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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久欢颜-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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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若是阿畅过的开心,便永远不要提起我,而若是她过的不好,便把入骨香给她,让她知道,这世上曾有人爱她如命,让她心怀希望,好好活下去。
只是慕宁将所有人都瞒的很好,连我爹娘都信了他,更何况四娘。
但这么多年爹娘到底有没有察觉到一丝不对,我不晓得,也不想晓得了。事已至此,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入骨香还在燃着,幽蓝的火苗不知疲倦地跳跃着,似是要将这黑夜所有的不堪与尘埃,都一一燃尽。
四娘将入骨香重新装回瓶中交给我,“阿畅,这是他的入骨香,你好好拿着,只要你相信,他就还没有离开,只要你相信,他就一定会回来。”
在四娘的帮助下,我从幕府逃了出来,因为记起以前的事,也同时让我想起一个陛下不为人知的秘密。如今我已活不了多久,阿晚还那么小,在死之前,我一定要给她求个保命符。然进了宫我才知晓,其实皇后娘娘在三年前就薨逝了,我被困在后院,竟连这样大的事都不知道。
既然皇后娘娘早已薨逝,那慕宁如今用这样拙劣的借口,便说明他这一次,是不会再放过我了。我用那个秘密向陛下换了道赐婚圣旨,慕宁的势力如日中天,日后有能力保护阿晚的,必定得是皇家之人,而如今的太子殿下身子孱弱先不说,他将来是要做一国之君的人,后宫佳丽无数,我断不能将女儿往那样的火坑里推。
而若是将阿晚送去爹娘那儿,免不了会让慕宁将矛头对准苏家,四娘亦如是。只有将阿晚留在慕宁身边,才不会累及他人。
回府后我遣阿芹叫来了慕宁,我虽对这个人恨之入骨,但我活不了多久了,为了阿晚,我也只能放过他。慕宁这些年杀了不少人,慕老爷,慕夫人,还有慕家的大公子和二公子,他的世子之位几乎是由鲜血和尸骨堆积而成的,这些年我离他最近,想要抓他的把柄,简直是再容易不过。
可我失去记忆,整日浑浑噩噩,根本没有那种意识。但是慕宁不敢赌,他见我突然恢复记忆,已慌了手脚,我告诉他,我已经将他这些年做过的那些龌龊事的证据都交给了郑旬。郑旬是小川的舅舅,当年那么多人反对我们,就只有他一直在帮我们。
我告诉慕宁只要他敢对阿晚下手,郑旬便会将那些证据都交给陛下。慕宁不信,我冷笑一声,“若是不信,你大可以试一试。”
他自然是不敢试的。然而其实那都是我骗他的,我被困慕家这么些年,哪里有机会见到远在北岑的郑旬。
只是——我也只能保阿晚到她及笄,再以后,便只能靠她的夫君保护她,只希望誉王殿下不要让我失望了。
寒冬腊月,大雪纷飞,整个鹿城被寒风包裹,到处都白雪皑皑,天幕灰暗,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天际洒落,我却丝毫察觉不到冷,牵着阿晚到那棵梨花树旁,梨花树上也覆满了冰雪,晶莹剔透的冰碴子垂挂在枯枝上,映射出漫天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
低头瞧见阿晚脸颊冻的通红,我蹲下身紧了紧她身上的披风,轻抚着她的脸颊,说道:“阿晚,这棵梨花树下,有娘亲为阿晚亲手埋下的女儿红,阿晚打开的时候莫要忘了,酒坛下那个盒中,有封给阿晚的信。”
阿晚搓着小手好奇地问:“娘亲给阿晚的信?娘亲,什么是信啊?”
我摸着她的脑袋,想到即将要和她天人永隔,不争气的掉下了眼泪,“阿晚现在不明白,以后总会明白,你要记得,女儿红下面的那封信,一定要出嫁离开相府和你爹爹后再看,答应娘亲好不好?”
阿晚踮起脚尖笨拙地替我擦着面上的泪水,答道:“好……”
夜色渐浓,风雪却未停,明月被掩在厚重的云层之中,我将长相思搬到院中,一遍又一遍弹着小川最喜欢的《阳春白雪》,他说过,只要听见琴声,他就一定会回来。
听说取骨制过香的人,要跳进忘川河重新塑骨,才可以饮孟婆汤过奈何桥入轮回。
他没有踏着琴声回来,我决定带上他的入骨香去找他。无论是刀山还是火海,黄泉碧落,我得陪着他。
我给爹娘留了份书信,上面只留了几句话:爷爷为我取名苏畅,是想要我恣意随性酣畅淋漓的过完这一生,你们忘了爷爷取名的初衷,我辜负了这个名字。
我终究辜负了这个名字。
恍惚中,我看见有人从茫茫大雪之中缓步而来,身如玉树,在没有明月的夜晚,披着一身清辉月色,身上穿着那件我亲手缝制的鸦青色锦袍,棱角分明的轮廓,温柔浅笑的眉眼,还有那只永远向我伸出的手掌。
我知道,小川从来不会骗我的。
第十三章 绝情之崖(1)
茶水咕嘟咕嘟沸腾着,氤氲白雾之中,雪白的梨花随着水泡起起伏伏,淡淡地香味弥散开来。
大家都在竖起耳朵听八卦。
钟如意刚要开口,眸光一转,抬手将一旁竖着耳朵听陛下八卦的宫女们都屏退,幽幽地道:“他那时身体很好,可后来,母后逝世,他被卷入一场又一场无止境的暗杀和毒害,终究年纪小,伤了身子,坊间这才有传言说他活不过而立之年,这些都是真的,从来都是真的。”
慕晚心中一紧,原来是真的,而立之年,那也就是说,还有三年。
“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你觉得他当年接你入宫本就怀着不好的心思,后来对你好,大概也都是为了迷惑慕相,如今慕相已倒,你没了用,他便转身立了莫许为后,是吗?”
慕晚抿了抿唇,没有开口。
“阿晚,你应该了解他的,以他的性格,不论你对他有什么用,只要你入不了他的眼,便近不了他的身。可你扪心自问,这几年他待你如何?我只告诉你,我看着他长大,从未见他为谁奋不顾身到跳崖相救,也从未见他如此掏心掏肺的宠爱过谁。”
跳崖相救。
那大约是她人生中最惊险的一件事了。
慕晚想起往事,眼眶渐渐发红。
钟如意喝了口茶,再次幽幽开口,“还有件事,你想必不知道,导致阿衍身中寒毒活不过而立之年的,是你父亲,楚国的慕丞相。他没有告诉你吧?”说着,她渐渐笑了,“他自然不会告诉你,他怎么舍得你知道这些。”
钟衍的父皇是她爹所害,钟衍的太傅也是她爹所害,就连钟衍,都快要死在她爹手中了。慕晚想,如果她不是慕宁的女儿,不是相府千金,那该有多好。
终究,慕宁不想要她这个女儿,她也不想要慕宁这个爹了。
先帝共有两子一女,虽不是一母同胞,但毕竟子嗣少,倒也没有什么兄弟夺位之争。钟衍的母后自遇到先帝后便一路攀升,宠冠后宫,而如意长公主母妃早逝,誉王殿下亲娘又身份低微,是以他们两个都是养在钟衍母后膝下的。
钟衍的母后薨逝时,钟衍十岁,誉王殿下七岁,如意长公主也才刚满十四。先帝对钟衍的母后用情极深,自她死后不但未再添宫妃,反而遣散了后宫,一心扑在国家上。先帝忙于国事,教养幼弟之事便悉数落到了如意长公主身上。
先帝驾崩那年,钟衍十九岁,誉王殿下十六岁,已是楚国公认的战神。如意长公主二十三岁,好在先帝圣明,于驾崩前两个月将长公主嫁了出去,这才免了她为守孝蹉跎再三年。
如意长公主虽然嫁的晚,却嫁了个如意郎君。婚后多年好不容易有孕,如今离产期不足两月,她竟然……亲自来即将要被满门抄斩的相府接她这个罪臣之女回宫,这真是让慕晚,受宠若惊。
慕晚坐在钟如意身边,小心翼翼的扶着她,生怕马车颠簸让她有个什么闪失。
瞧着慕晚那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钟如意噗嗤笑了,“瞧把你吓的,哪里就那么脆弱了,放宽心,来,喝杯茶。”
慕晚接过茶盏,却没喝,双目炯炯的瞪着她的肚子,咽了咽口水,“皇姐,你觉得这里头是个男娃还是女娃?”
钟如意纤白如葱的手轻轻划过腹部,唇边笑意深深,“都好,我都喜欢,”瞥见一脸好奇的慕晚,不由揶揄道:“你呢,何时替我们阿衍也生个孩子,可要抓紧哦,我很想瞧一瞧阿衍哄孩子的模样呢。”
话音方落,慕晚果然不出意料的脸红了。
钟如意笑着捏捏她的脸,继而又说道:“母后薨逝后,阿衍便一直很孤单,直到你进宫,阿衍脸上笑容越来越多,我才算放心了。阿晚,一旦与皇家血脉相连,便再也无法风平浪静,你得快些给阿衍生个皇子,他才能更好的保护你。”
慕晚靠在车壁上,却想起了之前长公主提起过的,那件事她人生中最刺激的事情。
那时她入宫刚满一年不久,三月末,楚国一年一度的春猎。据说往年钟衍只有在秋猎时才会去猎宫住上几天散散心,那年也不知怎的,竟然去猎宫春猎。他素来行事低调,那次春猎随行的女眷除了长公主便只有她。
虽不知钟衍哪根筋搭错了要去春猎,不过她进宫一年未曾踏出过宫门半步,憋的都快抑郁了,这次终于有机会出宫,开心的就差对酒当歌了。
三月正是桃花盛开的时候,外头空气清新,天气明朗,一路上草长莺飞鸟语花香,让人时时刻刻有一种希望能永远留在这里,不再回宫的冲动。
她记得那日钟衍带人出去狩猎,她撺掇长公主偷偷溜出猎宫玩,长公主虽不想去,但被她磨的没办法,最终还是去了。她本想带长公主上树采还未熟的青杏,奈何长公主不会爬树,只能在下面捡捡被她扔下来的青杏,后来她觉得无聊,便提议去河里捉鱼,这个长公主虽不会,但她可以教长公主啊。
于是就在她专心致志授长公主以渔之时,被楚国的死对头南国的太子带着侍从偷偷摸摸包围了。
南国太子不识得她,却是识得长公主的。
她们没捉到鱼,南国太子却捉到了两条大鱼。他当即便吩咐侍从给钟衍送信,约他到绝情崖见面。
绝情崖之所以叫绝情崖,是因为它不但绝情,还绝命。情这种东西,不知所起却一往而深,很难绝,而相比之下,绝命就容易多了,命都绝了,情还能绝不了吗。
传言此崖深不见底,跳下去必死无疑,当真是绝情又绝命。她被侍从捆吧捆吧五花大绑押在悬崖边,望着踢下去块石头至今未听见回声的绝情崖,眉头突突直跳。自从被南国太子捉住后,她便一直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绝情崖名字虽绝情,但崖顶却栽种着大片大片的桃树,夕阳西下,将粉嫩嫩的桃花都映射成了血红色的桃花,大风呼呼一刮,吹的桃花满天都是,看上去凄美极了。钟衍来的很快,他骑着枣红色的马,穿着素白的衣,夕阳将他清冷的眉眼晕染成淡淡的红色,难得的给他添了些暖意。血色桃花肆无忌惮的在他身旁飞舞坠落,整幅画面美的不像话。
南国太子将她和长公主五花大绑,押在悬崖边,一边一个,离的颇有些远。
他趾高气扬的瞧着钟衍,要他选一个,选谁放谁,另一个也会在同时被推下绝情崖。
钟衍母后早逝,长公主一手将他拉扯大,那个时候,换成楚国任何一个人,都能想到自己铁定玩完了。
聪慧如慕晚,当然也想到了。
果然,钟衍眉头连皱都没皱一下,斩钉截铁地说放了长公主。南国太子没想到他选的这般快,还在发愣。
虽早料到结局,但被他这么轻易的放弃,慕晚还是有些气愤,撕心裂肺的喊了声钟衍你这个混蛋,不等押着她的人推便自己跳了下去。
那时她想着,士可杀不可辱,大不了一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与其让别人推还不如自己跳呢。
只是下辈子,她不要再当女子。
谁知道在她纵身一跃的同时,那抹素白的身影也一起跃了下来,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她被一双臂膀捞进怀里,嗅到清雅药香,睁开眼,钟衍两眼发红的瞪着她,半晌挤出一句话,“你是不是傻……”
彼时她整个人都懵了。
钟衍重复了几句你是不是傻,抱着她的臂膀愈收愈紧,又说了句,“小晚,你吓死我了。”他那么波澜不惊喜怒不形于色的一个人,那一刻说出的话竟然带着细微的颤音。
他说小晚,你吓死我了。
慕晚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只记得那是她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哭。
如果有个人愿意陪你一起死,你会不会爱上他?
慕晚只知道,此后时光悠然,世事变迁,她却永远记得那一刻被他拥在怀中的感觉,和那一句带着颤音的,小晚,你吓死我了。
纵使红颜渐衰,白发如雪,魂归黄土,她也未曾淡忘半分。
绝情崖底是一片一望无垠的大海,慕晚浸泡在冷冰冰的海水中,不禁想到,传言都说跳下来的人尸骨无存,那些人大约都不会凫水吧。
崖底的水极为冰冷,不亚于冬日里结了冰的荷塘,而她自从九岁那年病好后便一直很怕水,后来钓鱼把自己钓进池塘,更是有了阴影,幸好钟衍会凫水。
她每次快要上不来气时,钟衍便会给她渡气。
漫无边际的深蓝色无穷浩淼,到处散发着各色的荧荧光亮,轻柔的水簇拥包裹着每一寸肌肤,时不时还会有浮游生物掠过鼻尖指缝,她双手紧紧攀着钟衍的衣襟,钟衍一只手扶着她的脑袋,渐渐凑近她,唇瓣相接时微妙柔软的感觉,让她大脑一片空白,整颗心都沉醉在了那片深蓝的海水之中。
虽然拖着她这么个累赘,但钟衍还是成功拖着她爬进了一个石洞。
第十四章 绝情之崖(2)
那石洞距离海面很近,近的时不时就有浪花溅进洞。可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很快便被钟衍煞白的面色给冲散了。
海水很冷,而钟衍体内有寒毒。为了救出她,他强行动用内力,致使寒症复发。
她以前只知道他身子弱,隔三差五便要喝药,但却不晓得到底是什么病,在那样的情况下了解真相,自然而然的放大了她的恐惧。
可钟衍却在笑,问他在笑什么他却不说。
一来二去,慕晚好像明白了什么,“你早知道下面是海才跟着我跳下来的对不对?”
钟衍笑容一顿,没有说话。
“我就知道,不然你怎么会跳下来。”虽如此说,但慕晚却忽然松了口气,往后一靠,坐了良久,哼唧道:“那如果下面不是水而是石头,你还是会选长公主吗?”
四周幽暗阴森,钟衍眸光深深,声音温润如三月里缠缠绵绵的春雨,水润深沁,“以后要相信我,无论怎样的选择,我都不会伤害你。”
慕晚呆愣愣的望着他,有些反应不过来,“呃?”
钟衍还是不说话,只是眸光深沉的瞧着她。
她知道他在看自己,不知怎的,忽然没有勇气抬头看他,石洞里潮湿又阴冷,她身上的衣裳都湿了个透,方才因为心中紧张倒是没觉着冷,如今一松懈,寒意便涌了上来,冻得她全身都在发颤。
就在她想着两个人靠在一起比较暖和,慢腾腾地往钟衍身边挪动时,钟衍忽然开口了,“不要过来,别靠近我。”
她那时丝毫没有注意到钟衍说的是我,不是朕,只是愤懑的想着这个人真是太冷太无情太自私了,待她碎碎念着挪回去时,钟衍又开口了,声音颇有些无奈,“我现在寒症复发,你离我越近便会越冷。”
与话音一同落下的,还有钟衍素白的外袍,她攥着钟衍扔过来的袍子,瞧着他莹白的近乎透明的面色,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就像是有许多蚂蚁在来来回回咬,咬的心口一阵一阵的疼。
她也不知自己哪根筋搭错了,忽然就攥着外袍冲过去裹在了钟衍身上,双手环住他的腰身,将脑袋贴在他胸口,哆哆嗦嗦地说:“没关系,我不嫌弃你。”
钟衍下意识的推开她,她却不依不挠,一次又一次地被推开,一次接一次的扑到他怀中。
钟衍僵了半晌,才缓缓抬手轻抚着她湿漉漉的发丝,“你真是……犯起傻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长公主,贵妃娘娘,到了。”
慕晚回过神,从被挑起的帘幕中看见金碧辉煌的宫殿,深吸一口气,缓缓探出身子。
刚刚下过雨,天虽然已经放晴了,地面却还是有些潮湿,钟如意拉住欲要回长乐殿的慕晚,唇边笑意浅浅,“走,跟我去见见阿衍。”
慕晚顿了顿,终是应了,吩咐连翘先带着女儿红回长乐殿,自己带着绫兰同长公主去了嘉福殿。
正如长公主之前所说的,钟衍或许在最初的时候怀着不好的心思,是为了利用她,可以钟衍的性子,若只是为了利用,怎会做到那种地步。这么些年,他对她有多好,只有她自己知道。
到了嘉福殿后,长公主遣了侍卫通报,却只让他禀报钟衍是长公主求见。
多寿很快便挥着拂子出来了,“陛下早说过长公主来不用……”出了殿门看见长公主身旁的慕晚,多寿蓦地愣住了。
慕晚抽了抽嘴角,“本宫有那么吓人吗?”
“没……没有,长公主,贵妃娘娘请跟奴才来。”多寿僵硬了抖了抖,低着头作了个请的动作,引着她们往里走。
钟衍穿着素白的袍子,衣裳襟摆用浅色丝线绣着云纹,斜靠在楠木椅中,素白的外袍很随意的垂在椅背上,墨发整整齐齐束在头顶的玉冠之中,手中拿着一本书,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搭在书面上,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冰冷。
听见声响,他放下了手中的书,抬起了眸子。
翩若惊鸿的面容,如黑曜石般漂亮的眸子,淡然倨傲,像是一片波澜不惊的黑海,却又隐隐倒映着一片浩淼的星河,让人看一眼便无法移开目光。
慕晚呆呆的看着他,直到一旁的长公主轻咳了两声才堪堪回神,然后便忽然有些手足无措。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一如既往地被他的美色所迷惑,每次看见他大脑都不由自主地一片空白,真是件极为没面子的事情。
钟如意一手撑在腰间,一手捂着唇,边笑边说:“阿衍,你别告诉我这么多年了,这丫头每次瞧见你都是这个样子。”
听见长公主的话,慕晚一边想着长公主也是这么多年了,一直致力于拆自己的台,一边将脑袋埋的愈发的低。
因为低着脑袋,慕晚并未发现彼时的钟衍唇边浮出了浅浅的笑意,连周身冰冷的气息也跟着消减了不少。
钟如意笑了半天,好容易才缓过来,瞥见一旁低着脑袋揪着袖带,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般的慕晚,又呵呵笑了,“算了,我看是不能指望着你短时间内给阿衍生个孩子了,连你自己都还没长大呢,阿衍养活你一个就够他受的了,万万不能再添一个。”
听见此话,钟衍唇边的笑顿时荡然无存,声音也清冷的骇人,“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慕晚蓦地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眸子紧紧盯着钟衍。
钟如意也收住笑,“是本宫带她回来的,她是父皇亲封的贵妃,本宫带她回来错了吗?”
“皇姐身子不便,何必操这些闲心,”钟衍蹙了蹙眉,“回来就回来,来朕这里做什么?”
钟如意柳眉一蹙,刚欲开口,却被慕晚拉住了。
慕晚唇边渐渐攒出笑容,依旧是她最拿手的,半真半假的笑,“陛下,我想要那个玉萧。”
钟衍神色一顿,淡淡地说道:“当年你爹派人刺杀朕时毁了。”
慕晚似是已料到了他会这样回答,“那我要那个玉坠。”
钟衍神色冷然,“也一并被毁了。”
“你说过,我犯起傻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我知道那两样东西都好好的,给我,”慕晚上前一步,目光灼灼,“给了我立刻走,如若不然,我们便走着瞧。”
静谧片刻,钟衍冲缩在一旁的多寿挥手,“拿给她。”
慕晚笑眯眯的退到钟如意身边,钟如意低声说道:“阿晚,趁着我在,你何不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想逼他,我相信他,”顿了顿,慕晚又道:“倒是皇姐,今日折腾的够久了,还是叫陛下先派人送你回去吧。”
钟如意思忖了一会儿,点点头,“也好,你们的事情自己能解决便好,我也觉得有些乏累,只是你记住,日后有什么想不开的,一定不要自己憋着。”
慕晚乖乖点头应承。
刚刚送走长公主,多寿便拿来了玉萧,钟衍眼也不抬的摆手,示意让他将东西给慕晚。
慕晚接过玉萧,眸光忽明忽暗。这个玉萧,她之前见过的,在钟衍寝殿中见过,所以她知道钟衍在说谎,若是当年便被毁了,她又哪里能有机会再见到。
那些纷沓而至的记忆,让她记起了许多事情。
比如那玉萧是楚国流传了千年,被世人传的神乎其神的玉玲珑,机缘巧合之下辗转流落到楚国,后来成了先皇与先皇后的定情信物。
比如玉萧上的玉坠是百年难遇的暖玉所制,亦是先皇后送予钟衍的最后一份生辰礼物。
凡是先皇后留下来的东西,钟衍向来极为珍爱,可他如今明明对自己是这样的态度,却为何还愿意将这般重要的东西给她。
想着想着,她忽然两三步冲上台阶,站到正在批阅奏折的钟衍身侧,拉住他的胳膊说道:“你站起来。”
钟衍原本蹙着眉,但见到她微微泛红的双眸后,还是不由自主地放下奏折站了起来。
谁知他刚刚站起来,慕晚便猛地扑到他怀中,双臂死死环住了他的腰身,突如其来的冲击力迫使他后退了两步,慌乱之中被案几绊了一下,在倒地的那一瞬间,钟衍抱着慕晚翻了个身,将她翻到上面,自己的后背却结结实实的撞到了硬邦邦地地板上。
多寿和绫兰二人看的目瞪口呆。
慕晚却毫无知觉般,死死抱着钟衍,就是不松手。
钟衍刚想推开她,却听见她沙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不要推开我,就这一次,最后一次,好不好?”
钟衍抬起的手顿在半空,心脏像是被一只箭羽轻轻划过,虽未刺破,但却抽丝剥茧的疼,最终,他将手覆在慕晚的发丝上,缓缓开口,“有没有撞到哪里?”
见埋在胸前的脑袋摇了摇,他又道:“总是这样冒冒失失的,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保护自己。”
第十五章 宿醉
天幕湛蓝如洗,白云缱绻,微风裹挟着绵长淡雅的花香扑鼻而来,古树的枝桠从深红的宫墙蜿蜒伸出,层层叠叠地树叶被那一片深红映衬的别样翠绿,显出了几分生机勃勃的意味。宫墙内时不时响起一阵如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少女坐在秋千架上,秋千高高荡起,少女粉嫩的裙摆在风中飘散,如同一朵灼灼绽开的桃花,秋千荡的那般高,少女却一点儿惧色都无,反而笑靥如花地回头瞧着秋千架后面的男子。
男子一袭黑衣,整个人都掩在树荫下,眉宇间带着阴鸷之气,看向少女时唇边却总是衔着宠溺的笑,偶尔有几缕细碎光线跳跃到他身上,平白为他添了几分暖意。
慕晚望着树下的二人,眸光深沉,唇边却挂着了然的笑。
涵香瞧见她,立刻停止嬉笑从秋千上跳了下来,“小姐,你终于回来了,涵香好想你啊……”
涵香扑过来拉着她的胳膊撒娇,慕玄则站在原地冲她拱了拱手,慕晚从远处的慕玄身上收回目光,冲涵香笑道:“想我?我特意将慕玄留下来陪你,你竟还有时间想我?”
身后传来绫兰低低的笑声。
涵香小脸顿时绯红一片,叫了声小姐,跺了跺脚,扭头跑进了殿。
慕晚进了殿坐在贵妃榻上,拿出玉玲珑仔细端详,涵香猛地扑过来,盯着玉玲珑瞧了半晌,讶异道:“咦?小姐手中怎会有陛下的玉玲珑?”
“自然是陛下给的。”慕晚瞥她一眼,忽然没了兴致,将玉玲珑递给另一边的绿萝,示意她放起来。
“陛下能将玉玲珑给小姐,说明他果然没有变心,”涵香眨巴着眼睛,一把抓住慕晚的手臂,神情莫名有些激动,“小姐,太好了,陛下他……他没有变心,太好了……”
慕晚任由她拉着手臂,待她安静下来,才歪唇笑了,只是眸光却好似没有焦距,瞧的涵香心惊肉跳,下意识循着她的眸光看去,却也只看到了窗外那株桃花树。
世人都以为这次慕家的倒台会如同以往的世家大族一般,被帝王借此机会连根拔除,再加上前段时间声势浩大的封后大典,更是惹得世人唏嘘不已,几乎全天下都在瞪大眼睛等待那个传说中冠宠后宫的贵妃娘娘的结局。
天牢内灯火昏暗,身着华丽宫装的女子立在铁栏外,逶迤的裙摆闪着熠熠流光,发髻两侧镂空的金步摇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眉间画着的牡丹如火如荼、娇艳欲滴。
纤细的手指握住铁栏,殷红的朱唇紧紧抿着,片刻后,慕晚忽然开口,犀利的声音将众人吓的一个激灵。
“慕宁,告诉我解陛下寒毒的法子,我可保你性命无忧。”
慕宁虽已被关了这么多日,却没受到一分半点的酷刑,他摇晃着脑袋甩开眼前凌乱的发丝,声音沙哑,恨意浓烈,“寒毒无解,钟衍他活不了多久了!我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他陪葬!”
慕晚蹙眉,“与你有仇的是先帝,是苏家,和陛下无关,你别忘了,他可是你最爱的女人的儿子。”
“那又如何!若不是因为有了他,阿悠当年一定会跟我走的,也不会就那样死在宫中!”
慕晚:……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心理已经扭曲到无药可救的地步了呢?
几番纠缠下来,慕晚终于死心。她微微侧身握紧铁栏,指节渐渐泛白,“很好,那你便在这里慢慢等死吧。”
转身欲走时,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说道:“你总说是我娘阻了你与心上人的姻缘,但其实是你阻了我娘的姻缘,你知道我娘为何会在最后那段时间想起所有事情吗?”
慕宁浑浊的眸光蓦地一滞。
她冷笑一声,笑声里满是对慕宁的鄙夷和不屑,“因为桐姨带来了宇文川的入骨香,宇文川为我娘削骨制香,只为了让我娘记起往事能有活下去的勇气,可你呢?慕宁,你只会杀人,你甚至连先皇后唯一的儿子都不肯放过,这就是你所谓的爱?”
语毕,她冷笑着拂袖转身,没有一丝留恋。
这一次慕宁叛国证据确凿,慕家却并未被满门抄斩或是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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