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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子-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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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小时候的缘故,傅荀体质偏寒,即使三伏天,他身上的衣服也比别人厚一层。没想到此时倒是被当成了冰袋。
  傅荀也不是很在意,就那么懒懒的坐着,任由程宁跟个树袋熊似的挂在他的身上,最后还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傅荀下马车的时候也没叫醒她,帮她整了整衣服,直接一手从程宁的膝弯处一抄,就把人打横抱下了马车。
  程宁似有所感,鼻子里哼了两声,还是没有醒来。
  金色的阳光打在程宁的脸上,更称的她的皮肤白如脂膏,眼睛虽然闭着,眼睫却投下了一片阴影,显得整个人沉静美丽,既没有了平时的艳丽,也没有了睁眼时的纯真,显出一种别样的风情来。
  傅荀抱着怀里的人眼神却淡淡的落到了别处。
  那里此时正站着一个人,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熟睡的程宁,脸上露出一种惊艳的表情来。
  此人正是傅瑞,这个时间,他恐怕是刚从哪个花楼醒过来。
  傅瑞其人,对于读书做官可以说是毫无天赋,偏偏整日还以为自己是怀才不遇,不仅如此,还总是三天两头的跑去烟花之地饮酒作乐,随口吟诗作对几句,竟也给自己封了个风流才子的名头,恐怕城墙也及不上他的脸皮厚。
  此时被发现自己盯着自己的嫂嫂看,他也没有半分的不好意思,反而还走近了几步,有些轻佻地说道,“没想到这个傻子长得这么好看,大哥真是好艳福啊。”
  傅荀把程宁的头往自己的胸前压了压,目光把傅瑞从头到尾的扫了一遍,露出一个有些和善的笑容来,“二弟这是也想成亲了吗?大哥定会好好为你留意的。”


第7章 这样不好看
  傅瑞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自诩风流,最想的就是家中一房娇妻,几位美妾,外面再有三两红粉知己,可他母亲一心想给他找门好亲事。好亲事岂是这样容易找的,像他这样的,想找个岳家有力的,不是姑娘相貌有缺,就是性格有些剽悍,要不就是母老虎,要不就是丑八怪,若是傅荀再插一手恐怕就是母老虎加丑八怪了。
  所谓横的怕不要命的,傅瑞虽然从小都爱欺负傅荀,但却很少能全身而退,他敢推他进荷花塘,傅荀就敢把他一起拉下去,还抱着他不让他动,如今,傅荀长大了,有能力了,傅瑞就更是占不到便宜了。
  他只能瞪了他两眼,有些虚张声势的说了一句,“我的亲事还轮不到你做主,你给我等着。”
  等到傅瑞进了门,傅荀脸上的笑容还一直没有退下去。
  程宁此时已经被外界的动静弄醒了,她睁开眼,首先看见的便是一片藏青色的衣角,脑袋往外面移了移,才发现自己是被人抱在怀里。
  她在傅荀怀里动了动,想让他把她放下来。
  等傅荀把她放下来后,她又仰头看着傅荀,看到他脸上还没褪下去的笑容时,她垫着脚伸出手指在他脸上戳了戳,“这样,不好看。”
  “嗯,不好看?为什么?”傅荀低下头看她。
  “不高兴,不笑。”程宁双手握成拳,两只眼睛瞪大,做了个生气的表情。
  傅荀嘴角的弧度变了变,露出了一个比刚才浅淡许多的笑容,却能让人感觉到这是真心的。
  “阿宁怎么知道我不高兴?”傅荀伸手,想在她头上摸一摸,却发现她头上盘了发髻,又插了不少钗环,根本无从下手。抬起的胳膊转了个方向,最终落到她的脸颊上,手掌在她脸上扫了扫。
  “不高兴,知道。”程宁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也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知道他不高兴,但这动作却仿佛是说两人心意相通似的。
  傅荀的手压到程宁手上,夸了一声,“好姑娘!”
  门口这段小小的插曲就这么结束了。
  两人都没有吃午饭,回到自己的院子,桌子上已经摆了满满的一桌子菜,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准备好的。
  程宁一看见眼睛立刻就亮了,她虽然在车上吃了不少糕点,但此刻肚子也是饿了。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只是乖乖的站到桌边,然后用一种殷切的目光看着傅荀道,“坐。”
  她还主动替傅荀拉开了凳子。
  等傅荀坐下来,她才自己拉开凳子坐下来,嘴里还高兴的念叨着,“小姐也坐。”小姐指的自然是她自己了,显然这是专门有人教过她的,傅荀现在不用想也知道这大概都是刘嬷嬷的功劳了。只是一想到有一个人和程宁如此亲近,他嘴角的弧度就往下拉了拉,又恢复了无表情的样子。
  大约是从来都没有受到过一个官家小姐该有的待遇,程宁吃饭一点都不挑食,而且不浪费,即使是葱姜蒜末这些配料她也不会丢掉,而是皱着眉头,一点一点的把它们咽了下去。傅荀觉得这个样子的程宁很可爱,难得起了点坏心眼,把自己碗里的葱姜也夹了放到了她的碗里。
  程宁被突然伸过来的筷子吓了一跳,发现是傅荀的之后,就有些愁眉苦脸的看着碗里多出来的东西,“不,好吃。”
  傅荀有心逗她,“我也觉得不好吃,那你帮我吃掉好不好?”
  程宁看看碗里的东西,又看看桌上的菜,最后像是下了一个极为艰难的决定似的,“帮你,吃。”
  傅荀看着程宁又皱着眉头,一点点的把东西嚼下去,突然就觉得没意思了。他放下筷子,目光落到别处,“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帮我吃呢?”
  傅荀的声音很轻,程宁又忙着和碗里的东西作斗争,因此这句话很快就消散在风里,就像从未出现过似的。
  傅荀难得有一整天的时间一直待在家里,程宁就跟个小狗似的,一直兴奋地跟在傅荀身后转。
  傅荀不喜欢有人近身,程宁不懂,因此倒成了个例外,两个原本应该是贴身的丫鬟也不得不跟二等丫鬟似的,孤零零的守在外面。
  程远明给的那副画,傅荀始终觉得有问题,但又实在是看不出来,看到一直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人,他突发奇想,觉得好歹是父女,程宁会不会知道些什么,于是便把画拿给了她看。
  程宁倒是显得很感兴趣的样子,把画翻来覆去的看,但也仅限于看,丝毫没有要告诉傅荀什么小秘密的样子。傅荀见状,只能主动问道,“阿宁有看出些什么吗?”
  程宁指着画,“山。”手移了移,又指着另一处,“人。”
  有山有人,这是画上的内容,傅荀说不上失望,但终究一无所获,心里还是觉得有些烦躁。
  把画收了起来,傅荀招招手让程宁在他身边坐下。
  程宁已经换了一套居家的衣服,妃色的襦裙,头发只用一根碧玉簪松松的绾了起来,脸上脂粉未施,就这么乖乖地坐在傅荀身边,一双桃花眼一眨一眨的看着傅荀,像讨食的小狗。
  傅荀是极为喜欢她这个样子的,不用担心是否别有用心,好像她满心满眼想的只有你一个人,他用手遮了遮她的眼睛,眼睫毛随着她闭眼的动作轻轻地在他手心划过。
  傅荀松开了手,发现程宁仍然乖乖的闭着眼睛,一副任君施为的样子。
  傅荀心里不可避免的动了动,好像一直厌恶女子的那层坚壁被轻轻地破了一个洞,有一阵风吹了进去。
  他伸出手在程宁的额头上弹了弹,程宁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目光有些茫然的看着他。
  傅荀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然后轻笑一声,“怎么一直闭着眼,是不是困了。”
  “你,眼睛!”程宁想说是他先遮了自己的眼睛,自己的眼睛才闭上的,但她一着急就不会说了,只能把脸憋得通红。
  傅荀装作不懂的样子,故意说道,“哦,什么眼睛,是不是阿宁的眼睛累了。”
  程宁说不过他,只能鼓着双颊,眼睛瞪的溜圆地看着傅荀。
  傅荀突然就哈哈笑了起来,手从程宁的头顶往下,顺着她的头发,说道,“好了,好了,既然困了,我们就睡觉好不好。”
  程宁不说话,依然气鼓鼓的看着她。
  傅荀突然就板起了脸,手在她头上不轻不重地揉着,“阿宁这是不听话了吗?”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咒语,程宁立刻就变得乖巧起来,迅速的脱了衣服,躺倒床上,用被子把自己盖得只剩下一个小脑袋,只是神情还是委委屈屈的,大有一副立刻就会哭出来的架势。
  傅荀脱了衣服,陪着她躺倒床上,把薄薄的被子掀开,将人搂到怀里,拍着她的背道,“好了,是我不好,阿宁不委屈了。”
  这一下就像是打开了水闸似的,傅荀的胸口一下就被洇湿了,怀里的人声音低哑地控诉道,“夫君,坏!”
  “好,我坏!”傅荀应道。这种说哭就哭的本事,傅荀不由的对小孩这种东西起了一种敬畏之心。
  傅荀没有哄人的经验,见怀里的人跟停不下来似的,只能又声音严肃地低喝道,“听话,不许哭了。”
  程宁果然一下子就不哭了,只是一直在他怀里打嗝。
  傅荀这下子说什么也不敢哄人了,只是把人抱在怀里一言不发,直到感觉怀里没动静了,他才低下头,看着怀里已经熟睡的人,把人放到了一边,起床把自己已经湿透了的中衣换了下来。
  程宁午睡的时间一向不长,半个小时后,她就已经躺在床上,眼睛咕噜咕噜的转了。
  傅荀警惕心很重,但在面对程宁时,这份警惕心却打了个对折,这种情况仿佛是天生的,谁也无法解释,否则即使是被下了药,傅荀也不会让一个陌生女人在他怀里睡几个时辰,他们如今的夫妻关系也就不存在了。
  程宁是个静不下来的性子,她顶着傅荀的脸看了一会儿,就忍不住伸手去拨弄他的眼睫毛,在发现对方对此毫无反应之后,又忍不住把脸凑近了一点。
  在双方的鼻尖快要碰到时,傅荀突然睁开了眼。程宁被吓了一跳,向后一退,直接跌倒在床上。
  傅荀见她这模样,被打扰的不悦淡了些,声音带了一些刚睡醒的低沉问道,“在干什么?”
  程宁眨了眨眼,两颊有些发红,“夫君,好看。”
  “……”
  傅荀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顿了顿,才说道,“下不为例。”
  程宁傻愣愣的点了点头,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


第8章 等,夫君
  经过昨日一天的相处,程宁似乎变得更粘着傅荀了。傅荀要去衙门,程宁就跟在他的身后。
  和第一天一样,傅荀摸了摸她的头便打算离开,谁知道程宁一直跟着他走到了院子外面。
  也许是刚见过亲人,终于意识到自己要重新换一个地方生活了?傅荀这样想到,便放柔了声音哄道,“乖乖在家,和丫鬟们一块儿玩,我晚上回来。”
  程宁低着头不说话,但傅荀一动脚,她就又跟了上来。
  傅荀没办法,这连带孩子去衙门的都少见,更不要说带妻子去的了,傅荀收起了笑脸,“阿宁又不听话了吗?”
  程宁仰起头,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听话,一起。”她轻轻的拽了拽他的袖子。
  “听话还不回去?”
  程宁眼眶又变的红红的了。
  傅荀移开眼,把视线转向她的身后,“还不把夫人带回去。”
  如风如雨连忙应是,两人围着程宁就劝了起来。程宁被丫鬟拦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傅荀离开。
  等到人都看不见了,她还踮着脚试图张望。
  程宁也不回屋子,就这么站在门口眼巴巴的望着,如风如雨在旁边劝着,她也不理。过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有些累了,她又跑到房里抱了一张小凳子,又蹬蹬蹬的跑到了离门口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如风看看升的越来越高的太阳,知道劝不住,也只能说道,“夫人,太阳底下晒,坐到树下来吧。”
  院子里有一株榆树,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种的,就在正中偏西一点的地方,看起来很是枝繁叶茂。
  程宁看了看自己做的地方,又看了看那棵树,大概在比较两者间的距离,最后还是默默地把小凳子挪到了树底下。
  如雨也把程宁装着丝线的那个小竹筐拿了过来,递给了她,“夫人教我们打络子玩吧,我们前两天看夫人打的可好看了。”
  程宁的视线被竹筐所吸引,脸上终于露出了不一样的表情,她拿起线,先自己打了几个结,然后才对着两人满脸慎重的说道,“难,要,耐心。”
  这么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要干什么大事,但两个丫鬟对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对付夫人的法子。
  “就是难,才要夫人教呀,奴婢们那天和夫人打了一天的络子,可是一个都没有弄好呢。”
  “不急,我,也,学,很久!”程宁拍了拍如雨的手以示安慰。
  这是刘嬷嬷惯常哄程宁的法子,如风如雨有些哭笑不得,但也没有表现出来,都是一脸期盼的等着程宁教她们打络子。
  程宁就真的专心致志的教起她们来。
  “这里,这样,”
  “这个,红色的,先放”
  “这里,黄色的。”
  三个人就在院子里的树下,对着一堆红红黄黄的线弄得热火朝天。
  “嫂子这是和你的丫鬟干什么呢?”院门外突然传来了一个带着几分笑意的男声。
  傅荀的这个院子几乎成了整个邕宁侯府的禁地,除非主人同意,不然一般是不让别人进来的,所以傅瑞也只能站在院子门口说话。
  程宁从手里的丝线中抬起头来,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傅瑞。
  昨天她醒过来的时候傅瑞已经离开了,成婚这几天她也从来没见过他,所以看着门口的人,她也不认识,只是有些困惑的看了看两个丫鬟。
  两人跟她解释道,“这是府里的二少爷。”
  “哦。”程宁点点头,完全没有请人进来的意思。
  傅瑞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有些僵,不过很快他又重新撑了起来,收了手里的折扇,轻轻拍打着自己的掌心道,“嫂子难道不打算请我这个小叔子进去坐一坐吗?”
  “小叔子?”程宁又茫然了。
  “二少爷是世子的弟弟,自然也就是您的小叔子了。”丫鬟依然耐心解释。
  “哦。”程宁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这院子里除了下人,就只有程宁一个新妇在家,若是单独见小叔子是不太好的。如风如雨怕程宁不懂,便对她说道,“夫人要是想见见二少爷的话,还是等世子回来了比较好。”
  外面的傅瑞不耐烦了,嘴角扬起一个有些斜斜的笑,感觉就像是在调戏。他说道,“小丫头在跟我嫂子说什么呢,是不是在说我的坏话。”
  傅瑞和傅荀都来自同一个爹,傅荀相貌不差,傅瑞自然也差不到哪去,甚至比起傅荀,傅瑞的相貌还要更精致一些,肤白大眼,薄唇隆鼻,说实话,这副随了他母亲的相貌让他看起来有些阴柔,尤其是长年风流,那白都透出一种不健康来,但对于一般的丫鬟来说,这样的一个少爷无疑是风流倜傥,令人脸红心跳的。
  如风如雨被这样的傅瑞调戏了一下,也不可免俗的脸红了,但心却没有跳,反而是有些恼怒的说道,“二少爷还是先回去吧,世子不在,我们夫人不方便单独见您。”
  程宁一直坐在树底下没有动,相比较来说,她还是比较相信如风如雨的,毕竟她对她们熟悉一下。
  傅瑞对女人一向好脾气,即使是被两个丫鬟这样下了面子,他的脸上仍然维持着笑意,只是无视了两个丫鬟,直接对着程宁说道,“大嫂不肯见我,难道是怪我没有早些来拜访吗?”
  程宁有些局促的站了起来,像是怕对方误会似的,连忙解释道,“不,怪。”
  守门的是两个身形粗壮的仆妇,没有主人的吩咐,她们既不多嘴,也不肯放人进去,见傅瑞走着走着就想进院子,纷纷往前走了一步,齐声道,“二少爷请回。”
  对着两个脸糙的都能割手的妇人,傅瑞就没这么好的脾气了,他沉下了脸,喝道,“放肆,你们是什么身份,也敢拦我。”
  两个仆妇面色不变,“世子的吩咐,奴婢们不敢有违。”
  提到傅荀,傅瑞气就短了三分,只能继续对程宁道,“大嫂既然不怪我,那现在便让我进去好不好?”
  程宁看了看两个丫鬟,有些拿不定主意。
  如风如雨赶紧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生怕程宁一个心软就答应了。
  程宁把打算伸出去的叫又收了回来,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的对傅瑞说道,“等,夫君。”
  傅瑞这下总算是见识到什么傻了,就这么一副模样,简直比正常人还难搞。
  不过来日方长,傅瑞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程宁那张灿若春花的脸,心想着,为美人多费些功夫也没什么。
  他又把折扇打开,对着程宁做出一副惋惜的样子,“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大嫂了,等大哥回来了,我再来拜访。”
  傅瑞自以为自己这副翩翩佳公子的样子定会惹美人多看两眼的,谁知道程宁一听说他要走了,直接又坐了下来,摆弄起手里的玩意儿来。
  傅瑞一瞬间脸就青了一层,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他走在回去的路上,想起这一趟受的气,简直是越想越恼火,忍不住对着路边一块石头狠狠踹了上去,却是把自己的脚趾踹疼了,只能捂住脚嗷嗷叫。
  傅荀一回来就知道了傅瑞来过的事,昨天傅瑞看着程宁的眼神就让他有所预料了,只是没想到傅瑞会这么迫不及待。
  不过也是,他从小抢自己的东西都抢成习惯了,却忘了现在和小时候已经完全不同了,傅荀摸着程宁毛茸茸的脑袋,很温柔的笑了,旁边两个丫鬟看的满心惶恐,只有程宁还无知无觉的继续说道,“他说,等你,回来,过来。”
  “嗯,阿宁做的很好,以后不管是谁也不许单独和他们见面、说话,知道了吗?”
  “好。”程宁答应之后,又仰头看着傅荀,“今天,早。”
  傅荀平日都要等到夕阳西下才会踏着晚霞回来,今天却是提早了。没想到程宁虽然心智不健全,却能察觉到这些。
  傅荀带着程宁往屋子里走去,笑着说道,“早点回来陪我们阿宁好不好啊?”
  傅荀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和程宁成婚也不过几天而已,却在翻阅卷宗时,莫名想到了自己临出门时她那个可怜巴巴的眼神,一瞬间心里想被轻轻击了一下似的,于是,在确定自己已经把分内的事情做完之后,他难得的早退了。
  只是早退回来后听到的消息又让他难得晴了一会儿的心情蒙上了阴云,傅瑞他,恐怕真的是嫌自己过得太好了。


第9章 线索
  傅瑞自然没有挑傅荀在家的时候过来拜访。
  第二天,他又过来了,依旧站在门口。和昨天一样穿了一身白色的袍子。
  “大嫂,大哥在家吗?”
  肯定是不在的,傅瑞都是事先打探好了才过来的,这话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程宁果然摇了摇头。
  程宁今天依然坐在树荫底下,只是手里拿的不再是那一箩筐的丝线了,而是一堆花花绿绿的小木块。这是傅荀给她玩儿的,他还让下人给搬了张小桌子放到了树下,方便程宁玩。
  程宁看着手里怎么也拼不好的小木块,眉毛皱了起来,脸颊也鼓鼓的,她也没抬头,对着门口大声道,“夫君,晚上,回来。”
  傅瑞怎么可能真的等傅荀回来,他忽略了程宁的话,继续站在门口耐心劝哄道,“大嫂这是在玩什么呢,可否让我看一看?”
  程宁一下子就把东西搂进了自己怀里,怕别人抢似的说道,“夫君的,不给。”
  傅瑞那张笑脸又不可避免的裂了一块,要不是看她漂亮,要不是看她漂亮,傅瑞生生压住了心里那股怒气,只是脸上的笑容却显得有些狰狞。
  又一次无功而返,傅瑞有气撒不出来,只能又去找他的那些红粉知己寻找安慰。
  只是怎么看,怎么都觉得眼前人比不上他大嫂那张脸漂亮。
  傅荀再又一次知道这件事之后,脸上依旧是带着笑的,甚至还很耐心的帮程宁把那些木块都拼了起来,至于随后又把它打散,然后看着程宁抓耳挠腮的样子默默微笑,那就是后话了。
  总之,第二天,傅瑞在花楼还没睡醒呢,就被一队官兵从床上光着屁股扒了下来,当然借口是有人举报说有官员在此狎妓。
  官员不许狎妓这是法律条文上写的清楚明白的,只是大家对此心知肚明,都不去管而已。
  傅瑞受祖宗荫蔽挂了个闲职,平时不管事,也没实权,这种时候却算是官员的一份子了,也不等他挣扎解释,那些义正言辞的官兵随意给他套了件衣服,就把人直接押到了大牢里。
  傅瑞在牢里还觉得自己没几个时辰就会被放出来呢,岂料这次是某个官员家属为了给丈夫一个教训故意为之的,而那个官员家属娘家势力又不弱,因此这一趟没个三五天是绝对出不来的了,或许还会更久?
  傅荀依旧每日朝九晚五的上衙,回家,闲来无事就哄着程宁玩儿,任谁也不会怀疑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其实是他。
  此时,他坐在书房里,又重新打开了程远明给他的那副画。
  这些天案件毫无进展,傅荀觉得只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让他出京的契机就够了,可是他却一直找不到这个契机,于是他又想到了这幅画。
  山、水、人,傅荀已经看了无数遍,他几乎都快要肯定这是程远明在故弄玄虚了。
  按理说程远明的是大皇子那边的人,确实不可能给他提供线索,而且他又怎么知道自己在调查什么,傅荀几乎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太多,这根本就是一副再普通不过的画,不过却有一种莫名的直觉告诉他这幅画里由她要的东西。
  程宁在一旁又换了个新玩具,是傅荀照着这幅画拓在木板上的,把它裁成了大小不一的几块,让程宁拼着玩,因为几乎只要傅荀一回家,程宁就无时无刻的粘着傅荀,所以傅荀在自己书房里也给她支了张小桌子。
  也许是因为她是第一个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东西吧,还是个活的。傅荀用这个理由来解释自己对程宁无比的耐心。
  “这个,石头,放这。”程宁边摆弄着手里的石头边念叨着。
  傅荀看着手里的画,听到程宁的低语便下意识的也看向了画中的石头,其实也算不少石头,只是在溪水中勾了了几笔,显出了鹅卵石的样子。
  “大的,在下面。”程宁还在专心拼着,这幅画一共裁了九块,程宁昨天才拿到手,所以现在还玩的很高兴。
  傅荀却是听了她的话之后,又对着那堆画着溪石的地方又看了一遍,他倒是还没注意过这些石头那些大、那些小,现在这么仔细一看,却发现这些石头虽然大小不一,但却只有一块比其他的都稍微大一些,他又想起了程远明那天念得那首诗,“荆溪白石出,天寒红叶稀。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
  “白石出”是指的这里吗?他把手指放到那处地方,轻轻的碾磨了一下,这一下他发现了一点不对劲,他又重新摸了一遍,这一处的纸似乎与别处有所不同。
  找到了关键所在,傅荀却没有莽撞行事,他转过头问程宁,“你爹有给过什么给你吗?”
  “爹?”程宁看着傅荀,眼神渐渐变得空茫,似乎是在竭力回想。
  过了一会儿,她才像恍然大悟似的,大声道,“娘的,嫁妆。”
  “都有些什么呀,可以给我看看吗?”傅荀道。
  “嫁妆,一个,盒子。”程宁手脚并用的比划着,然后直接拉起傅荀的手,回了卧房。
  卧房里有一个不大的木箱,里面装的都是一些程宁陪嫁的东西,程宁一回来,就跑到那个箱子前翻找起来。
  里面的东西很杂,有一些旧衣服,也有破掉的风筝,红色的大石头,大概都是一些程宁认为很重要的东西,程宁蹲着找了半天,才从里面扒拉出来一个手掌见方的盒子。
  盒子上配了一个小锁,程宁从脖子里掏出了一把小钥匙,她把锁打开,把盒子递给了傅荀,“爹给的,嫁妆。”
  里面是几张地契,还有几间铺子的房契,程远明发家于畎亩,他的发妻也是那时娶得,这些嫁妆应该是后来补的,如此看来他对程宁也并非全无感情,不过想到程宁这些年过的日子,又或许这些只是撑面子而已。
  无论如何,这份嫁妆虽薄,但也是再正常不过了,唯一有些突兀的是里面放了一支银质的莲花簪。
  簪子不大,甚至那朵雕的栩栩如生的莲花都是镀银的,可这支簪子却就这么躺在这一堆的房契地契之中。
  傅荀拿起簪子仔细的端详了一阵,簪头是铁镀的银,所以和一般的银簪重量不太一样,簪身是纯银的,可这重量似乎也不对。
  傅荀又放在手里垫了垫,心里却猜测这簪子是不是空心的。他尝试性的在簪头那朵莲花处旋了旋,没有反应。
  他又沿着莲花瓣一层一层的试了起来,终于在第三层的时候,他先按了一瓣莲花,又向左转了一下,剩下的两层莲花和簪身都和那三层莲花脱离开来。
  傅荀找来一张白纸,把那支簪子对着白纸倒了倒,白纸上一时间铺上了一层浅浅的锈红色的粉。
  程宁似乎对这个很好奇,一直瞪大了眼睛看着,甚至还屏住了呼吸。
  傅荀看着她这样子,怀疑她下一刻就要绕着桌子转圈了,他于是对她说道,“去我书房把那副画拿来好不好。”
  程宁的视线从桌上移开,看着傅荀,点了点头,但往外面走了几步,又回过头认真的对傅荀说道,“等我,一起。”
  两人相处时间越久,她的胆子也随之越大了,傅荀好笑的点了点头。程宁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出去。
  书房和卧房离得不算太远,大约一刻钟的时间,程宁便怀里抱着那副画回来了。她先看了看桌子上的那根簪子和那堆红红的粉,确定傅荀没有一个人把它们藏起来后,才把画递给了傅荀。
  不是很确定这画和这些红粉的关系,傅荀先是用手捻了一点点轻轻的涂到了那块稍大的石头上,那石头除了泛起一点红色外毫无变化。
  傅荀想了想,又沾了一些清水和一点点红粉,又重新涂到那块石头上,那石头渐渐的显出了三个红色的蝇头小字来……寒山镇。
  这显出来的字迹明显的和这幅画的字迹不一样,看起来也是后来添上去的,尤其是还是程远明费了这么多心思告诉自己的,傅荀知道,自己所寻找的契机恐怕就在这里了。
  寒山镇,一听就是一个地名,可是这整个大梁的城镇何其之多,但若是同自己猜测的一般,这和贪污案有关,那这个镇应该就在黔洲一带了。
  黔洲……
  傅荀快步去了书房,找出一本山河图志翻了起来。
  果然,黔洲顺德府下有一个小镇就叫寒山镇,也是此次受灾颇为严重的地方,既然专门指出来了,那这里除了受灾之外,一定还有别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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