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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宠贪欢-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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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一抖,茶杯打翻在桌面
这句话当真不该问,因为她自己都没有答案
倾心吗,对那两个人?易宸暄或着易宸璟,看似千丝万缕的联系紧紧纠缠,实际上一个也不了解,又遑论倾心托付?易宸暄所表白爱恋是真是假,易宸璟忽现的温柔为了什么,无数利害关系深藏其中难以看清,她不敢相信他们中任何一个,更不敢妄言动情
虽然,总希望有谁可以交付真心
“别再期盼答案了,玉澈,无论是五皇子还是易宸璟,他们都不会是我命定之人”扶起茶杯倒满,白绮歌端起茶一饮而尽,笑容苦涩晦暗,“如今我只想竭尽所能保全白家,绝不会对任何人动心,况且我也没这资格你看这张脸,天下佳人红颜数不胜数,哪一个不比我更有资格常伴他们身边?想在这深宫恩怨、权势争斗中活下去就得学会自强,即便害怕恐惧也要深埋心底,不依赖任何人、不寄希望于任何人,不动心、不动情,这样才不会被人抓住弱点,一步步达到目的”
“小姐不会累吗?一个人承担这么多……”玉澈哽咽同样是女人,自己所侍奉的主子太过坚强,坚强到让人心疼乱世中独自挣扎求存还要肩负一族命运,如此之多的压力却连个可支撑她、保护她的男人都没有,不是不动心,她是不能动,不敢动啊!
轻轻抹去玉澈脸上泪痕,白绮歌笑得安宁:“一个人也可以活下去的我很期待一切终结那天,再没有恩怨仇恨束缚,带着你,我们一起回昭国,回白府,寻一处远离权力烽烟的地方,和最重要的家人一起慢慢变老”
越是安慰越让玉澈心痛欲碎,泪水滴答滚落杯中,失去颜色的茶叶翻滚沉浮
擦了擦眼睛,玉澈拼命忍住泪水,勉强挤出生硬笑容:“小姐想得太伤心了,就算殿下日后悔婚不是还有五皇子吗?殿下很快就要北上出征,再不能逼迫白家威胁小姐,那时小姐就去找五皇子好了——”
“不可能的”白绮歌打断玉澈,浅笑摇头,“易宸璟若是离开,接管昭国的人就会换成右丞相,届时白家景况更加危险玉澈,你还不明白吗,我没有其他路可选,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助易宸璟,给他江山,给他天下——我要帮他篡位夺权”
啪嚓,茶杯刚刚摆脱倾倒命运,又入粉身碎骨境地,满地碎片零落
玉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篡位夺权,那是杀头之罪,小姐这么做无异于自寻死路!
仿佛看透玉澈心事,白绮歌拉住不停颤抖的手,声音依旧那般平静:“不这么做,白家所有人都会死红绡公主的事差不多已经明了,我欠易宸璟的,既然不能还他挚爱之人那就给他江山社稷好了,他若惦念我这番辛苦放过我和白家最好,若还是恨意难消也不至于对白家出手,他想要的话,这条命我甘愿双手奉送”
“为什么要相信云钟缙的话?他骗过一次就会骗第二次、第三次!小姐不是坏人,绝不可能是害死红绡公主的真凶!”
“的确,他骗了易宸璟,但他不会骗我”白绮歌起身走向窗前,轩窗半开,外面不知何时开始飘起雪花,晴朗夜空被乌云遮盖
云钟缙是个聪明人,他得知白绮歌失去记忆便编造了身为目击者的谎言,骗易宸璟推光自己身上罪行是为求自保,毕竟害死红绡公主他也有份在面对白绮歌时云钟缙则完全不必撒谎,他知道白绮歌不会把真相公开,那样做的话易宸璟就不可能给她机会继续追查真相,而是毫不犹豫重新展开对她的折磨,甚至通过白家来让她痛苦两个凶手互相撕咬谁都得不到好处,这就是云钟缙敢对她直言不讳的根本原因
“可惜,云钟缙猜错了”白绮歌忽地自言自语,脸上似笑非笑,玉澈愣愣看着,却不知她所说何意
窗户大敞,风雪找到出路猛地灌进,冰凉雪花扑在面上带来一阵刺痛望向被乌云遮掩的皓月,白绮歌一字一句淡然如水,波澜不惊
“待他坐拥天下睥睨八方,我会把真相全盘托出,生或死都无所谓,我只求问心无愧”
不愿对他有半句假话,仅此而已
☆、第047章 独锁心牢
白绮歌本打算第二天早上趁着易宸璟没走前再见一面的,想不到困顿睡下,一睁眼就是天大亮了,身上的疲乏还没解,心里也跟着烦郁起来
易宸璟让下人带话说是午间有空,看着满桌午膳毫无胃口,白绮歌干脆向敬妃说明后带着通行令牌往御书房方向奔去,希望赶上易宸璟空闲时间把昨天没来得及说的事情都说完,也省得两个人绕来绕去就是解不开心里的结
行至半路听得有人招呼,白绮歌停下脚步,竟是锦昭仪带着侍女从另一个方向过来,让侍女先行回宫后,锦昭仪挽着白绮歌手臂,面上感激之意不尽:“我正想去敛尘轩跟你道谢呢,那晚多亏你和素鄢机敏,不然我可真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锦昭仪向来待我和素鄢姐姐不薄,这点小事分内之举,何来感谢一说?”白绮歌不深不浅应付着,见四下并无他人,沉下声音拍了拉紧昭仪手臂,“此事说来蹊跷,那天我是被人引到后殿去的,就好像有人故意想要我发现那荷包,之后不久太子妃就带人过来了锦昭仪可是得罪了什么人,为何如此歹毒居然想诬陷秽乱后宫的大罪?”
锦昭仪哪知道白绮歌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只道她是真的被人利用,而幕后主使的目标恰是自己,还不待白绮歌深问便急急将实情和盘托出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不只是我,那晚倘若事发,就连太子殿下也难逃罪责”锦昭仪忽地停住脚步转到白绮歌身前,毫无预兆地双膝跪地,脸上凄然之色掩于眉间,“只要皇子妃不把真相说出去,锦簇做牛做马也心甘情愿!”
“锦昭仪快起,你这样是要狠狠折我寿了”白绮歌忙扶起锦昭仪,眼中失望一闪而过
即便锦昭仪不求她她也会死守秘密,她白绮歌不是个恩将仇报的人,先前备受欺辱时是锦昭仪全心全意不求任何回报帮她、护她,她怎么可能手握秘密回咬一口?锦昭仪也是明白这些才来找她并告知真相的,这一跪不过是最大程度博取同情信任,原来那些亲密无间再找不回来了
宫深似海,人心慢慢就变了,怪不得谁,都是为求自保才戴上厚厚面具,与真心实意挥手作别
“锦昭仪的意思,你和太子殿下真的……?”
锦昭仪深吸口气,从袖中拿出一物交到白绮歌面前:“这是太子殿下所赠白玉折扇,那荷包则是作为回礼我亲手绣的深宫冷寂,难觅真情,不瞒你说,我从未期盼过皇上宠幸恩典,能偶尔与太子见上一面直到老死,这辈子我就知足了”
深宫冷寂,难觅真情
八个字,道尽多少白发宫嫔一声酸辛遥皇已是花甲之年,而锦昭仪才不过二十出头正当韶华,悬殊年龄何来夫妻恩爱?放眼后宫三千,有几个不是被皇帝强占了身子却独锁心牢?
“情之一字,总不见谁人舍得下,放得开”白绮歌不知道这是说给锦昭仪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只觉得心里一阵空落,蓦然想起两抹三分相似的身影
见白绮歌动容感慨,锦昭仪知道她定不会轻易对外人道起了,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表面上他是太子,位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光耀无人能比,可谁又想过他的无可奈何呢?”轻叹一声愁眉不展,俏丽粉颜染上一层哀怨,“宸煜是投错了胎,天下人想要的东西偏偏是他不想要的皇位江山于他而言如同草芥,他只想沉浸山水间尽情逍遥,得一人白首不离,至死不渝昔年初见我便再忘不掉他执着酒盏挥洒泼墨的风流雅气,及至犯下大戒委身仍不觉是错,哪怕到了现在,如果不是担心他受到连累,我宁愿与他做一日恩爱夫妻,此生荣华富贵尽可抛弃,便是这条性命也不足为惜”
看似柔弱的锦昭仪竟有这般勇气胆色,远远超乎意料忽地心头一动,白绮歌低道:“即使如此,为什么不劝太子放弃皇位?那样你们二人大可离开皇宫隐居山野,从此天地为家,逍遥一世”
“远离尔虞我诈谁人不想?可太子之位得之难,想推脱更难就算皇上不为此龙颜大怒,我又要以什么身份跟太子离开呢?昭仪吗?皇上的女人吗?最是可憎,我根本不敢想象与他私情暴露之日会招来多少恶毒谩骂,与其害他身败名裂,还不如苟且偷换,大不了舍了这条性命保全他名誉”
白绮歌哑口无言
的确如锦昭仪所说,让太子主动放弃太子之位看起来简单至极,实际上却有诸多灾祸隐含其中,全然不像她一时念起想的那般简单
看来要撼动太子之位只能从其他方面入手了,现在已知太子易宸煜无心权势可以说大为有利,至少来自他本人的对抗将会降到最低,剩下的阻碍就只有……
五皇子易宸暄
无论如何,那两个人终要成为敌人吗?默然苦笑,最不愿见到的局面却是不可避免的局面,白绮歌知道,早晚她要做出选择
易宸暄,或者易宸璟
各怀心事的两个女人步伐缓慢,不知哪里传来的琐碎人语钻入耳中,依稀还夹杂女子哭泣之声
“这声音听着有几分耳熟”锦昭仪困惑四望,目光扫到不远处俩道身影登时睁大眼睛,轻轻拉了拉白绮歌衣袖,“你看,是遥阖殿的戚夫人”
易宸暄的妾室?顺着锦昭仪所指望去,白绮歌倒吸口气
一身艳丽华服仿若舞蝶,曼妙身姿令无数嫔妃艳羡,精雕玉琢之貌更是倾国倾城被众皇子乐道,只寥寥几眼便深入脑海的女子绝不会记错,前面那人,果真是五皇子身怀六甲的妾室戚夫人
除了戚夫人外那里还有一人,颀长身姿均匀挺拔,简简单单的玉色长衫穿在身上偏让人感觉风华不尽,只是与戚夫人拉拉扯扯间明显可看出不耐烦又相当冷漠
脑海中记忆浮现,白绮歌按不住惊讶,那人名字脱口而出
“苏瑾琰!”
一个是五皇子妾室,一个是五皇子门客,这两个人在此处演的哪出戏?
许是被低呼惊动,那张精致更胜女子的俊美容颜脸色一沉,转身挥袖,一道光亮直奔树后白绮歌与锦昭仪而来
来不及躲避的白绮歌一声闷哼,左肩剧痛,一颗琉璃珠自身上掉落,骨碌碌滚到远处那不过是装饰用的一颗珠子罢了,想不到在苏瑾琰手里能化为武器且伤人颇狠,足见他武功高强
眼看白绮歌被苏瑾琰所伤,锦昭仪皱起眉头绕到前面:“放肆,宫中行走禁带伤人利器,公然伤害皇子妃,你可知罪?”
苏瑾琰似乎并不惧怕,挑起嘴角一声冷笑:“何来利器?若不是二位鬼鬼祟祟偷看也不至于被伤”
“我没事”锦昭仪还想上前理论却被白绮歌一把拦住,看了眼惊慌失措的戚夫人,白绮歌直起身子走到面前,“许久没见到戚姐姐了,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吗?怎么哭成这个样子?”
“没、没什么……”戚夫人忙抹去泪水,然而苍白脸色与通红眼眶是抹不去的,发颤嗓音沙哑,一身艳丽襦裙也略显凌乱
刚才在远处时白绮歌隐约听到戚夫人好像是在哀求苏瑾琰,而苏瑾琰一直不理不睬,按理说一个皇子妾室根本求不到门客什么事情,这两人关系似乎不同寻常
锦昭仪扶着脚步蹒跚的戚夫人,苏瑾琰淡淡扫了白绮歌一眼转身离去,连最起码的礼数都没有不过白绮歌没工夫追究这些,苏瑾琰那一眼让她不寒而栗——碧色眼眸没错,嗓音没错,身材没错,所有一切都和那天在校军场救了她的神秘人一模一样,可是,那双眼中所包含的感觉变了,不再是微带淡漠的关切,而是冰冷,近乎憎恨的冰冷
白绮歌有些莫名其妙,暂不说神秘人究竟是不是苏瑾琰,她自认没得罪过什么人,与苏瑾琰也是第一次交谈,他的恨意究竟从何而来?还有,既然恨她,为什么那天又要出手帮忙?
“求你……”失魂落魄的戚夫人目光追寻苏瑾琰身影直至消失,口中仍不清不楚地呢喃着,看样子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送你回遥阖殿吧”锦昭仪道
五皇子的妾室本就该送往遥阖殿,可是不知为什么,一听到遥阖殿三个字戚夫人立刻变了脸色,恍惚化为惊恐,脸色比之先前更加苍白,就连声音也近乎凄厉
“不,不,我不回遥阖殿……锦昭仪,皇子妃,我求你们,求你们带我走,我不要回遥阖殿!别送我回去!我求你们了!”
锦昭仪猝不及防被吓得缩回手,戚夫人脱力瘫在地上,连滚带爬摸到白绮歌身边,仍是歇斯底里般不停哀求
自己所居之处有什么可怕的?
白绮歌与锦昭仪面面相觑,心里千万个不解犹豫间,戚夫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白绮歌伸手去搀扶时心猛地一沉
满地血红
“救救我的孩子……”
只这一句,白绮歌立刻下定决心先带戚夫人回敛尘轩
☆、第048章 真真假假
“好些了吗?”
敛尘轩位置最偏僻的徽禧居内,白绮歌一手端着茶,一手细心掖好被角,床上半躺的女子面无血色,惊弓之鸟一般紧张警惕
锦昭仪那里遥皇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过去,事情没有问明白前又不能让敬妃等人知道,白绮歌只好悄悄把戚夫人带回敛尘轩自己房间戚夫人一直神情恍惚,一听玉澈提到要请太医来看看就会极力抗拒,无奈之下白绮歌只好让玉澈打盆水简单擦拭下身子,戚夫人这才稍稍安定下来
“孩子都四个月了,有什么问题若不请太医瞧个明白很容易出事”
戚夫人对委婉劝说并不接受,冰凉手掌紧紧拉着白绮歌,细腻皮肤下骨节青白
“求皇子妃行行好,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我在这里,洗衣做饭打扫什么粗活我都愿意做,只要别赶我走……”
“就算我不说苏瑾琰也会猜到,五皇子来要人我如何能保你?”虽然心有不忍,白绮歌仍实话实说,“躲能躲到什么时候?倒不如你把事情明明白白说出来,或许能商量着想出个解决办法也说不定戚夫人可是和五皇子吵架了?”
听到白绮歌直言拒绝,戚夫人目光蓦地黯淡下去,手也无力地松开,脸上笑容苦涩得近乎绝望:“躲都来不及,我怎敢和殿下争吵?”
看样子戚夫人是怕极了易宸暄,白绮歌不明白,易宸暄温文尔雅,怎么会把唯一妾室吓到这般地步?且不说戚夫人品行如何,就算看在腹中骨肉的份上也不至于对她动粗吧?
“姐姐如果信得过我就把事情说出来,这样躲着没有用的,不出几日五皇子定会来带你回遥阖殿”
似乎被遥阖殿三个字深深刺激到,一阵抑制不住的战栗后,姿容绝艳的戚夫人泣不成声,白绮歌连哄带劝折腾许久方才让她再度平静下来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只有母亲才体会得到的感情终是占了上风,片刻犹豫后,戚夫人擦干眼泪将一切娓娓道来
“皇子妃有所不知,我许给殿下已经四年了,四年间曾三次有孕,可是……可是最后都以小产为结局”说着说着戚夫人又是几声抽泣,“这个孩子我想生下来,就算殿下不疼他也没关系,我只想保护自己的孩子啊!”
戚夫人连续小产的事白绮歌听说过,太医诊得结果是气血虚弱胎失所养君恩如流水,皇帝后宫佳丽三千常换枕边人,一众皇子又何尝不是?再美的容颜总有老去之日,聪明的宫嫔们都明白,唯有留下一儿半女方能母凭子贵,就算失去夫君恩宠至少不会沦落冷宫,戚夫人想有个孩子也是理所当然的
无奈体弱导致小产这种事虽令人同情却不可改变,白绮歌想不通,戚夫人逃到她这里有什么用?想要保护她的孩子又是什么意思?谁要害她?
“皇子妃觉得殿下待我如何?”见白绮歌疑惑不解,戚夫人凄然一笑
“总见五皇子把戚夫人带在身边,言行举止相敬如宾,想来定是怜惜不尽、宠爱有加”
轻轻叹息带着战栗,戚夫人目光近乎哀绝:“你错了,殿下从未在意过我,把我带在身边不过是为了遮人耳目,以此断绝皇上为他另寻新妃的心意这宫里所有人都道我独得专宠,魅惑殿下,谁看见我的身不由己了?太医说如果这个孩子再夭折腹中,可能以后我再也不会有孩子”
有易宸暄表白在先,白绮歌怎会不知道他对戚夫人并非真心?只是戚夫人这番话着实奇怪,好端端的易宸暄为什么不愿立妃?若说他本就对戚夫人无意,平日却还是总对其表现得极其温柔体贴,曾让多少嫔妃羡慕;若如他所说一心牵系在自己身上更是笑谈,她入遥国皇宫才多久,根本影响不到为妾四年的戚夫人再说,这些与能否保住孩子也没有——
目光触及艳丽襦裙下并不明显的腹部,一个可怕猜测在白绮歌脑海中盘旋,可怕到让她瞬间浑身冰冷
“孩子……是五皇子逼你打掉的?”
戚夫人浑身一震,强忍着悲痛点了点头
白绮歌似乎忘记了怎么呼吸,胸口憋得生疼她所认识的易宸暄不该是那样狠毒的人,亲生骨肉母子连心啊,他怎么忍心逼一个女人杀死自己尚未出世的孩子!
那孩子,是囚禁深宫孤独半世,戚夫人一生感情最后寄托
“每次有孕后不久殿下就会派苏瑾琰送药过来,那药吃下半月便会引发小产,状况与体弱滑胎极其相似,我的孩子们就是这样来不及看一眼人世便没有了……我不想争宠,更不妄想殿下待我一心一意,我只想为殿下生一儿半女证明我是他的人……”苍白面容泪痕纵横,戚夫人抓紧被角,像是被人夺走半条性命一般痛苦不堪
失去孩子是什么滋味白绮歌不知道,但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被父母丢弃是什么感觉
孤单,害怕,总觉得全世界都抛弃了自己——她的童年全部被这种无依无靠的心情填满,染黑
“孩子究竟有什么错?既然创造了一个生命就要负起责任,再小那也是一条性命!”无法控制的愤怒喷薄而出,即便知道错不在戚夫人,白绮歌还是忍不住怒喝
被吓到的戚夫人愈发畏缩,身上颤抖越来越厉害,绷紧的神经再坚持不住刹那崩溃
“不是我!不是我!我不会杀我的孩子,我不会!都是苏瑾琰……没有苏瑾琰的话我的孩子就不会死,殿下也不会讨厌我!”
苏瑾琰,又是他
走到窗前猛地推开窗子,白绮歌在涌入的冷风里站立许久,过了半天方才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苏瑾琰这个人与易宸暄关系密切,能得知有关他的更多消息对帮助易宸璟大有裨益,如今她必须以保全白家人为优先考虑,其他感情不得不远抛脑后
沉下气返回床边,白绮歌把歇斯底里的戚夫人揽在怀里柔声劝慰,待戚夫人也安稳下来才继续追问:“苏瑾琰只是个门客,他的存在为什么会影响到你和腹中孩子?”
“岂是门客那么简单,苏瑾琰在遥阖殿的地位仅次于殿下,我在他面前不过是个下贱的奴婢,就算我再怎么跪着求他他也不肯多看我一眼”戚夫人哭没了力气,软软靠在白绮歌身上,两只眼中目光呆滞,“倘若殿下对我的情义有对苏瑾琰万分之一就好了,那么我就不用再眼睁睁看着亲生骨肉被害死……”
“你什么意思?”陡然压低声音,白绮歌难以置信地捏住戚夫人双肩
几日前玉澈无意中说过的话重又再脑海中响起,当时她还说玉澈胡乱听信流言蜚语,可现在……
不,不会的,那些都是传言,不可能是真的!
盯着那对呆滞双眼,白绮歌看起来急躁不安:“告诉我,易宸暄和苏瑾琰究竟是什么关系!”
哑笑沾染几缕心死神伤,戚夫人回望着,望着一道狰狞伤疤,望着一双仿佛是遭到狠狠伤害后写满失望的眼眸
“遥阖殿永远不会有皇子妃,因为殿下不会对任何女人动心,他不正常,他喜欢的是男人,是苏瑾琰!”
浑身力气仿若瞬息被抽空,踉跄向后退去撞翻圆凳,桌上茶壶也被衣袖刮倒跌碎,然而巨大声响听不见分毫,白绮歌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周围一切都失去色彩变得扭曲模糊
阴谋是真的,温柔是假的
跟踪是真的,保护是假的
传言是真的,表白是假的
担心的事、不愿见到的事都成为现实,而那些她拼命说服自己去相信的东西,全都是假的
他对女人毫无感情,何来一见倾心,何来至死不渝?
天塌了,地陷了,冷漠无情的遥国皇宫里她唯一想要信任依托的人,终于不见
桌椅翻倒声音惊动了守在外面的玉澈,匆忙推门而入,只见白绮歌失魂落魄靠在门边,戚夫人又哭又笑,疯魔一般
“出去,我还有话要问”白绮歌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语气冷若寒冰,玉澈从没见过她这幅模样,着急又担心,却也只能退出房外
隔着空荡荡的前堂什么都听不见,想起白绮歌苍白如纸的面容和混乱气息,玉澈心里难过至极,一个人坐在门前冰凉的石阶上低头哭泣白绮歌为白家奔波劳碌、忍辱负重,回寄给昭国的家书里却从不说这些艰辛苦楚,只有身边当做妹妹一样护着的贴身侍女才知道,每一夜她是带着多大压力和疲乏睡下的
“在这里哭什么?”
突兀响起的询问令玉澈慌乱无措,抬起头,易宸璟眉头微皱,背对阳光投下一片淡淡影子
白绮歌并没有说戚夫人在这里的事要不要告诉易宸璟,玉澈拿不定主意,一时无以应对,手忙脚乱地挡在门前易宸璟本以为白绮歌在里面休息,可是看玉澈如此张皇便猜到里面不止白绮歌一人,并且这人是不该出现在敛尘轩的
“让开”一把推开身形娇小的侍女,易宸璟沉下脸色,猛地打开大门
☆、第049章 代葬玉笛
“戚夫人?”神色冰冷地闯入白绮歌卧房,易宸璟并没有如预料那样看见易宸暄或者其他什么对立之人,只有憔悴枯槁的五皇子妾室倚在床头,满脸泪痕犹未干涸,不免有些惊讶尴尬
白绮歌面色虽不好但终归已经稳定情绪,为防止易宸璟开口问出有可能刺激到戚夫人的问题,连忙推着他出了卧房
“玉澈,去照顾戚夫人”将玉澈叫进屋内,白绮歌继续推易宸璟直到房外,关上门低声道,“现在什么都别问,安顿好戚夫人我再与你细说”
“脸色怎么这么差?”抛开戚夫人不谈,易宸璟眼下更在意的是白绮歌,面对他时向来冷静而又坚韧的女人明显情绪低落,隐隐约约有丝魂不守舍
掩饰摇头,白绮歌回头看了看房内:“你先去书房,我随后就到”
易宸璟知道她性格执拗,想说的谁也拦不住,不想说的,就算用刀逼着她也绝不可能吐露半句不无担忧地轻叹一声,易宸璟点了点头:“父皇身体不适在寝宫休息,这两天我都不用去御书房安顿好后直接来书房好了,恰好我也有事问你”
白绮歌没心思和他多说,随口应付一声又急匆匆回到卧房,空落院中只剩易宸璟负手而立院内寒风中萧索的白玉兰树还未到开花季节,干枯枝桠上只有灰黑色苍鹰咕咕低叫着,金色珠瞳警惕逡巡四周易宸璟微微扬手,苍鹰一声嘹亮长鸣盘旋飞落,亲昵地蹭着被冷风撩起的发丝,几片翎羽翩然飘荡
“小迢,好好守着她”也不知小迢是否能听懂,在自己和战廷都无法抽身关注时,易宸璟只能把心事交与一只苍鹰,除它外,再无人知晓
安抚好戚夫人已是傍晚,三九隆冬天黑得早,未到晚膳时间就已进入昏暗夜色,白绮歌让玉澈去膳房给戚夫人弄了些食物,自己则顾不上吃饭直接奔向易宸璟书房
刚进门便传来阵阵菜香,辘辘饥肠被勾得忍不住抗议发出低鸣书案前埋首的易宸璟抬头看了眼白绮歌,起身收拾走笔墨纸砚,提过食盒放在桌上:“先吃饭”
“你没去陪敬妃娘娘一起用膳?”白绮歌讶然
“一直在书房——你又没说什么时间过来,只好等着”
能被人等着一起吃饭是件很幸福的事,然而对方是易宸璟,白绮歌不知到应该抱着感恩心理跟他道谢,还是该感叹除了利用她的人外竟没人可以给她这种温馨生活
小菜很精致,都是比较合白绮歌口味的,只可惜心情沉闷食不知味,面对面沉默着吃完也就起到填饱肚子的作用而已
侍女收拾妥当残局后,白绮歌疲惫地坐在榻上,一身胜雪锦裙低垂脚面
“天气寒冷,怎么反倒换上薄衫了?这颜色看着就冷清淡薄”易宸璟皱了皱眉,他记得白绮歌常穿的那几件衣裳都很素雅,如此华丽的锦裙还是第一次见到
“戚夫人情绪很不稳定,扶她的时候衣衫都被抓褶皱了,另外两件浆洗完还没有晾干,一时着急就随手翻了件穿上”
易宸璟素来不喜华服,不无厌烦道:“没有就让素鄢去置办,我不想再看见这件衣服,回去烧了”
心情再不好白绮歌还是打起精神瞥了易宸璟一眼,这人总是风一阵雨一阵,别人穿什么衣服碍着他什么事了?家国大事都管不过来还搅合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当真难以理解
抓过茶杯毫无形象一饮而尽,在易宸璟开口询问前,白绮歌主动把白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叙述一遍,那双细水长眸随着她的叙述愈发深沉
“豢养男宠算不上奇闻,许多皇子在娶妻纳妾前都会接受男宠教习房术,有的便留在了身边那个苏瑾琰是当年异国作为倡伶供奉而来,因着姿容绝美、嗓音清亮被赐予正当龙诞日的五皇兄解闷,待到纳戚氏为妾后就成了门客,真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两人居然还有床笫之欢,无怪乎宫女太监之间会有那般不堪入耳的传言”
易宸璟对易宸暄怀有敌意,说起话来自然是直言不讳,可这些话落入白绮歌耳内字字如刀,割得心口生疼
苏瑾琰是易宸暄心腹这点不难看出,她也从未加以怀疑,直到戚夫人亲口证实流言属实,原本偏向于易宸暄那边的感情瞬间倾塌
“我说过他不可能真心待你,现在相信了?”见白绮歌一幅落魄模样,易宸璟无名火四起,莫名又觉得有些快意,“虽然我回到遥国只有三年,对他的认识绝不逊于其他皇子,所有人看他都是温文尔雅不争不抢,一派风流不知倾倒多少人物,我却看得清,他是所有皇子中隐藏最深的一个——若是没有我,如今处心积虑扳倒太子的人将会是他,最受父皇青睐的五皇子,连你都不肯怀疑的人”
“隐藏最深的不是你吗?韬光养晦,隐忍不发,连女人都要利用”白绮歌反唇相讥,不甘示弱
她的心已经够难受了,是不是易宸璟非要把那道伤口扩大、把她整颗心都撕裂才肯罢休?就因为她一直不愿猜忌易宸暄城府之深所以才落得如今下场,现在好了,唯一待她温柔的人也被证实是场骗局,一夕之间,所托虚无
很开心、很高兴看到她被愚弄,冷眼旁观她的狼狈当做娱乐,是吗?易宸璟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懂,不会懂她的身不由己,不会懂她的无可奈何
如果他能像易宸暄那样从一开始就给她平等地位,哪怕只是丢弃对她无数次残忍折磨,那么也许她相信的人就不会是心机深沉的五皇子,而是他
白绮歌自嘲苦笑,一切都不可挽回、误解深植心中再难改变的此刻,她终于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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