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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是倾国色-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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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让人将水端下去,抚着嬴妲的额头,怕她发烧,被褥压得紧紧的,嬴妲身体没他想的娇弱,只是疲倦不堪而已。
她还在喃喃不休地朝他求饶着,萧弋舟又是好笑又是心疼,餍足之后,便亲了亲她的额头,“算了,放你到新婚夜再收拾。”
嬴妲如蒙大赦,面露欢喜,将他的后背捶了一下,嘟囔起来。
“你坏死了。”
“我恨你。”
她娇嗔着,让他的心却很满足。
“夫君。”
她忽然软软唤道。
萧弋舟低下头,“要什么?要月亮夫君也给你摘来。”
“不要月亮,”嬴妲摇摇头,“你陪着我就好了。”
话音落地,前方传来萧煜叩门的声音,咚咚几下,萧弋舟怕有军情,要起身去,嬴妲忽然紧紧抱住了他,哼哼了几声,直摇头,眼波噙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犹如一只要被遗弃的小兽,萧弋舟亲了亲她的鼻梁。
“我等会儿回来。”
嬴妲又摇了摇头,藤萝一样缠了上来,搂住他的脖颈,娇娇地将他的嘴唇也啄了好几口,才放他去。
萧弋舟从嬴妲并拢的双腿下抽出来自己的裳服,理了理,虽已弄得皱皱巴巴,还是能穿,便披上了身,让萧煜退后些,拉开马车门下去了,下车之后,又将车门阖上。
嬴妲软软地倒了下来,迷迷糊糊地犯着困。
“何事?”
萧煜暗中打量,觉得世子这一晚,映着篝火的英俊的面容,实在过于容光焕发了。
他咳嗽了两声,“也不是大事,斥候在前方探路,发现有人马蛰伏,好像要杀将上来。”
萧弋舟沉声道:“这还不是大事?”
嬴妲就在他身边,若是有闪失,他必要为今日的任性后悔终身,虽说他命人广而告之,满天下宣布自己要娶沅陵公主为妻,是有些不地道,她过往身边那些狂蜂浪蝶,即便如今一个个都死了心,但见到得不到的神女如今下嫁给他,必定心生不满。
“是哪队人马?”
萧煜沉思着保守回话:“若是夏侯孝,他应当从后追击才是,属下估摸着是别的人马。”
萧弋舟皱眉,“夜琅,其心不死。”
马车内昏暗,也没有烛火,嬴妲朦朦胧胧睡了一觉,被外头的短兵相接的声音闹醒,她支起身子,不一会儿,萧弋舟已探身进来,他走进来时带起了一波冷风,嬴妲冻得直哆嗦,他将披风解了,红衣上沾了些湿热,嬴妲摸到他手臂衣袖上的温柔,冲鼻的腥味,让她几欲呕吐。
她乱了起来,“你受伤了?”
她的药没有随身带着,让周氏拿着了,正要下车去找,可身上也没有穿衣裳,不好下车,手忙脚乱要去找裳服,萧弋舟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伸臂将她纳入怀里。
“血是别人的,你夫君好好的。”
嬴妲疑惑道:“谁,谁要动手伤你?”
“乌合之众罢了,这里不太平,来劫道儿的。”
嬴妲将信将疑,萧弋舟将她抱紧,重重地亲了一口,嘴唇上扬。
劫女人抢婚的。
他方才斩杀了十几人,那些人蒙着面,其中有男有女。通常,派遣出去正面应敌的护卫,极少女人,因为力量搏斗,女人天生弱势,而在影卫暗卫之中,女刺客却不少,这些人大抵是偷摸潜入西绥的。
这确实不像是夏侯孝的手笔,萧弋舟更倾向于认为,是南边哪个熬不住的老男人,惦记起了他的小公主。
嬴妲上上下下将他臂膀捏着,确认他没受伤,黑夜里,小公主松了一口气的声音太过明显,也让萧弋舟满心柔软,方才笼罩身旁的刀光剑影,再也想不起了,只想着又欺负她一回。
嬴妲紧紧搂着他。
“没受伤就好了,我们快些回兀勒好不好?既然路上这么不太平,不要耽搁了。”
她说的,也正是萧弋舟所想,他点了点头,转身便命人快些赶路。
沿途有人清道,再没有遇见过刺客,花车平稳安逸地驶入了兀勒城。
良辰吉日,萧弋舟与嬴妲到堂上去拜了父母,敬祝天地,礼毕之后,嬴妲被棠棣她们送到了早已布置好的婚房。
她忐忑地坐在房内等候,问等会儿要做甚么,婆子们事无巨细地为她讲解,嬴妲一一谨记于心。
夜深之后,萧弋舟推开门,一身酒气熏了嬴妲,她蹙起了眉,于是下人们陆续走出,萧弋舟返身关上了门。
嬴妲走过去,又倒了两杯酒,素手执起一盏清酒递与萧弋舟,他眼神有些迷离,但神智还非常清醒,接了过来。
“夫君。”
她唤了他一声,提醒他喝。
萧弋舟揉了揉额角,与她对饮了合卺酒。
饮酒之后,萧弋舟将嬴妲抱了起来,扔上床榻,嬴妲心里想着,他还是醉了,连喝合卺酒都不记得,却还记得这种事!
这种事,萧世子真是到哪都不会忘了的。
嬴妲准备了许久,还要许多礼俗没弄完,就被脱去了襦裙,摘下了凤冠,她只好任由萧弋舟摆布。
萧弋舟醉眼迷离地抚摸她的脸颊,俯下身亲吻她的唇。
“小公主,你是我的了。”
他道。
真是醉了,不留神说了心里话。嬴妲听了脸热,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含混地点头表示应承。
“我等了这么多年,你拒我,伤我,今日,还不是要嫁我。”
嬴妲皱眉,抱着他的腰,将他的鼻尖亲了几下。
萧弋舟揉着眉心,打了个嗝,一股浓浓的酒味,很是冲鼻,嬴妲眉头皱得更紧了,可也不好嫌弃这个酒鬼,心里想着以后一定要循循善诱地劝谏,让他少饮酒才好。
他的眼神在揉了几下眉心之后,恢复了几分清明。
“沅陵,我醉了,头有些痛,怕伤着你。”
嬴妲搂住了他的脖子,羞赧内敛的嗓音柔柔的。
“我不怕的,”她羞涩得双颊如火,“今夜不管我怎么哭,夫君都不要放过我,好不好?”
他有些惊怔,漆黑的眸子盯着她一瞬不瞬地,忽然,他的唇又重重地压了下来,大掌扯下帘帐,用行动告诉她,他听了此话之后的欣喜若狂。
第56章 修好
大早上萧侯与嬴夫人坐清风堂等儿子新妇过来敬茶, 日上三竿了, 也没人来, 沧海阁着人来传话,说新妇还未起。
萧侯双眉皱起, 有些不高兴了。
嬴夫人微微倾身问:“世子起了么?”
“未曾。”
嬴夫人道:“稍待。”
通情达理的新晋婆母并未追究新妇迟迟不来, 反而自己先饮了茶水。
萧侯脸色不愉, 看了眼妻子,她雍容而坐,丝毫没不悦之色,又将话都咽了回去。
又是许久, 嬴夫人问来人:“世子起了么?”
周氏回话:“已起身,在院中练了一套枪法了。”
嬴夫人道:“替我催一催吧。”
周氏这才去了。
*
嬴妲从前是养尊处优的公主,不知晓民间新妇有在翌日为舅姑敬茶的礼俗, 何况昨夜婆子为她叮嘱时,因怕她记不住,只说了新婚洞房花烛夜应当做些甚么,来不及交代到明早。
她懒洋洋地揉了揉眼睛, 睁开眸子, 萧弋舟正歪着身靠在床榻上,看起来冰冷而矜贵的俊脸,泄露了一些愉悦和放松,帘帐仍然是紧闭着的, 瞧不见外头光景。
嬴妲没有听到动静, 伸手将萧弋舟抱住, 要他脱了鞋履上榻。
昨夜里闹得狠了,她还疼着,萧弋舟不想从什么地方弄出来一串珠子,在她说完那羞人的话之后,便掏了出来予她瞧,犹如糖葫芦串大小,木棍上大小一致地串了七颗晶莹玉润的琥珀珠,触手圆滑,嬴妲摸了摸,很喜欢。
她问是做甚么用的。
萧弋舟盯着她,黑眸里泛滥着一片隐秘而诡谲的笑意,让她不寒而栗,紧跟着他就俯身在她耳边解释。“等会儿让软软的小嘴吃进去。”
嬴妲好奇,“居然是可以吃的?”她又眯着眼瞧了好几眼,琥珀颜色,珠圆玉润,她想着,这做工真是精细。
萧弋舟哈哈一笑,将她抱紧了一些,薄唇扬起,“我帮你吃。”
他解释了用手夹住木棍底部,不留空隙,抽出木棍时,便可让珠子滞留其内了,嬴妲听得脸红又好奇,萧弋舟俯身吻她的嘴唇,“小公主要将它们一颗一颗地排出来,不能用手。”
嬴妲怔了怔,渐渐地意识到事情不对,萧弋舟捉住了她的两只手,拿早已准备好的腰带绑住一下系在床头,嬴妲双手被缚住,脸红得要命,“夫君,你做甚么?”
他看了她一眼。
嬴妲从那个眼神里读出来,他们说的可能不是一种吃法,不由惊呆了,脸颊发烧。
“你说了让我不放过你的。”
他后来果真没放过她。
嬴妲像一艘行于惊涛骇浪之中的小船儿,浪淘风摧的,最终拍在沙滩上奄奄一息几欲散架了。
大早的萧弋舟精神抖擞,衣冠楚楚地挨着榻,嬴妲又羞又气,他只好依着她的吩咐脱下鞋袜上榻,与她再温存些时候。
嬴妲将被腰带勒红的双手腕子给他看,白嫩的藕臂如被藤条抽打了一般,留下鲜红的印子,萧弋舟有些后悔,嬴妲就趁势控诉他的累累恶行。
“以后,不许这样对我。”
萧弋舟“嗯”一声斩钉截铁地颔首,轩眉扬起。
心里想的却是截然相反的,他路数多,军师无数,要收拾一个足不出户、孤陋寡闻的腼腆小公主太容易了。
嬴妲想了想,嘟起了嘴唇。
她撒娇时让人把控不住心头恶念,萧弋舟俯身而就,将她柔软的红唇咬了又咬,嬴妲的唇快教他咬出印子来了,忙将他推开,萧弋舟皱眉稍退后些。
也不知是闷的,还是羞的,大早上她脸颊就红了,扭扭捏捏的似有话将吐不敢吐,萧弋舟耐着性子抚她背,等着。
“夫君,我为你生个孩儿好不好?”
萧弋舟的手停住了。
随着他一道停住的,还有里里外外早已站好,被嬴夫人派过来催促新妇严妆的婢妇,此时都于帷帐之外,露出羞喜之色,嬴妲还道萧弋舟没听见,又说了一遍。
“我给你生个孩儿好不好?你喜欢么?”
萧弋舟咳嗽一声,微微皱眉。
嬴妲以为他不喜欢,疑惑又有些难堪地缩了脖子,小脸委屈。
他的胸膛震动了一下,薄唇噙笑,将她的床帏拉开,明亮的天光破门而入,嬴妲被刺得眼睛生疼,而刺得她更疼的,就是里里外外立着的乌泱泱的人!
她呆了,朝外看了几眼,忽然“啊”一声娇呼,仿佛那话不是自己说的,一头钻进了萧弋舟怀里,再也不肯出来。
萧弋舟将埋在胸口的毛茸茸小脑袋揉了揉,朝外说道:“夫人我来伺候,都下去。”
她们才面带欢喜,殷勤地鱼贯而出。
嬴妲还不肯抬起头来,萧弋舟将她软软地手掌和胳膊都捏了几下,解释:“新妇要在今早为公婆奉茶,你睡到日上三竿了还不起身,仔细母亲生气了,不喜爱你了。”
嬴妲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她确实不知这事,怎么没有人来催促她!这么晚了!
她一说出口,萧弋舟脸色不自然,忙着将衣衫都取出来,递了一身桃红色的给她,立在榻尾看着她更衣,说道:“昨晚要得凶,我知你疼,怕你难受起不得早,便让他们都在外头等候,谁也不许来吵你。”
嬴妲低着头飞快地系着结,将里衣外衣都穿上,下了榻,换上长履,又飞奔到铜镜前梳妆,她都来不及再声讨萧弋舟的坏了,一心想着收捡工整,盥洗、画了眉之后,将乱发抓成一束,挽成简约大方的妇人发髻。
这时萧弋舟走了过来,替她将珠钗簪上,将她一边一绺的碎发拨至耳后,“不必紧张,母亲素知我的套数,很能体谅。”
嬴妲怕的从来就不是嬴夫人。
萧弋舟又咳嗽了一声,道:“父侯必定也能体谅。”
她疑惑地转过头。
萧弋舟道:“他盼得孙儿很多年了。”
嬴妲脸红不语,娇嗔了一声而已。
洗漱梳妆之后,嬴妲被萧弋舟扶着出了房门,新妇走路轻飘飘的,犹如蹑足云上,娇小身影傍着世子,宛如仙女,下人们也从没见过世子对谁那么温柔小心,恨不得碰着台阶时都将人抱上去。
两人走到了清风堂,嬴妲先观二老神色,嬴夫人和蔼带笑,而萧侯已经露出了不满,她只低着头走进去,问公婆安,奉了茶水。
她脚步虚浮,明眼人知道怎么回事,萧侯顾忌儿媳脸皮薄,也顾忌儿子胳膊肘往内帷拐,一言不发。
嬴妲敬茶之后,嬴夫人从怀中摸出了两封红包,塞到她手中,“中原礼俗,侯爷不知,你莫见怪,他那份母亲一道准备了,你和弋舟两人拿着,图个吉利。”
嬴妲本来腼腆,望了一眼萧弋舟,不敢动,他自己走了过来,接过了一封,将嬴妲腰肢一搂,“她昨夜休息得不好,来得晚了,母亲勿怪。”
嬴夫人知晓怎么回事,哪能怪罪她,“本也就是虚礼而已,侯爷最是不喜虚礼了,敬过茶就是了,让沅陵先去吧,再多睡儿。”
嬴妲害羞地依着萧弋舟,手指抓着他的一角衣襟,脸红地被他卷了出去。
她的所有小动作,都没瞒住萧侯法眼,不知为何,今日见了之后忽然口干起来,朝夫人望了过去,她都有二十年,没对自己小鸟依人,如一朵软云扑在怀里,任他予取予求了。刚成婚时,嬴夫人虽有些小脾气,待人不算和气,对他却没有任何脾气,柔弱无骨,日日缠着他,即便去军营,都恨不得挂在他身上片刻不离开,手底下将士笑话他,他虽然面上凶,心里却乐在其中万分享受。
后来,就再也没有过了。
嬴夫人久住琅嬛轩,日子久了,夫妻俩之间相敬如宾,中间总是少了什么。
这一晚萧侯借病故,将嬴夫人骗来房中,才说了些话而已,将计就计将夫人拐上了床榻。
早年嬴夫人为了生萧弋舟亏了身子,后来再无所出,萧家几代单传,萧侯那时年轻,顶不住家中压力,虽心中颇为喜爱夫人,也还是依从安排纳了两房妾侍。何姨娘是他的通房,抬为妾侍的,后来的凤姨娘家境贫苦,萧家替她赎身还债之后,也就一并迎入了家门。
后来何姨娘红颜薄命早逝了,也没留下一儿半女,凤姨娘柔弱不能自理,惹人怜爱,萧侯贪了几口,于后与夫人愈发生分,嬴夫人便自请搬到琅嬛轩去。
她一走,屋子空了,萧侯的心也被掏空了。他想哄回爱妻,可有些事,从两位姨娘入门那一刻起,就变了,嬴夫人待他不可谓不好,有个伤病,她都亲自侍疾在侧,然而萧侯还是察觉得出,夫人已不再像从前那样心中喜爱他了。
不得与夫人同榻,他戒了欲,再也不近女人,一忍多年,今朝新妇入门,儿子红光满面的,老父心中安慰,不知为何起了火气。
嬴夫人也没推阻,任由他饕餮似的享用了自个儿身子,云雨之后,才推开了他,叱道:“你还想我为你生个儿子?”
这事上嬴夫人很委屈,萧侯心里清楚,不敢揭她伤疤,只搂着人不住地唤她乳名。
他的声音不再年轻,体力不再如从前旺盛不知疲倦,渐渐地也会力不从心,嬴夫人咬了咬唇,眼中含着泪水扭过了头,萧侯将她抱着不论她怎么挣扎都不放,“春庭,我对你不住,日后我……我怎么待你,都还不了你对我的好和你这么多年受的委屈,我也不要儿子,有弋舟够了,谁人不羡慕我有此儿子,一个胜过那些世家门阀里十个,你教得好,他有魄力,也有野心,更有我没有的东西。他如今成家立室了,往后你也为他少操心些,多操心操心你这么多年想着和你重修旧好的夫君可好?”
嬴夫人不说话。
萧侯又将人搂紧了一些轻轻摇晃起来,仿佛小孩儿同大人撒娇。“你不说话,我当你应了,我晓得你脸皮薄的。”
嬴夫人听了此话,忍不住往他脸上啐了一口,“呸,你们萧家的人皮厚也是祖宗十八代传下来的!”
她嗔怪起来,又有了昔年女儿态了,不再端着,萧侯满心欢喜,又亲了夫人良久,胡须扎得嬴夫人脖颈刺痒着,嘴里骂着,心里却笑了起来。
*
成婚两日,萧弋舟都在侯府片刻不离陪着新妇,大部分时候是在榻上度过的,萧弋舟好像怎么吃都不够似的,嬴妲腰酸背痛地直求饶,他才放过。
嬴妲见他日夜殷勤不辞辛劳,心中隐隐约约地就察觉到不对,昨日里萧煜和东方先生他们便去了,萧弋舟如今又心不在焉,哪怕是在敦伦中途也会走神儿,嬴妲起初怀疑他渐渐要腻味了,后来一想,觉着怕是局势起了变化。
“夫君,你有心事么?”
第57章 娇蛮
二月初春, 天气初暖。
萧弋舟命人在沧海阁抱厦底下挨着蓊蓊郁郁的一片幽竹置了方竹榻, 上铺就着软毯棉褥, 他将柔软宛如无骨的小公主搁置在竹榻上,此时从竹林的林梢里飘起了一层烟气, 桃红橘丽的夕晖, 正犹如一团赤火, 将莽翠的竹叶点燃,吐纳出一口苍烟。
日暮了。
萧弋舟示意让嬴妲不必多想。
但女人生性敏感,嬴妲也会猜疑,“倘是无事, 不至于连萧煜也不在,他一定事先走了,去安置了是不是?你也要走了?”
萧弋舟叹了口气。
“夏侯孝于彭城外陈兵三万, 公然同我宣战了。”
此言一出,怀里娇软的身体便顿了顿。
萧弋舟蹙眉道:“还不确定夏侯孝来意,若是只想取彭城,萧煜足以应对, 若是公然同西绥开战, 我要抽身去迎战。后者,可能大些。子郢与楚楚说要回门,我让楚楚留在府中陪你?”
他顿了一顿。
“夏侯孝,不是善类。我手上可用将士, 必须分派在淮阳及兀勒以南, 沿乌桕渡摆开阵势, 与陈湛人马对立,剩余可调用的不过一两万而已,这一次,又是以少敌多。夏侯孝亦是常胜将军,名声煊赫,你不宜同我前去,但有万一,”他皱眉,“虽没有万一,你身娇肉贵,去了只是受苦罢了。”
嬴妲窝在他怀里,沉默了。
萧弋舟察觉得出,抱着自己腰的柔软手臂,在不断地收紧,又收紧。
她温柔而沙哑仿佛下一瞬就要哭了的嗓音传来:“又要打仗了。你好生的,我在家里等你。”
在平昌时,嬴妲最怕的,是成为累赘。如今依旧如此。
只要他说一句不要,她绝对不会不识趣强求萧弋舟允自己随军同行。只是心中难免不好受。
“穆姑娘与你一道么?”
萧弋舟又是一阵寂然。
“穆家陈兵淮阳以西,穆老英雄年高德劭,鼎力支援,穆女——”
“我明白了。”嬴妲说道,她垂眸露出委婉的苦笑,咬了咬唇,“我懂的。”
萧弋舟声音有些哑,将嬴妲的一只柔软小手捏住,犹如他最爱揉玩的玉兔,捏了好几下,“这一战至少数月才得归,你在家中与楚楚为伴,如有事,可寄信与我,有所求,可以问母亲。”
“什么时候拔营?”
萧弋舟道:“等萧煜消息,也要等,子郢过来。”
嬴妲不再说话了,半晌之后,她颔首“嗯”了一声。
*
子郢带着淮阳旧部,是两日后间道入城的,夫妇共乘一骑。
沿途子郢向鄢楚楚解释,将会留下她在侯府,自己率军与世子东进,抵御夏侯家。
如夏侯孝兵败,至多也不过抢夺一二城池以为战利,夏侯家树大根深,非天意则难以撼动,因而此战或有凶险。
鄢楚楚常年随军,于战场上诡谲莫测的变化,心中有数,没有反驳,但也没有拥持,只是下马之后,一言不发,撇下子郢便入了门,嬴妲亲自相迎,带着鄢楚楚入沧海阁叙话,男人们便聚在一处论战。
才不过一个多月不见而已,嬴妲愈发水润娇媚了,鄢楚楚便道:“我已听闻了,夏侯孝出兵,可是为了你。”
“啊?”
这个萧弋舟不曾与嬴妲说。
她睁着滚圆灵动的水眸,目光里充满了困惑与茫然。
鄢楚楚含笑,“是真的。”
不过这只是出兵的一个幌子罢了。
夏侯孝打着前朝名义,对天下广宣,萧弋舟受沅陵公主之辱,气量狭窄,怀雠于心,故软禁公主,施加暴虐,宣称迎娶,实则挟前朝皇嗣以窥诸侯,其心险恶。他代天受命,讨伐萧氏。
嬴妲还没见过有人如此无耻,“呀,他怎能这么说!”
鄢楚楚又笑了,“世子妃细想啊,他有哪一句说错了?世子不曾怀恨于心?不曾囚你于府,施加暴虐?不曾窥伺诸侯,觊觎王座?”
诚然这不过是玩笑,嬴妲心里想,天底下的人也未必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只不过夏侯孝需要这些所谓凿凿之言蛊惑军心、激励士气罢了。
嬴妲见过夏侯孝。
这几日常有人在她耳畔提及夏侯孝,她便懵懵懂懂地想起来,四年前,十几个贵族青年涌入皇城提亲,被她拒绝了个干净。萧侯带着萧弋舟走那日,她坐在寝殿里哭,哭了几个时辰,侍女同她说,人已经远远地离开了平昌,再也看不见了,嬴妲蓬头散发,赤足便往外跑。
侍女捡起她的一双木屐,随着她奔出门,嬴妲仓促套上了鞋袜,打马出门,她登上平昌城墙,遥遥地远望过去,青山如幕,夕阳落尽余晖,一切回天无术。
他真的走了!
十五岁的小少女,因为痛失良姻,险些嚎啕失声,她强迫自己站定,默默地吹了许久的暮风,直至天色完全黯淡下来,她才折身,由人护送回去。
岂料中途嬴妲嫌烦闷,不想让父皇的人跟着,竟打马扬鞭,在街市上飞跑起来,公主任性发作起来,闹得一个鸡飞狗跳人仰马翻,金吾卫险些失魂。
起初只是嬴妲想闹,但到后来却收不住场了,那匹马是大皇兄的,性儿却不似大皇兄温润平和,暴躁得很,将她甩下了马背,嬴妲还以为要命丧当场,结果稳稳地落入了一个怀抱,那怀抱有些凉意,嬴妲下意识以为是心上人去而复返,欢喜地扬起了脖子,那人却几个纵身起落,拐着她窜入了里巷。
没有月光的的街衢,伸手不见五指,他修长的人影匿在一团冷暗之中,犹如恶煞。
这人身上的气息不是萧弋舟,在嬴妲还没有一时激动唤出心上人的名字之时,便冷静了下来,他不是什么好人,不然不会带着她跑到偏僻无人处。
“你,是何人?”
那人不说话,嬴妲又问了一遍,见他屹立不动,甚至错觉是雕像,她皱了皱眉,觉得这人好生奇怪,正要提步离开,岂料他却走了过来,长臂一伸,将嬴妲堵在了墙壁上,凑近过来。
他面部轮廓非常可怖而嚣张,嬴妲敢保证自己见过他,然而她不过是个走失了的小姑娘罢了,面对男人如此欺压,还是觉得害怕,声儿也发颤了。
“你——”
那人声音阴测测的:“公主为何拒我?”
他果然知晓她是谁。
嬴妲咬了咬唇,“我不喜欢你,你放开我。”
男人冷冷一笑,“公主方才在城垛子旁哭,哭谁?今日,只有萧家一家离开了平昌。你哭的莫不是他?”
顿了一顿,他又道:“不对啊,我可记得,公主前日将萧弋舟的聘礼踩在脚下,骂他癞蛤蟆不知天高地厚,怎么才两夜功夫,这又转了性儿?难道——”他冰冷的手指,修长湿润犹如毒蛇盘于玉颈上,嬴妲打着颤,手指扣着墙面,嘴唇几欲出血,男人又呵呵笑了起来,“你与萧弋舟有了苟且?他不忿,寻了你是不是?征服你,又走了?”
嬴妲气怒起来,“不许你口出恶言侮辱他!”
她挣扎,挣扎不脱,夏侯孝抵着她,将人紧紧压在墙面上,又冷笑起来厉声道:“昨夜里萧弋舟不安心待在驿舍,连夜出门,夜翻宫墙之事,我的影卫早见了!”
嬴妲愣了愣。
然而她受制于人,来不及细思,萧弋舟明明要走了,又翻宫墙做甚么。
夏侯孝的手绕到她的身后,要轻薄欺辱于她,嬴妲恨声叱骂,张口呐喊,萧侯孝封了她哑穴,又要行事,谁知那匹通灵性的烈马突然一个急冲,拐入巷来。
夏侯孝猝不及防被冲撞于墙面上,欲劈手宰了这头牲畜,烈马丝毫不惧,以身庇护嬴妲,夏侯孝亮出匕首,这时弓箭手已埋伏过来,金吾卫随着马后至,封死出路,夏侯孝的影卫随之现身,以铁索飞爪勾住檐角,将其带走。
嬴妲侥幸逃脱一劫,却没有丝毫如释重负之感。
她猜测那男子必是求婚被拒的人之中的一个,她在父皇寿诞那日,果然又见了他,夜深天黑,虽没有看清那人五官,但面部轮廓,和由里及外散发的一股阴森如毒蛇的感觉欺不了人,嬴妲从众人之间,一眼便看到了那人。
那是夏侯家的公子,单名一个孝字,字虞欢。
夏侯家世代居于东郡,高门大户,家将如云,豢养食客三百。
嬴妲观父皇神色,似乎有意拉拢夏侯家,她害怕父皇君无戏言,当场趁着酒兴将自己许给夏侯孝,便微笑着起来祝酒,将一盏冷酒傲慢地撒在了夏侯孝身上,他果然勃然色变,可惜碍于皇权发声不得,当场拂袖而去。
那就是嬴妲最后一次见夏侯孝了,为此事,她被父皇禁足了三个月以示惩戒。她那时年纪小,能想到的,让人讨厌自己的方法,就是用一种刻意为之的轻慢姿态,以公主之尊,狠狠羞辱人的自尊,惹人痛恶。她还不知她的行径得罪了多少人,给自己赚了个怎样倨傲无礼、不贤无德的名声。
*
夜深了,萧弋舟才回来。
嬴妲坐在抱厦下的的竹榻上候着他,萧弋舟过来,将她纳入怀里,横抱了起来。
嬴妲乖乖地将脸颊倚住他的胸膛,“我今日忽然想到一事。”
萧弋舟见她有话要问,轩眉微微扬起,便坐了下来,竹榻发出吱呀一声。
“夫君,我似曾想起来,夏侯孝同我说,你四年前临离平昌时,晚间偷翻宫墙,教他影卫抓住了,”她一面说着,一面暗窥萧弋舟露出诧异的神色,接着说下去,“你做甚么了?”
萧弋舟脸色微微不自然。
“没甚么。”
“也没有被抓。”
他顿了一顿,见嬴妲有些不信,眉间拧起的褶痕便深了,“我那晚并未见人。”
嬴妲露出“看来果然有此事”的神情。
他清咳一声。
“我不过是,趴在宫墙上,看了萃秀宫一晚,吹了一晚冷风而已。”
嬴妲心中有些触动,她红了眼眶,趁着夜色正浓,瞧不见,偷偷地将一丝湿润抹去了。
萧弋舟又道:“不知何故,那夜之后,口疾忽然好了,从此后说话再无障碍。”说着,他又是一顿,将茫然着睁着水眸的小娇妻一把揽住,锁入怀里亲吻了一口,嗓音沉沉透着愉悦,“你是我的小扁鹊,我身上所有的伤病,都只你治得好。”
嬴妲抿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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