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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群之马-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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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道却在转角处撞上了被舒长风推着出来透气的赵无咎……看他的方向正是柏十七的房间。
柏十七可是很记仇的; 她被赵无咎嫌弃脏,回来还不住在自己身上嗅个不停; 差点泡下来一层皮,再见到赵无咎就不比平时热络了。
赵无咎注意到两人牵着手跑过来; 目光在柏十七面上扫过; 头疼的发现——她是真的没有身为女子的自觉。
他摆出一张晚娘面孔; 态度严厉:“你们两个去哪?年纪也不小了; 怎么还是这么毛毛燥燥的?”
赵子恒缩缩肩膀,已经率先认怂:“堂兄你出来消食啊?”
柏十七态度敷衍:“那堂兄你慢慢消食,我跟子恒有事儿。”拖着赵子恒的手越过他继续往前走。
舒长风很想拦住她,告诉她一声:柏少帮主,主子担心你不舒服,特意过来看看的!
不过柏十七走的很快,舒长风不敢多嘴,赵无咎又不是习惯解释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手拖手离开。
柏十七一路拖着赵子恒到了底舱,沿途遇上船上的汉子,都笑嘻嘻向她问好,被柏十七打发了:“都回去,我去下面玩玩。”
底舱除了装货,又潮又黑,有什么可玩的?
不过少帮主其人,从来都有许多可玩的花样,也没人拦着她,船老大闻讯赶来,竟然还亲自替她打开了底舱的黄铜锁:“少帮主要找什么?”
柏十七叮嘱他:“找两个人守在这里,谁也别放进来,我进去玩玩。”
赵子恒被他拖进底舱,鼻端是一股潮湿的霉味儿,他捏着鼻子恨不得出去:“这都什么味儿啊?”
柏十七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嘘——别说话!”
赵子恒连连点头,表示他听到了,才被松开,他这次学乖了,压低了声音问:“你跑来做什么?”
柏十七理所当然:“捉老鼠啊!”
赵子恒声气儿都颤:“老……老鼠……”堂兄救命!我不小心上了柏十七这艘贼船!
柏十七放轻了脚步悄悄往里摸,赵子恒惊魂未定,趁她往前走的功夫悄摸往外退,却被她迅速拖了回来:“你跑什么呀?”
赵子恒这次不装了,哭丧着脸恨不得求饶:“兄弟,那可是老鼠啊,我这辈子最怕的东西,你想抓自己去,别捎带上我成吗?”
柏十七呆了一下:“你怕老鼠?”
赵子恒疯狂点头,都要让柏十七怀疑他脖子上装了机关,特别有节奏。
“那你觉得……堂兄他怕老鼠吗?”
“应该怕的吧?”那玩意儿贼恶心,吱吱叫着什么都咬。
赵子恒警惕的看了她一眼:“你要做什么?”
柏十七笑眯眯很好说话:“不做什么呀。”
赵子恒才不信她的鬼话,不做什么你没事儿跑底舱捉老鼠玩儿?闲出毛病来了吧?!
但他现在一点也不想知道柏十七要做什么,只想迅速离开。
“十七啊,”他咽口口水:“我现在……能出去吗?”
柏十七本来也没准备让他帮忙,娇气的公子哥儿哪里干得了这活计?
她大手一会就赦了赵子恒:“你去门口替我把风。”
两刻钟之后,柏十七提着个鼓鼓囊囊的小布兜从底舱出来了,赵子恒在舱门口借着昏暗的光隐约瞧见那布兜不住蠕动,面色惨白直往后退:“十七,你……”
柏十七似乎对自己此次的战果不太满意:“找半天才捉了五只,有点少啊。”
赵子恒要跑,被她提着小布兜拦住了:“别跑啊子恒,还要求你件事儿呢。”
甭说一件,十件八件他都答应!
赵子恒现在真觉得当初与柏十七相识,挨了一顿揍都是轻的,若是当时她捉一堆老鼠,吓也吓死他了。
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咱们兄弟客气什么?你说吧,一百件我都替你办的妥妥当当的!”
柏十七展颜:“你一会去堂兄舱房门口,不拘用个什么法子,把舒长风支开!”
赵子恒现在觉得,任务比较艰巨啊。
他支开舒长风不难,可是等回头被堂兄发现两人串通做坏事,不得扒了他一层皮啊?
“你做是不做啊”
柏十七恶质的拿小布袋子在他面前晃了晃,赵子恒立刻不犹豫了:“我现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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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无咎靠在轮椅上,抱着本书发呆,满脑子都是柏十七那双泡的水汽朦胧的眼睛,明显泡透了犹如水蜜桃般的脸蛋,还有跟赵子恒牵着的手。
不知道她是女儿身之前,他尚冷静自持,至多觉得这是个糟心的小子,顽劣的不成样子,让人忍不住想要导上正途。
但是糟心的小子变成了糟心的姑娘,感觉就有点复杂了。
他常年练武,五感要比常人灵敏,即使发着呆,也能听到门口低低的说话声,仔细分辨是赵子恒跟舒长风的声音,然后有脚步声远去,也不知道赵子恒这小子在打什么鬼主意。
片刻之后,他听到极轻微的脚步声到了舱门口,便朝后一靠做沉睡状,将书扣到了胸口,眯缝着眼睛想要看看——先是门口悄悄探出来半个脑袋,迅速在舱房里扫了一圈,发现他睡着,大喜过望,又缩了回去。
赵无咎:这糟心的孩子要做什么?
一只皱巴巴的爪子提溜着一只活蹦乱跳的老鼠悄悄被放进了舱房,紧跟着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第五只。
五只老鼠久在阴暗潮湿的底舱生活,骤然被放进明亮的环境之中都很不适合,睁着绿豆眼四处观察,本能驱使它们直奔着黑暗的地方去藏身。
赵无咎甚至听到了门口柏十七压的极低的坏笑声,眼缝里瞧见偷偷探进来瞧热闹的半个脑袋,头发都还没干,无奈的叹气,睁开眼睛随手从桌上果盘里抓了五颗核桃扔了出去,五只老鼠应声而毙!
柏十七:“……”
柏十七呆若木鸡!
——说好的堂兄怕老鼠呢?
不是应该吓的嗷嗷叫吗?!
——说好的堂兄是文官呢?
谁家文官随手拿个干果就能当暗器?!
她呆呆看着舱房内地板上五只死老鼠,还有砸过老鼠竟然还没碎,滴溜溜滚走的五颗核桃,震惊的连把脑袋 收回去都忘了。
赵无咎面色严厉,犹如她前一世打碎玻璃学校那位面沉似水的教导主任,用冷冰冰的声音说:“进来——”
她还记得那时候颤抖的腿肚子,以及惴惴不安砰砰乱跳的小心脏,淘气了这么多年,头一回感觉到了棘手。
——她家柏帮主再狠,也有底线的。
柏十七那一瞬间想到的唯一办法便是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可惜才迈出一步,赵无咎就又握了两颗核桃在手里,用威胁的声音说:“敢跑试试!”
地上五只老鼠死状凄惨,脑浆子都被砸出来了。
柏十七觉得后脑勺发凉,提起脚尖蹭了进去,挤出个勉强的笑意:“堂兄——”
赵无咎:“过来。”
柏十七盯着他手里俩可堪比暗器的核桃,几步路恨不得走出十里的时间,但舱房并不大,再慢也很快就到了赵无咎面前。
赵无咎面染冰霜,跟下命令似的说:“转过去坐下。”
柏十七心想:难道要让我转过去照脑袋上砸一家伙?
常年淘气锻炼出来的应激能力让柏十七习惯性认错:“堂兄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赵无咎差点破功,板着脸再把原话复述一遍:“转过去坐下!”
柏十七愣愣转过身坐在了他脚下,紧跟着头发被解开,脑袋上被蒙上来一个帕子,感受到头上动来动去的手指,她傻眼了:赵无咎在帮她擦头发?!
他不是……很生气吗?
赵无咎边擦头发边开始训人:“小小年纪不学好,天天挖空心思淘气,你爹打你的那几棍子好了吗?是不是还想再挨几棍子?一会让长风把你爹叫过来?”
柏十七头疼的闭上了眼睛——又来!
这位是唐长老的师弟吧?
赵无咎还在唠叨:“你一个……”差点说出“姑娘”俩字,生生咽了回去:“你别仗着自己年轻,湿着头发到处跑,回头得了头风,抱着脑袋在床上打滚的时候就知道后悔了……”
柏十七:“……”
子恒救命啊!
第29章
舱房里很安静,窗口的阳光洒进来; 能看到柏十七瓷白的近乎透明的耳珠; 仿佛一件上好的玉器,沁出了里面的粉色; 令人移不开眼。
赵无咎擦头发的手忍不住停顿了一下; 又恢复如常。
他其实从未侍候过人; 宫里年纪小的妹妹们身边总有宫人前呼后拥; 况且并非同母所出; 唯一能表达善意的地方便是生辰的时候送些礼物,也全是手底下人照着库房册子挑出来的; 其中他所费心思不及万一。
正经八百坐下来替人擦头发; 尚属头一回。
柏十七大约做了亏心事; 乖巧听话的不似往日; 安安静静坐着,任他的手指穿过她柔软的发丝; 仿佛头发的主人也应该是柔顺的性子,让赵无咎教训的话讲到一半都打了个磕巴; 有种“训错了人这件坏事肯定不是她干的”错觉。
他不由自主就停了下来; 剩余训斥的话都吞回了肚里。
少顷,头发擦的差不多了,赵无咎也想明白自己的怪异之处。
宫里养皇子与公主的方法大为不同; 皇子们从小读书习武; 须得勤勉上进; 但公主们都是娇养着长大; 身上连个磕碰的印子都不能有,倘若今天往他房里扔老鼠的是儿郎,指不定要被他命人拉出去打板子;但扔老鼠的是个胆大包天的小娘子,这就有些难办了——既不能拉出去打板子,也不能夸她干得漂亮,言语上几句呵斥,柏十七压根不当一回事儿。
他扬声叫人:“让赵子恒滚过来!”
赵子恒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参与恶作剧,站在门口目睹五只老鼠凄惨的死状,露出惊讶的表情:“怎么有死老鼠?船上的杂役也太大意了!堂兄找我有事?”远远站着不肯踏进来一步。
柏十七在心中暗批:眼神飘忽、气息颤抖、演技浮夸,差评!
——大哥你露馅了知道不?
赵无咎冷笑:“子恒,为兄真不知道,你几时也对兵法有研究了?”但那眼中的冷厉让他头皮发麻,直觉没什么好事,不由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抱膝坐在床边脚榻上出奇沉默的柏十七身上。
柏十七心道:好兄弟对不住了!背锅这种事,当然还得老铁来!
她假装没注意到赵子恒求助的眼神,向赵无咎献殷勤:“堂兄要不要喝茶?”
“不必。”赵无咎不必回头都能想象得到柏十七那逃脱惩罚之后得意的小模样,额角青筋不由跳了两下,深吸了一口气,以平复恨不得把她抓过来狠揍一顿的冲动。
赵子恒求助未果,不明所以,只好努力自救:“子恒不明白,堂兄请明示。”
赵无咎轻易戳破了他的幻想:“我真是瞧轻了你,这招调虎离山之计用的很是纯熟嘛。”
舒长风尴尬的低下了头,满面通红。
——主子这不是变相骂他蠢吗?
赵子恒也并非笨的无可救药,这句话总算是听明白了,还想努力把黑锅从自己身上摘下来,做最后垂死的挣扎:“堂兄你别冤枉我,我什么也没做!”
“不说实话是吧?”
赵无咎一路之上也算得温和,此刻终于露出了杀伐果决的一面,并无什么耐心同赵子恒费口舌,直接下令:“拖出去打十棍子!”
在赵子恒凄厉的“堂兄饶命!饶命!”声中,舒长风毫不留情将人拖了出去,片刻之后外面传来沉重的棍子击打在肉体上的声音,伴随着赵子恒的哭喊求饶声……
柏十七目瞪口呆,暗思赵无咎这是在公堂上打犯人板子习惯了,一言不合就开打吗?
她期期艾艾:“堂兄,子恒他……”被赵无咎杀气四溢的眼神扫过,只觉得身上隐隐生疼,舌头顿时打了个结,求情的话就咽了下去。
柏十七察颜观色的本领一流,立时就领会了赵无咎眼神里的含意:你要代替赵子恒挨板子吗?
柏十七不讲义气的缩了回去。
赵子恒鬼哭狼嚎挨了十板子被拖回来,还被赵无咎勒令收拾死老鼠。
他含着两泡眼泪很想替自己辩解:舒长风作证,堂兄你真是冤枉我了!
但对上赵无咎不近人情的冷脸,生怕辩解下去再多挨十板子,用幽怨的眼神谴责柏十七,哆嗦着去清理完了死老鼠,扒着船舷向着运河水不住呕吐,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十分狼狈。
柏十七起身,向赵无咎告辞:“堂兄有事我就不打搅了,您歇着!”急急起身告辞,生怕被留下来。
赵无咎注视着逃也似的身影很是无语,听到她一出房门便加快了脚步跑了,心中还抱有一点期望,说不定经过此事柏十七能够收敛几分淘气。
他想想,还是吩咐舒长风:“去盯着子恒跟十七。”
柏十七寻到正在呕吐的赵子恒,站在他身后体贴的拍背:“子恒,想开点,是人都会有第一次的。”
赵子恒差点“哇”的一声哭出来:“柏十七,你个混蛋!”还真被她给说中了,长这么大他头一次挨棍子暴揍;也是头一次清理死老鼠!
柏十七脾气出奇的好:“我混蛋我混蛋!”又向他贡献被揍之后镇痛的经验:“这时候多喝两坛子酒,醒来就没那么疼了。”
赵子恒完全听不进去,还愈加委屈,质问她:“你出的坏主意,闯的祸让我挨打,你缺德不缺德啊?”
“咱们不是好兄弟嘛,还是要同甘共苦的。”柏十七惆怅叹息:“大人们就是这点比较讨厌,越亲近的人越苛责,别人家孩子反而要客气着来,把杀鸡儆猴玩的纯熟。”
闻滔之于她爹,挨揍的反而是她;她之于赵无咎,挨揍的反而是赵子恒。
此话传到赵无咎耳朵里,几乎要让他呕血——亲疏有别?杀鸡儆猴?
彼时柏十七已经揽着赵子恒回房去喝酒了,两坛果酒拍开泥封,各拎一坛子对饮,她居然还调笑:“要不要我帮你上药啊?”
赵子恒挨了打还不老实,半侧着身子歪在榻上,提议:“要不咱俩互相帮忙上药?”他直起身子就要扯腰带。
闻讯赶过来的赵无咎脸都差点绿了!
他深呼吸几口,压下想要跟柏帮主好好谈谈的念头,推着轮椅进了柏十七的房间,沉着脸问:“这是做什么?”
“上药啊!”赵子恒破罐子破摔,还准备继续解腰带,幸亏宋四娘子带着珍儿提着小菜进来,他才停止了胡闹。
她上船之后要展示自己贤惠的一面,饭点窝在自己房里吃,使了珍儿去打听,原本是想趁着饭后请柏十七去她房里说话儿,哪知道柏十七连饭也没吃,闷在房里泡澡。
珍儿提议:“爷饿着肚子,不如姑娘亲手做几样小菜给爷送过去?”
这提议颇令她心动,立时付诸实践,进来之后柔声道:“爷身上有伤,还空腹喝酒,怎的不爱惜身子?”
柏十七道:“不打紧。”闻到香味目光紧随食盒:“什么东西?好香?”毫无芥蒂邀请赵无咎:“堂兄也来尝尝,这种果酒口感顺滑绵甜,喝了也不上头。”
宋四娘子纤纤玉手,为防在皮肤上留疤,当初学的几样小菜都是以清蒸为主,还拌了两样时蔬,厨下烤的馅饼,一起端了上来,满满摆了一小桌。
赵无咎发现,遇上柏十七之后,他时常处于进退维谷的地步。
比如柏家父子搞内斗;现下柏十七美人在侧,与赵子恒把酒言欢的时候,都是让他头疼的时刻。
柏十七大大咧咧不计较,但那宋氏含情脉脉注视着她,赵子恒还是个胡来的性子,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居然要解裤腰带让柏十七替他上药……全乱套了!
他坐了过去,柏十七便从角落里又摸出一坛子果酒,拍开泥封递了过去。
赵无咎接过酒坛子,张目细瞧之下发现那角落里堆着不少酒坛子,也不知道是船上本来就有的,还是柏十七着人置办的,想起她上次喝醉酒之后的壮举,认命的操一份闲心,唤了舒长风将角落里的酒坛子都清理出去。
柏十七跳起来要拦:“堂兄,你这就不厚道了,我请你喝酒,哪有连锅端的道理?”
赵无咎:“反正也快到苏州了,回家里去不能畅快喝?非要在船上喝的烂醉?”喝醉了也不知道又会闹出什么故事。
赵子恒灌了两口酒下去,情绪就亢奋起来,拦着舒长风不放人:“这一坛子哪儿够啊?”
赵无咎一个眼风扫过去,他又犯了怂,嘟嘟囔囔坐下抱怨:“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堂兄可饶了我罢,让我们安生喝顿酒!”
第30章
苏氏数月不见柏十七,每日牵肠挂肚; 吃睡不安。漕船回航之后; 听说这没心没肺的居然半途留在淮安玩,恨不得坐船追过去; 揪着她的耳朵将人拖回来,质问一声:“玩疯了吧?”
真等柏十七瘸着腿踏进家门,走的分外艰难,一旁还有个年轻力壮的小子扶着; 她又心疼不已。
——丘云平顾忌老帮主眼色; 当着赵无咎的面,她硬拖了舒长风当拐棍。
舒长风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性别,还从未跟小娘子勾肩搭背过; 全身都僵硬了; 木着脸不敢看身后自家主子的脸色。
柏震霆倒是知道她在作怪; 喝骂了一句:“好好走路!”便骑了码头上来接人的下属送来的马儿,一夹马腹跑了。
柏十七装柔弱,大半个身子都倚在舒长风身上:“头晕,走不了路了,舒兄扶我一把。”
赵无咎:“酒喝多了吧?”捉老鼠干坏事的时候没见头晕腿疼,不都活蹦乱跳的吗?
临下船之时,她与赵子恒还在喝酒,宋四娘子在旁小意侍候; 一口一个“爷”; 赵无咎真难以想象; 如果她知道自己的“爷”是个女娇娥,不知会是何种表情。
反观柏十七,还真别说,不亏是江苏漕帮未来的接班人,当真有少爷的派头,半靠在榻上,翘着腿与赵子恒碰个杯,还有小丫头珍儿捶腿,别提多滋润了。
下船之后,几人坐了柏家派来接人的马车,柏十七见到苏氏便靠了过去,声音里带着丝说不出的撒娇意味:“娘,我可想死你了!”
苏氏在她手背上狠拍了一记:“没良心的臭小子,想了还不早点回家?”
柏震霆提前回家,已经同她粗粗讲过柏十七纳妾挨打之事,听得苏氏震惊不已,除了迎接外客,还不住打量宋四娘子。
宋四娘子知道这就是柏家的主母,柏十七亲娘了,上前来行了个礼:“奴家见过太太!”
苏氏见她神态端正,举手投足之间不见半点轻佻之意,却还是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
年轻轻佻的、贪慕虚荣的女子好打发,或钱财或良婿总归有可解之法,唯独这种外表看起来毫无攻击力,且似乎对柏十七很痴情的女子,反而是最难打发的。
她所求者,柏十七给不起。
珍儿一起跟着行礼,却又凑近了扶了一把宋四娘子,很是忠心的模样。
苏氏吩咐了下人给两人安排住处,这才在柏十七的介绍之下认识了赵无咎兄弟俩。
赵子恒不止是打架比不上柏十七,连酒量也输给了她,大着舌头向苏氏见礼:“伯母好。”
赵无咎嫌丢人,拉着他的腕子朝后退了两步,坐在轮椅上向苏氏打招呼:“苏太太好。”
苏氏心里直犯嘀咕,听说赵家兄弟俩身份贵重,柏震霆再三叮嘱不可轻慢,她便着人收拾客房,还仔细挑了几个丫头去侍候。
赵无咎一路上被柏十七的出格给折腾的根本没时间好好休息,率先告辞。赵子恒也跟着去了,连宋四娘子丘云平等人都被她打发了,只余母子二人说说悄悄话。
“你当真……纳了宋四娘子?”
“不行吗?”
柏家教育孩子的方式是打一棍子给俩甜枣,通常打一棍子这种苦差使都是柏震霆出力,给俩甜枣的工作都由苏氏代劳,夫妻俩配合无间,多年年基本没出过岔子。
“你自己是什么情况,难道还要我复述不成?”苏氏压低了声音说。
柏十七满在不乎:“娘,你就是考虑的太多才这么忧愁的。”她揽着苏州的肩膀回主院,那流里流气的模样直让亲娘也看不过眼,在她手背上连着拍了好几下:“你这是什么毛病?”
“臭毛病啊!”
苏氏拿指尖在她额头点了一下:“没个正形。”眼里笑意满满,又追问路上可平顺,有无遇上盗匪之类的闲话。
少帮主回家,还没同亲娘苏氏多上说几句话,进了后院就被柏震霆的几位姨太太给围住了,有嘘寒问暖的,有讨要礼物的,还有想要拉她去打叶子牌的,乱纷纷闹成了一团。
“五姨娘、七姨娘别着急,礼物人人都有,回头我派人送到你们房里去。”
柏震霆当初为了开枝散叶,纳了不少姨太太,起先大家互相提防,都当对方是竞争对手,暗暗憋着一口气,想要凭本事上岗,揣球压对方一头,哪知道除了太太苏氏,大家都没动静。
几年过去了,觉得没有盼头的自行下堂求去了,如今留下来的几位姨太太们年纪都在三旬开外,年纪老大也都看开了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竞争对手变成了牌搭子,平日赢对方三五把,闲暇一起看戏做衣裳,花花柏震霆的银子,顺便一起帮苏氏操心柏十七的衣食住行。
柏十七从小就被这帮姨太太们捧在手掌心里宠,真要论起来,在这些姨太太们心里,柏震霆还真比不上柏十七。
——大家都是明白人,只要不离开柏家,将来老了还要指靠着柏十七,现在不积点香火情,到时候哪有好日子过?
苏氏拉着柏十七不松手,瞪了几人一眼:“你们都是来捣乱的吧?明知道我天天挂念十七,她才进了门都没歇歇,打什么叶子牌?”
五姨太“咯咯”笑出声,她虽年纪不小,却仍有风韵,长眉细眼尖下巴,笑说:“太太莫急,知道您疼儿子,我们不过是凑趣而已,也是许久没见少爷,来看看他路上可平安。现下瞧过了,没缺胳膊少腿,平平安安回来了,那咱们就接着回去打叶子牌,反正少爷回回出门也不会少了我们姐妹的,走走走,别误了太太跟少爷叙话。”
一阵风般撮起其余几位姨太太走了。
苏氏无可奈何,笑着摇头:“多少年的毛病。竟是改不了了。”
柏十七靠在她身上撒娇:“娘,爹为了闻滔又揍我,下手可狠了,您一会给我揉揉?”
苏氏细长的眉毛皱了起来,显然是个不太愉快的表情:“你爹不是说……你在外面胡乱纳妾,他才揍的你吗?”
柏十七恨恨道:“爹他恶人先告状!明明就是为了闻滔!”
柏震霆率先骑马回来,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到底姜还是老的辣。
一时里回房,苏氏果然要她解了衣裳看伤处,柏十七索性把外衫紧身软甲连同里面的小衣罗裤全都脱个精光,痛痛快快泡了个澡,又赖在苏氏的大床上,让她在自己后背伤上揉了药油,这才舒坦了。
苏氏每次见到她这副模样都要发愁:“你也一年大似一年,也不知道你爹咋想的,这要做儿子到几时?”
柏十七穿着宽袍大袖在她床上打滚,满不在乎:“女儿有甚个好处?天天被你拘在后院绣花?还是做儿子畅快!”
气的苏氏想揍她:“你总得为自己的终身着想吧?难道将来不成亲了?”
这件事情柏十七还真没想过,搁未来社会她还在上大学呢,最少还能打混个五六年,着什么急呢。
但显然苏氏不如此作想,道:“我跟你爹商量过了,思来想去,不如在帮里挑个父母双亡品性厚道的小子,让他悄悄同你成了亲,有你爹压着,谅他也不敢在外混说,到时候你生个小子出来,养在你名下,咱们家也后继有人了。”
柏十七翻身坐了起来,一脸警惕:“你们是不是把人都挑好了?”
苏氏安抚的握住了她的手:“你觉得,丘云平怎么样?”
第31章
“娘你是认真的?让我娶丘云平?”
苏氏扳着指头替她数丘云平的好处:“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当初是你出钱替他安葬父母的; 又给了他一口饭吃,于他有大恩。再说他上无父母亲族; 孤身一人; 又好拿捏; 想来也不敢胡乱在外说话; 等他进了咱们柏家门,你生个孩子养大了,何愁没有退路?”
柏震霆后继无人,香火断绝乃是苏氏多年的心结。
柏十七骇然:“您来真的?”
她北上押送漕粮的时候; 苏氏与柏震霆也曾经讨论过这件事情,觉得很有可操作的空间; 只要柏十七加以配合。
“这事儿还有假?”
“您跟爹眼神可真好啊!”她又倒躺了回去; 支棱着一条腿; 另外一条腿翘着一晃一晃的:“丘云平就是个醉鬼钱串子,弱的跟只小鸡崽似的,与这样的人生孩子; 您跟爹也不怕我摁死了他?”
苏氏气的捶她:“你这哪里学来的毛病?摁一个我看看?”
但事实上漕帮的汉子们有不少都是赤贫无家; 头无片瓦才在漕河上讨饭吃; 跟亡命之徒也不差什么,有时候发生械斗,死伤在所难免; 逞勇斗狠打小就会; 想让他们学会谦让却很难。
柏十七长久与这些人呆在一起; 有时候调节矛盾靠的也不是三寸不烂之舌,而是以暴制暴,耳濡目染之下对身娇体弱的男人很是瞧不上。
丘云平好拿捏是好拿捏,但却不是柏少帮主的菜。
于是柏少帮主在空中伸开五指,慢慢捏了回去,好像捏住了谁的脖子一样,轻描淡写的说:“到时候随便扔到哪条河里泡几日,神不知鬼不觉……”
苏氏听的浑身汗毛直竖,好好一个江南水乡温柔的妇人愣是被柏震霆父女俩都快逼成个泼妇了:“滚滚滚!滚回你房里去睡,我不爱听你说这些!”
柏十七性子倔强,真要拧着她的意思来,指不定能把柏家大宅子里整座屋顶都拆了。
“才回来就嫌弃人家!”柏十七无奈起身,重新穿好了紧身软甲,套起宽大的外袍往外走:“娘不疼我,还有几个姨娘疼我呢,至不济我还纳了个美妾,今晚就陪她睡去。”
苏氏忍无可忍,抓起床头一个熏蚊子的香囊砸了过去,被她轻巧接过去,在鼻端一嗅,笑颜逐开:“好香,多谢娘!”
“没脸没皮!”
苏氏都要被她给气笑了!
柏十七被亲娘赶了出来,在柏家大宅子里晃荡,沿途遇上小丫头红着脸问好,她还要朝人家抛个媚眼儿,于是小丫环的脸蛋更红了,被同伴拉到一边去泼凉水:“你这副样子被帮主跟夫人看到,小心打一顿板子拖出去卖了!”
小丫环红着脸小声辩解:“可是……少帮主明明年纪也不小了,帮主跟夫人都不替他张罗婚事,房里也没有人。”她忽然急切起来:“听说这次少帮主纳了一房妾回来,已经住进来了。是不是往后帮主跟夫人都不会再阻止少帮主房里收人了?”
劝人的也被这种可能惊到了,略有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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