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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娇_斑之-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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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笑声在静寂的宫殿中蔓延开去,直叫绿音心头都满上恐惧来。
  尹月娥却越笑越大声,其状如疯如魔。绿音挨了一巴掌不敢再劝,尹月娥也不看她,摇摇晃晃地起身往里间而去。
  她是笑自己天真愚蠢到如此可笑的地步,怎么能奢想陛下会以一样的心待她?又怎么能以为凭着胥儿,陛下就能有朝一日回心转意?
  陛下从前对胥儿就只是淡淡,何况如今皇后能有孕?
  以后陛下眼睛里还能有胥儿吗?本就天分不高,她也不受宠,将来于大位希望只怕是渺茫。
  她幽幽叹了口气,只觉得她的人生越来越无趣,一眼就能看到尽头。
  那尽头,只有她孑然一人。
  心机浅薄的尹月娥尚且能看明白,陛下对皇后有孕是何等欢喜何等看重,更何况宁蒗。
  她听了这消息,倒冷静的很,没有像旁人那样失态。
  宁蒗很明白,陛下如此地大喜过往,一半是真心,一半却是故意。
  他故意叫前朝后宫都看到他对皇后的爱重,故意为皇后将来的孩子奠定出卓然的地位来。更是存着震慑魑魅魍魉的心思,谁若是想使什么阴谋诡计,也得先掂量头够不够硬!
  但不说能不能得到什么切实的好处,和其后要承受的后果。就算谁能舍下命去害皇后,却从何下手呢?
  皇后自回宫便同陛下起居在一处,谁能找着机会?
  但陛下还觉得不够稳妥,皇后还真是福气好。
  宁蒗心中转瞬间转过千头万绪,心口上恍如被惊雷打中,一层层激荡开叫她浑身痛麻,她几乎想尖叫出声。只得暗自在深袖里掐着手心,直把自己掐出深印来方止住了那到了唇边的惊讶。
  她勉强笑了笑,又听说太后为之大喜,愈发苦涩却还是说了句这是好事自然当贺。也没了心思继续教孩子,温和笑着叫奶娘把孩子抱下去。而后倚在窗边出了神,她也同她们一样不明白皇后怎么能有孕?
  若是从前就能生,何必等到现在?
  她从前还想着握着皇后离宫的把柄,现在看来也是越来越没用了。不论皇后离宫为何,皇后如今越站越稳,可不是先帝时说废就废的薄后,岂是她可以撼动的?
  她愈是看得分明,就愈觉得茫然。她如今努力教导闳儿,也不知道是不是白费苦心。将来至多得以封王,而且就凭着她的宠爱,闳儿又能封到什么好地方呢?
  长沙王刘发不就是因为母妃不受先帝宠幸,待到其后分封时国地不广,在兄弟间自觉低人一头。
  但是宁蒗还是不想认输不想低头,什么都不做就会什么都得不到。
  皇后纵使能生下皇子,谁贤谁愚还不一定呢?太子之位又不是皇后的囊中物,只要她的闳儿足够出色,哪怕是稀薄的希望说不得也能叫她破开一条道来!
  比起宁蒗的愈挫愈勇不肯服输,势要登顶到帝国最高峰的心气。林灵倒从来没有这么大的野心,她只希望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她教他说话,逗他笑,看着他一点点长大。
  是以,听说万千宠爱在一身的皇后有了身孕,她竟生不出妒意,只觉得心下苦涩万分。
  她多想,多想也能有个自己的孩子。
  不用多聪明,就像胥儿的那样就很好。
  *****
  知道困顿是因为有了身孕,满宫上下都不敢扰了阿娇睡觉。刘彻更是悄没声地去了宣室殿,于是阿娇这一觉直睡到午后才起身。
  她还不知道朝内外已经都传开了她有身孕的消息,更何况刘彻还千叮咛万嘱咐阿娇身边伺候的人,不可拿这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去扰她。是以,还是听着喜信不敢置信,非要亲眼看过放心而匆匆赶来的馆陶说起,阿娇才知道刘彻已经吐露了要改年号的意思。
  馆陶一边说,一边笑的合不拢嘴。
  她原先也想着到了以后,可不管阿娇愿不愿意,总得叫她抱个孩子养着。
  哪能想到阿娇的福分到底深厚,竟还能怀上。
  用陈午的话来说,日后他们就是百年了也能放心合眼了。
  阿娇听了却是有些哭笑不得,虽说前世明年也会改年号,但却是单单为纪念火烧龙城。却没想到如今还加进了她的原因,也不知还会不会改成元朔?
  馆陶瞧得她脸上那神色,哪像是惊喜,却像是好笑。当即伸出手就要打她,只是手到一半却又想起阿娇好不容易有了身孕收回了手。
  她悻悻然道:“你这孩子,有什么好笑的,浑像彘儿把改年号这么大的事情当成过家家一样。你知不知道,这是为你想呢,为你以后的孩子想,怎么不知好人心呢?”
  阿娇失笑,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这话果然不错。就因为刘彻对她好,这心就偏向刘彻去了。
  她望着馆陶柔和了许多的脸,不由很是感概。
  馆陶贵为汉文帝一朝仅有的嫡出大长公主,一生纵横飞扬嚣张跋扈。阿娇记忆中的馆陶,何时都是盛妆华服。倨傲地抬起下巴看人,满身的华贵之气,不可一世。
  她为文帝宠爱,为景帝信任,就是武帝时也终生对她礼遇。
  作为真正的刘家人,真正的金枝玉叶,馆陶怎么能不傲气不贵气?
  前世正因着这份心性,她对陈午很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甚至抱怨太皇太后为什么要把她嫁给这么一个木讷之人,但如今幡然醒悟觉出陈午好处的馆陶脸上总是会流露出柔和笑意。
  阿娇没有答话,轻轻一笑,走到琴案前抬起白嫩修长的手指抚弄起琴弦。婉转缠绵的琴声缓缓地飘荡开,馆陶听着多年未闻的琴声脸上浮现出怀念。
  琴声中,馆陶心绪纷飞,一时庆幸于当日母后把窦氏的掌舵权交给阿娇,以陛下今日行事来看,只怕又是一个高祖啊。这种皇帝,又怎么能再容许外戚掣肘皇权。
  而以魏其侯这个平定七国之乱的功臣来说,一旦重新出山,非丞相太尉不能平他的意。
  等到魏其侯为太尉后,馆陶又担心魏其侯还拿着旧时对母后的劲头,陛下又寡恩要拿着他制衡武安侯,将来说舍弃就舍弃了。
  于陛下来说,魏其侯没就没了,这天下能供他使唤的人才多了。
  但窦家可就只剩下这么一个中流砥石呢,魏其侯要是一没,窦家也就只剩空架子了。
  却没成想魏其侯竟能叫阿娇说动,陛下也任人唯贤肯放心用他用相。加上还有李广同卫青这些武将,将来待阿娇能生下一儿半女,皇后之位岂不是稳如泰山?
  馆陶一时又满是感概地想,幼时寡言少语静极了的娇娇一晃眼就这么大了,现在竟又要做娘了。
  说到这个,不免又恨起王太后。若没有她和武安侯,现在昱儿都多大了?
  馆陶一直待到日落时分,赶在宫门落锁前才出宫去。
  想着阿娇连点心都是闻着就想吐的样子,她一回府就风风火火地叫家人去到处寻庖厨,又在家中选了几个预备着明天一清早就送进去。
  这怀着身孕,却还什么都吃不下,怎么能行呢?
  她仔细问过了阿娇,为什么一闻着就想吐?点心这些都是甜甜香香的,哪有腥气?
  阿娇想了想告诉她就是吃什么都反胃,不自觉反胃。完全就咽不下去,就恶心想吐。
  馆陶又问阿娇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这怀孕了的女人,许多旧时爱吃的都不爱吃,反倒喜欢吃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只要有想吃的,就行。
  却不料阿娇还是摇头,说什么都不想吃。
  馆陶急得跳脚,又问她饿不饿,她老实点头说饿。(未完待续。)

  ☆、第两百八十九章 入梦

  饿,还什么都吃不下。
  这可不把馆陶的心给揉碎了吗?
  她回去说给陈午后,陈午比她还急。一夜都没怎么合眼,第二日刚天明就起身催促着家中的厨子动身进宫,又更衣乘桥满长安城去寻访出名的庖厨,亲自请他们进宫。
  如此这般,刘彻刚起身不久,就见到了堂邑侯府趁着宫门刚开,就送来的几个庖厨。
  他不觉感动于这份父母心,却又深吸了口气,陷入了更深的担忧中。
  整整两天了,阿娇就喝了点蜂蜜…水。除此之外,吃什么吐什么,吐到最后没什么可吐,基本上就是在吐胆水。
  吐得满脸惨白,被扶起来后半天直不起身子。
  刘彻心疼的不行,这再几天下去,阿娇就得被折磨的不像人了。
  最闹心的时候,他甚至想还不如叫阿娇没有这个孩子。最起码,她能健健康康,不用受这份罪。
  但是看着阿娇睡着了还下意识护着肚子,他的心像被一双手粗鲁地揉皱又展开,满是褶皱。
  他是皇帝,还是顶天立地的男人,就能护不住养不活他和阿娇的孩子?
  于是刘彻一面叫少府上下精心伺候着,但凡阿娇想吃什么就立刻做来。一面又发话叫太医署上下日夜在温室殿外殿伺候着,以备不时之需。
  不管如何,他也得叫阿娇平平安安生下这个孩子。
  他招手**陀把这几个庖厨送到少府去,蹑手蹑脚地出殿乘辇往宣室殿去。
  阿娇两天没有吃东西,饿的直发慌。但偏偏就这样了,还什么都吃不下去。
  什么东西到嘴里硬咽下去了,就恶心想吐。
  她昏昏沉沉地睡到快午时,终于被饿醒。但一想到吃东西,就禁不住犯恶心,什么都不想吃。
  知道有孩子后,阿娇比谁都着急。她很怕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下去,肚子里的孩子会营养跟不上。
  她起身后,海棠只给她用一枝金钗把满头青丝挽起,防着她一会嚷困了还得好一会折腾才能睡下。
  薄雾般的帷帐,被束起挂在金钩上。午后碎金般的阳光透过才糊的窗纱,淡淡地洒在白玉砖上新铺的雪白兔毛毡上。博山炉中袅袅轻烟徐徐上升,却是闻之无味,原来自阿娇查出有孕后又没胃口,刘彻立即叫换了安神静心的无味香来,怕这香味也是影响她食欲的因素。
  阿娇似乎还陷在睡意深沉中睁不开眼睛,一双夺人心魄的桃花眼微微闭着。恍如桃花一样娇嫩的双唇也似乎失了不少颜色,脸更是白的叫人心疼。
  她闭着眼吩咐玉兰道:“叫少府上膳吧。”
  吃不进去也得吃,兴许这顿饿极了就不会再吐了。
  玉兰轻轻应了声,转身出殿就报给少府随时等着吩咐的小黄门。
  小黄门得了信就疾步往少府中去禀报,主膳食的太官令立即同着尚食、尚席、食监三丞和汤官令及导官令商量再三,决定除不上荤菜外把能想得到的素菜全呈上去。
  但凡皇后殿下只要能捡一样吃两口,这辛苦也就没算白费。
  却不料,传回来的消息还是说吐。吃什么吐什么,几乎是原封未动地端下来。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早给整得没胃口吃饭了。
  这皇后晚膳要再吃不进去,就是整整三天没用了,这陛下还不得把他们给削了?
  几个人坐卧难安,舌头都不自觉在嘴中打起哆嗦来,起身又去厨下琢磨着晚膳要做点什么。
  太医署上下的日子也不比他们好过多少,刚诊断出皇后有孕得了陛下同大长公主双重恩赏的太医令,此刻正一个头两个大。孕妇娇贵异常,何况又是皇后?孕期食欲减退正常,但也不会什么都吃不下啊,总会有几样特别想吃的,魂牵梦绕吃不着就难受的东西啊。
  但偏偏皇后就是没有,这可真是邪乎了。
  太医令同着满殿上下的医官侍医哗啦啦翻阅着古籍,力图找出症结所在。
  而阿娇吐的发晕后,被搀扶着坐下倚在窗边听海棠给她念一会《山海经》来转移注意力。
  午后的冬阳有了些温度,倾泻而下满满地洒在阿娇身上。借着光影,海棠竟觉得短短两天皇后消瘦了不少。
  她念书的声音不自觉就停顿了下,正要接起,却被玉兰扯了扯衣袖。
  海棠朝阿娇望去,这才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又睡着了。
  两个人微不可觉地叹了口气,上前一个心翼翼地抱起阿娇,一个托着她的头,轻手轻脚地把她送到榻上。盖上被子后方才又屏声静气地出来,还好因着这新铺上的大毛地毯极厚,两个人脚踩上只觉得软绵绵陷下进去,半点声息也无。
  两个人不觉都在心中想,还是陛下心细,怕皇后被脚步声惊醒特意换了地毯,又还能保暖。
  两个人出了廊下,却又犯起愁来。同着紫荆、木笔和雪舞说了半下午,皇后平素还有没有什么爱吃的叫她们给遗漏的。后来还是雪舞灵机一动说皇后只对饭菜点心犯恶心,却还没有吃过水果。不如捡平素爱吃的水果来,看皇后能不能吃得进去。
  不论什么,只要能吃进去点,慢慢地胃口也就好了。
  几个人越想越有理,便只留了雪舞和海棠侯着吩咐,其余的自去张罗。
  皇后如今一应日常起居,几个人都是不假他手,哪怕辛苦了点。
  阿娇不自觉又要在排山倒海涌上来的睡意中沉沉睡过去了,睡意朦胧中她似乎觉得恍惚听见有人叫她母后。
  她懒洋洋地答应了一声,又撑着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正准备合眼睡着,却陡然间打了个激灵。
  那是髆儿的声音!
  虽然不是前世最后她离世时那个稚嫩甜甜的声音,而是一个成年男子清朗温和的声音,但是她很肯定这就是髆儿的声音!
  母子连心,这是万不会错的!
  阿娇霍然睁开眼睛,却在下一刻陷入迷茫中。
  这里不是温室殿,而是昭阳殿!
  她又入梦了,但她已经全想起来了,怎么还会做梦呢?
  阿娇满眼困惑地自紫檀嵌螺钿榻上起身,撩开床幔。长长地叹了口气,微侧过身望向榻前的紫檀边座嵌玉石花卉宝座屏风,那后面模模糊糊似乎跪着一个人影,她穿上丝履后转过屏风去看。
  屏风前跪着的少年抬起头来,眉目俊逸,满脸洒满阳光,分明是长大成人的髆儿!
  阿娇惊喜的泪水涟涟,哆嗦着嘴唇半响才找着舌头叫了声“髆儿”。
  前世她死后被困在汉宫中多少次坐在髆儿的榻边,望着他熟睡的脸,想着他白日里抱着刘彻的腿不依不饶地要母妃满是自责。
  她那时唯一后悔的就是髆儿,她去了这小小的孩子该怎么办?
  像现在这样能活生生还能这样当面见髆儿一次,哪怕是梦里,也聊胜于无。
  阿娇喜出望外之下,上前握住髆儿的手,连声问他好不好。
  (未完待续。)

  ☆、第两百九十一章 神秘少女

  刘髆生的很高大,绕是跪着仰起脖子看阿娇也不废劲。他一面就着阿娇的手起身,一面灿烂地笑着答她好着呢。
  他见阿娇的泪止不住地串珠般往下掉,不由面上生疑。回身皱眉轻声问侍立在旁的海棠,“这是怎么了?又和父皇——”
  海棠笑着摇头,上前道:“皇后殿下这是老也见不着您,想的。”
  刘髆还是狐疑,“我前天才来过啊——”回身又像哄小孩一样地轻声细语对阿娇道:“母后啊,以后儿天天都来,快别哭了。”
  皇后?母后?她蓦然间想起似乎叫醒她的就是一句母后,可是前世生了髆儿后,她分明已经是成为李妙丽很久了。怎么可能是皇后?阿娇不免有些迟疑地望着眼前高大的少年。
  少年穿着墨黑绛缘领袖的袍服,一枝玉笄绾住长冠。英挺的鼻子尤其像刘彻,那水光波动的桃花眼却是传自阿娇。周身温润,触及她的目光里含着阳光般的温煦,却到底透着一股子少年人独有的落拓潇洒。
  阿娇很肯定这是她的髆儿,绝不会错。她又侧身望向海棠,海棠除了眉眼愈发成熟温和,也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又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吗?可是前世时,她死后始终呆在汉宫,长大的髆儿哪见过她?她的皇后也是被追封的?眼前这一切怎么可能是真实发生的事?
  对,她是在做梦。可是梦里的世界,从来都是发生过的事情在回放,怎么会出现这样匪夷所思的场景?
  阿娇想不通,但哪怕是黄粱一梦,哪怕是海市蜃楼。她也舍不得,她呆呆地凝视着眼前的髆儿。仔仔细细地用目光描摹着他的眉目,她要把他的眉目全都印刻在她心中。
  但突兀地眼前少年的身形却渐渐模糊下去,他像雪花遇着烈阳般就这么硬生生地在她眼前一寸寸地融化掉。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阿娇大叫着“不”,扑上前去企图抓住他。但这只是徒劳无功,她的手竟穿过了他的身体,她什么都抓不到。阿娇惊愕地收回手,泪流满面地望着泡沫幻影一般的刘髆。
  刘髆却还是笑着,泪眼朦胧中阿娇看见他双唇连动间在说着些什么。
  没有声音,只有嘴形。
  但阿娇却刹那间就读出了他的唇语,他说的是母后再见,母后我要去过我的下一生了。
  他还说,母后,我想你,我从不怪你。
  阿娇环住虚幻的刘髆,她死咬着嘴唇,方才止住泪水。她不能哭,哭了就会连这最后几眼也看不清了。
  但是她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睁睁地看着笑得灿烂的髆儿在她怀里化为虚无。
  他最后彻底消融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母后,一定好好活着。
  阿娇的泪水终于滂沱而下,她再也无法抑制满心的酸楚悲伤和痛心,哭倒在黑漆嵌螺钿花蝶纹翘头案上。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恍惚中又听见海棠轻声跟她说什么。
  海棠!还有海棠!
  阿娇哽咽着抬起头来,却发现殿中哪还有海棠?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阿娇什么都看不清,甚至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又是这个场景,她梦里来过许多次的场景。
  下一刻就该有刺眼的白光照破这片虚空,阿娇下意识地用双手覆住脸,预备着在指缝间看清这个时空。
  阿娇自以为这次有了准备,不至于太慌乱。却不料下一刻脚下坍塌,她仿佛从高空跌落,情不自禁地尖叫出声。
  黑暗中,她还是看不清周围,却能听到呼呼而来的风声。
  起初的惊惧退去后,她又安下心想,这次应该会跌破出梦境醒来。
  但梦境再次愚弄了她,她重重地落入水中,冰凉刺骨的湖水激得她打了个寒战。
  阿娇凭靠着本能在水中划着,她仰头打量着四周。接重而来的意外,让她根本无暇去思考为什么梦境会带给她这么真实的感觉?
  清亮的湖水因着她的游动,散开一圈圈起伏的涟漪,波光粼粼。
  触目所及是一片正亭亭玉立开着的荷花,缕缕清香随风拂到阿娇脸上。
  她浮在水面上,用手轻轻碰了下一大片圆圆荷叶。泡在冰冷湖水中久了,倒也麻木了,似乎已经不那么冷了。
  但是,此情此景,不也有些莫名的熟悉吗?
  电光火石之间,阿娇想到了什么。她极力朝上望去,而后心下的猜疑被印证,却又陷入了更深的不解中。
  天穹是由星辰般倒垂在空中的粉红色花海悠悠落下的花瓣堆积而成,嫩绿的枝叶葱茏茂盛。梦幻又瑰丽,重重叠叠间汹涌澎湃。
  而天穹尽处是笼罩在水雾间影影绰绰能见着些影的的黛山,这里她确实来过!
  但是为什么又会来这里?
  阿娇这次的梦境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累,这种累不光是身体上的,还有心理上的。她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做这个梦,但是她已经游得精疲力竭,没有多余力气去思考其他的了。
  疑惑只在她心中转了转,就湮没下去。而后她想着上次来她是落在一个圆台上。她现下能做的,只有尽力朝圆台游去。她一直游,一直游,但就是怎么也看不见那个圆台。
  她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手上微微露出些乏力,身体就不受控制地沉下去。
  阿娇已经懒得再去挣扎,至于能不能从梦境中挣脱出来,她也不在乎了。
  难道这梦境还能一直困住她?
  她倒想看看接下来还有什么在等着她。
  然而,在水中没有坠落太久,她再次陷入黑暗中。
  这次,随着黑暗到来的还有意识的渐渐模糊。
  她似乎真真切切地陷入了到了沉睡中,恍惚中她的手摸到了手下软绵绵的被褥。
  于是,她放心睡下。
  但安静的睡眠没有持续太久,她再次入梦。
  只是比起从来充斥着记忆的梦境,这次好像是真的做梦。
  梦里面,阿娇看见一个年轻女子青涩却又傲然的背影。虽然看不清正脸,但仅从她挺的笔直的身形和满身流露出的傲人风华,阿娇肯定纵然是个无盐女,也必定华贵非常。
  她身形高挑苗条,满头青丝被绾成一个髻,似乎是预备行笄礼的女孩子。
  阿娇定定地看着她的背影,似乎觉得有些熟悉,但怎么都想不起来她认识这样年纪又这么出挑的女孩子。
  女子身着华丽繁复的明红色礼服,曲裾独有的收腰显得她腰身不过盈盈一握。她徐徐走过赤红色绣云纹绸缎铺就的和田玉阶,举手至额,鞠躬九十度。
  而后又直身起立,双手齐眉。双膝同时着地,缓缓下拜。手掌着地,额头贴手掌上。其后又直起上身,手齐眉而起。
  她行的是大礼,但哪怕是跪拜间还是显得她傲气天成,不可一世。
  阿娇随着她的起身朝上看去,却唬了一大跳。
  行笄礼正宾的乃是隆虑,虽然眉目间见着了不少岁月痕迹,但分明就是隆虑。
  她身边的执事三人托着托盘盛着发笄、发簪、钗冠,隆虑眼含着笑说了些什么,而后从身旁执事的托盘里取过发笄和罗帕、素色的襦裙为面前的少女作初加。
  阿娇目不转睛地看着隆虑为少女再加发簪,最后三加钗冠。
  接下来应当是聆训,阿娇心想。她目光随着少女移动着,她还真有些好奇少女的爹娘是谁?
  能请隆虑为行笄礼正宾的人家,必定尊贵非常。
  然而,她看到的竟然是自己同刘彻穿着礼服含泪凝睇着身前的少女。
  阿娇清清楚楚地听见刘彻含着颤音说什么元暶今日就长大了,她双眉蹙起望着眼前所见,心下波涛起伏。
  怎么会是自己和刘彻?
  前世今生,自己何时有过女儿?
  难道是刘彻的后妃所生?但自己怎么会肯替别人的女儿参加笄礼?
  阿娇想不通,她极力想要往前走去,她想看看少女的脸。
  眼看就要碰着少女的肩,却被耳边纷乱的呼喊声唤醒。
  恍惚一闪间,她似乎看到了少女回头时身前别着一朵无叶血红花朵。
  但阿娇还来不及细看少女的模样,就彻底从梦境中跌破,怔然地望着榻边满脸担忧之色的海棠和玉兰。
  见她醒来,两个人都松了口气。尤其是从阿娇自小就陪着她长大的海棠,见着她这样的梦魇不是一回两回了。想着阿娇现在还怀着身孕,吓得后背都被汗浸湿,生怕她有个什么不对。见阿娇终于被唤醒,满脸如释重负之色。
  玉兰性子最爽利,当即后怕地道:“皇后您睡到一半又哭又叫的,吓坏婢子们了。”
  阿娇冲她们俩安慰地笑笑,声音还带着些没醒透的低低暗哑。“我没事,睡迷了。”
  见她想起身,海棠一面上前用被子裹住阿娇扶她坐起来,一面又问她:“太医署的正从外殿过来,皇后还是见见吧?”
  海棠虽说自小服侍着皇后,情如姐妹,就是陛下亦要比之玉兰几人高看她几分。
  但她年岁越长却越来越谨言慎行,不肯逾矩半步。从前还会恨铁不成钢地教导阿娇要同刘彻贴心,但现在却是丁点主也不再替阿娇做,而是凡事都得先问过阿娇。
  别说她了,就是现在大长公主同丞相在皇后面前不也得听皇后的吗?
  更何况,海棠不愿因为自己叫皇后一碗水端不平,日后在姐妹间生出些不必要的嫌隙来。
  玉兰几个同她纵然是日夜在一块亲厚异常的姐妹,见了皇后对她特别不会心生嫉妒,但时日长了难免也会不快。
  她幼时丧父,阿娘也在前年走了。皇后,就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她所思所想都是怎么同几个姐妹好好地照顾皇后。
  阿娇晕晕乎乎地自然不会去从这些细节深处想到这么多,她只是摇头道:“不用了,叫他们回去吧。我没事,别大题小做闹大动静了。”
  海棠便点头往殿外去打发太医署的人,再进来时身边多了雪舞。
  她们三个服侍着阿娇起身,略作洗漱后便到铜镜前重新梳妆。
  玉兰向阿娇提议道:“不如梳花冠髻,梳上去再用花冠盘主就可。又好看大方,又省事,您什么时候困了把花冠一拿就可以了。”
  阿娇点头,玉兰就又说有一盒子首饰全是花冠,要不要拿来选选?
  她虽是询问的语气,但期盼之色跃然脸上。
  阿娇虽还沉浸在方才古怪的梦境里,眼前似乎还晃过髆儿的脸和那个少女傲然的背影。如此种种混杂在一起,根本没有心思看什么首饰。但知道玉兰是为了叫她开心点,才拿首饰这些来同她说道。
  她难受,身边的人又何尝好过呢?
  都为她操着心呢。
  这么想着,阿娇就微微点了点头。
  玉兰的笑意一下就绷不住,连忙叫雪舞去取首饰。手上的牛角梳却没有停,海棠从旁协助着她,不时给她递下发油什么的。两人目光相望间,都松了口气,皇后肯选选首饰想必心情好多了。
  阿娇望着蟠螭纹镜中玉兰上下翻飞的手,眼神平静淡然。梦终究是梦,就算暗示着什么,但她也无处去考究。她轻轻叹了口气,目光飘忽间不由被窗边的灿烂吸引。
  黄灿灿的日光被井字格窗户分成一缕缕,照在锦署才送来挂上的云朵般轻柔的云锦帷幕上。用种种无法言喻的层层灿烂色晕推出主花的云锦,恍如朝霞。绵华而稠彩,密照而疏朗。再经了阳光点亮,锦缎上的花纹愈发显出精致大气来,描边的金线更是反出耀眼的光线来。
  阿娇就是被云锦的璀璨光华吸引,这样一匹云锦,就是寻常贵胄家也舍不得拿来做帷幕随意挂在窗前。但在皇室中,尤其是帝后宫中却是不值一提。
  她的目光流转下来,触及雪白长毛地毯和其上垂着的纯黑走红边的帘幔。她这才惊觉殿里换了许多摆设。
  这两天一直都是在呕吐不适和昏沉困顿中度过,睡着的时候比醒的时候不知道多去多少,就连刘彻和她说的话也是少的可怜。也难怪殿中大变样,她都不知道。
  可是似乎还有些不对,是哪不对呢?
  阿娇微微蹙眉,望着水雾氤氲轻烟袅袅的博山香炉。忽然反应过来,是香!
  原先殿中总燃着清郁芳香的沉水香,现在似乎换成了无味的安神香。
  她正想问海棠这都是什么时候换的,去取首饰的雪舞回来了。
  极厚的毛地毯上人踩上去无声无息,雪舞怕吓着阿娇,故意轻声咳嗽了两下。方才到了她身边的黄花梨嵌象牙花卉梳妆台旁,把手中的紫檀嵌百宝花鸟梳妆盒轻轻打开放在她面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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