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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朝-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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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九,你敢打人?”霍三喊道。
  霍柔风笑道:“奇了怪了,这是我家啊,我在我家打人有什么敢不敢的。”
  “你敢打我,我就到顺天府告你丧尽天良,打骂兄长!”
  霍柔风抚掌:“好啊好啊,我还担心你不肯当我的兄长呢,这下好了,叔父和兄长都来了,我们叔侄兄弟四口人一起下大狱,刚好凑手打马吊。”
  霍三怔了怔,差点给自己一记耳光,这个嘴啊,提什么兄长!
  “你认得哪门子兄长?谁是你兄长,你一个野|种,连亲爹都不知道是谁,说不定你就是秦淮河上哪个娘们儿生的!”
  霍柔风猛的扬起头来,一双大眼睛冷气森森,霍三吓了一跳,他还是头一回在霍九眼中看到这个的眼神。
  霍九……像是要杀了他。
  不可能,不可能,霍九只是小孩子,一个字宠坏了的小孩子而已。
  霍柔风凉凉一笑,对张亭道:“把这个乱认亲戚的骗子给我乱棍轰出去!”
  片刻之后,霍三被几条齐眉棍架起来扔在二门,金宝和银宝一个吓得尿了裤子,另一个吓晕过去刚刚醒过来。
  霍三被打得混身生疼,可脸上却没有事,霍九手下的那些护卫打人很有一套,就连身上也看不出外伤来,可是不能碰,手指头戳上去就是钻心的疼。
  他被金宝背回客栈,霍二老爷气得破口大骂,可最终也没敢到双井胡同理论。
  霍九敢打霍三,就一定也敢打他。
  顺天府为何不把霍九也一并捉去?这个小野|种太狠了,比起霍大娘子也不逊色!
  霍柔风轰走了霍三,好心情也没有了,她对毕道元道:“今天就讲到这里吧,我等着看你写的新故事。”
  毕道元哈哈大笑:“九爷,方才我看了一场好戏,这也是故事,也能写下来,九爷想不想看?”
  霍柔风摇头:“我不想再看到霍三说我的坏话。”
  毕道元眉头微动,可不是嘛,方才霍三骂得太难听了,九爷毕竟还是个孩子。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说人不说短,九爷这么不高兴,看来在他心里,身世是硬伤啊。
  正在这时,青墨跑了进来:“九爷,撷文堂的谢老板来了。”
  谢老板?谢思成?
  霍柔风还是第一次听到谢老板这个称呼,她不由得笑了。
  她出了毕道元的院子去了前院,远远地便看到了谢思成。
  他没去大厅,站在一株合抱粗细的古槐下,仰头看向树冠。他穿了件茶白色的丝袍,微风拂过,树枝摇曳,也吹起了他的衣袂。
  霍柔风远远站住,看着他的侧影,看他头上的竹簪,腰间的玉佩,看他被微风拂起的衣角。
  她想就这样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惟恐眨眼之间,他便乘风飞去,和天上的白云在一起,她再也看不到了。
  有缕头发垂到眼前,霍柔风用手指拢到耳后,她的手指触到自己的脸颊,忽然惊觉她好像又胖了。
  她想起了霍思谨来,霍思谨恐怕还没有她一半重吧。
  想起霍思谨就想起那个荷包,霍柔风摸着双下巴扁扁小嘴,她把原本不卖的荷包卖给了谢思成,她果然是个俗的。
  所以,超凡脱俗的笛声是吹给别人的,同样超凡脱俗的白月光也是照给别人的。


第一二五章 举头望明月

  “谢公子,你来京城啦?”霍柔风大声说道。
  谢思成缓缓转过身来,笑容客气而疏离:“霍九公子,别来无恙。”
  “无恙,无恙,你不要公子公子的叫了,都没人这样叫过我,叫我……”霍柔风一时想不起让谢思成叫她什么,小九?不好,九儿?也不好。
  “阿风,好吗?”
  谢思成的声音低沉却不沉闷,当那个“风”字从他口中说出来时,霍柔风的心被轻轻扯了一下,就像炎炎夏日里吃到嘴里的第一口雪花酪,就像在温暖的湖水里被鱼儿轻啄在脚丫上,就像前世六岁那年,她玩累了趴在表哥肩头,表哥给她唱的那支歌……她早已不记得那歌里唱的是什么,也不记得表哥的样貌,她记着的只有那时的感觉,就和现在一样,轻轻柔柔。
  她也终于明白,为何她从第一次遇到谢思成就觉得熟悉了,她熟悉的不是谢思成的脸,也不是他的人,而是他带给她的感觉。
  表哥的感觉。
  舅舅家的表哥,谢家留下的唯一男丁,母亲精心培养的下一任天子,她的未来夫君。
  霍柔风深深吸了一口气,夏末的空气里夹杂着不知名的花木芳香,她咧开嘴,送上一个大大的笑容。
  “好啊!那我也不叫你谢公子了,我叫你谢大哥好吗?”她响亮地说道。
  谢思成含笑点头,矜持得不像是个开书铺的商人。
  “谢大哥,你怎么也来京城了,什么时候来的,我离开杭州时也没有听说啊。”
  掐指一算,必定是她刚走不久,谢思成便来了。
  可是那次在彩绣坊遇到他,谢思成只字未提来京城的事。
  “撷文堂在京城有两间分号,分号有点事,我临时决定过来看看,昨天才到的。”
  “京城也有撷文堂?改天我去逛逛。”霍柔风笑着说道,她让安海去打听的消息中就包括撷文堂的,可是安海还没有回来交差,谢思成就来了。
  “嗯,一家在贡院前街,另一家在文汇街。店面不大,但是书还很全。”谢思成说道,他的声音如同古琴般好听。
  霍柔风请了谢思成进屋用茶,茶是今春的明前。
  谢思成的嘴角微微挑起,像是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只是这件事,霍柔风自己早已经不记得了。
  她只有十一岁,她的生活中每天都有新鲜好玩的事,至于上次花了两三千两银子买明前,激着霍二老爷也买了二两的事情,她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谢大哥,你笑什么?”霍柔风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谢思成抿了一口茶,目光落到对面一座屏风上,“这是用竹丝编织而成的?”
  霍柔风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眼睛里都是笑意:“好看吧,特别吧,这竹丝屏风是我从杭州带来的,见过它的人里,谢大哥还是第一个识货之人。”
  其实这屏风不但是她从杭州带到京城的,她还曾经从杭州带去无锡,又从无锡带回杭州,再从杭州带来京城。
  她喜欢的东西,她走到哪里也要带着。
  “竹丝屏风确实罕有,我也只见过这一座,好在曾经见过一柄竹丝团扇,才知道原来竹子还能织出如此精致之物。”谢思成说道。
  “嗯嗯,这座屏风是去年过生日的时候,姐姐送我的,我也只见过这一座,你说的竹丝团扇我也没有见过呢。”
  霍柔风边说边走到屏风前面,把小脸贴在屏风上:“谢大哥,你来试试,可凉快呢。”
  这大半年里,她胖了不少,脸蛋圆嘟嘟的,白里透红,贴在屏风上时,一边的脸蛋压扁了,谢思成想起小时候乳娘蒸的糯米团子,如果再用胭脂在霍九眉心点个红点,就更加糯米团子了。
  他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孩子气地把脸贴到屏风上,
  可是自己却也像他一样孩子气了。
  “是不是很凉快?”霍柔风现宝似地问道。
  霍九的样子像是在做一件很神奇的事,其实也不过就像是肌肤贴在竹席上的感觉,霍九真是个小孩子。
  可谢思成还是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很凉快。”
  “我说得没错吧,我可喜欢这座屏风了,我走到哪里都要带着它。”霍柔风开心地说道。
  走到哪里都要带着?谢思成莞尔,再名贵的屏风,也不过是件家什,何况这种竹丝屏风虽然罕见,却并不名贵,霍九真是个孩子。
  纯粹的孩子。
  “阿风,你家的事情,我听说了。”谢思成说道。
  霍柔风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嘟起小嘴,低下头去。
  “听说你见过太后了?”谢思成继续问道。
  霍柔风无精打采地点点头,她是见过太后了,可她做得不好,她没有忍住,当着太后哭了,好丢人。
  “那你也见过翰林院掌院霍大人的千金了?”谢思成继续问道。
  霍柔风猛的抬起头来,她怎么糊涂了?外面在传霍思谨陪着太后去法竹林,可并没有说她也在法竹林里啊,谢思成是如何知晓的?
  “谢大哥说的是霍思谨霍小姐吗?那天她也在,我见过她。”霍柔风一字一句地说道。
  谢思成松了口气,嘴角闪过一丝笑意,那笑意一闪即逝,但是霍柔风还是看到了。
  “阿风,你见到太后时怕不怕?”谢思成关切地问道。
  霍柔风摇摇头:“忘了,忘记害怕了,现在想一想,那天法竹林外有很多侍卫,应该是挺吓人的。”
  “那她呢……我是说霍小姐,她怕了吗?”谢思成问道。
  霍柔风呶嘴,谢思成应该是很急于知道霍思谨的消息吧,否则以他一贯的作风,是不会迫不及待追问的。
  “我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害怕,霍小姐是大家闺秀,一举一动文雅端庄,即使害怕也不会表现出来吧,谢大哥,你放心好了,她又不是像我这样的小孩子,不用担心的。”霍柔风笑嘻嘻地说道。
  也不过一刹那,她又恢复了欢快的样子。
  谢思成微怔,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霍九像是看出了什么吧。


第一二六章 低头思故人

  “阿风,你家的事我听说了,不要担心,会好起来的。”谢思成温柔地说道。
  霍柔风又给他一个大大的笑脸,小孩子有很多种,比如像她这样活了两世的小孩子,是敷衍的客套还是真心实意,她懂得。
  虽然感觉是一样的,虽然全都姓谢,但是表哥就是表哥,谢大哥就是谢大哥。
  “我不担心,谢大哥也不要担心霍小姐,她得了太后青眼,在京城中闺誉日隆,以后也会好起来的。”
  把谢思成刚刚对她说的话回敬给他,霍柔风觉得很有趣。
  谢思成嘴角有淡淡的笑意,高贵而疏离,表哥是不会对她这样笑的,这样的笑容,他们只会留给别人,无关紧要的别人。
  霍柔风沉默了,她跑到窗台前,去看水晶盆里养的几只草蚱蜢,草蚱蜢用清水养着,放上几天都不会变色。
  她左右手各拿一只,让两只草蚱蜢对打,嘴里跟着哼哼哈哈地喊着。
  谢思成被冷落在一旁,眼底的笑意却越来越浓,不过是用草棍编的小玩艺,有这么好玩吗?
  霍柔风玩得开心,眼睛的余光瞟到他,便笑盈盈地扬起手里的草蚱蜢:“谢大哥,一起玩吧!”
  谢思成站在那里没有动,他冲着霍柔风微笑摇头:“不了,我要告辞了。”
  霍柔风小心翼翼地把草蚱蜢放回水晶缸里,蹦蹦跳跳地跑过来:“留下用饭吧,我从杭州带了厨子过来。”
  “改天吧,我还要回书铺看看。”谢思成礼貌地拒绝。
  霍柔风没有婉留,她叫过青墨:“你快点跑,到厨房看看有没有肉夹馍和米皮,拿食盒装些过来,对了,肉夹馍”
  她又对谢思成说:“谢大哥,你等等啊,我家厨子做的肉夹馍和米皮可好吃了,和陕西的一样好。”
  谢思成眉头微动:“你爱吃这个?”
  霍柔风点头:“爱吃啊,我从小就爱吃。谢大哥你吃过没有?你尝尝也会喜欢的。”
  双井胡同的宅子比起柳西巷的小了很多,青墨很快便跑了一个来回,他提着黑漆食盒跑过来,霍柔风迎过去,打开盖子看了看,便重新盖好,双手递给谢思成:“谢大哥,不留你用饭了,这个你带回去尝尝吧。我家厨子还会做油泼面、臊子面,你想吃的时候就来我家吃吧。”
  谢思成觉得今天的霍九有些奇怪,可他什么也没有问,接过食盒,向霍柔风道谢后便离开了双井胡同。
  “九爷,您喜欢吃的,别人并一定也喜欢,您忘了宋五公子吃了肉夹膜便肠胃不适病了一场吗?这位谢公子一看就是个肠子细的,说不定也不爱吃。”采芹一边抱怨,一边麻利地把霍柔风的小抓髻重新梳好。
  霍柔风吐吐舌头:“我忘了还有人吃肉夹膜也能生病了,下次不会了。”
  她的确是忘了,她只记得表哥也是陕西人,这些吃食表哥一定会喜欢……
  谢思成不是表哥,不是……可她也想让谢思成尝尝,因为谢思成带给她的感觉,和表哥是一样的。
  梳好头发,霍柔风便跑去找姐姐,她像一阵风似的钻进姐姐怀里,身子拧成了麻花。
  霍大娘子笑得眉眼弯弯,拍着她的后背,问道:“听说有位神仙似的公子来找你?”
  “是挺像神仙的,可是他不是来找我的……”霍柔风嘟哝,就像是在大热天里看到一碗雪花酪,可惜不是端给她的。
  “那是来找谁的?”霍大娘子好奇地问道,据她所知,还在杭州时,谢思成便和妹妹有过来往,为此她一直在留意着。
  “就是陪着太后去法竹林的霍小姐啊,谢大哥是来向我打听她的消息,姐啊,这是人家的私事,你别问了好不好?”
  “对了,姐,褚庆应该收到信了吧?”霍柔风问道。
  褚庆是父亲的长随,后来去了云南。在他去云南之前,每年便是由他和顾头儿去万华寺送银子,后来顾头儿眼疾告老回家,张升平也是和他一起去的。
  霍大娘子道:“应该已经收到了,只是还没有他的消息,你想起什么了,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霍柔风没精打彩:“我见过庵堂里的女子了。”
  “啊?”霍大娘子吃了一惊,双手抱住她的肩膀:“你在哪里见到的?”
  “姐,我就是在永济寺见到的,她就是霍江的女儿霍思谨。我见过她,而且……我敢保证这就是她。”
  和上次一样,她没有提到谢思成。
  “姓霍?她真的姓霍?”霍大娘子喃喃自语。
  霍柔风知道姐姐是误会了,忙道:“她姓霍和我们家没有关系,她是曾经的阁老,现在的翰林院掌院大学士、状元及第霍江的女儿,我查过了,霍家祖籍保定府,和咱们家连亲戚都不是。”
  霍大娘子怔了怔,苦笑:“你瞧我真是糊涂了,又不是只有咱们一家姓霍,仅是江南便有两三家姓霍的,和咱们不沾亲,更何况霍江是北直隶保定人,远隔千里,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了。”
  话虽如此,霍老爷为何要供养别人家的女儿呢?
  霍柔风的小脑袋在霍大娘子的怀里滚来滚去,头上的珠子硌得霍大娘子生疼,不得不把她推开,她立刻又像没骨头似的靠到霍大娘子身上,霍大娘子半是嫌弃半是怜爱的捏她鼻子,霍柔风立刻用手捂住:“不许捏不许捏,你们为什么都喜欢捏人家的鼻子?”
  “你们?还有谁捏你鼻子了?”霍大娘子警觉起来,丫鬟婆子自是不敢捏她,可除了丫鬟婆子,妹妹身边都是男的。
  敢捏鼻子?这可不行。
  “展怀啊,他还说我是塌鼻梁。”霍柔风嘟起嘴来,现在她每天都会捏捏鼻梁,她要长出高鼻梁来,狠打展怀的脸。
  霍大娘子松了口气,展怀和她们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仕农工商,相差甚远,再说,展怀已经回福建去了,可能这一生和霍家都不会再有交集。
  “十一岁了,越来越大了,不能让男子捏你鼻子,记住了吗?”霍大娘子苦口婆心。
  “我晓得啦。”霍柔风索性窝进姐姐怀里,藏在衣服里的玻璃小瓶从衣领里滑出来,她在鼻端闻了闻,顺手塞了回去。


第一二七章 又被木鱼惊觉

  文华殿内,郭咏正和兵部、户部商议给西北粮草的事,一名小内侍跌跌撞撞跑了进来:“阁老大人,西北战报到了!”
  郭咏接过战报,脸色登时沉了下去,他默然无语,把战报递给次辅贾征。
  贾征展开战报,双手一颤,抬起头来瞪着郭咏:“这就打到娘子关了?太快了,不可能,怎么会?”
  郭咏冷笑:“怎么会?荣王在西北经营多年,打下陕西和山西只是早晚之事,莫非贾阁老还以为他会挥军南下,先打江南吗?”
  兵部尚书路增早已按捺不住,他把战报一把抢过来,只看了一眼就吼道:“我要去见皇上,西北的粮草直到现在还没有凑出来,这仗还怎么打?”
  贾征冷笑:“路阁老要见皇上?你堂堂兵部尚书,不但丢了陕西,还丢了大半个山西,你还问这仗怎么打?”
  路增顿时像被泼了冷笑,怔在那里。
  郭咏意味深长地看了贾征一眼,内阁六个人,皇帝和太后的人各占一半,势均力敌。可是论起打仗,太后党差了太多。
  对此,郭咏信心十足,他本想利用荣王谋反,给太后党一记重创。
  可他没有想到,陕西和山西竟然这么快便失守了。
  要去见皇帝也只能他去,万万不能让路增这个爆脾气过去,再说,路增身为兵部尚书,皇帝看到他也会不快。
  郭咏没有闲着,立刻让宝公公去养心殿通传,在这件事上,贾征没有和他争,战报是必须要呈给皇帝的,皇帝看到后也一定会震怒,郭咏身为当朝首辅,他不去谁去?
  郭咏急匆匆去了养心殿,可是远远的就看到宝公公站在外面,他问道:“宝公公,陛下可有通传?”
  他是当朝首辅,以往也只要宝公公进去说一声,刘莹便会亲自出来通传,可今天只看到七八个内侍在外面候着,没见刘莹。
  宝公公压低声音:“郭阁老,洒家还没见到刘公公,皇上正在念经,除了刘公公,不让任何人打扰。”
  说到这里,宝公公侧头听了听,对郭咏说道:“郭阁老,您听这木鱼声。”
  郭咏竖起耳朵,果然,殿内有嗒嗒的声音传来,只是因为殿门紧闭,这声音才不引人注意。
  郭咏两腮的肉颤了颤,把捧在双手上的战报交给宝公公:“劳烦公公转交刘公公,就说十万火急,一定要呈到御前。”
  宝喜叹了口气,捧着战报重又走到门前。离得近了,里面的木鱼声也就更加清晰,每一声都像是敲在宝喜心上。
  手上的战报似有千钧重,他不敢敲门,也不敢发出任何响动。
  郭咏远远看到殿门外佝偻着身子的宝喜,心里一声叹息。
  这一年来,皇帝越发认为自己理应是个出家人了。
  他们这一等便是两个时辰,养心殿的大门再次打开时,这份战报才送进去。
  郭咏被刘莹传进去时,两条腿已经站疼了。
  皇帝盘膝坐在蒲团上,一身僧袍,脚上是一双半新不旧的芒鞋,若不是披散下来的头发,郭咏甚至以为皇帝已经出家了。
  殿内香|烟缭绕,几日没来,两侧的长桌上摆满各式各样的法器,六名妙龄宫人身著缁衣跪坐两旁,粉面桃腮被朴实无华的打扮衬托得分外妖娆.
  郭咏给皇帝行了大礼,皇帝却没有像以往那样让他免礼平身,而是双手合什,眼睛低垂,如同老僧入定,根本没有看到眼前的郭咏。
  郭咏只好就这样跪着,他毕竟已是年过半百,在门外站了两个时辰,两条腿如同灌铅一般,此时又跪在冰冷的砖地上,只觉双膝钻心般的疼,只盼着皇帝能让他站起来。
  可皇帝却一动不动,任由郭咏在面前跪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郭咏感觉两条腿已经不像他自己的了,有几次,他张张嘴,想要提醒皇帝,可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吞到肚子里。
  又过了大约一个时辰,皇帝才缓缓睁开眼睛,他已经开始参禅了,这在普通人眼里要修上几十年才能做的事,他只用了两年便达到了。
  皇帝一直坚信他做的那个梦。
  梦中他是西方的修行者,是衲子,他有前世的记忆,他更知道几百上千年前,他怀揣着佛祖的期许下凡历劫,他在这龙椅上坐了十多年,十年饮冰,冷暖自知,这便是佛家所说的历劫。
  他终将重新走上修行之路,他要做个僧人,他历尽劫数,便回到西方世界,在佛祖身边修行。
  “郭爱卿,你还没有走吗?”皇帝声音尖细,这让他显得很年青。
  郭咏只好说道:“启禀皇上,您还没有看到战报。”
  “战报?”皇帝皱眉,他几乎已经把荣王造反的事情很忘记了。
  刘莹从郭咏手里拿过战报,呈到皇帝面前。
  皇帝慵懒地拿过战报,一目十行,他再次抬起眼皮,看向依然跪在地上的郭咏。
  “你们丢了朕了陕西和大半个山西?你们丢了朕的江山?”
  这两句话太伤心了,皇帝为自己感动得热泪盈眶。
  他真的是下凡渡劫的啊,否则怎会让他经历这些事情?
  兄弟阋墙、战乱纷争、国库空虚,如今又是山河破碎!
  郭咏却被皇帝的这几句话给气得几乎晕过去,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皇帝会这样说。
  若是旁边还有其他臣子,皇帝的这两句话便能令他遗臭万年。
  他丢了皇帝的江山?
  “陛下,眼下国库空虚,就连给西北的粮草也凑不齐,前线的将士没有军晌,如今又没有粮草,他们……”
  艳丽的宫人用丝帕拭去皇帝眼中的泪水,皇帝呜咽着打断了郭咏的话:“朕何其不幸,要历此劫数,呜呼哀哉!”
  郭咏头痛欲裂,可他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陛下,眼下当务之急还是粮草和军饷,臣有一计……”
  “郭爱卿既然有计可施,那便去吧,朕要为天下苍生黎民百姓颂经祈福,你跪安吧。”
  皇帝说完便双手合什,重又闭上双眼。
  郭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地上站起来,他一瘸一拐走出养心殿,这才发现已是黄昏。


第一二八章 举眼风光长寂寞

  郭咏回到府里,和路增、赵旭一起商议到深夜,次日三人一起从郭府出来早朝。
  三位阁老的轿子刚刚从郭府门前的胡同里消失,就有人飞奔着去双井胡同报信。
  霍柔风起床的时候,霍大娘子正一反这几日的安静,叫来几个帐房,正在核对帐目。
  霍柔风穿了件新缝的衫子,蹦蹦跳跳来找姐姐,霍大娘子见到她,笑得眉眼弯弯:“打扮这么漂亮,想去哪儿玩?”
  自从那天从永济寺回来,霍柔风还没有出去过。
  霍柔风踮着脚尖看了看正在打算盘的帐房们,问道:“姐,时机到了?”
  霍大娘子点点头,拉着她进了里屋:“昨天西北战报到了,郭咏从宫里出来,便的路增、赵旭回了郭府,早上三人一起从郭府出来去上朝的,显然商议了整整一夜。”
  霍柔风蹙眉:“为什么要在郭家商议?不是应该廷议的吗?”
  霍大娘子笑道:“咱家虽然初到京城,可是因为要和酒厂醋局做生意,宫里的朝里的事情多多少少也知晓一些,内阁六个人,太后党和保皇党分庭抗礼,郭、路、赵三人便是保皇党,而其他三个,以次辅贾征为首,皆是太后党。”
  霍柔风道:“不论是谁的人,出了这么大的事,也应该是和皇帝一起廷议的,即使皇帝把这件事全权交给郭咏,他也应该召集内阁的六个人一起商议,他们三个人自己躲起来,其他三人怎会同意?皇帝也不会答应。除非……”
  “除非什么?”霍大娘子对廷议之类的事情还是头回听说。
  霍柔风抬起头来:“除非皇帝甩手不管,把郭咏推到两难之境,郭咏既要保住他在内阁中的地位,又要防着太后党,因此才避开别人,和自己的人单独商议。”
  霍大娘子微微吃惊:“西北战事这么大的事,皇帝会甩手不管?怎么可能?”
  霍柔风耸耸肩:“我也觉得不可能啊,可是现在看来,就像是这样啊。”
  换做是母亲,此刻定然不是这样的。
  “姐,咱们家准备出多少?”霍柔风问道。
  霍大娘子道:“你从永济寺回来,我便算过了,五万至八万,刚才我又想既然做了,那不如做得漂亮些,凑够十万两,这便把帐房都叫过来,让他们再凑两万现银,不要从钱庄里走帐了。”
  “太后还没出手,我们不能轻轻松松就把这十万两拿出来。”霍柔风说道。
  霍大娘子笑着要捏她鼻子,霍柔风忙用手捂住,霍大娘子只好拍拍她的头:“听你的,我们就不把这笔银子拿出来。”
  皇帝和往常一样没有早朝,朝会由郭咏主持,散朝后他没像往常一样去文华殿,而是和赵旭一起又去养心殿见皇帝。
  这次皇帝没有见他们,让刘莹出来传口谕:“朕已经将此事交于郭爱卿,郭爱卿便宜行事。”
  郭咏谢旨后对刘莹道:“刘公公,此事事关彭城伯府,本官的便宜行事之权恐怕……”
  彭城伯府的事情要请皇后出面,可是他是见不到皇后的。
  刘莹冷笑:“早知如此,郭大人又何必把一件微末小事搞成大事?”
  郭咏知道,刘莹所说的小事,便是彭城伯府王三奶奶孙氏之死,而大事则是郭咏暗中支使顺天府抓人的事。
  刘莹虽然不知道郭咏的计划,可是既然提到彭城伯府,想来就是这件事了。
  郭咏假装没有听到,虽然刘莹的话不好听,可是他无法反驳。
  刘莹再次出来时,对郭咏道:“郭首辅,洒家也只能帮到这里了,皇上正在颂经,无暇管这些闲事。”
  郭咏和赵旭互视一眼,皇帝不管,他们亦不能去见皇后,总不能去找彭城伯府吧。
  赵旭问道:“郭阁老,您看是否让顺天府放人?”
  “放人?霍家把人领回来?你别忘了,那只是霍家的掌柜,不是霍家那位掌家娘子。”郭咏冷冷地说道。
  可是当务之急,也不是要摆架子的时候,对待霍家,总比面对彭城伯府那群得志小人要容易。
  当天下午,永丰号京城分号的大掌柜马泰兴便走出了顺天府。
  霍家上上下下都给打点了,因此他在顺天府里关了七八天,倒也没有受苦,即便如此,回到双井胡同时,刘嬷嬷还是在门口摆了火盆,又让几个小厮服侍他沐浴更衣后,才来见霍家姐弟。
  霍大娘子和霍柔风分别坐在炕桌两侧,霍大娘子开门见山:“他们是怎么说的?”
  马泰兴喝了口茶,道:“来顺天府的是户部尚书赵阁老身边的一位幕僚,我只是个掌柜,说话不够份量,他请大娘子或者九爷去赵府一趟。”
  马泰兴的话一说完,屋内便陷入了死寂之中。
  户部尚书赵旭是当朝阁老,竟然让一个商户到他府里见他,郭咏和赵旭是有多着急?
  虽然这是霍大娘子和霍柔风意料之中的事,可是也没想到会进行得这样顺利。
  孙氏死后,彭城伯府认定是皇后下手,虽然王老太君找皇后哭诉过,可是彭城伯府为了保住皇后,也是要把这件事压下去的。
  可是郭旭担心太后为了庆王,借用此事废掉皇后,便自做聪明的把孙氏之死推到永丰号头上。
  如今缺银子了,便又想利用这场官司,让霍家出钱。
  霍大娘子笑道:“我们家正愁在京城没有靠山,若是能用十万两便在京城站稳脚跟,这岂不是一桩赚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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