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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朝-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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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不能恶心,在霍家,只要九爷爱吃的东西那就一定是最好的东西,九爷只有在招待他的朋友,才会用他喜欢吃的东西。
就像是赏赐一样。
毕道元脸色苍白地吃着羊肠子,霍柔风则风卷残云般吃完了。
采芹给她擦擦嘴,看看难以下咽的毕道元,对霍柔风道:“奴婢记得杨公子喜欢这一口,要不明天让张亭给他送去?”
霍柔风摇头:“不行,不能去。”
一一一一
这是今天的第二更,一更是半夜发的,我忘了设置定时发布,直接上传了。我现在西江苗寨,住在木头的小楼上,外面有人经过,我感觉整个楼都在摇晃……终于把这一章写完了。
第二三零章 不公平
可惜贾亮还是没能见到霍柔风。
这也在贾亮意料之中。
如果能够这么简单就能见到霍九,张亭也就没有必要耍了他一通。
但是无论如何,能够踏进双井胡同已经让他看到了希望。
只要能保住儿子,哪怕被霍九玩死,他都愿意。
他跟着张亭七拐八转进了一座小院,院子外面有棵老槐树,合抱粗细,枝桠伸进院子,春天时院子里一定满是槐花的清香。
两个小僮站在廊下,都穿着簇新的棉衣,和每一个盼过年的小孩子一样,红扑扑的脸上透着喜气。
贾亮的心里又是一酸,贾小安现在还被关在四处透风的柴房里。
走进东次间,他看到一个其貌不扬的人,坐在罗汉椅上,旁边放着拐杖。显然是一个腿脚不方便的人。
张亭叫那人毕先生。
贾亮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来头,但看张亭对那人毕恭毕敬的态度,想来这个毕先生一定是霍九身边有身份的人。
毕道元看了贾亮一眼,淡淡的说道:“听说你有事情要告诉九爷?”
贾亮点头,道:“我不敢保证九爷会对这件事有兴趣,但是上一个听我说这件事的人,恰好,正和九爷一起做生意。”
毕道元眼角一度,问道:“哪一位?”
贾亮道:“那位身份尊贵,我一个低三下四的人,当然见不到正主,就连他身边的人也见不到,好在我在京城,也呆了十几二十年,还是能认出那是哪家的下人,但是这人的主子是谁?我不便明说,毕先生想必能猜到。”
毕道元眼皮都没有抬,说道:“九爷说了,能把你儿子救出来,至于你,他懒得管。”
贾亮的心怦怦直跳:“怎么个救法?”
毕道元道:“九爷说,你没有资格问,只要你给的消息有用,就等着见你儿子吧。”
贾亮紧张得握紧拳头,霍九是个狠的,今天让两条街的人都知道他和杭州霍家有关系,然后却把他踢开,但他为了贾小安只能受着。
是啊,他还能怎么办?
他已经无路可走了。
霍九算准了会这样,所以才会断他后路。
只有断了他的后路,他才会把所有他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这是买卖,不公平却必须要做下去的买卖。
贾亮自嘲地笑了,有人存在就有不公平。
他转过身去,望向门口,门上挂着寒梅傲雪的帘子,把外面的一切全都遮住了。
他看不到探进枝桠的老槐树,也看不到这个幽静的小院子,他看不到来时路了。
……
霍柔风张着嘴,等着小叶给她剥小核桃。北直隶没有这种小核桃,这是杭州送来的年货,小核桃是用椒盐炒的,加了几味败火的药材,是霍柔风从小就喜欢吃的口味。
小叶剥得快,霍柔风吃得更快,小叶的手指头终于跟不上霍柔风的牙齿,只好求饶:“九爷啊,您细嚼慢咽,奴婢也能给您多剥几颗完整的。”
霍柔风索性不嚼了,把嘴张得大大的,等到小叶把她的嘴巴填满,她才一起嚼。
张亭悄悄进来,在霍柔风耳边说了几句,霍柔风一时忘了她还张着嘴,嘴里还有核桃仁,便哈哈大笑起来,于是……
霍九爷卡了喉咙,咳得小脸通红,眼泪鼻涕一起流,丫鬟婆子们忙活了一刻钟,她才像哭丧着脸缩到炕上,什么事啊,还不能笑了。
不过当她去见了毕道元之后,她也真的不想笑了。
贾亮在霍家东府做了多年的采办,也算是在京城里混了个脸熟。
他认识的人不少,认识他的人也不少,这些大多都是和霍家差不多门第或者更低的人家,还有一些人,是他认识人家,人家不认识他。
其中就包括庆王府的人。
严格说来,这人也不能算是庆王府的人,因为他不是伺候庆王的,而是苏浅的人。
这人也姓苏,是苏浅嘉兴老家的家生子,苏浅认祖归宗以后,苏家便让他带了几个人回到京城。
这些人都是姓苏,像嘉兴苏家这样的世家,但凡能够跟了主人姓氏的,都是几代以前就卖到苏家的孤儿,这些人原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主人让他们姓苏,对他们就是无上的荣耀,因此,只要是跟着主人姓氏的奴仆,在各家都是高人一等的,府里的管事们也不敢得罪。
苏家给苏浅的人,都是姓苏的。
苏浅是庆王爷的伴读,但他在王府是无官无职的,他的人跟着他出出进进,也同他一样,在王府里没有实差。
因此,这些人日常也就更随便一些,常在外面走动。
贾亮认识的这个人叫苏宝福,有两次在他常去采办的茶庄里遇到,听茶庄的掌柜说,这个苏宝福是庆王伴读苏公子的人,隔三差五就到这里给苏公子买茶叶。
苏公子喜欢都匀茶,而都匀茶并非贡品,京城里也只有他们这家才有。
听说苏宝福是庆王府的人,贾亮也就没有想去搭讪。
庆王府,那不是霍家能够攀附的,人家理不理他还不知道呢,再说,庆王府太高太远了,即使认识了庆王府的人,也没有油水可捞,反倒不如那些刚到京城不久的四五品官眷人家,人生地不熟,给他们的管事介绍几家不错的铺子,就能从中拿上几两好处银子,这可是实实在在的。
可是贾亮没有想到,忽然有一天,这个苏宝福却主动和他说话了。
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就是有一次贾亮常去的一家铺子,那家的掌柜给他指了一条路。
掌柜的先是问他,霍家的小姐是不是从无锡万华寺带发修行过的。
这在京城不是秘密,霍家也没想把这事引而不宣,相反,因为霍思谨曾得太后召见的事,她曾在万华寺的庵堂里为母祈福带发修行的事,传遍了京城的闺秀圈子,这也是霍思谨和霍家引以为荣的事了。
因此,贾亮没有隐瞒,与有荣焉地称是。
那位掌柜便说:“有位江南来的客人,就是想打听打听这件事,听说我和你们家做着生意,便向我打听,可我除了你以外,哪里还认识你们霍家的人。”
第二三一章 说出
贾亮眼睛一亮,江南来的客人?有钱?
虽然当采办有油水可捞,但是霍家东府并不宽裕,他能捞到的银子并不多。儿子贾小安越来越大了,这两年就该说媳妇了,冯老夫人不是大方的人,所以贾小安娶媳妇的银子,都要他这个爹的一分一毫存出来。
他假装为难对那位掌柜说道:“小姐的确是在庵堂里修行过的,这事连太后都知道,可是小姐毕竟是后宅的,她的事我哪里知晓。”
掌柜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比划了一下:“十两,行了吧?”
贾亮摸摸鼻子,没有说行,也没有说不行。
掌柜的骂道:“你就是个钻到钱眼里的,眼皮子真浅,算了,把人家原先应允给我的那三两也给你吧。”
话虽如此,贾亮一下子就明白了,那位江南客人十有八、九是许诺了二十两银子,这个掌柜假装大方,实际上从中赚了七两。
“再加二两。”他说道。
掌柜的叹了口气,像是被人剜了二两肉一样,苦着全说道:“成交。”
次日,贾亮便去老沧州见那位江南来的客人。
后来他也打听出这位客人的来历了,他是撷文堂的老板谢公子。
撷文堂是江南最大的书铺,有十来家分号,在京城也开有分号,想要知道他的身份并不难。
谢公子向他打听的是霍思谨的事,却没有大事,只是让他把所有知道或者听人说的,关于霍思谨的事全都详细说了一遍。
贾亮虽是前院的管事,可他这贾姑娘的外号不是凭白来的,他一向就对在别人看来婆婆妈妈的事情都感兴趣,而且嘴巴不严,颇有几分长舌妇的模样。
因此,他知道的也就比别人要多了许多。
霍小姐每月有十两银子的月例,这和四娘子霍沅是一样的,可是大老爷霍江私底下又从自己的私帐上每月给她四十两,据他所知,京城里能拿到五十两例银的,十有八、九是勋贵人家那些超品的夫人们,像霍家这样的官宦人家,可是太少见了。
但是大老爷霍江对这个女儿却很冷淡,据说有一次霍小姐专门在垂花门等着霍江下衙,可霍江却只冲她点点头,便去了前院的外书房,霍小姐是未出阁的姑娘,自是不能跟到外书房,听说霍小姐看着霍江的背影,眼圈儿都红了。
诸如这样的鸡毛蒜皮的小事,贾亮还知道不少,可他却嘎然而止,不再继续说了。
“您若是想知道小姐的事,小的再去给您打听。”十五两银子,哪如十个八个乃至更多的十五两?
谢公子只是轻轻一笑,便让他记着今天说的话,有空时会再找他。
说完,谢公子还赏给他一枚扇坠,那坠子是翡翠的,少说也值个几十两。
可这东西不是贾亮这种身份的人能拿的,他不是阿四那样的自由身,他是卖身为奴的,这种东西非但不能拿出来,就是拿去当,若是被人认出来,也是一件麻烦事,说不定会被认为是偷了主人的东西。
这只坠子至今还被埋在屋后的大树底下。
之后他又见过谢公子两次,每次都是说些琐碎小事,但是谢公子听得聚精会神,有一次他还在谢公子眼中看到了悲伤。
话再说回来,就在第三次见谢公子之后,苏宝福便找到了他,让他把对谢公子说过话,再原封不动也说一遍,否则就要告诉霍家的主子们。
贾亮给吓个半死,他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庆王府的人。
无奈,他只好按照苏宝福的吩咐,去了老沧州,把对谢公子说过的话,又对苏宝福说了一遍。
不过他留了心眼,并没有原封不动照说,而是只捡了几件在他看来无关紧要的小事。
但是苏宝福似乎对这些事情并不太感兴趣,他问的更多的反而是谢公子。
贾亮这才明白,苏宝福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苏宝福也只见过他一次,而且一两银子也没有给他。
从那以后,贾亮就发誓看到庆王府的人就绕开走,尤其是这个姓苏的。
京城里有各种各样的圈子,文臣有圈子,武将有圈子,读书人有圈子,闺秀们有圈子,他们这些大户人家里当管事的,也有自己的圈子。
没过多久,贾亮就发现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认识苏宝福的并不少,于是很快他就知道了,杭州来的霍家正在跟福王府和庆王府一起做生意,替福王府出面的是卖花椒的黄家,替庆王府出面的便是庆王伴读苏浅,而给苏浅跑腿办事的,就是这个苏宝福。
贾亮吓了一跳,这才知道这个苏宝福不但是跟着苏浅的人,而且在庆王府里也是有体面的,若是没有庆王爷的首肯,苏浅是不会贸然让他出面和霍家黄家打交道的。
他便想从此躲着苏宝福,可是苏宝福却又一次找到了他,这一次却是问他关于大老爷霍江的事。
霍江不是霍思谨,他的事岂是能随便说的?
贾亮不敢说,可是又担心苏宝福把前面的事情抖出去,只好胡乱说了几件不起眼的小事,苏宝福倒是也没有难为他,就把他打发走了。
这件事刚过去没有几天,贾小安便在铺子里与人吵架,接着冯老夫人便要借故把贾小安卖出去,他也就顾不上这些了,一心一意想把贾小宝开脱出来。
霍柔风听得眼睛都瞪圆了。
苏浅,或者是庆王爷,他们在盯着谢思成!
若是其他人,他们很轻易就能查出这个人的事,但是谢思成不是普通人,他是太平会的龙头,岂是能让他们查出来的。
庆王想做什么?他不会忽发奇想去盯着一个普通商人,他的目标不是撷文堂,而是太平会!
霍柔风想到这里,她便对张亭说:“先把贾小安买出来,让他和贾亮见上一面,我在京城外面有铺子的吧,找一间铺子让他去当学徒。”
她说到这里,笑着对毕道元说:“贾亮见过儿子也就行了,让他把霍江的事情都说出来,他从小就在霍家,霍江的事情远比霍思谨的要知道得多。”
她舒出一口气:“我对霍江越来越感兴趣了,希望他不要让我失望。”
第二三二章 今夜雪,有梅花
霍江走出翰林院,刚刚坐进官轿,便听到长随阿川在轿外叫他:“大老爷,大老爷。”
霍江掀开轿帘一角:“什么事?”
阿川凑近了说道:“史二爷在后面,您看要不要停下来。”
霍江嗯了一声,轿夫停下来,却并没有落轿。
史云小跑着追了上来,冲着轿子行了礼,恭声道:“掌院大人,家兄新得了两方古砚,想请您品评品评。”
霍江唔了一声,淡淡道:“府中琐事甚多,改天吧。”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史云听得不清楚,正待再问,轿子已经继续前行了。
霍江端坐在轿子里,正襟危坐,闭目养神。可脑海里却如千军万马奔驰不息。
史云的家兄,那就是史原了。
虽然闭着眼睛,但是霍江的眼角还是抽动了几下。
史原……
他对阿川道:“先不要回府了,去永济寺吧。”
此时已是下午,又不是初一十五,永济寺里没有香客,平静得如同深山寺院。
霍江没让阿川惊动寺里的人,他在轿子里换下官服,深蓝色皮斗篷下是一袭粗布棉袍,走在沉旧的青石台阶上,犹如一个闲云野鹤的布衣书生。
天空中忽然飘起了雪花,纷纷洒洒,宛若那年的梨花。
空寂的寺院里,霍江独自走在飘雪的石径上,寒风吹过,他的一缕头发散落下来,贴在脸颊上,他甩甩头,可那缕头发依然执拗地贴在脸侧,就像那个女人……
那个有着海藻般美丽的长发,初雪梨花般洁白皮肤的女人,那个将他推到悬崖上不得不妥协的女人,那个他既恨又爱的女人。
雪越来越大,石径上一片白色,霍江脚下一滑,踉跄地摔倒,他没有起来,像个孩子似地趴在冰冷的青石上,膝上阵阵疼痛袭来,可他却似早已感觉不到了。
怎么还会疼呢?不会了,不会了,他早就没有痛感了。
霍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没有第二个人像他一样,不觉疼痛,他试过用牛耳尖刀刺在腿上,鲜血淋漓,可他却连眉头也没有动一下,不是他坚强,是他真的感觉不到疼痛。
一个无心无魂的人,又怎么会觉得痛呢。
不会了,早就不会了,从他用妻子头上的一丈青插进那女人咽喉的那一刹那,他就再也不觉得痛了。
霍江终于从石径上站了起来,四周已经是白茫茫一片。
下雪真好,真好啊,那些好的坏的,美的丑的,都被雪花覆盖,看上去纯洁晶莹,一切都如初见般的美好。
他似乎又看到那年的关外,连天的风雪中,他也如现在一样,摔倒在雪地里,半天也没有爬起来。
一驾雪爬犁绝尘而来,远远望去,他看到一个女子,周身火红,头上戴着鞑子的大皮帽,女子看到摔倒在雪地里的他,指着狼狈不堪的他哈哈大笑,笑声爽朗,恣意盎然。
他被这笑声羞恼得愤怒起来,他强撑着冻麻的双臂站了起来,便看到一张艳若朝霞,灿若明珠的俏脸。
他还以为会是个粗鲁的野女人,没想到却是个俏生生的小姑娘。他忽然自惭形秽起来,果然是百无一用是书生,乡试过后,他便出来历练,他要走遍天下,体察百姓饥苦,他要在会试中写出一枝独秀的社论,他要像古人一样,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可是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竟然在一个举止粗鲁的小姑娘面前就羞惭起来。
他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只是不小心摔倒了而已。
正在这时,一个如空谷幽泉般的声音响起:“琳儿,你又没有礼貌了。”
接着,他便看到雪爬犁上又站起来一个人,原来上面坐着两个人,他竟然没有看到。
这也是个年轻女子,看上去比那个叫琳儿的大了两三岁,乌发雪肤,亭亭玉立,只是一身素淡,被琳儿的红衣掩去了光彩,他这才没有看到。
“公子,对不起,我表妹年幼不懂事,你别在意,对了,你没有摔伤吧……”
他连忙摇头,关外女子虽然豪爽,可他是读书人,自是不能失了礼数。
他向两人抱抱拳,说声无妨,转身便走,刚走几步,就听身后传来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哎,那个谁谁谁,接着。”
他怔了怔,才明白这个谁谁谁是在叫他,他刚转过身,就见迎面一物朝他飞了过来,他下意识地用衣袖去挡,那物便掉到了雪地上。
他这才看清楚,那是个牛皮袋子,他知道关外的人随身带着的这种牛皮袋子里,装的不是水,而是酒。
最烈的烧刀子。
他也看到了冲他扔酒袋子的人,就是那个红彤彤宛如一团火的琳儿。
“咦,你这人真是笨得要死,这都接不住”,琳儿抱怨,一双大大的杏眼狠狠瞪他一眼,“这个你拿上,就你这弱不禁风的身子骨儿,没有这个会给活活冻死。”
原来竟是好心。
他暗怪自己不识好人心,连忙向琳儿道歉,一抬眼前,却正对上琳儿身边那个女子的目光。
只是淡淡的眼神,便如三月的春水,柔媚得让他移不开眼睛。
他自恃不是登徒子,可是此时此刻,他却想就此醉死在这片温柔之中。
直到琳儿好奇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才知道自己失态了,慌忙捡起地上的酒袋子,道声多谢,便落荒而逃。
……
铜钱般大小的雪花落到霍江的头发上,肩膀上,四周静谧无声,可霍江却似听到了雪花落地的声音。
这世上只有寂寞之至的人,才会听到雪落之声吧。
他自嘲地笑了,身子晃了晃,再次摔倒。他想要站起来,可这一次,他却起不来了。京城的雪天虽然比不上关外的,可他的双腿还是麻木得无法用力。
他挣扎了几下,却再次摔倒,他苦笑,他是老了吧,真的老了,老到摔倒后爬不起来,老到没有了雄心壮志。
不,他或许从未年轻过,否则又怎会在他最好的年纪里便老眼昏花,错认了人,错信了人,错爱了人。
泪水流下,与脸上的雪融在一起,成了一层薄薄的冰……
第二三三章 莫相问
进寺时,他把随从全都留在了寺外,这是他多年来的规矩,每隔些日子,他便会找个清静的时候,独自走进永济寺,少时半日,多时一日,又独自施施然走出来。
阿川等人早已司空见怪,因此没有多问,这个时候,他们正在寺外一个专做香客生意的小茶寮里喝茶,热气腾腾的大碗茶,捧在手里还没喝就觉得暖和。
四周万籁俱寂,霍江侧倒在石径上,他的身体和山石融为一体,都被大雪覆盖,若是没有走近细看,远远望去,只会当他是一块盖上雪的大青石。
这样的天气,就连寺里的僧人也不会走到这里来。
霍江想笑,但是眼中却只有泪,就这样死了也好,他早就该死了,早在十多年前,他就应该死了。
他已经苟且偷生了这么多年,够了,真的够了。
他默默地闭上眼睛,有泪淌下,睫毛上结了冰,就像是多年未曾敞开的房门,锁头锈迹斑斑,即使有钥匙也难以打开。
霍江渐渐地进入梦乡,一片冰晶之中,那穿红衣的女子渐行渐远,终于变做白雪中一个红点,如同心口的那抹朱砂痣。
“醒醒,别睡,快醒醒!”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吧,阿川找过来了?为什么要找他,让他自己静一静不好吗?阿川也和他一样,年纪越大话便越少……
“你再不醒会冻死的,快醒醒!”阿川还在叫他,不对,这不是阿川。
阿川已经三十多岁了,怎会还是少年人的声音?
霍江很想睁开眼睛,可是眼皮似有千钧之重,他费了很大劲儿,才清醒过来。
他面前是张放大的脸,一个少年正在瞪着他,看到他忽然睁开眼睛,少年的眼睛眨了眨,像是有些吃惊,但也就是眨眨眼睛,便笑着说道:“会睁眼就好了,行了,你死不了。”
少年有张陌生的脸,他似是很爱笑,笑起来时,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即使是站在阴沉的雪天里,都让人感觉似有阳光从阴云里透出来。
霍江没有再说话,任由少年拍去他身上的冰雪,将他背起来,大步向远处的禅房走去。
一路上,少年不停地和他说话,霍江年轻时去过关外,他听人说过若是有人快要冻死了,一定不要睡过去,否则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听说关外才会下大雪,没想到京城也下雪,对了,你一定没有去过关外吧,否则就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雪去爬山了。”
“你们京城的山有什么好爬的,光秃秃的。”
“大叔,你还在听我说话吗?”
霍江冻僵的嘴角微微动了动,好不容易才说了一个字:“在。”
少年听到他的回答,心情不错,居然唱起歌来,他这个年龄的男孩子,正是声音难听的时候,时粗时细,可他却唱得很开心,只是霍江一个字也听不懂。
但是他知道,这是闽南话。
这个少年来自福建。
福建……
霍江心中一动,但是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不会是和那家人有关系的,那家的男子会打仗,会杀人,却肯定不会唱山歌。
少年尚未长成,个子虽高却并不魁梧,可是力气却不小,背着一个人仍然脚下如风,当霍江又要沉沉睡去的时候,他们已经进了禅房。
有小沙弥跑过来帮着少年把霍江抬进屋里,有人端来火盆,少年手脚麻利地给他脱去身上的衣裳,又让小沙弥去取白酒,小沙弥为难地说:“施主,佛门之地哪有酒水啊?”
少年从怀里摸出一块银子:“那就去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去买酒就是救人,你若是不去就是害人,佛祖会惩罚你的。”
小沙弥吓得差点哭了,接了银子转身就往外跑,跑了几步又掉头,他要去问师傅,哪里才能买到酒。
霍江身上的衣裳已被少年扒得精光,厚重的棉被盖到身上,可他还是冷得发抖。
少年的声音再次响起:“没事,你撑一会儿,酒来了就好了。”
听说寺里有人快要冻死了,僧人们不敢怠慢,永济寺外不远便有专做香客生意的馆子,虽说佛家戒酒,但是这些馆子多多少少也都卖酒,不过半炷香的功夫,先前的小沙弥便和两位青壮僧人抱着几坛酒走了进来。
少年拍开泥封闻了闻,酒是烈酒,炕上的人也还没有冻死,刚刚好。
久违却又熟悉的酒香溢入鼻中,霍江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中,他听到阿川的声音,他想可能是和尚们去买酒时,惊动了正在寺外等他的阿川吧,知道自己的人来了,霍江安下心来,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当他再次醒来时,外面天光大亮,他看到屋顶绣着花鸟鱼虫的承尘,这才想起来昨天的事。
这不是寺院,这是他的家,原来他已经回到东府了。
他叫了一声阿川,阿川立刻跑了进来:“大老爷,您睡醒了,饿了吧,小的让灶上煮了粥,一直温着呢,这就给您端过来。”
霍江坐起身来,四肢自如,想来他没有大碍。
他问道:“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阿川道:“寺里的方丈大师亲自给您号脉,说您没有事,睡醒便无妨了,可您醉得厉害,小的觉得您留在寺院里终是不妥,便自作主张雇了马车把您接回来了,雪虽然停了,可路上很滑,您到府里时已经是二更时分,说起来也巧,路上居然没有巡城的。”
霍江叹了口气,按理说越是雨雪天气才越是要防止贼匪趁机出没,可是二更时分了居然没有巡城的,这是京城但就如此,地方上恐怕更加混乱。
他这才细想起阿川说的话,问道:“你说我醉得厉害?我没有冻病?只是醉了?”
阿川笑着说道:“是啊,真是菩萨保佑啊,不过方丈大师说也多亏了背您回去的那位小哥儿,晓得用白酒给您驱寒,不但让您喝了半碗,还用白酒给您擦了身,否则您非要受寒不可。”
霍江皱起眉头:“那个少年呢?可曾留下姓名?”
第二三四章 莫名
阿川道;“那位小哥没有留下姓名便走了,不过小的看他虽然穿著朴素,却不像是个干粗活的,倒像是练武之人。”
“练武之人?”霍江心里硌登一声,昨天一晃而过的念头重又浮现起来。
“是啊,那位小哥右手食指和中指上都有老茧,可一双手却不像是做过粗活的。再说,小的跟着您,王孙公子也见过不少,这位小哥,不对,这位公子看上去是出身高门的。”阿川说道。
霍江曾做过阁老,阿川跟着他,不但见过王孙公子,也见过勋贵武将,食指和中指上的老茧,可能是拉弓射箭留下的。
真正的高门,培养出的小孩都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清贵,这是用绫罗绸缎堆积不出的气质。
霍江暗恼自己昨天昏昏沉沉,没有仔细打量那个少年,只是依稀记得少年有一双好看的大眼睛,笑起来像是两弯月牙儿,还有一副嘹亮却正在变声的嗓子。
他沉声对阿川道:“我回来的时候,可有惊动后宅?”
阿川道:“您回来的时候已经二更天,小的便走的角门,对院子里的人只说是您多饮了两杯,老夫人那边想来没有得到消息,只是……”
“只是什么?”霍江问道。
“只是小姐今早来给您请安了。”阿川说道。
霍江眉头皱起,平素里他天不亮便要出府,或上朝或去翰林院,因此,一早就免了霍思谨的晨昏。霍思谨今早来给他请安,那就是知道他没有离府了。
见他脸上不悦,阿川忙道:“小的叮嘱过院子里的人,不要把您醉酒的事情说出去,小姐来时,也只是说您晚些时候便要去衙门,请小姐先回去了。”
霍江点点头,对阿川道:“泰山书院那边有消息了吗?大公子何时动身的?”
阿川道:“有了,大公子是七日前动身,快马加鞭,年前就能到了。”
霍江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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