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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朝-第1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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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展怀又有一个月没有见面了。
她有很多话要和展怀说,她知道展怀也想她了,因为最近鸽子飞来的次数比较多,且,除了今天是在说正事以外,其他的全都是甜言蜜语。
带兵的说起甜言蜜语来,那是很让人脸红的,以至于看到鸽子飞来,镶翠便连同鸽子一起抱来交给她。
霍柔风走出窑洞,望着瓦蓝的天空,快了吧,她和展怀就快要在一起了,几只山鸟在空中掠过,留下一串清鸣。
霍柔风扬起衣袖,还差一缕风,一缕东风。
深夜,法号玉净大师的皇帝揽过一名妙龄女尼,问道:“你可听到声音?”
女尼媚笑摇头:“弟子修行尚浅,什么也没有听到啊。”
玉净松开女尼,赤脚从蒲团上站了起来,他听到了。
自从那次几个女尼逃走之后,玉净寺内外便加强了守卫,山下的羽林军也增加了一个营,事实证明,最近两年里,就连一只苍蝇也没有从寺里飞出去。
窗外有扑簌簌的声音,这一次连女尼也听到了,她惊恐地尖叫起来,守在门外的两名武僧闻声进来,其中一个手里提着一只蝙蝠。
原来是这个小东西发出的动静。
玉净松了口气,挥挥手让武僧们出去,他看一眼惊魂未定的女尼,道:“你也出去吧,等你的修为深了再来吧。”
女尼面红耳赤,可却不敢再说什么,只好悻悻地出去。
四周恢复了安静,玉净重又在蒲团上盘膝坐下。
这两年来,他越发喜欢这里了。
那座紫禁城,他是真心不想回去了。
可是不回去还是不行,皇后会让人三番五次地催请,他已经让皇后代为批阅奏折了,她却还是沉不住气,非要让他回去不可。
想到这里,玉净便烦燥起来。
他何时才能再证法身呢,何时?
窗外又传来扑簌簌的声音,玉净皱起眉头,山里的蝙蝠越来越多,虽说这是福禄之像,可是却也扰人。
他闭目养神,口中振振有辞,片刻之后,倦意袭来,他倒在软塌上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被剧烈的咳嗽声惊醒,他正要斥责,却发现,那一声声的咳嗽,居然是从他自己的喉咙里发出的。
烟,四周都是烟,他被浓烟包裹其中。
哪里来的烟,是他要飞升了吗?
他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番僧,叫什么来着,怎么不记得了,就在宫里,太后把人活活烧死,那天就和现在一样,到处都是浓烟,浓烟中还有烧焦皮肤的味道。
他的头昏昏沉沉,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飞了起来,飞到浓烟之上,向着西方极乐世界飞升而去。
啊,他本是西方一衲子,禁锢于这副皮囊里太久太久了,他终于要冲破这一切束缚,回归本来了。
玉泉山上火光冲天,守在山下的羽林军呆望良久,却没有人敢冲上去救火,自从上次有尼姑逃跑之后,他们便被勒令严防死守,别说是走水,就是地动也不许离开半步。
终于,山上有人跑了下来,待到离近了,羽林军们才看清楚,这是山上的武僧们,说是武僧,实则都是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高手,他们看到其中有人还抬着一人,羽林军们连忙喝问:“抬的何人?”
“玉净大师,快,救驾!”
那一夜,玉泉山上的大火,大半个京城都看到了。
次日一早,上朝的官员们便听到皇帝龙体有恙的消息。
其实皇帝是病了还是没病,对整个朝堂并无影响。文武百官早已不记得皇帝有多久没有早朝,没有出席大朝会了,或许自从皇帝亲政以来,就没有过吧。
对了,皇帝长得什么样子?
更加不记得了。
太子代替皇帝主持了朝会,皇后坐在帘子后面,偶尔发表意见,一切都和平时一样,并没有因为皇帝的抱恙而有所改变。
直到傍晚时分,皇帝才悠悠醒转。
他并无大碍,只是被浓烟熏得昏死过去,也不知是怎么了,居然这一昏便是十几个时辰。
他望着周围,一片明黄。
西方极乐世界也是明黄色的吗?怎么像乾清宫里的颜色?
皇帝锁眉,这是他讨厌的颜色,为何走到哪里都是这个颜色呢?
“万岁,您终于醒了,太医,太医!”
耳畔传来尖利的声音,难听之极,像极了宫里的那些阉人。
皇帝越发烦燥,他挣扎着坐起身来,便看到慌慌张张跑进来的太医们。
什么坐化飞升,什么西方极乐,这分明还是在紫禁城里。
皇帝怒气冲天,顺手拿起一串佛珠,向着为首的太医砸了过去。
沉重的佛珠砸过来,白发苍苍的周医正应声倒地。
跟在他身后的李太医看得清楚,那串佛珠连周医正的头发丝都没有碰上,周医正怎么就倒了?
于是,就在那串佛珠从周医正头顶飞过去,眼看就要飞到他的面门时,李太医也学着周医正的样子,身子侧倾,以一个极其优雅的姿式也倒在了地上。
佛珠砸到门框上,又被反弹回来,刚好砸到后面的沈太医,沈太医哎哟一声,整个人跪伏地上,接着,咕咚一声,也倒下了。
皇帝的怒火随着沈太医的倒地终于消去了。
一串佛珠撂倒三名太医,他的修为越发精进了。
慈宁宫里,太后的手里也拿着一串佛珠,她望着站在面前的年轻人,冷冷地问道:“玉净寺的事,是你做的?”
庆王冷哼一声,道:“母后,您为何会怀疑到我?您为何不去问问太子,是不是他嫌那位在龙椅上坐得太久,急着想要抢那位子了?”
第五八四章 猜疑
庆王在慈宁宫里说的话,半个时辰后,便传到了东宫。
太子一边用香铲在紫铜香炉里拨弄着,一边淡淡地说道:“皇叔不说孤倒是忘了,更衣,孤要去乾清宫侍疾。”
皇帝并无大恙,苏醒后便叫了灭忧和尚在乾清宫里做起了法事。
乾清宫里动静那么大,太子当然早就知道,因此,这侍疾的事便不了了之。
可是现在,太子却信步来到了乾清宫。
还没有走进去,便听到里面传来的颂经之声。
太子微微一笑,父皇是要把乾清宫变成第二个玉净寺吗?
话说以前皇帝虽然也在勤政殿和乾清宫里念经,可是却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大张旗鼓,毕竟太后烧死番僧的往事还历历在目。可是这一次,皇帝却全都不在乎了,他不但在乾清宫里大做法事,甚至还让人把玉净寺里幸存的尼姑接进宫里。
或许是死里逃生,让他大彻大悟了?
太子这样想着,嘴角便有了笑意。
院门大开,没有人进去通报,也不用通报,因为皇帝与僧人尼姑们都在院子里。
九五之尊的帝王披头散发坐在地上,双手合什,与众僧一起高声唱颂。
太子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躲在僧人们后面的蒯小宝才溜着墙根儿悄悄走过来。
蒯小宝如今是乾清宫总管,这两年皇帝大多时候都在玉净寺里,他这个总管当得轻松自在,或许是闲得太久了,今天这场大法事,蒯小宝头大如斗,若是往常,他看到太子来了,早就屁颠屁颠迎上去了,可是现在,为了不惊扰皇帝和僧人们唱经,他也只能像黄花鱼似的溜边儿了。
“殿下,奴才给您请安。”蒯小宝做势要跪,被太子身边的内侍制止。
太子看一眼还在闭目吟唱的皇帝,对蒯小宝道:“你上前来,孤有几句话要叮嘱你。”
蒯小宝哈着腰,凑到太子面前,太子压低声音对他说道:“父皇佛事为重,你们不要打扰到他,你听好了,这几日除了太后、母后和孤以外,无论是宫里的娘娘们,还是皇亲,任何人都不许踏进乾清宫半步,孤知道,这种事上,你有的是办法。”
对于蒯小宝而言,他确实有的是办法,哪怕来的人是皇帝亲自召见的,他也有办法让皇帝见不到。
见他迟疑不语,太子正色道:“父皇刚自玉净寺九死一生回来,宫里万万不可再出意外,否则别说是你们这些狗奴才,就是孤也……”
太子说到这里,脸上露出悲苦之色,不再说下去了。
蒯小宝能坐上总管的位子,自是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他一听就明白了,玉净寺不会凭白无故走水的,有人要放火烧死皇帝,既然皇帝没有死在玉净寺,那么宫里自是也不会安全,听太子的话外之音,这要加害皇帝的人,显然就是嫔妃或皇亲。
嫔妃是后宫女子,早被皇帝冷落已久,凭她们倒也做不了弑君之事,可是皇亲们就不好说了。
但凡是有些体面的皇亲,哪个不是连着勋贵,更有暗中与权臣来往的,这些早就数不胜数了。
太子又叮嘱几句便出乾清宫,蒯小宝却一直在盘算着这件事。
他早就想清楚了,乾清宫不是勤政殿,能够不用皇帝召见,便能来此给皇帝探病的皇亲,也不过两人而已。
就连寿王和寿王妃也不行。
但是庆王和芳仪长公主就不一样了,他们时常出入慈宁宫,他们要来乾清宫探望皇帝,远比其他皇亲更要容易。
想到这里,蒯小宝后背上冒出一层冷汗。
他连忙让人将乾清宫院门紧闭。
更令蒯小宝没有想到的是,也不过一个时辰,庆王和芳仪长公主便前后脚来了。
两人自是连乾清宫的门槛都没有踏进,便被三言两语打发走了。
两人走后,蒯小宝抹一把冷汗,他是皇帝身边的近身大太监,皇帝也不过三十出头,只要皇帝不出家,他蒯小宝也还能有二三十年的好日子,因此,他做这些并非是为了讨好太子,这是他的本分。
皇帝原本是想接下来的日子,每天都跟着灭忧大师一起做法事的,可是第一天下来,他便支撑不住了,改为由灭忧率领众僧在院子里做法事,他由女尼们服侍着,在屋子里面研究佛法。
直到这个时候,蒯小宝才有机会,把庆王和芳仪长公主来过的事情告诉皇帝。
“奴才没有让两位贵人进来打扰您,一来是您开坛做法,这是头等大事儿,不能让人打扰;二来……玉净寺的那事儿,奴才心头不安。”
说到这里,蒯小宝用衣袖抹抹眼角。
皇帝皱眉,随即便明白了,他恨恨地道:“锦衣卫那群废物,到了现在还没把放火的人抓住吗?一群饭桶。”
话音刚落,皇帝心头一动,望着眼睛红红的蒯小宝,他锁进了眉头。
“你说庆王和芳仪长公主都来过?你没让他们进来,他们说些什么?”皇帝沉声问道。
“奴才说您在颂经,不能打扰,长公主嘱咐奴才精心侍候您,便说她过两天再来;庆王却仔细问了您的病情,奴才不敢细说,推说您身边不能离人,便进去了,后来听门口的人说,庆王爷在宫门外伫立良久才离去的。”蒯小宝说得很详细。
皇帝冷笑:“庆王是想要知道,朕是不是伤得快要死了呢?”
蒯小宝不敢应声,他听到皇帝又道:“你明天一早就让锦衣卫的人过来,朕就不信了,玉净寺里的那场火难道是天火不成,还就查不出来了。”
可是次日锦衣卫指挥使来的时候,皇帝却让他们连同庆王府一起查。
锦衣卫的人在庆王府附近刚一出现,庆王便知道了。
他站在阁楼的小窗前,看着街上忽然多出来的两个闲汉,对苏浅道:“瞧,锦衣卫的人真是越发的没用了,那两人一举一动哪里像闲汉,分明都是练家子啊。”
苏浅道:“王爷,您还有闲情逸致看这个?”
庆王放下手里的千里眼,冷冷地说道:“那么依你说,本王还能做什么?这些野狗已经到了本王家门口了,本王莫非还能拎着刀把他们都给砍了?”
第五八五章 暗算
三天后,庆王离开王府,带着王妃霍思谨,一起去苑马寺设在京郊的养马场。
庆王几乎每个月都会去上几次,庆王爱马,除了他常用的坐骑以外,他的其他爱驹都养在那里,由苑马寺派了专人侍弄着。
他的王府里虽然也有马倌儿,可是王府的地方有限,要想遛马,就要去离王府很远的永定河边,反而不如放在苑马寺的养马场里。
这些马匹都由经验丰富的老马倌侍候着,性子温顺,没有战马的烈性。庆王每次过来,都会选出两三匹来,挨个地骑一骑。
今天也是如此,马倌儿牵过一匹马来,这马毛色黑亮,精神抖擞,看到庆王,还主动把脑袋在庆王身上蹭了蹭,以示亲昵。
看到这些马,庆王这些天来堵在心里的阴郁一扫而光,他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围着马场奔跑起来。
七八个侍卫离着十丈之外跟在身后,庆王抖开缰绳,那马也想在主人面前表现一番,因此跑起来格外欢快。
霍思谨坐在树下的石凳上,轻摇团扇,看着驰骋中的一人一马。
果然啊,长得好的人就连骑马也真是好看,只可惜,这人却是无比讨厌。
只要想起庆王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话,霍思谨便攥紧了拳头。
总有一天,她要让庆王后悔如此对待她。
忽然,她看到远处渐渐模糊的那个影子,竟然从马背上飞了出去!
霍思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揉了揉眼睛,便看到跟在后面的侍卫们一轰而上,有的去搀扶庆王,有的则去拦下那如受惊般狂奔的烈马。
霍思谨大惊之色,提起裙子向着庆王摔下去的方向奔跑。
庆王不能死,他不能死,他虽然可恶,可是如果他死了,自己便成了寡妇,她还没有生下嫡子,以后便只能眼睁睁看到王位旁落,那可和自己没有一点儿关系。
她发疯似地狂奔,当她终于跑到庆王身边时,便看到庆王满脸的鲜血。
霍思谨惊呼一声,便昏死过去。
接着,她听到女子的尖叫、不男不女的哭声,以及侍卫们粗声大气地喝斥。
可是在这些声音里,却也只有一个声音是为了她。
那是翠缕的声音,无论是跟在她身边的人,还是养马场里的人,全都围在庆王身侧,没有人去管她,她听到翠缕声嘶力竭地在喊:“王妃也昏倒了,有大夫吗?哎呀,你小心点,你踩到王妃的裙子了。”
这个时候,当然没有人去管她的死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庆王身上,若是庆王有个三长两短,整个养马场的人就别想再活下去了。
霍思谨松了口气,这样真好,她还真不想冲着庆王哭哭啼啼,她巴不得把那家伙摔成重伤,当然,只要摔伤就好,千万不能摔死。
现在她吓昏了,自是不用对着那张可恶之极的脸哭天抢地。
庆王摔断了一条腿连同两根肋骨,好在性命保住了。
霍思谨也在床上躺了两天,庆王刚刚醒过来,便让人将霍思谨抬到他屋里的罗汉床上。
他早就说过,王妃不能离开他半步。
虽然如此,可是这一次庆王却没有怀疑到谢思成身上。
他认定要置他于死地的是太子!
那天他去乾清宫,却被蒯小宝挡在门外,事后他让人去打听,才知道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太子去过乾清宫,而且还和蒯小宝耳语一番。
太子,又是太子!
如此一来,他被马远远甩出去就不足为奇了,且,那匹马一向温顺,后来才知道是被人动了手脚。
可是这样一来,庆王却也只能在床上躺着,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他还是重伤。
太子代替皇帝登门探望,庆王直接以病体不堪为由,拒而不见。
太子没有生气,他回到宫里,便去见了太后,太后见他回来,关切地问道:“庆王的伤势如何了?”
太子叹了口气,抹抹眼角,沉默不语。
太后的脸色登时黑了下来,问道:“他未见你。”
太子低下了头,大颗的泪珠从眼中滚落,掉到自己的衣襟上。
“啪”的一声,太后狠狠拍了一下炕桌,手上的一只白玉戒指啪哒一声从中间裂开,断成两截。
一旁的内侍低呼一声,连忙上前托起太后的手查看,太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皇祖母息怒,是孙儿做事欠妥,才惹了皇叔的不快,孙儿明天就去给皇叔侍疾,还请皇祖母莫要怪罪孙儿,孙儿有错,可皇祖母要保重凤体啊!”
太后看着跪在地上的太子,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个小东西倒是猴精得很,随了皇后,可是庆王小时候不也是猴精猴精的吗?为何现在长大了,反而不知轻重,任性妄为了?
以前他不是这样的啊。
想当初,庆王在京城里有贤王之称,温文而雅、平易近人、谦和礼让,无论是勋贵还是官宦,都对他赞赏有加。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这样的呢?
是顺王还活着的消息吗?
太后也不知道庆王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
她还记得忽然有一天,庆王匆匆忙忙进宫见她,开门见山便质问她,是否知道太平会便是顺王创建的。
若说她一点不知道,那是假的,她知道,但是知道得并不多。
并非是她不想知道得更详细,而是这些年来,她本能地不想提起那个人,那是她年青时做过的错事,在怀上庆王之后,她便后悔了。
因此,当顺王假死离京后,她便下意识地让自己忘记这一切,就当那人真的死了。
可是后来她还是知道那人做过什么,她越是不想提起,那人的消息却还是悄悄传进了慈宁宫。
她知道这是那人故意让她知道的,他不肯放过她,他也不肯放过她的孩子们。
那天,她望着盛怒着的庆王,幽幽地说道:“这又何妨呢,他已是江湖人,与你,与哀家,都再无瓜葛,你就安心继续做你的富贵王爷便好,哀家活着一日,便会保你一日。”
第五八六章 太子
“来人,哀家要出宫!”
自从皇帝亲政之后,太后鲜少出宫,偶尔几次,也是去永济寺上香。
今天太后去的是庆王府,但亦和其他几次一样,太后没有让人去告知皇帝。
太后虽然身份贵重,但是在这紫禁城里,皇帝才是主人,即使贵为太后,出宫也需得到皇帝的允许。
但是太后却像是从不知道还应如此,就连紫禁城里的其他人,也似是早就忘记了这个规矩。
以至于皇帝得知这件事时,居然是太后回宫的时候。
“太后去了庆王府,她什么时候去的,去做什么了?”
“皇上,太后想来是去探疾了。”
“探疾?谁病了?朕从玉泉山回来时,她有没有来看过朕?”
后面的问题,内侍不知该如何回答,总不能告诉您,太后得知您昏迷了,只对去送信的人说了三个字“死不了”……
“启禀万岁,庆王爷骑马时受了重伤,这会儿病了,昨儿个太子已经去过了,想来是太后放心不下,今天亲自去探望庆王爷了。”
“庆王受了重伤?”皇帝吃惊得从蒲团上站了起来。
前几天,他刚刚让锦衣卫去盯着庆王府,怎么庆王就忽然受伤了?
他只是让锦衣卫盯着庆王,可没有让他们搞死庆王啊。
且,重伤算怎么回事,怎么没有直接死了?
皇帝气极败坏,在屋里转了几个圈儿,最后索性亲自去见灭忧大师,他要让灭忧大师指点迷津。
而此刻,太后独自坐在慈宁宫的花房里,望着一室繁花,怔怔出神。
当她仔细问过那日在养马场发生的事情,便已能确定,这件事是谁做的!
不会是还在乾清宫里大做法事的那位,那位虽然派了锦衣卫去庆王府外盯稍,但还不至于在此时便痛下杀手。
曾经,太后想过要让庆王取代当今乾清宫的那位,可是后来,她还是没有这样做。
如果庆王是先帝的儿子,或者那个人真的死了,而不是隐匿江湖,她都会在荣王谋反之后,义无反顾地扶植庆王。
可是她没有那样做,那个人还活着,只要他活着一日,但不会真真正正做个隐姓埋名的人。
她知道他要做什么,她早就知道。
所以她不能让庆王坐上那张椅子,她不会让他如愿以偿。
她恨他!
可是她却又怕他,这些年来她明明知道他还活着,可是她却不敢动他,或许,她也动不了他。
太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对欧阳嬷嬷道:“让太子来吧。”
一个时辰后,太子脸色铁青地走出了慈宁宫,他没有回东宫,而是径直去了皇后的坤宁宫。
“母后,庆皇叔受伤,太后竟然认为是孩儿下的手,母后,孩儿没有!”
太子跪在皇后腿边,声泪俱下。
皇后轻声问道:“真的不是你?”
“不是,真的不是,孩儿的确厌憎庆皇叔,那是因为他整日做出一副贤德的样子,觊觎父皇的王位,可是孩儿从来也没有想过要除去他,孩儿已经是太子,只要孩儿能等,那个位子迟早都是我的,而他只不过是个闲散王爷罢了,于孩儿没有丝毫影响,孩儿又何必要对付他呢。”
皇后点点头,的确如此。但是当听说庆王受伤的事情之后,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太子。
皇后无奈叹息,连她这个当娘的,都会怀疑到太子头上,那别人岂非更会如此?
“太后斥责你了?你没有向她老人家解释吗?”当年,彭城伯府出事,王三太太死在出宫的路上,虽然有霍家当了替罪羊,可是皇后也因此成了众矢之的。
无奈之下,皇后只好放低姿态,做为交换条件,她将太子交给了太后,从那以后,皇后昂首挺胸进出御书房,代替皇帝批阅奏折。
可是现在,皇后后悔了。
因为直到今天,她身为母后,却依然不能干涉太子的事,就连太子选妃的大事,她也没有插手的余地。
现在,面对太子的如泣如诉,皇后只有深深的无力。
她能插手朝政,她能干预国家大事,可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冤枉自己的儿子。
“皇儿,你想让母后帮你做什么?”
太子抬起一双泪眼,呜咽着说道:“母后,孩儿恐怕保不住太子之位了,今天皇祖母话里话外都是对孩儿的不喜,她老人家甚至说孩儿即使做了皇帝,也会如父皇这般,令先帝在九泉之下失望,令她失望,令天下人失望。”
皇后勃然变色,但是她很快便又缓和下来,皇帝膝下虽然不是只有太子一个儿子,可是其余的几个,生母身份低微,除了二皇子的生母是位有位份的美人之外,其余两位,一位是宫女所出,另一位更加可笑,居然是玉净寺的女尼生的。
不过,若非这三位皇子的生母身份低微,她这个堂堂皇后,也决不会让他们生下来。
即使太后和皇帝想要改立,宗人府与满朝文武也不会答应。
可若是太后改立庆王呢?
皇后的脸色渐渐冰冷,这件事说来不合情理,可是这紫禁城里,历朝历代不合情理的事情多着呢,哪一件最终不是都变成合情合理了?
皇后深深地看着太子,良久,她说道:“只要有母后,就一定要把你扶上那把椅子。”
“可是母后,孩儿等不及了,孩儿担心没有等到父皇……孩儿就会被人从东宫里轰出去,不,他们不会只是把孩儿轰出东宫,他们还会让孩儿死,他们不会让孩儿活下去!母后,那年孩儿只有十一岁,就被太后送去了行宫,孩儿日日夜夜都盼着您和父皇能去行宫小住,可是孩儿等了几年,也没有看到您,没有看到父皇,那时孩儿时常扮成寻常孩子,悄悄溜出行宫到外面去玩,孩儿最喜欢的,就是到村子里看百姓们的生活,百姓们虽然粗茶淡饭,可是一家人其乐融融,当娘的做好饭,就会叫了孩子回家,吃完饭还会坐在灯下为孩子缝补衣裳,母后,要不您和孩儿一起走吧,离开紫禁城,我们到乡下做一对真正的母子,孩子砍柴养活您,您给孩子煮饭缝衣裳,再也不用担心有人会伤害我们,这个紫禁城,那个东宫,孩儿都不要了,孩儿只想孝敬母后,给您侍奉终老。”
第五八七章 皇位
一行清泪从皇后眼中滚落,她苦笑着摇摇头,轻抚着太子浓密的头发,斩钉截铁地说道:“傻孩子,这怎么可能呢?你既然投生在皇室之家,便要承担与生俱来的责任,这个紫禁城是你的,那张龙椅也是你的,就只能是你的,有母后在,决不会让任何人抢走属于你的东西,你的那些兄弟们不能,庆王亦不能!”
“母后……”太子大哭,就像当年,他还是个无忧无虑的皇子,他还没有被太后送去行宫,他哭得声嘶力竭,全身发抖。
皇后心疼地抚摸他削瘦的肩膀,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啊,若是在寻常人家,这个年纪正是冶游嬉戏的时候,可是他却不能,皇后发现她竟然从来也不知道太子喜欢什么,平日里有何消遣。
太子除了读书和学习为君之道,似乎就没有别的了。
皇后一阵心酸,她道:“让母后好好想一想,看看如何能够让人知道,庆王的事情与你无关。”
“不,母后,孩儿已经没有时间了,太后和庆皇叔……母后,您去告诉父皇,请他老人家将皇位传给孩儿可好,孩儿奉他老人家为太上皇,再为他修建一座比玉净寺更大更巍峨的寺院,让他能够专心侍佛,早证法身。”
皇后怔怔一刻,她没有想到太子竟然会有这个想法。
“不,不行,你父皇不会答应,太后也不会答应的。”皇后脱口而出,但是话音方落,她又怔住了。
太后为何不会答应?真若皇帝答应了,太后难道还能公然反对吗?那岂不是就验证了她想让庆王抢自家侄儿皇位了吗?
“可是你父皇虽然早就想要成佛成仙,可是他却舍不下这个皇位。”皇后嘲讽地说道。
她十四岁便嫁给他,后来又做了皇后,她与那个男人过了十几年,她太清楚那是个什么玩艺儿了。
“母后,孩儿是父皇的亲生骨肉,他老人家若是知道孩儿的处境,一定不会袖手不理,他老人家会帮助孩儿的,一定会的,母后,父皇只是不知道孩儿受的委屈,他只是不知道……”
太子说到这里,整个人蜷缩起来,如同他刚刚出生时,弱小无依。
皇后自嘲地笑了,她抹一把夺眶而出的泪水,太子自幼养在行宫,他其实对父皇和母后并不了解,因此,他才会误以为他的父皇会像天底下所有的父亲一样,会疼他,爱他,保护他。
皇后再也忍不住了,她将太子抱住,大颗的泪水落到太子的头发上,这一刻,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她不再是后宫之主,她只是一个母亲,当年她为了自己,狠心将太子交给太后,现在她不会那样做了,她早就后悔了,她要凭借自己的力量,为儿子争来那本应属于他的东西。
庆王府内,霍思谨拿着绣花绷子,正在绣一方牡丹帕子。
庆王懒洋洋地斜靠在锦榻上,他不但断了一条腿,而且还断了两根肋骨,太医让他躺着不动,可他不想那样,他讨厌那种活死人的样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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