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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宠贪欢-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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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不去在意,更做不到罔顾人民生死而独善其身
可是,她又能做什么?
目前她连走出王宫面对愤怒百姓们的力量都没有
手背忽然传来一阵柔软温热,微愣抬头,竟是白灏羽孩子般蹲在她身边,两只手覆在她掌上,仰望的眼眸明亮真诚:“姐,我以后再也不闯祸、再也不让你和爹爹娘亲担心了,我和二哥约定好,以后要当个男子汉,和二哥一起保护姐”
白绮歌朝白灏城看去,温和的白家顶梁柱也在看着她,眼中温柔不改
那眼神究竟是亲情还是其他白绮歌已经不愿多琢磨,她忽然想明白,不管白灏城如何,她只需把他当一生一世都尊敬仰慕的兄长就好,他的温柔与易宸不同,是决计不会以任何形式伤害她的哪怕要藏下深厚感情,独自暗殇
沉默半晌,白绮歌终于下定决心:“爹爹,二哥,既然我们已经向遥国挑明态度而对方打算武力压制,看来再想寻求和平解决的办法是没什么可能了,我想……不如我们去联络安陵国,之后是要一同对抗遥国或者怎样都好,至少有他们的支援可以度过眼前难关”
“安陵?”白敬甫倒吸口气,面色有些犹豫,“听灏城说安陵国颇有些能臣良将,只是,他们终归不是正统啊……”
“爹,这时还考虑什么正统不正统,天下是百姓的天下,谁也不是命定的天子诸侯我赞同绮歌的想法,既然已经与遥国撕破脸,不如更进一步表明立场,再说我们顾及正统、面子等等,昭国百姓会顾及吗?他们求的是家人团聚、吃饱穿暖,白家百年戎马不就是为了能给百姓一个国泰民安?倘若爹爹还记挂着闵王骨子里的血统,那才是本末倒置了”
被儿子“教育”一顿的白敬甫也发觉自己多年为臣偏离了初衷,苦笑一声摆摆手,面容平和三分:“老了,老了,脑子不如你们这些年轻人清楚说得没错,白家世世代代金戈铁马,为的是百姓安宁而非君王享受,这样看来,去联合安陵国是最佳出路灏城啊,你想办法与兀思鹰联系吧,尽快达成约定解燃眉之急”沉吟片刻,白敬甫又若有所思轻道:“兀思鹰是只高傲不羁的雄鹰,他能心甘情愿为其效命的人必定有过人之处,我倒真想见一见,究竟是什么人驯服了我最得意的门生”
白敬甫一生极少夸赞别人,对兀思鹰的赞誉也是第一次,白灏城惊讶之余也颇感欣喜,若有安陵国以一敌十的精兵出手帮忙,城外四万遥军根本算不上什么
只不过……如此一来,白绮歌与安陵国勾结的莫须有罪名,怕是要坐实了
“二哥不必多虑,公道自在人心,总有天我会讨回清白”似是看出白灏城的犹豫,白绮歌笑笑,平静安和
关于这一系列让人心烦的事端她自有考虑,难听些说,遥皇体虚多病坚持不了几年,就算现在明明奇妙下了许多令人气愤的命令,等到遥皇一驾崩、易宸接替皇位,还有什么清白要不回来?也许外人会觉得她如此想法狡猾奸诈且卑鄙,但对白绮歌而言,这是不伤害任何人的前提下与易宸重聚的唯一办法
没有什么比家人、挚爱更重要,等待或者某些牺牲,该承受时必须承受
“白将军,探子有消息回来了!”副将忽然风风火火闯入,身后还跟着斥候营的探子,一身灰土还有几处伤痕
派往城外的探子大多数无功而返,能探得消息回来实属不易,白灏城急忙把人让入座上又倒了杯茶,待那探子气息喘匀方才开口询问:“遥军那边有什么消息?”
“遥军的确是撤了主将,不过并没有换上新任,而是由四个将军协力指挥,全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将”探子咕嘟嘟猛喝几口茶,长出口气擦了擦嘴又道,“就是这几个老将军下的命令转攻为守,并且让遥军包围梁施企图断绝我军物资输入”
白灏城皱眉,轻轻点头:“果然不出所料,凭卫环的能力不足以逆转局面,只是没想到遥皇居然肯下这么大力气,一起派来四名老将对付小小臣国,这恐怕是遥国历史上最兴师动众的了”
探子似乎还有话要说,转头见白绮歌站在旁边,忽而欲言又止,白绮歌见状立刻明白接下来的事大概与她有关,屏住气,刻意表现得冷静镇定:“有什么就直说吧,别贻误了战机”
看看白绮歌又看看白灏城,见其他人都没有阻拦的意思,探子咽了口口水,犹犹豫豫轻道:“带四个老将来的人,据说是苍梧郡的安宁王……”
苍梧郡,安宁王
并不熟悉的名字勾起仓皇记忆,白绮歌胸口一阵发闷,齿间挤出的人名满含恨意
“是他……易宸暄”
阴魂不散的人,斩杀不尽的阴谋,当白绮歌被噩梦般的名字缠绕时,探子又轻轻抛出令她双眼发黑、险些昏倒的话
“还有,遥军最近也不安宁,许多将士都听信谣言在闹动乱,非逼着遥国太子退位,除非……除非太子休了三小姐,率兵开战”
☆、第304章 温柔约定
上天对恶劣玩笑乐此不疲,让最想在一起的人残酷别离,让最不愿为敌的两国刀兵相见,而今,又让白绮歌最担忧的一幕无情上演
“其实他被撤销主将时我有那么一丝高兴,因为要面对的敌人不是他了,也正因如此我才会提出与安陵国联合真没想到,才几天而已,又是这么大转变”冷清的卧房里,白绮歌坐在窗前一动不动,语气寡淡地自顾说着,根本不理会玉澈是否听得明白
她并非想要和玉澈商量什么,需要的只是一个倾听者,听她说说心里埋藏到几近腐烂的苦恼,如果不这样做,她怕很快自己就会疯掉
玉澈看她这样隐隐有些害怕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声音小得像蚊子一样:“殿下定然不会同意写休书,若是被逼得紧了,会不会……会不会做什么傻事?”
“如果他能选择自绝倒能落个轻松,我怕的是他不肯做决定,就这样一直憋在心里强忍着”白绮歌转过身,脸上挂着寂然苦笑,“玉澈,你不了解他那人逼自己会到何种可怕程度如今两难抉择必然是易宸暄出的难题,宸夹在皇位与我之间最是痛苦,他若选择保皇位下休书我不会怪他,毕竟一个人的意义再大也大不过社稷江山;他若选择放弃天下也好说,大不了舍了太子之位远离尘嚣,和他泛舟山水间当一辈子平民我也无悔可他不是个擅长做选择的人,尤其出难题的人是易宸暄,宸他心里憋着气,怎么可能让易宸暄顺顺当当坐观好戏?两个都不选,可能才是他真正的选择”
又是选又是不选的,玉澈实在听不懂白绮歌的解释,沮丧着脸惆怅半天还是想不出办法,无奈叹了一声,手中端着的药碗推到白绮歌面前:“不行就让二少爷和老爷想办法吧小姐这几日脸色又不好了,快喝了这药睡一会儿,可别再让二少爷埋怨说我不精心伺候”
乌黑浓稠的药汁散发出阵阵苦味,看着就让人想要推开,然而向来不愿喝药的白绮歌一反常态端起药碗,一口气喝得只剩碗底细碎药渣
药是苦的,她的心也苦,本想借着药的苦味盖过心痛,谁知与心中苦涩一比,那药竟如嚼蜡一般毫无味道了
放下药碗又幽幽望向窗外,不过片刻,困倦如洪水猛兽袭来,大有不许抵挡的趋势白绮歌看了看碗底药渣,摇摇头起身回到床榻上躺好,闭上眼,语气平淡得如同清水
“告诉二哥我没事,以后不必在药中加药,睡了只会让我做更多噩梦”
玉澈脸色一白,急忙低下头
本以为把致人入睡的草药混入白绮歌的药中不会被发觉,谁知白绮歌简简单单就识破了玉澈和白灏城费尽心思想出的“妙计”,只能说她太过聪明敏感,根本不是玉澈和白灏城简单心思能蒙骗的
好在白绮歌明白那二人是为了她好,也没责怪什么,既然困顿便闭上眼睡去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门扉轻启,白灏城魁梧身影悄悄走进
“二少爷,小姐发现是我们在碗里下药了……”玉澈仍旧低着头,语气里满是愧疚与委屈
“她那么聪明,瞒她自是不易”白灏城没有责怪玉澈,而是抬手拍了拍玉澈的头,卸下战甲坐到床边,“玉澈,这几年多亏有你照顾绮歌,她远在遥国时我什么忙都帮不上,想来你也跟着受了不少苦吧,真是对不住你了”
玉澈赶忙摇头,脸颊微微泛红:“二少爷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玉澈是小姐的丫鬟,生来就是为了照顾小姐的,再说……再说二少爷托付的事,玉澈怎么会不尽心办到呢?”
也不知道是没听清玉澈越来越小的声音还是失了神,白灏城并没有回复带着小小憧憬的玉澈,温热手掌轻轻贴在白绮歌脸上,表情温柔得化不开:“玉澈,你比我更了解绮歌,你说,如果太子殿下真的答应写休书并重新领兵攻城,绮歌是不是会很伤心?”
“小姐当然会伤心,但最能教小姐伤心的恐怕还是殿下不肯如此刚才小姐还说,殿下的性子总是过于逼迫自己”鼓起勇气直视白灏城温柔侧脸,玉澈咬咬牙,迟疑片刻轻道,“如果真心喜欢一个人就会希望他好,哪怕分别、哪怕再见不到也没关系,只要那人活着,还记着自己,时时想着自己,而不是为了能够再相见连性命都不要小姐以前说过,只要活着就会有再见面的一天,我想,只有勇敢活着的人才有资格说喜欢谁吧,死了的话只会让对方伤心,所以二少爷也要保重才行小姐一定是这么希望着”
白灏城轻笑,终于侧过头看向玉澈,温和笑容有若星光:“小丫头也有喜欢的人了?等事情都过去后就去追随自己喜欢的人吧,谢谢你这么多年替我照顾绮歌”
那一刻短暂的笑容迷了玉澈的心和眼,几乎看得呆住,是窗外滚滚雷声惊醒发红滚烫的脸颊,迫得少女羞涩地垂下眉眼
许久,胸腔里翻滚的冲动才勉强压下
偷偷瞄了眼干干净净的朱红衣角,玉澈小心翼翼问道:“等过了这段时间,风平浪静了,二少爷可不可以带我带我和小姐去放风筝?以前小姐最喜欢放风筝了,我、我也喜欢……”
“有什么不可以的?泽湖边有很大一片空地,小时候绮歌和红绡公主时常去那边玩,可惜那时我要带兵没什么时间,总想着要陪陪绮歌,陪她放放风筝却一直未能如愿”温柔气息丝毫未改,白灏城宁和目光落在白绮歌熟睡脸庞上,语气愈发轻柔,满是期待,“等有时间了,我带着绮歌、带着你,我们一起去湖边放风筝,那样的日子,也许比任何时候都会开心”
“嗯,知、知道了我先出去,二少爷也别待太久,早些歇息才好,免得又让小姐担心”玉澈牵强笑了笑关上门,脸红如赤,几乎是落荒而逃
再不逃的话她会哭出来,该说是喜极而泣吧,尽管做了小半辈子的梦只圆了一半,但至少得到他承诺,可以与这辈子最喜欢、最喜欢的两个人在一起,做自己最喜欢的事
玉澈毫不犹豫地相信,到那时自己一定会更勇敢,像小姐一样充满自信,对他说那句喜欢
如此如此地喜欢,从走进白家,第一次见到他的温柔,从还是个小女孩开始,持续至今仍未曾改变的眷恋
听着杂乱离去的脚步声,白灏城有些茫然他对感情之事并不算看得通透,唯一了解的感情就是对妹妹这一份,而这一份偏是混沌朦胧的说是亲情又多了几分,说是爱情……他也知道,这是禁忌,是能同时毁掉他们两个人的禁区,所以总是小心翼翼避开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越是逃离,越是深陷
白绮歌睡着,睡得很熟,规律起伏的胸膛,均匀的呼吸,恬静的面庞,所有一切都让白灏城感到安然唯有这时他敢说些平日里不能说的话,就好像白绮歌的隐忍一样,他心里埋藏那么多痴情爱意,压制久了也要找机会宣泄才行
“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总被人欺负?那时红绡公主不在你身边时都是我出面,打过欺负你的孩子,也因此被爹爹暴揍过每次挨了鞭子躺在床上,你都会大半夜捧着药瓶偷偷跑来,一边掉眼泪一边涂药,让你不要哭,你却哭得更凶”回忆总有阴霾,想起一些事,白灏城的笑容渐渐散去,两道剑眉慢慢蹙起,“这辈子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宠坏了小羽,要不是小羽胡闹红绡公主就不会死,你也不会遭受牵连绮歌,我一直相信你是善良的,就算你真的为了那人与红绡公主争吵也不会存有害她之心从小我就看着你,怎么会不了解你呢?”
执起微凉手掌放在唇边,白灏城闭上眼,眼睫痛苦颤动
“你知不知道,眼看着你被人带去遥国,我心里比刀割还痛……”
一直在一起,从未分离,直到那天易宸出现,带着一身冷冽憎恨,将他最心爱的妹妹伤害、带走
他恨过,恨昭闵王胆小怕事居然靠一个弱女子联姻替嫁求生,恨易宸冷酷无情夺他所爱,然而最恨的还是自己恨自己为了保白家声名与昭国安危,竟在她最需要保护时放开手,任她跌入苦海之中
“再也不会放开了”忽地睁开眼,深吸口气,宽阔胸膛缓缓压下,淡淡一吻落在白绮歌眉心贪婪地享受着一吐心事的痛快,白灏城又露出笑容,坚定而纯净:“我喜欢你,从前的、现在的,都会一直喜欢下去你知道吗,我有件很骄傲的事从未对人提起过,那就是,我也算是你的唯一只有我知道你的名字,寻昔”
屋外惊雷一声响过一声,似是催促着谁早些离去,白灏城站起身,张开手掌看了眼被汗水浸湿的字条,上面墨迹已被汗水晕开,什么都看不清楚将字条折了几下放到烛灯火焰上,等字条彻底被烧成灰烬白灏城才离去,最后一声低叹被轰隆隆的雷声吞没
“为了你,哪怕……”
哪怕要毁灭自己,在所不惜
☆、第305章 那时年少
繁星璀璨,夜色如墨,辽阔湖岸有微风拂过,吹来阵阵稻香
一大片鲜红血迹在安宁静谧的环境中十分煞风景,连稻香也被那血气沾染,清新的香气掺杂血腥变得极是妖异,却远及不上负手站着的男子表情万分之一狂傲,自负,冷酷,无情,许多种复杂表情融合在一起,原本沉淀了数百年皇家血脉的俊美面庞显得有些狰狞,新月微弱光芒根本无法驱散其上的阴霾
“到现在你还固执地认为能杀得了我?”轻蔑语气带着些许嘲讽,冷然目光投向地上虚弱跪着的男人
一声不知道是自嘲还是讥讽的轻笑低低响起,音如玉,而满含憎恨:“易宸暄,只要你活着我就不会死,你这条命早晚是我的!”
“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就是如此报答我的?瑾琰,你真让我伤心啊……”易宸暄抬脚抵住苏瑾琰下颌,苏瑾琰厌恶地躲开,碧色眼眸布满血丝,偏偏对这侮辱行为无可奈何看着苏瑾琰如若刀子的眼神,易宸暄笑意更深:“想想吧,当年你还是个孩子时连猪狗地位尚且不如,是谁把你领回宫,是谁给你吃、给你喝,又是谁找人教的你这一身功夫?我在你身上花了大量时间、金银和精力,你却背叛我去帮老七……呵,真是天生的贱骨头”
提及过去,苏瑾琰死死咬住下唇拼命阻止自己回想,然而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全然不顾他的意愿,潮水般疯狂席卷
被人四处追打的惊恐害怕,被衣着华丽的少年领走时的莫名欣喜,面对摆满器具的房间时由极乐跌入地狱的绝望,以及一夜夜,尊严与希望被彻底碾碎的刹那……如果没有易宸暄也许他早就死在肮脏的泥水坑里了,可他宁愿十几年前自己就已经死去,总好过无数日夜的煎熬痛楚,如今,只剩蚀骨憎恨
左右看了看满地的尸首与残肢断臂,易宸暄惋惜摇头:“你离开后我手下就剩这么几个人,虽然他们联手都敌不过你,但在关键时刻总能保我性命像刚才,要不是他们牵制住你,我哪有时间让你尝尝这久违的味道呢?怎么样,怀念么?”
“除了用毒这种卑鄙下流的手段,你还会些什么?”努力抬起头盯着那张幸灾乐祸的脸孔,苏瑾琰用颤抖不止的手臂勉强支撑身体,失去血色的唇已经咬得渗血
那毒的名字
跟随易宸暄多年,苏瑾琰对其所有毒药仍是不能尽数了解,唯独例外,放在死人口中的珠玉,意为服下它便相当于死人苏瑾琰自然了解这毒,因为这么多年,他就是被这毒时时刻刻折磨着、束缚着,明明恨之入骨却不能报仇雪恨,一旦没有易宸暄及时给与解药他就会被剧痛吞噬,五脏六腑痛入绞割,直至血气体力耗竭死去
可笑的是,尽管他对极其了解,最关键时刻仍忘记它的存在,只一眨眼罢了,好不容易逮到易宸暄行踪并占据优势,结果就因为毒症发作再次失败,成了易宸暄脚下被取笑摧残的对象
易宸暄毫不畏惧地迎着苏瑾琰目光,手中一支细颈小瓶摇了摇,丢到身后被血染红的土地上
“其实也怪不得你笨,毒没那么容易解,虽然不知道谁帮你延续了这么久性命,可毒素已经深入你的骨骼肌理,就算是我也不能彻底除去”易宸暄又从腰间锦囊里拿出一粒药丸,在苏瑾琰面前晃了晃后随手丢到十几步外,“看在你承欢身下这么多年的情分上,这次我放过你,解药就在那里,自己去拿吧”
目光转移到血泊泥泞里的药丸上,苏瑾琰毫不犹豫手脚并用向前爬去,却在半路被易宸暄一脚踩在背上动弹不得
“急什么,我还有话问你”易宸暄知道苏瑾琰这时根本没力量反抗他,蹲下身,秀白手掌不轻不重地抚着那张精致胜过女子的脸颊,“瑾琰,你总该让我明白原因啊,为什么你要背叛我去帮老七呢?他给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连命都不要?”
苏瑾琰试图躲开,发觉自己的挣扎只是徒劳后便放下手,卸去浑身力气躺在泥泞之中,冷笑不止的脸上双目轻闭:“不为什么,我只想杀你”
易宸暄撇撇嘴,对显而易见的谎言不置可否,想了片刻,起身离去
“用你那双漂亮的眼睛好好看着,看老七是怎么身败名裂、痛失所爱的,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明白,想杀我的人,一个不剩,全都要下地狱”
“地狱吗……”苏瑾琰喃喃自语
躺在地上稍稍积攒些体力,五脏六腑的剧痛再次加剧时苏瑾琰不顾一切朝前方爬去,摸起药丸连着肮脏的血水、污泥囫囵咽下刚刚下过雨的天空晴朗干净,地面水泊里映出狼狈枯槁的倒影,苏瑾琰愣愣看着那倒影许久不动
他是个人,却活得猪狗不如;空有一身武功,却连杀一个普通人都做不到
这样的人生,是不是早该了断?
爬行在黑暗肮脏的最底层苟延残喘需要很大忍耐力,这份忍耐一半源于憎恨、强烈的复仇欲,另一半则是鲜有人知的理由疼痛减缓,苏瑾琰仰躺在地上望着满天繁星闪烁,似是那人第一次看他的眼神,充满悲悯,但没有高高在上的可怜或者同情
“救救我”
他还记得,那时是自己先伸出的手,紧紧抓住那人衣角苦苦哀求
其实他并不确定那人会救他,与穿着破烂女裙、浑身血肉模糊的他相比,那人实在是遥不可及的存在,高贵,光明,带着许许多多人的艳羡,这样的人怎么会弯下腰帮助一个异族奴隶呢?
怪事就在他绝望时发生了,那人停下脚步,没有弯腰而是蹲在他面前,温热手掌放在他额上,干净华丽的衣袖被地上雨水沾湿,染上一片污黑
“把他送去太医府,之后由他自生自灭吧,没能力活下去的人,救几次也是一样”
不能等着谁来救自己脱离苦海,也不能寄希望于谁能良心发现,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自己挣扎,是吗?苏瑾琰清楚记得,第一次思考如此深奥的问题时自己只有九岁,而那人也年长不了多少,却有着成熟而隐忍的雪亮眼神
第一次忍受不了易宸暄的折磨逃离遥阖殿,第一次连尊严都舍弃在倾盆大雨中废物一样蜷缩求救,也是第一次遇见那人,冷俊淡漠,风华耀眼
于苏瑾琰来说,那是活着变得有意义的开端,从此牢牢记住一个人的名字和身份并在非人的折磨中一路忍耐过来,只为能帮那人达成愿望,看他露出真正的笑容尽管,最初的相遇只有他还记得,从头至尾,那人甚至连句话都没有对他说过
易宸,大遥七皇子易宸
因着他,活着终于有了意义
疲惫闭上眼,痛楚渐渐消退的身体酸痛无力苏瑾琰知道吃了解药自己就不会死,也明白易宸暄的残忍天性是不允许他现在就死的,那个恶魔一样的男人想要他亲眼看易宸崩溃,然后再轻而易举将他的意志摧毁
那就活下去吧,失败一次、一百次、一万次都没关系,只要还有机会
为了那人的江山,他得更加努力才行
遥军发现营外三里地的一堆尸体与血泊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本该在军营里的易宸暄不知去向,只留下亲笔信嘱咐四位老将军继续对昭国都城进行围攻,同时呼吁将士们要冷静,不能过于逼迫太子做决定
当然,这“呼吁”得不到任何结果,只会激化矛盾
遥昭两国开战近一月,昭国损失微乎其微,而遥国伤亡人员超过六千,其中还包括一千三百七十余名帝都精兵,这让很少遭逢败绩的遥军恼羞成怒在风口浪尖上仍不动如山的人只有大遥太子,虽然遥皇的圣旨已到,该做选择的人却一直拖拖拉拉不肯表明态度易宸的无作为令遥军将士大为不满,经由几个面生的士兵怂恿挑拨,约莫百十人的队伍将易宸居住帐篷团团围住,个个手执刀戟,凶光满面
“谁的命不是命?凭什么为了太子殿下喜欢的女人就要我们去送死?”
“一个投敌叛国的女人值得这样护着吗?太子殿下当初是怎么对百姓承诺的,是不是都忘光了?”
“要么写休书,要么把太子之位交给别人,我们才不要眼看士兵送死而无动于衷的男人当太子!”
吵嚷叫骂声环绕着帐篷,不管乔二河怎么苦苦相劝,怒气冲冲的士兵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非逼着易宸给出回复闹事持续了大概有半个时辰,围观的士兵越来越多时帐帘忽然被拉开,朱衣银甲穿戴整齐的易宸一手抱着头盔,淡然地走出帐外
“如果城中被保护那人是你们的妻子,你们会怎么做?”语气波澜不惊淡淡问出,一刹让喧闹化作安静见闹事的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怎么回答,易宸动了动唇,勾起寂然浅笑:“绮歌是值得我骄傲的妻子,她没有做任何对不起遥国的事,更没有对不起我,此生此世我都不会写下休书这种东西你们想骂想打怎样都好,我会肩负一个丈夫保护妻子的责任,也会做到身为太子该做的事若要攻城,我愿做先锋将军,不悔马革裹尸,血染沙场”
☆、第306章 夜色阴谋
白绮歌还记得七月初九是易宸璟的生日往年都是敬妃和素鄢、素娆记着庆祝一番而今年大概他要一个人度过了
现在已经入手的信息不容乐观已知易宸暄在遥军军中基本上可以断定一系列事端都与其有关在遥皇生死未卜而宫内又无人能揭秘真相的情况下易宸璟必然处处受制;更糟糕的是如今遥军将士不再信任传奇一般的皇子将军而是将他作冥顽不灵的糊涂太子甚至聚众闹事非要逼他下位
站在城墙上望向遥军时白绮歌总会情不自禁去想他现在在做什么
战火味道越来越浓晚上睡不着觉的白绮歌一个人在王宫里随便走走到白敬甫房前却意外地听见了白灏城的声音
“城中粮草所剩无几与兀思鹰也没有联系上这样下去至多能再坚持半个月”
“我有不少百姓和守城士兵起了冲突是不是为了出城”略显洪亮的声音属于白敬甫隐约可听出一丝担忧“遥军四位老将中的两位我略有了解那二人皆是为了取胜无所不用其极之人别他们对城中百姓发出通告说什么投降者可平安出城、遥军不会妄动分毫真要是有百姓出去了恐怕就再也没命回来”
白敬甫纵横沙场数十年论资历可算是中州宿将中最老的说起谁什么性格、行事手段自然可靠白绮歌大致听明白了白家父子二人交谈中反映出的情况本就烦乱的心绪更加不堪
“易宸暄最擅长的就是制造流言、摆弄人心这么做无非是希望民心所向有所松动让那些原本支持我们的百姓产生动摇最终迫使白家孤立无援”在父亲和兄长惊讶目光中推门走进白绮歌收敛起浮躁气息认真道“我猜易宸暄大概是想到我们会联合安陵国所以截断了通信如今的梁施是真真正正飞鸟难渡的孤城”
白灏城与白敬甫对视一眼双双陷入沉默
“情况确实不太妙不只死守是个问题现在连民心都难以把握”许久白灏城深吸口气走到白绮歌身边“人心各异那些不愿留在城中的百姓我们也不能勉强只能祈祷别有太多人自投罗至于遥军围城……我和爹爹再想想办法你不必担心”
纵是想多担心也得有闲心才行白绮歌没什么味道地笑了笑连白灏城是否有什么主意也没问一声不响又往自己房间走去
白敬甫望着女儿离去背影沉沉叹了口气:“难为这丫头了”
“本是与她无关的事情到最后却都要她来承担……”
“灏城你该得出来我们已经走投无路”白敬甫语气里满是不甘然而名动中州的老将不得不面对残酷事实眼神辛酸
白灏城微微失神略显涣散的目光不知望向何处直到白敬甫连着唤了他两三声放才有所反应笑容牵强而僵硬:“明天我再去城中走上几圈能劝得动的尽量劝劝不动的也好告诉他们遇到危险要怎么应付还有守城的将士们他们不放弃白家和昭国的大旗就不会倒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就算守不住梁施我也会让绮歌安全逃走”
这番话的意味听起来总觉得有些怪异白敬甫困惑地向儿子去那张温和坚忍的面庞上什么也读不出更别提透心事
“随口说说罢了爹爹别多心”发觉白敬甫在着自己白灏城摇了摇头拿过头盔带好大步走向门外“我去城头爹爹早些休息”
尽管有些担心白灏城的状态白敬甫还是任由他一个人离去在双鬓花白的老将心里自己的儿子所有决断都是正确的绝不会有什么失误如这么多年来白灏城立下的无数汗马功劳一样这次他仍将作为举世无双的奇才将军名垂千古
父母对子女的信任总是朝向好的一面即便是白敬甫也不能免俗而那些坏的想法往往被压在心底不肯拿出
独行的白灏城去城墙巡视一圈而后以出外探查为由离开都城一路往最偏僻的沼泽地行去走了约有小半个时辰一抹身影出现眼前
“白将军守时守信不但按照约定孤身前来还早了两刻钟果然有大将之风”
毫无诚意的夸赞显然讨不到白灏城欢心沉着脸跳下马长剑以肉眼难以清的速度迅疾而出沉甸甸架在对面男人颈间
“昭国和绮歌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非要步步紧逼就算不把昭国放在眼里你们遥国那些将士呢那些因为无意之战枉死的人你对得起他们吗和太子殿下相比你根本不配做皇子”
密布阴云露出一条缝隙晴朗月光照耀下七分俊朗三分阴柔的面容上挂着浅笑冰冷而无温度:“谈不上配或者不配天生的血脉喜欢、不喜欢都只能如此就算我不想要大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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