌吧?”
  柏十七:“打什么赌?”
  赵无咎近来见她为着仇英颇多烦难,心神被那小白脸牵制走了,心里不知道有多不得劲。
  但装病这招仇英用的娴熟,他若再用就落了下乘,周王殿下思虑再三,欲兵行险招主动出击:“你既心有疑虑,不如我帮你查个明白。如果仇英清白无辜,算我输了给你,任你提一个条件;反之若仇英对你有所欺瞒,且与水匪有瓜葛,算你输了给我,得应我一件事情,如何?”
  柏十七冰雪聪明,立刻就明白了赵无咎之意。
  江苏漕帮在江南江北经营多年,只要有了线索,真要查一个人也不是什么为难之事,可是她迟迟未曾派人去查仇英这些年的行踪,与什么人交好,是否对她有所隐瞒,并非不能,而是不愿。
  两人情份非比寻常,她心有疑虑却望而却步,不敢去证实心中猜测。
  赵无咎感觉到了她的犹豫不决,索性推她一把。
  从来爽利的柏十七:“我……要不我再想想?”
  赵无咎其人决断力非比寻常,战场上练出来的敏锐让他瞬间就嗅到了趁虚而入的机会:“莫非你是怕输给我?怕我提出的条件你做不到?”
  “当然不是!”柏十七矢口否认。
  赵无咎明知她只是不愿意去查仇英之事,只要起心动念,于重情重义的柏十七来说,便已是对那些年过往感情的背叛,可惜她遇上的是早将心肠磨硬的赵无咎,更擅于揣摩对手的心思出奇制胜:“十七,听说与仇英一同出事的还有另外几个人,难道你不想查清楚他们吗?”
  一句话就点中了柏十七的软肋。
  她固然为仇英考虑,可是也得顾惜其余几位生死不明的玩伴。
  算盘说萧石与水匪勾结,可是这些年她与水匪没少打交道,却从来没有他的一星半点消息,以萧石的能耐,少说也能在水匪窝里混个大头目。
  她举起手,与赵无咎击掌为誓:“一言为定!”
  她自己心里彷徨犹豫,却可以借赵无咎之手查清楚当年真相。
  ******
  赵无咎贵为皇子,又掌军权多年,手底下自然也豢养着一帮善于打探消息的能人高手。
  他下江南求医时尚用不着,但京中有密旨出,便有下属分批前来求见,又得了他的指令前往江南各地去查盐道及水匪之事。
  周王殿下足不出户,已在江南铺开了一张大网。
  半个月之后,柏震霆拖着黄友碧来替仇英治病。
  别瞧着父女俩每次见面都是要吵到亲子关系要破裂的地步,但也数柏震霆最为了解自家孩子的心思。
  苏氏听说仇英脑子摔坏了,但保住了一条命,顿时觉得解决了最大的悬心事,赶紧准备银子香烛去还愿:“我早说过了,如果能让十七得一桩良缘,我是必要给菩萨重塑金身的。”
  “夫人,你冷静点!”柏震霆拦着她不让走:“仇英是没死,可是离他出事也好几年了,如果他还想回到十七身边,想跟十七成亲,为何不早点来呢?”
  “那是……那是他受了伤嘛。十七不都传话,让你请了黄友碧去替他治病的嘛。”
  “受多大的伤才回不来呢?是缺胳膊还是断腿了?”
  苏氏大怒:“你没看十七在信上都写了,他是脑袋受到重创,忘记了以前的事情,不然早都回来了!”
  柏震霆心道: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还心软害事。
  他在江湖风浪里打滚多少年,经见过的可比后宅子里女人要多,甫一接到十七的信他就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柏十七看仇英固然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小伙伴,些微疑虑的地方也要勉强自己去替他囫囵圆,可是柏震霆看仇英的眼光却大为不同——岳父对女婿的诸多挑剔他不但一条没少,还反而多添了十好几条。
  没办法,谁让他家柏十七毛病太多呢?
  若是找个承受力差一点的,柏震霆生怕他还没咽气,柏十七就先把未来夫婿给气出毛病,先他一步而去了。
  ——合离就甭想了,苏家还从来没出过这等事儿。
  柏震霆做帮主还知道惠及帮众,但在柏十七的终身大事上却分外强硬,挑女婿的时候恨不得把小伙子放在日头底下从头到脚细细察看一番,再询问清楚他家中之事,还要考虑能不能与柏十七和谐相处。
  仇英死过一回,这规矩他也不准备改。
  柏十七念旧情不忍心派人去查,但柏震霆可不准备念什么旧情,在自家崽子的终身大事面前,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糊弄的。
  “他忘记了以前的事情,难道他身边跟着的那个叫算盘的也忘记以前的事情了?”柏震霆始终保持清醒的头脑,而且对自家夫人听风就是雨,人还没见到先把菩萨拜了的做法嗤之以鼻:“再说万一你还完了愿,最后咱们十七嫁的却不是仇英,怎么办?”
  苏氏张张嘴,竟然发现无言以对:“……”
  为着柏十七的终生他们夫妻俩可是没少考察帮里的儿郎,仇英没有出现之前,他们看好的是丘云平,难道因为仇英的出现就要改了主意柏震霆为了增加说服力,居然还说:“再说,仇英落水之后醒来,不肯回漕帮总归是有缘由的,万一……我是说万一啊,”他略微尴尬的说:“万一他是伤了那里呢?”
  苏氏还没反应过来:“伤哪?”
  “就是那儿啊!”柏震霆急了:“我是说子孙根!”
  苏氏一脸被雷劈过的表情:“不……不会那么巧吧?”
  “无巧不成书啊!”柏大帮主一旦开始脑补,思绪就天马行空,堪比苏州本地茶楼里最好的说书先生:“仇英出事之前咱们都有意向他吐露过想要招他为婿吧?”
  这件事情苏氏没办法否认:“……是有这么回事儿。”
  柏震霆:“可是他失踪几年了?不但没有回来,还有意识的避开苏州城,在外面生活。此次如果不是十七撞上了,说不准他们这辈子都见不着面儿。你说这中间没有猫腻,打死我都不信。说不定他就是伤了子孙根,觉得不能跟十七在一起了,所以才假借头疼前尘尽忘来逃避入赘。说不定连他的头疼都是装的。”
  再完美无缺的人都禁不住挑剔,更何况仇英在柏震霆眼里还算不得完美无缺,想要找点讲不通的地方,总能抓出几样的。
  苏氏都快被他洗脑了,行动都犹豫起来:“你说的……也对,我这么急吼吼的去还愿,明明十七都还没成亲,万一还错了愿,菩萨可不得怪罪嘛。”
  面对自家孩子的婚事,宗教信徒苏女士很快就从狂热状态清醒了过来:“那这次你找黄友碧替仇英看病,我也要跟过去。”反正不是帮中事务,她完全可以跟着跑一趟。
  柏震霆:“……你过去不是添乱吗?”
  苏氏:“我是为着十七的终身大事,怎么就是添乱了?”
  夫妻俩为此争执不下,直到两夫妻前往黄家,柏大帮主厚着老脸去求黄友碧,被他冷嘲热讽好一顿收拾,厚着脸皮求和,态度堪比当年求婚,磨的黄友碧答应了,苏氏见识过了黄友碧的刻薄,总算打了退堂鼓。
  ——她可不想被黄友碧喷成筛子。
  黄友碧嘲讽柏大帮主,那可是连他老婆孩子都不放过,也不管苏氏就在旁边,喷的如入无人之境。
  柏震霆陪着黄友碧前往高邮,柏十七亲来码头迎接,把人带到了仇英的小院。
  算盘见到柏震霆不由瑟缩,避无可避不得不上前去打招呼:“柏帮主,许久未见。”
  柏震霆冷哼一声,也不知道他是对算盘带走仇英之事不满,还是对仇英有意见,总归脸色不是特别好,也不搭理算盘,与仇英打了个照面,便问:“听说你把前尘往事忘了个精光?还认识我吗?”
  仇英一脸茫然:“对不住您老,我……想不起来了。”
  柏震霆:“行,想不起来挺好的。”他也不强求。
  柏十七:“爹你省省啊。”别折腾病人。
  仇英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挣扎着要下床见礼:“不知道帮主大驾光临,晚辈无礼了!”被柏十七按着肩膀动弹不得。
  柏十七体贴道:“你身子不好,躺着吧。”
  柏震霆气的直哼哼——老子远道而来,也没见你这般体贴黄友碧坐下来诊脉的功夫,父女俩眼锋决斗了好几轮,等他开了方子才算完。
  柏震霆斜睨一眼自家崽子:“这里有我,你还不滚去忙正事?”多年的江湖经验让他直觉有些不妥,却一时未细察。
  仇英哀求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柏十七夹在两人中间,忽然有种她是“夹在婆婆与媳妇之间的那个男人”的错觉,安慰仇英:“黄老头跟我爹在这儿呢,你好好休养,我忙完就来看你。”
  出来的时候还威胁柏震霆:“阿英现在身体不好,又不记事,你别刺激他。”
  柏震霆气的要踹她:“你到底是谁生的?”
  “我娘啊。”柏十七脚底抹油溜的飞快,留下老爹在院子里气个半死:“胳膊肘朝外拐的逆子!”
  仇英有黄友碧与柏震霆照料,虽然自家老爹脾气不算特别好,但心地却不坏,柏十七放下了一半的心,回到高邮卫所的时候,便带了笑意。
  赵无咎见到,心情也不由自主变好:“可是有好事情发生?”
  柏十七遂将此事告之:“有了黄老头的医术,阿英的头疼症总算是能治好了,我来的时候他被黄老头扎了一脑袋的针,跟只刺猬似的。”
  赵无咎笑道:“仇公子有人照料最好,刚刚得到的消息,上次目击者见到的水匪在盐城出没,我准备带人去一趟,那是盐帮的大本营,你留在卫所等消息。”
  盐城是盐帮的大本营,如果盐帮与水匪有勾结,柏震霆与盐帮帮主闻鲍素来交好,两家小的虽然不和,但那也是孩子式的打打闹闹,真要让柏十七带着去闯盐帮捉水匪,恐有损两家交情。
  没想到柏十七已经听出端倪:“你要带人硬闯盐帮?”
  赵无咎略停得一刻:“如有必要,也只能如此了。”他要顺着水匪这条线把两淮掀个翻天覆地。
  “不妥不妥。”柏十七连忙阻止:“盐帮的汉子们都是硬茬,贸然欺上头去,谁知道他们怎么想,说不定还当你来查私盐呢,到时候拼起命来,闹的不可收场。我跟你过去,亲自去找闻伯伯谈此事的重要性,他是个聪明人,应该懂得取舍。”
  赵无咎似笑非笑:“如果我查私盐呢?你会站哪边?”
  柏十七心中一凉,在长久的相处之下终于直面了权利与国法的冰冷残酷,她避重就轻:“殿下,两淮盐道真要清查源头,难道不应该从上往下查?若没有官府的横征暴敛,也没有下面的私盐泛滥,百姓吃不起盐,就算铲除十个盐帮,也会有更多百姓铤而走险,最终只是治标不治本罢了。”
  赵无咎难得见到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只觉得心里痒痒,摆出他那副大公无私的面孔:“盐道官员贪渎,难道盐帮就能随便贩运私盐了,视国家律法为何物?”
  柏十七夸张的笑道:“大哥,长期不吃盐,谈何国富民强?”她久在草泽,生存第一,与身在云端的皇子天然视角不同,得出的结论也不同。
  如果眼前的人不是立有军功的皇子,还是个半残,她早一巴掌拍上去了,或者丢到运河里让他醒醒脑子。
  大约是她的眼神很明确的表达了这一点,赵无咎的轮椅倒退了几步,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如同讨饶般道:“不过瞧在你的面子上,盐帮如果没有勾结水匪杀人越货,贩私盐之事我倒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这句话可与自己一贯铁面无私的形象大为不符,不过柏十七可不准备承他这份情:“我是漕帮少帮主,盐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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