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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宠贪欢-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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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什么生死不渝、什么忘记过去都是假的,只要事情与红绡公主有关,他不吝于撕毁诺言赐她一死心已经凉得不能再凉,白绮歌放弃最后一丝希望,毅然决然死守白灏羽身前
“那么,先杀了我”
“好”
没有丝毫犹豫,曾染敌血无数的剑锋直奔白绮歌胸口刺去
白绮歌闭上眼,淡然面容仿若平常
他要杀谁没人能阻止,她是在赌,赌易宸璟还有那么一丝半点的眷恋,哪怕只是因为她曾委身于他也好,因为她能给他江山策也罢,赌那一剑不会穿透她胸膛再刺死白灏羽,用她的性命与所有去做一场豪赌
赢了,至少保得住弟弟性命;输了……
身败名裂,家破人亡,连他都转身离去,活着又为了谁?莫不如以此身躯换爹爹娘亲不加埋怨,换她为家人不惜舍弃性命的圆满结局
剑身飞快袭去,带着缭绕冷息如噬魂恶鬼,就在白灏羽呆若木鸡等待溅满一身鲜血时,剑尖却戛然停在距离白绮歌胸口不到半寸之处,没有预想的血光飞溅,亦没有倒下的躯体
悬在半空的手骨节青白,颤抖竟比白灏羽还要剧烈,袖中掌握成拳,青筋毕现易宸璟喉结轻动,牙齿几近咬碎,赤红双目狂乱痛绝,扬手狠狠将长剑摔到地上
他下不了手
睁开眼是她绝望神情,闭上眼是她一颦一笑,是她日夜陪伴的沉默无声却付出不尽,耳中嘈杂,一句句山盟海誓钻入脑中挥之不去
爱她或是红绡,时至今日易宸璟仍不明白自己的感情更偏重哪个女人,一个是青梅竹马,在最艰苦的日子里不嫌弃他、给他无尽温暖快乐的异国公主,一个是突然出现却能助他夺取皇图霸业、性情相投的明媒正娶之妻,他以为更爱红绡时偏无法伤害白绮歌,他以为更爱白绮歌时又禁不住因红绡之死怨她恨她……
没人能告诉他该如何取舍,该爱的,又是谁
长剑落地许久之后白绮歌才缓缓睁开眼,她赌赢了,易宸璟不舍得杀她,可是浑身上下没有任何轻松感觉,相反地,无比沉重
她赢了就意味着他输了,输了对红绡公主的专一痴恋,输了不惜一切报仇的誓言承诺,他的表情从未有过地痛苦,痛得她不忍看去现实如此残酷,她重生得到的这具身躯背负着沉重罪孽,而要报仇的男人偏偏与她纠缠不休,从恨到爱,从假到真,举步维艰一步步走来后才发现面前是更黑暗的未来
“这条命你随时可以拿走”回身抱住颤抖不停的弟弟,白绮歌语气平静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害死红绡公主的罪魁祸首是我,与小羽无关,他只是被利用了而已,你想报仇的话,任何时间、地点,悉听尊便”
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断裂,断掉的两端在白绮歌与易宸璟心口各自留下深不可测的伤痕,汩汩流血
现实不允许他们思索自己所作决定是对是错,人心难测,亘古不变的真理白灏羽呆愣半天才回过神,听白绮歌句句袒护、看易宸璟步步紧逼,被家人当宝贝捧在手里的白家三少爷何时受过如此惊吓?两道浑浊泪水混着脸上脏污滚滚而下,毫无男子傲气
“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红绡公主!”软骨头作祟,刚刚才被白绮歌扶起的白灏羽再次跪倒,爬到易宸璟脚下死死拉住衣角不放,涕泪交流,狼狈窝囊之状令人不齿
“小羽,起来!”
“别管我!你少管我!都是你,要不是你的话我也不会落到今天这地步!”对易宸璟贱如奴隶的白灏羽面对白绮歌如换个人一般,粗暴凶狠,咒骂不断,“是你嫉恨红绡公主,恨喜欢的人却向她提亲,你算什么姐姐啊,利用我、害我!白家沦落至此都是你害的!”
一霎间,白绮歌脸色惨白如纸
本以为就算世上所有人都厌恶她、恨她,至少还有家人在,爹爹娘亲和二哥保护她疼她,没想到最伤人的话居然发自血脉至亲口中
谁骂她都可以,她有罪,她该死,可是小羽最最不该、最最不能啊!她拼了命在保护他不被易宸璟伤害,可他非但不领情,反而如此说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深深刺破,一刀下去,血流如注
凄然惨笑让憔悴面颊刻满悲哀之色,白绮歌踉跄倒退,一脚绊在椅子腿上跌倒在地
别人犯的错,她来偿还;别人的恩怨,她来承担;别人的爱恨,恨是她的,爱却不见踪影只想平平淡淡与家人在一起终了一生,这么简单的心愿都无法实现,她还要再受多少苦、遭多少罪才能真正解脱?难道她再世为人就是为了受尽苦难给上天看?
天地不仁,万物不仁,世间不仁!
“滚”一脚踹开不停求饶的白灏羽,易宸璟冰冷目光无意间看向白绮歌,心忽然被紧紧攫住跌倒的白绮歌没有站起,而是扶着椅子不停颤抖,一只手按着小腹无力地弓起腰身,他蓦地想起大夫说的话,白绮歌小产留下严重遗症,一旦情绪激动起伏过大便会引发小腹剧痛,疼起来比死不如
双错,易宸璟不由自主向前迈了两步,伸出的指尖就要触及瘦削身躯时却又停住,冷冷放下
还关心她做什么?不值得
“来人”掀起帘帐叫来远处守卫士兵,易宸璟指了指瘫成一堆的白灏羽,“把他关进囚笼,没我命令任何人不许接近”
已然浑身无力的白绮歌抬起头,嘴唇如脸色一样惨白,连声音也失去力气微颤:“你还是不肯放过他……”
“你当我是佛光普及的圣人还是大贤良师?”低头站在白绮歌面前,易宸璟刻意不去看她因脱力而虚弱的身子,只看她眼底无可奈何的坚定决绝,这样,他才能让自己变的冷硬
拾起长剑收入鞘中,此时此刻的易宸璟一如初见时那样阴冷淡漠
“白绮歌,我不杀你是因为曾经许下约定,这辈子毁一次诺就够了,我不想因为你这种人再次辱没自己白灏羽我一定要杀,要死要活随便你,不过给我记好,想死滚去没人的地方死,别脏了大遥三军将士眼睛!”
☆、第132章 各有计划
五皇子易宸暄的到来给大战在即的遥国征军蒙上一层阴影,没人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只知道自从他踏入军营那一刻起,形影不离的大将军与皇子妃势同水火、分崩离析,两个人从如胶似漆变为分席而居,形同陌路
不,或许比陌生人更不如,四目交接时连旁人都感受得到那股阴冷肃杀,当五皇子出现时更甚
萧百善看着易宸璟忽然间沉默下去心急如焚,他是主将,是二十万大军的头领,如果易宸璟精神状态不佳,连带三军气势都会受到影响可是能有什么办法?每每提心吊胆开口询问只会得来一句“莫问闲事”,终日徘徊于营帐与囚笼间的白绮歌亦不肯吐露分毫,众人唯有从被关在囚笼里那少年有着与白绮歌一丝半缕相像的面相猜测,是不是白家出了什么事
三天三夜,白绮歌滴水未进,夜不能寐,好几次趁着夜色跑去看白灏羽,只因毫无来由的不祥预感易宸璟的性格她虽了解却并非彻底摸透,譬如她想不到他如此绝情,更想不到他恨意入骨,快四年过去了依旧不能放下过去那段恩怨
她也恨白灏羽,恨自己的弟弟不争气,小小年纪一身纨绔气息色胆包天,居然敢对一国公主下手,可是最恨的还是自己,或者说,恨这具身体的主人,真正的白绮歌从白灏羽口中得知当时情同姐妹的二人吵架已不下十数次,全都是因为易宸璟…………天真的红绡满以为说服易宸璟娶白绮歌为妾三个人就能继续开开心心在一起,却不料,早有人心生变,嫉恨横飞
那天白绮歌说服白灏羽带人去河边埋伏,将红绡公主引去后便直白坦白,要么二人都为妾室不分大小,要么让易宸璟同娶双妻红绡公主没想到好姐妹会提出这种得寸进尺的要求,情急下出语过重起了争执,躲在草丛中的白灏羽见情况不对便听了下人怂恿冲上前去,后面的事就与云钟缙说得不离十了
说到根源,终是她的设计与冷眼旁观害死了红绡公主
白绮歌从没像这样失落过,未得到的东西,即便不曾拥有也不会觉得可惜,已经得到的再失去,那种痛楚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了解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她渐渐流失的力量已经无法承担,白家,亲人,战争,还有易宸璟的反复无常……
就连想要休息的都没有了,只希望陷入沉睡,永不苏醒
“我早说过这世上不会有男人真心待你,你不信,所以才会落到这般田地”酷烈阳光下,易宸暄找到距离囚笼不远处直直站着的白绮歌,一脸早知如此的表情煞是惹人嫌恶,“现在懂了吗,七弟心里根本就没有你,跟红绡公主相比,你不过是个稍具利用价值的影子罢了”
白绮歌并不理会,依旧默默看向囚笼中不停呻吟的弟弟
“你可以当做听不见,但是早晚你会明白我的意思绮歌,我曾经那么喜欢你,怎么可能会欺骗你呢?”指尖贴在苍白面颊上细细游走,易宸暄嘴角微斜,嘲讽目光以温柔为伪装,低低声音近乎耳语,“你只是红绡的影子,什么叫影子懂吗?她死了,留下生前接触最多的你,再加上你的性格与她如此相似,所以七弟才会情不自禁想要得到你得到了又能怎么样?他终归对你没有半分感情,透过你这张丑陋容貌他看见是红绡,是你永远无法企及的存在!”
不想听,偏偏话语句句入耳,不想看,偏偏眼中藏不得假
始终在动荡中未曾停歇的心痛随着易宸暄的话愈发强烈,白绮歌恍然发现她忽略了很重要一件事…………易宸璟爱她何处?
聪明如她,却忘了如此关键的问题
也许,是她根本不想问吧
囚笼在大营边缘,四周是粗略扎起的木栅栏与马厩,除了几十丈开外有两名士兵守着囚笼外周围空无一人易宸暄借着清静愈发放肆起来,低头不停摩挲白绮歌鬓发凌乱的侧脸,语气低靡暧昧:“放弃他如何?他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只要你不再帮他,我可以救你和你弟弟离开这里,后半生…………”
“后半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吃香喝辣,呼风唤雨,是吗?”冷冷打断易宸暄言语,白绮歌目不转睛盯着囚笼,嘴角意义不明的笑容看着便令人从心里冰凉,“我若再相信你说的话,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白绮歌软硬不吃的脾气易宸暄有所了解,刚才的话也不过就是顺口试探,既然碰了钉子也就不再相劝,负着手退离她身边,依旧那幅无所谓的样子:“给你机会不要怪不得我,其实我完全没必要帮你什么,即便我什么都不做,你和七弟也回不到原来那样的关系了白绮歌,我很期待你们二人反目那天,是他心狠手辣将白家彻底除去,还是你先下手为强杀了他呢?我会好好看着,看你们给我演一场最可笑的悲剧”
“就算是悲剧,结局也不会有你的好处”
如果命中注定她非死不可,那么她一定会把易宸暄拖下地狱,刀山火海,阎罗酷刑,唯有他,绝不放过!
冷寂空地上又只剩下白绮歌独自一人,秀拳紧握,坚定目光一扫沉郁,苍白脸上露出莫名笑意
“大将军,那少年再暴晒下去怕是熬不了几天,是不是……”中军大帐内,萧百善犹豫开口
易宸璟漫不经心挥了挥手:“不用管,生死有命,是死是活全凭天意”沉吟片刻,埋首战图中的易宸璟终于抬起头,眸中几许晦暗,“皇子妃这几天怎么样了?”
“依旧不吃不喝不休息,晚上会趁着士兵懈怠小憩时偷偷送些食水给那少年,大夫想给她好好脉也不成,不是在囚笼那边站着就是闷在营帐里,末将担心继续这样下去皇子妃会支撑不了啊!”
卷起战图放在一旁,易宸璟疲惫地靠坐椅中,神色倦怠
“萧将军,众多副将参军中我最相信的人就是你,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萧百善不明所以,却还是机灵地单膝跪地:“末将愿为大将军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
“起来吧,你是前辈,跪我便是让我折寿”易宸璟苦笑,清俊面庞似乎沧桑许多,然而那笑容转瞬即逝,目光又恢复阴冷如初,“传令下去,白家三子白灏羽通敌叛国,企图扰我大遥战事,后日午时处以火刑,以震我大遥军威!”
“……末将不敢领命”迟疑少顷,萧百善战战兢兢答道
白家三子白灏羽,果然那少年与皇子妃有着莫大干系,可是他怎么会被五皇子带来又为什么惹得大将军盛怒?不管怎样,杀白灏羽不仅会得罪白绮歌,还会牵扯到名震中州的白家,要知道白家威望在中州将士心中可谓无人能及,即便是敌人也鲜有说其坏话的,若是杀了白灏羽,白家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萧百善思虑重心思细,看白绮歌与易宸璟关系急转直下,正值壮年的副将越来越担心,说什么也不敢领下烧死白灏羽的命令
易宸璟似乎早就料到萧百善反应,长眸微眯,声音冷了三分:“说什么万死不辞都是空话吗?让你传个命令都推三阻四,罢了,你不传自然有人传!”
“末将斗胆请大将军三思!皇子妃身份不同常人,杀白家三少爷便是与皇子妃、与白家两位将军为敌,这般毫无缘由痛下杀手只会教外人猜疑,对我军军心不利啊!”
“利弊得失我自己会考虑,用不着你来提点!”易宸璟也随着萧百善提高音量,语气似是十分不耐,“按我说的去做,这是命令,你若还想当这个副将就别管些不该管的事!”
军令如山,戎马半生的萧百善更是将军命二字视为一切,哪敢不从?纠结半天终是重重点头,满目无可奈何
原地踟蹰许久,待易宸璟冷然望来时,萧百善吞了口口水硬着头皮低道:“那……这件事是不是要瞒着皇子妃?”
“不,不必瞒她”毫不犹豫否决,易宸璟的干脆利落仿佛白绮歌与他从无瓜葛,“行刑前日许她与白灏羽再见一面,另外备好饭菜给白灏羽送去,上路之前怎么也要让他吃饱喝足,免得到阴间地下说我苛刻狠毒”皱眉思忖少顷,易宸璟再度吩咐:“对了,看守囚笼的士兵换些可靠的,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或是万一,唯你是问”
“末将……领命”痛苦回应后,萧百善悄悄抬头看向靠坐椅中的易宸璟,希望能从年轻主将眼中看出些什么,然而让他意外的是,易宸璟并不如预料那般满眼憎恨抑或是露出除去眼中钉肉中刺的痛快表情,而是显露出于年纪不相符的老练深沉,似笑非笑的目光隐隐藏着些东西,眸中闪着深谋远虑的熠熠光亮
究竟在想些什么呢?萧百善不由自主苦苦猜测,他发现,原本被认为年少无知的皇子将军绝非浪得虚名,易宸璟的聪明与果断在行军途中展露无遗,而那份足智多谋、难以揣测更引人遐想,禁不住想要更进一步接近易宸璟,看看这位大遥七皇子究竟是个怎样的奇才
是为国泰民安、开疆扩土不惜舍弃心爱女人的冷酷将军,还是……
倘若是后者,那还真叫人期待
☆、第133章 愁入骨髓
临时腾挪出的营帐中,温文尔雅的男子闭目侧躺于软榻上,帐中异香袅袅,缭绕扑鼻,榻前单膝跪地的碧眸青年头颅低垂,双肩克制不住微微颤抖
“七皇子已下令后日午时处死白灏羽,白绮歌这会儿被软禁在帐内,由陈安亲自看守”
“我早说过,老七虽擅于隐藏忍耐,但终归是个性情中人”易宸暄睁开眼睛,白秀手掌向苏瑾琰招了招,苏瑾琰迟疑片刻跪到他身边,脸面埋得更低轻抚精致脸颊,易宸暄满意浅笑:“跟那种丑陋的女人朝夕相处,想来他已经忍到极限,有红绡公主之事推波助澜激起他怒火,那两个人想不分道扬镳也不行,不管怎么说,红绡公主可是老七痴恋十年的女人呐!”
苏瑾琰木着脸,语气一如既往淡如流水:“七皇子只下令处决白灏羽却并未对白绮歌下手,殿下不打算斩草除根吗?”
“不斩草除根必后患无穷,可是白绮歌这根草我偏要留着有她在,老七绝对没办法专心于与霍洛河汗国交战的事上,只要有一点点差错纰漏,他掉脑袋的可怜结局指日可待”
祸人身不如乱人心,领兵打仗最忌急躁盲目,如果能以战败将军身份令得易宸璟身败名裂从此一蹶不振,岂不是远好过处心积虑冒着被父皇发现的危险暗中害他?易宸暄心里盘算得很清晰,白绮歌死了不如活着,背负白灏羽性命的她说什么也不可能再帮易宸璟,甚至有可能与其为敌,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不,是棋子、是工具,不善加利用就太可惜了
一连串咳声打断易宸暄思考,抬起眼睑,苏瑾琰苍白脸色与越来越剧烈的颤抖清晰可见
“没有解药的滋味如何?欲死欲仙,好受得不得了吧?”嘲讽低笑,阴鸷声音回荡帐内,“瑾琰啊,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若不是有这药限制,你肯定早就把我大卸八块挫骨扬灰了可惜你这辈子都逃不掉…………”指尖划过长而卷翘的眉睫,易宸暄笑得愈发阴冷:“我只有你和七七,就算我死,你们也要陪着我下地狱,懂吗?”
苏瑾琰抖得厉害,牙关紧咬根本说不出话,瞳眸渐渐涣散
易宸暄从腰间翻出瓷瓶,倒出一粒药硬塞进苏瑾琰口中,不过片刻,苏瑾琰脸色慢慢恢复,战栗也逐渐停止,按着胸口长长出了口气
这种痛不欲生的经历他已经忍受太多太多次,数不清几百几千,每次都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可以捱过去,可最后,仍抵不过易宸暄施在他体内的霸烈之毒也许直到这一世风平浪静、万物湮灭也不会有人知道,堂堂大遥五皇子,竟是极其擅长制毒用毒的可怕男人
气息甫定,苏瑾琰正打算离开,忽地被易宸暄叫住:“这几天你暗中监视老七可有被人发现?”
“论功夫军中最好的人就是七皇子,他都不曾发现我在暗处,其他人自然也不知道”
“那就好,众皇子中当属老七最为狡诈,假如被他发现有人监视,很有可能将计就计反咬我们一口凡事多加小心,我不想回帝都时被父皇斥骂,更不想那群低贱士兵在背后指指点点”
“我小心便是”苏瑾琰面无表情回应,转身离开营帐
远处一群士兵正忙着搭设木台,再有两天,白家三少爷就将在那座高台上被熊熊烈火吞没,而白绮歌必须在一旁看着,或心痛欲绝,或愤恨于心,总之,不会再与易宸璟有任何感情纠葛
望着已经初见形状的木台,苏瑾琰罕见地挤出一丝笑容,清淡,充满期待
“为了他的大业,你必须消失”
山雨欲来,没有风满楼,只有愁入骨
听闻易宸璟所下命令,白绮歌本就跌入谷底的心更加冰冷绝望,她知道,他是恨到尽头无法劝回了,等待她和弟弟白灏羽的唯有疯狂报复,宽恕这个词早在红绡公主死去时就于易宸璟心里彻底破碎
掀开帘帐,外面是恪尽职守的陈安,低头不知想着什么
“我想见大将军”低低开口,白绮歌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至极,难听得要死
“这……”陈安犹豫不决,快速扫了眼渐黑天色以及忙着享用晚饭的将士们,这才点点头答应,“皇子妃请换上皮甲跟我走,莫要让人发现”
白绮歌感激道谢,她很清楚陈安是冒着被易宸璟责罚的风险带自己前去的,按照易宸璟命令,便是她烧了这营帐翻天覆地也不肯与她相见…………决绝至此,果真是个无情的男人
路过囚笼时白绮歌定定看过去,白灏羽正坐在囚笼中发呆,脸色比前几日好了许多,眼中却染满更多悲切毕竟是将门之后,白灏羽懂得不远处那木架是用来做什么的,还有忽然送至面前的好饭好菜,所有迹象都表明,他的路,走到了尽头
“皇子妃跟紧些,一会儿大将军还要与梁将军、萧将军议事,去晚就再没机会了!”陈安小声催促
幽幽一声叹息,白绮歌收回目光低着头继续跟在陈安身后走向易宸璟营帐,她多希望白灏羽不要那么惊恐害怕,希望心里的话能被他听到
我是你的姐姐,哪怕舍掉性命也要救你!
见到易宸璟时他正埋首于高高一摞书卷中,旁边灯座里已没有多少油,昏黄光亮晦暗摇曳陈安悄悄摆摆手示意白绮歌独自留下,自己则转身离开营帐在外守候…………人家家事,掺合多了无疑于自讨人厌
易宸璟只知道有人进来却不知是谁,还以为是士兵进来填灯油,随手将灯座推向一旁,闭上眼疲惫伏在案上
白绮歌没有直接开口说白灏羽的事,而是拿过摊在案上的布兵图凝眉沉思,提起笔在某处一点,神态动作宛如早时在敛尘轩他的书房里一般
“净找些没用的书来看,这‘铁燕’阵是《花氏兵略·六卷守型章》里记载的,其他书籍从未提及,任你翻遍也找不到”
压在额下的手臂一僵,易宸璟猛然抬头,这才发现站在身侧的不是别人,正是应该远在营地另一端帐内的白绮歌眼中神色数次变化,最终停留在冷漠微怒之上:“陈安呢?死了吗?还是听不懂人话?”
“我用剑逼着他来的”
“凭你?三脚猫功夫,只会丢人现眼”
放在平时,这席话或许会博白绮歌一个白眼儿几记轻拳,现如今两人关系僵硬如石,白绮歌哪还有心思听他是打趣还是嘲讽?放下笔,澄净目光静静落在易宸璟眼中:“你知道我为什么而来”
“你也知道我不可能放了他”
“小羽是爹爹娘亲最疼的孩子,你杀了他势必惹怒爹爹和二哥,届时易宸暄见缝插针拉拢他们与你为敌,你能得到什么好处?不是说要一统天下,为了夺得皇位什么都能忍吗?既然能容得下我活着,为什么不能连小羽一起容下?”
连番逼问并没能打动易宸璟,那双眼依旧冷漠无情:“容你,是因为被你骗了,你三番五次保证不会再骗我却全都是假话,早知如此我当初绝不会说出放过你的承诺事已至此我不想多说,你,我不会杀,白灏羽,我也不会放”
白绮歌仍不死心:“小羽是听了我的怂恿才会做出混事,罪不至死,你非要找人报仇也不该找他”
“你真的是白绮歌么?”易宸璟忽地冷笑,站起身低下头,与白绮歌四目相对,“我想折磨死你的时候你偏要活着,我让你活着的时候你一心寻死,是不是你活着就为了与我作对?坦白告诉你,放过白灏羽这件事绝不可能,你再怎么求也是没用”
软话硬化都说遍了,他还是不肯放人,白绮歌长叹口气,目光也冷了下去
“如果你杀了小羽就是我的仇人,就算我死也不可能为仇人利用,是执意要报仇不惜失去一枚好棋子还是放开恩怨,你自己决定”
冷笑声蓦地高扬,易宸璟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得长眸如月,大掌伸到白绮歌脑后,手指微动,束起发髻的发带翩然落地,如瀑长发泻至腰际,宛若黑龙
没有任何理由,只是想这样做而已
“你以为,离了你我就如同呱呱坠地的婴儿什么都做不了?白绮歌,你太高看自己了”
对易宸璟的冷嘲热讽白绮歌不以为意,本该焦躁烦乱的情况下反倒露出笑容,然而任谁都看得出那笑容凉薄得很,根本毫无快意可言:“我从不高看自己也不会妄自菲薄,为了什么才接近我的你自己不明白么?或许我不是你争权夺位的关键棋子,但没有我,你必定会走许多弯路”
“你以为我是为了…………”气怒之下喝出的反驳戛然而止,易宸璟咽下后半句话,冷俊表情转向旁侧,“够了,我不想与你废话,好自为知吧”
到了这种地步再没什么好说的,反正白绮歌并不曾寄希望于他的仁慈宽厚,要救白灏羽,她另有办法
掀起帘帐,瘦削身影在落日余晖映衬下显得更加单薄,而帘帐落下时留给帐中满面疲惫男人的话却坚定无比
“铁燕阵破阵法记载在《花氏兵略·九卷破阵式》里,还有……我就是我,与红绡公主没有半点关联”
☆、第134章 逃亡追逐
遥国征军驻扎达邦高地后数日,首次大战即将来临
几次试探性的交锋后,霍洛河汗国率先拉开战线排兵布阵,擂鼓声声,直逼遥营之前的偷袭让遥国损失不少兵力,那些失去兄弟手足的士兵们咬牙切齿眼红如血,恨不得生生撕裂叫阵的敌人为亲友报仇,若不是易宸璟明令禁止出兵,只怕两方交战早已开始
烽火将起,如箭在弦,紧张气氛让所有遥国士兵把另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抛在脑后…………明日,五皇子带来的白家三少爷将执行火刑
那是皇子妃的亲弟弟啊,前几天还被颂为神仙眷侣天作之合的皇子夫妇,怎么转眼便形同陌路?一个将门少年又犯了什么大错要以死谢罪?
答案只在涉事者各自心里
白绮歌已经不期望撼动易宸璟决意,他的脾气如此,认定的事极难劝服,尤其有关红绡公主的事,他……他恨不得把世间所有都一手摧毁,只为让那缕玉殒芳魂感受他的入骨相思,全然不顾谁在身后独守毁诺之伤
罢了,凡事求人不如求己,易宸璟既然不肯放手,那么只能靠她自己
白灏羽,她一定要救!
是夜,多日憔悴不曾梳洗的白绮歌容装一新,带着饭菜来到囚笼前,同行而来的萧百善使了个眼色,负责看守囚笼的士兵恭敬点头退到远处,望向囚笼内外姐弟二人的眼中充满疑惑
“皇子妃有话尽快说,大将军只许你们姐弟最后见一面作别,时间太久末将不好复命”
“多谢萧将军”白绮歌强作笑容颌首道谢,眸中一抹愧疚转瞬即逝,“这坛酒是宁老板留下的,拿去给他们暖暖身子吧,这几天多亏他们照顾小羽,我也没什么可报答的,权当一点心意”
顺着白绮歌所指看去,偷偷望向这边的两名看守正期待地咽着口水,见二人回望忙慌张遮掩萧百善低声一叹:“难为皇子妃这时候还想着他们也好,夜里风寒,我带他们到营帐里休息休息,皇子妃若是说完了便去那边找我们好了”
点头目送萧百善魁梧背影离去,白绮歌唇角一丝苦涩,脸色愈发惨白,迅速抹去黯然表情后方才转过身蹲在囚笼外低声轻唤:“小羽,小羽?”
被易宸暄折磨得不成人形又遭易宸璟囚禁,北方酷烈风沙使娇生惯养的白家三少爷萎靡虚弱,看上去几欲断气,迟滞双目在白绮歌脸上停留许久才有所反应
“姐……救我……”
沙哑无力的声音让白绮歌心头一酸,放下饭菜紧紧握住白灏羽冰凉手掌:“别怕,小羽,不会有事的”
“你骗我……他们……他们要杀我、烧死我……”想到死,濒临绝境的少年体内蓦然涌起求生本能,声音也猛地抬高,“我不想死,姐你救我,你救救我啊!不关我的事,我都是听你的话才会变成这样!”
难道关她的事么?莫名其妙成为背负家仇国耻的罪人不说还要被人百般蔑视摧残,谁曾想过一切与她有什么关系?眼见白灏羽把所有责任都推倒她身上,白绮歌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这是她血脉相连的亲人啊,为什么连弟弟都不待见她?就算她罪大恶极,如今所作所为不都是为了救他,为什么还要拼命在她伤口上撒盐?
人在紧张时难免激动,白绮歌亦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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