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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将宠-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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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想到对于即将出征深宅大院生活却依旧如同一张白纸一般单纯的自己,钟意只想抱着宁将军的大腿空哭流涕。
    兵法中有云:明君贤将,所以动而胜人,成功出于众者,先知也。
    想要打胜仗,重点是情报很重要啊,想想话本中那些描写深宅大院吃人不吐骨头的事情,再看看小丫鬟那纯天然傻大妞的气质,天时地利人和在哪儿呢?
    钟意深深地感到了忧伤,不过这样的忧伤持续的时间并不久,备嫁的一个月时光走地脚步轻盈,转眼间鞭炮齐鸣锣鼓喧天红绸招展,大红花轿临门街头巷尾人山人海。
    “意丫头呀,嫁过去之后要好好过日子啊……一定要伺候好大将军别想着家里……二叔也会好好的你不用担心……记住啊一定要好好伺候大将军……保重啊……”
    门口鞭炮声噼里啪啦震得人耳朵发麻,钟文在屋门口候着盖了盖头被喜婆丫鬟搀扶出来的钟意,鼻子一抽眼泪哗啦啦就止不住往掉。
    钟意摸着瞎,拍了拍钟文的肩头安慰替自己哭嫁了的钟文,想想也是一家人生活了这么多年就要分开了,心中也有点酸酸的:“二叔,你放心,以后我会常回来看你的。”
    钟文抹了一把眼泪水,“不用麻烦……二叔自己会好好的,前几天巷口的孙婆还说要给我说个婆娘来着……你好好伺候大将军,一定别伺候坏了……二叔一定会好好的……”
    钟意拍在钟文的肩上的手默默落下,然后缓缓低下头,瞅准了那新做的薄绸缎面靴子,抬脚用力地踩了上去,碾了碾,然后扶着喜婆的手出了钟家的大门。
    “啊……”
    身后的“哭嫁”声愈发情真意切,钟意弯腰,钻进了花轿里头。
    “起轿!”
    唢呐锣鼓,白马花轿,长长的迎亲队伍摆了足足一条长街的排场,抬轿的轿夫身上绑着甲胄,乃是宁祁的亲兵,一步一步整齐划一,抬着花轿是绝对的稳当。
    花轿兜兜转转,绕城一周,在一阵倏然密集热烈的鞭炮声中落地。
    钟意坐在轿子里头,隐约能听到外边喜婆唱喝的声音,接着眼睛底下就一亮,一只大手伸到了红盖头的下面。

  ☆、第4章 成亲

那只大手的手指修长好看,可摊开的掌心上却明显有着厚厚的一层茧子,是常年握兵器留下的。
    钟意看着那只手,沉了沉气,然后把自己的手放在了那只大手上面。
    大手等到了小手,一下便收拢包住,磨在钟意手上的是意料之中的粗粝感觉,厚厚的茧子有些干燥开裂,钟意摸着油然就好想给上头抹一坨猪油润一润。
    大手往回一带,将钟意带出了花轿,接着钟意的手中便被换上了一团红绸子。
    不知是钟意的错觉还是如何,那大手在放开她的时候轻轻捏了捏,有种貌似留恋不舍的味道,但这节奏不大可能啊?钟意暗暗搓了搓手,或许是大将军嫌她的手硌着他了?
    没有多余留给钟意多想的余地,红绸得了另一头一用力就带着她往前走去,跨火盆,进正堂,唱礼,拜天地高堂,接着送入洞房。
    喜房有点远,钟意叫丫鬟喜婆扶着往内院里去,左兜右转,这心中也慢吞吞地开始有了类似紧张,担心,焦虑等等煎熬心灵的情绪,直到听到有下人行礼的声音,钟意终于被带进了屋子坐上了喜床,接着有喜婆低声问了宁祁一句什么,宁祁答了一句等等,再后来,便听到了脚步声往外头去的声音,屋门也一道关上了。
    “姑娘……哦不,夫人,将军走了。”
    门一关上,小荑的声音便在钟意的身旁响起。
    钟意长长地送出一口气,挺直了的脊背松懈下来,伸手就把盖头给掀了。
    “诶!”小荑一惊,“夫人,你怎么把盖头掀了!”
    “嘘!”钟意连忙伸了手指比了噤声的手势,“你小点声儿,等会儿把人都引进来了。”
    “哦。”小荑乖顺地点了点头,却又忍不住问道:“夫人你想干什么?”
    钟意慢悠悠地伸了一个懒腰,道:“我的嫁妆呢?有没有抬进来?”
    小荑闻言,往大床边上的一个大箱子指了指,“不是不那个?”
    钟意瞥了一眼,眼神晶亮,忙道:“对,就是那个,快,你去把箱子里藏的那小匣子拿过来。”
    钟家蓬门小户,自然是拿不出什么嫁妆来的,迎亲队里的那十几台嫁妆,都是宁祁之前送到钟家来的见面礼和聘礼,都是宁祁的东西。
    钟意留了一些金条给钟文,然后又塞了一箱自己的衣服并着些提贴身物件做了贴身嫁妆,其余的箱子这会儿应该都原封不动地进了宁祁的库房,也算是还他的嫁妆了。
    小荑从那箱子里取出一个小匣子过来,通身漆黑的小匣子捧在手里沉甸甸的,周身散发了一种肃穆神秘的气息,小荑觉得,在这样重要的日子里,这一定是那个二叔伯传给夫人的关于如何套住大将军心的重要秘宝。
    “夫人,这里面是什么呀?”
    钟意微淡笑不语地接过了匣子,开了上面的扣锁缓缓打开,不大匣子内,两张撒着绿色葱花的葱油饼子跟下头垫的油纸相映生辉,散发着若有似无的芝麻葱油的香味儿。
    小荑愣住了,然后猛地伸出手抱住了木匣子,“对门孙家的葱油大烧饼!”
    钟意挑了挑眉,“来一块?”
    小荑点头如捣蒜,正要伸手的时候,屋门却突然被人叩响。
    钟意的心中一跳,刹那间反手将匣子合拢塞进了身后的百子千孙被下面,抓了盖头就盖回头上。
    小荑慌忙帮忙将盖头弄整齐了,一面强装镇定地朝外问道:“谁……谁呀?”
    门口响起丫鬟的声音却是对着钟意说的,“奴婢绿媛,奉将军之命前来为少奶奶送点心。”
    点心?宁祁给她送点心过来了?钟意愣了愣,往小荑那挥了挥手,示意她赶快过去开门。
    小荑过去开了门,门外一个身着淡藕色的丫鬟清秀温婉,递了托盘给小荑,“小荑姑娘,还请麻烦你端进去。”
    “哦……哦。”小荑点头,忙不及就伸手接了过来,心中暗道这果然高门大户里的就算丫鬟都比知县家的小姐气质好上千百倍。
    绿媛也没管小荑那直溜溜的眼神,浅笑着往里头行礼,“奴婢告退。”
    小荑关了门,端着沉沉的托盘转过身来的时候,钟意已经又掀了盖头,站在了桌边,“送来的什么?拿过来看看。”
    “不知道是什么呢。”托盘上的是一个大瓷盅,小荑端了托盘到桌边,钟意伸手就去掀盖子,一盅燕窝红枣羹甜香四溢。
    钟意深吸一口香气,“好香的银耳羹!”
    小荑有些不忍直视,“夫人,这是燕窝,将军之前给您送的见面礼里头不就有一大盒子吗。”
    钟意想了想,“好像是……哎呀管它是什么,饿死我了,快盛一碗出来。”
    钟意说着,不忘转身去拿藏在被子底下的葱油饼,分了一张给小荑,葱油饼就燕窝羹,味道莫名和谐到不得了。
    一口干粮下肚,钟意看了看托盘上就一个碗,便伸手从桌上抄了一个杯子,往里头倒了燕窝羹给小荑,道:“你也来。”
    小荑连忙摇头,“奴婢不敢,这是将军给夫人的。”
    钟意把杯子往小荑的手里一塞,道:“就两口燕窝,有啥好客气的,这么大一盅我一个人也灌不下,浪费了就可惜了,拿着。”
    “谢谢夫人。”
    小荑谢过钟意,拿着杯子就喝了一大口,道:“以前在乡下听人说,燕窝都是按金子称的,今天我可是把金子吃下肚了。”
    钟意笑道:“哈,我以前还听人说燕窝都是燕子的屎呢,有钱人还咋花这么多银子□□呢,味道果然不错哈。”
    “咳……”小荑一口燕窝呛在了喉咙里。
    钟意咬了一口葱油饼,继续道:“不过后来我也听一郎中说了,那不是屎,是燕子的唾沫,就是口水你知道不?”
    小荑又把盅里的燕窝羹往钟意的碗里倒满,“夫人您累了一早上了,多吃点儿。”
    “你也是。”
    ……
    吃饱喝足就容易犯困,这样的日子里头钟意自然是不敢睡过去的,便又从箱子里头摸出了一本笑话锦集,与小荑互相讲述着里头的各种冷笑话,直到院门口开始传来喧哗声,慌忙将一切归复原位。
    “将军请。”
    屋门被推开,喜婆笑眯眯地请宁祁进来。
    钟意的头上蒙着盖头,耳朵却是高高竖起,听着有沉稳的脚步声一步一步靠近,然后一双黑缎面绣红色祥云纹的靴子停在了盖头下面。
    喜婆故意掐尖了的嗓音在旁响起:“请新郎拿起喜秤揭开喜帕,称心如意,和和美美。”
    钟意交叠在腿上的手不由自主地用力握紧了去,眼看着一把挂了红绸花的秤杆伸进了喜帕里,然后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挑着喜帕往上而去。
    龙凤花烛高烧,珍珠镶边的喜帕流光璀璨,钟意的头上一轻,眼前一片明亮。
    呃……这是不是可以抬头去看那个宁祁一眼了?会不会不矜持?装个娇羞的样子继续羞羞答答垂着头是不是更正常一点?可是凤冠好重脖颈都要压断了。
    算了,都成亲了还矜持个球,以后还要怎么过?就看看自己相公啥模样,怕啥。
    钟意飞快纠结了一下,但依旧觉得该装着一点,抿唇微笑,含羞带怯欲语还休的慢慢抬起眼睛望站在自己跟前的这个男人脸上仔细瞧。
    ——麦色肌肤,剑眉星目,五官如同刀削斧刻,是一种透着利落凌厉的俊美。
    小模样单瞧着挺俊俏,不过大将军看来长得不算太有特色哈,否则她怎么觉着看着眼熟来着……
    钟意来没来得及细想,喜婆已又开了口,“请新郎新娘共饮合衾酒,从此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小荑递上放着合衾酒的托盘,钟意伸手取了酒杯,正想一口闷了,宁祁的手臂却忽然伸了过来,准而快地从钟意的臂弯穿过。
    对了,之前喜婆就教过,合衾酒要这么喝来着。钟意有些赧然地看向宁祁,宁祁却是不以为意,面色丝毫不动地喝了酒。
    合衾酒毕,喜婆便上来给钟意和宁祁的衣角绑在了一块,嘴里吉利话一串一串又一串地蹦出来,宁祁坐着没有动,钟意便也坐着不敢动,直到听着喜婆说完,屋里里头伺候的人退地一个都不剩,钟意听着身旁之人的呼吸声音,心中又开始怦怦地紧张了。
    接下来就是该真的洞房了来着,她到底是该装月事来了呢,还是该早死早超生,早超生早超生呢……
    平心而论,这位宁将军从赐婚开始,给她送见面礼给她送丫鬟送衣裳首饰,几乎一手包办了成亲男女双方的各项事宜,为她遮掩了钟家捉襟见肘又样样不通下里巴人的窘境,再到之前送来的点心都很是贴心,足以在钟意的心目中树立正面的好丈夫形象,但问题是……
    他俩不熟啊……
    在真正接受这个根本不熟的,并且还很可能短命的丈夫之前,钟意觉着还是得给她时间缓缓,暗暗握了握拳,转过头正想要开口,宁祁却先说了话:
    “你头上的凤冠甚重,累了一天了,先去卸了吧。”

  ☆、第5章 洞房

“你头上的凤冠甚重,累了一天了,先去卸了吧。”
    宁祁的神情淡然,陈述地却是事实,钟意头上的凤冠加上钗钗环环起码七八斤的重量,顶了一天着实甚是痛苦。
    钟意丝毫没有犹豫地同意了,“好。”
    站起身,钟意要往妆台前去,宁祁却也一道起了身,对着钟意今晚第一次勾起了唇角,笑道:“我帮你。后边的你够不着。”
    暗中的警惕排斥暂且放到一边,宁祁在钟意中的形象立即便又长高了一点,大将军真是个好人!
    “嗯。”钟意点了点头,略过了宁祁可能是因为衣服绑着才跟过来帮她的第一反应,在妆台前坐下。
    妆台上镶的镜子是据说从西洋流传过来的水银镜,将一切事物都照得清清楚楚,于是钟意就看到镜中的自己叫喜婆拾掇地肤若凝脂,眉目如画的清楚模样,或许是热的还是紧张地,面颊上两朵红云漂浮,映着仿若盈水的双眸。
    这是回娘胎重新造过了吗?钟意愣愣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很不要脸地被镜中的自己给迷住了,也不去拆头上的钗环,呆呆得看着宁祁的手在自己的头上卸下一根根簪子将整个凤冠拆了下来,一头青丝如瀑布而下划过脸颊。
    “你脸上的粉过夜不好,去洗了吧。”
    宁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时,钟意才回过了神来,从镜中看着宁祁转身回了床边,衣摆上的结子不知何时已被宁祁解开。
    “哦。”钟意忙起了身,去屏风后头备着的水盆里洗脸,左搓右搓,心中却又开始不踏实了,这个洗完了脸出去是不是就要那啥了?
    这将军人看着越是不错,她就越觉得心虚,所以她该如何蒙住了良心骗他她的葵水来了,他不能够碧血洗银枪呢?
    钟意很纠结,但洗脸的时间终归有拖不久,总不能淹死在脸盆,于是便慢吞吞地从屏风后头绕了出来,抬头看到了宁祁坐在床边,再慢吞吞地走了过去在他的身边坐下,酝酿了一下感情,转头道:
    “那个……”
    “嗯?”
    宁祁忽的也转过了头来,黑沉沉却坦荡荡的眸子正好对上了钟意强自镇定眼睛,刹那间逼得钟意丢盔弃甲败退三千里。
    将军,我葵水来了,洞房的事情能缓缓么?
    话就在嘴边上,可是钟意的嘴皮子却就是动不起来,眼睛直勾勾的被宁祁的眼睛钩住。
    烛光明亮,宁祁直直地看着钟意,仿佛要从钟意的眼睛里头看到过去与未来,然后倏地动了,身子缓缓往钟意俯去。
    这是想干啥?
    钟意的浑身肌肉咔擦一声凝结成花岗岩,一动不能动地看着宁祁的脸朝自己靠近,靠近,再靠近,脸颊上的肌肤渐渐可以清晰感觉到宁祁温热的呼吸……
    这是相公要吃豆腐了啊!好想给他一拳,不行,都成亲了……但是一旦得逞会不会顺理成章地就被更进一步然后城门失守?领土不容侵犯,必须杜绝!
    钟意的手掌一紧,正要推人,宁祁的脸却忽然停了下来,在离钟意的鼻尖撞上还差一粒花生的位置,倏然往旁瞥过了脸,伸手捏在了钟意的耳垂上解下一只耳环来。
    宁祁看着钟意,笑道:“刚才这个忘记摘下来了,睡觉戴着耳环,会硌着脸的。”
    “哦……”钟意刷得一下撇过头去自己摘另一只耳环,与宁祁拉开安全的距离,可刚解下耳环还没往手里捂热,肩膀便忽然一紧,整个身子被人仰面压在了床上。
    “将军……”
    钟意真的被惊到了,将军好生猛……
    宁祁的身子压在钟意身上,对着钟意的眼睛唇角微微斜挑,悠悠道:“本将记得,洞房之夜该做些什么,喜婆之前应该全教过你了吧……”
    做什么?钟意的脑中瞬间浮现起喜婆给的那本小册子里的各种画面,脸上一片火热,她好想什么都不知道……
    “那……”宁祁看着钟意飞红的脸颊,拖长了音,眼睛在钟意的脸上上下左右逡巡了一圈,仿佛是在思考哪里跟好下嘴一般,忽的头一低就冲钟意的嘴唇而去。
    “啊!”钟意终于没忍住,惊叫出声,刷的把头撇向一边躲过了宁祁的攻击,胸腔里的小心肝砰砰砰砰砰地好像战鼓似的要炸了,深换了两口气才勉强回过神来,她这算是明晃晃的拒绝了吧?
    新婚之夜这样拒绝自己相公,她这好日子算是要到头了。
    钟意闭了闭眼,死命沉住了气就想要解释:“将军,我今天……”
    “今天来葵水了?”宁祁淡淡地接过话去,“地缺。”
    宁祁最后一字的尾音扬起,叫钟意的心中猛地一顿,地缺?地什么缺?
    钟意疑惑又忐忑地转过头去,却是见宁祁正拖着脑袋好整以暇又戏谑地瞧着自己,伸手往自己的胸口指了指,“天残。”然后又往钟意的脸上指了指,“地缺。”
    天残地缺。
    钟意的脑海中刹那间灵光一闪,闪过了某一日自己摊上来的那个贵公子。
    这是要完呐!
    钟意感觉霎那间世界都灰暗了,她要如何解释她预言自己丈夫早亡的事情?一定是那天的风太大所以你听错了?
    钟意的心中忐忐忑忑战战兢兢,瞧着宁祁嘴角戏谑的弧度眼睛都抬不起来了,怎么办,好尴尬呀……
    钟意正是心中纠缠,宁祁却是转过了身去扯开了被子,“天色已晚,明日一早还要去请安奉茶,早些睡吧,诶?这被子里怎么一股子葱油味儿?”
    宁祁伸手推了推还一动不动挺尸的钟意,凑到耳边上轻声问道:“你把你家对门的烧饼带进来了?我不是让人给你端点心进来了吗?”
    这都被你知道了?
    钟意简直羞愤欲死,爬起身来却叫宁祁顺手拎着胳膊拉进了床里边。
    宁祁抖开了被子,打了一个哈欠,“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睡吧。”
    说着,扯了被子倒下就闭眼睡了。
    钟意坐在里头看着,总觉得不大真实,这形势转变未免太出乎意料。
    这就算完了?不洞房花烛了?刚才不是还要亲来着么?生气了?
    夫为天,既然成了亲宁祁就是她一辈子的倚仗,命运相连,所以现在天有可能生气了,她要不要哄一哄?钟意好生纠结,不防就被宁祁抓住了手一把往下拽倒。
    “睡觉。”
    “哦。”钟意拎起被子盖好,然后躺在床上继续纠结。
    话说现在是没事了,但宁祁晚上会不会突然偷袭?钟意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小人之心了,但一想到身边躺着一陌生人这心就是上上下下蹦蹦跳跳平静不下来。
    钟意好忐忑,钟意好惶恐,钟意好焦躁,然后钟意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
    翌日,天光大亮,晨光穿透窗纸照射进来,落在了帐幔间熟睡的秀美容颜之上,一只带着茧子的大手凌空在那张面容的眉宇间描摹而过,然后落在了脸侧的小巧耳垂之上,轻轻拈住了上面一颗朱砂痣。
    纵使容貌只剩下了当年的小半分影子,可耳垂上的朱砂痣却是一点都没有变化。
    宁祁的唇角不由轻轻勾起,眼前依稀浮现出当年军营之中那张羞恼却又倔强的稚嫩脸蛋,瞪着他的眼神似乎是想上来咬死他却又不屑如此作为。
    宁祁有些怀念这样的感觉,于是手上的力道便渐渐加重,然后倏地用力扯了一把钟意的耳朵,再一把,最后飞快收手。
    明明是泼辣又不驯的性子,却被理智控制得很好,真是托了军营里那个闲的没事从小教授她兵法的先生福,不过也给她磨成了一个狡猾的性子,惯来这审时度势的本事就大得很,内里表皮两副心肠。
    钟意觉得自己醒地自然又突兀,好像是自然醒来的,因为平常也都是醒的挺早,但感觉上有似乎是惊醒的,因为脑袋有些懵懵的,而且耳朵上似乎有种火辣辣的感觉尚未消散。
    难道有人扯她耳朵了?
    钟意带着薄怒地睁开眼睛,然后就直愣愣地对上了宁祁的眼睛,钟意浑身僵硬,生生抑制住了自己奋然跃起抓被子尖叫的冲动,心中默念我成亲了,我已经成亲了!
    宁祁却没有钟意的百般心绪,看着钟意的眸中含笑,唇角也跟着勾起,道:“天亮了,该起身了。”
    虽不是面白如玉的精致,但宁祁眉目棱角刚毅,也是极英俊的容貌,不笑的时候带着一种武将冷峻深藏不漏的气势,可一旦笑起来,深麦色的肌肤衬着大白牙,刹那间天地阳光灿烂,春暖花开。
    “哦,好。”
    一睁眼就被宁祁的太阳光普照,钟意的心情也莫名地跟着就是非常地好了起来,然后就忘了耳垂上火辣辣的感觉。
    宁祁又笑了笑,然后翻身先起了身,拉响了床边的铃铛,早已候在了门口的丫鬟便捧着梳洗用具推门进来。
    宁祁扯了衣架上的衣衫,径直去了屏风后头。

  ☆、第6章 将军是个好相公

钟意缓缓从床上爬起来,小荑绞了帕子过来,看到钟意身上的衣衫不由得一愣,道:“夫人,你怎么还穿着嫁衣呀,难道……”
    钟意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原封不动的一身,挥了挥手道:“别瞎猜,帮我换衣服。”
    小荑的心中万般疑惑,可还是应了:“是。”
    钟意从另一处屏风后头梳洗了换好衣裳出来的时候,宁祁早已坐等在了桌旁。钟意明明白白地看到,宁祁拿了一个小瓶打开倒在了一块白帕子上头,红色的液体立时就浸染小小的一摊,临了宁祁还故意抖了几下瓶子,甩出的红色水珠子凌乱地在白布上开出了小花。
    瞧着差不多瓶子该全空了,宁祁反手将瓶子交到了一旁下人的手里,然后把那看着血淋淋的白布拎起一角甩到了身前绿媛捧着的托盘里头,挥了挥手示意绿媛可以去了。
    这个是……
    在出嫁前夕曾被普及过基本常识的钟意几乎是瞬间就领会了,宁将军真的是坦坦荡荡地作得一手好假呀!
    作完假的宁将军回过头来看到了钟意,扬起的笑容真实坦荡,“昨天晚上我忘记了,让绿媛拿去先晾干了再去交差。”
    呵呵呵呵……
    钟意觉得脑海中仿佛有什么奔腾而过的感觉。
    这个为什么还非要向她解释?她应该回答什么?没关系?还是不要紧?我昨天也一起忘记了?
    钟意尬尴地脸上开始发热,但钟意没有来得及回答什么,她的肚子就率先发表了意见。
    “咕噜……”
    腹内贮备空虚的信号非常清楚。
    “先用早膳吧。”
    宁祁开口的非常及时,几乎就是在钟意的肚子响了之后立即接上,成功化解了钟意更加尬尴的可能性。
    早膳很丰富,钟意坐在桌旁,看着下人一盘一盘又一盘地摆了整整一张桌子,种类囊括了钟意所有知道的和不知道的东西。
    这是……要摆摊吗?
    宁祁的眉梢轻挑了一下,想也有些在意料之外,不过又在意料之中,道:“府里的规矩就是这样的,我也没管过什么,不过正好,第一天也不知道娘子喜欢什么,都摆上来正好挑一挑,今后院子里的事还要娘子多费心,想到什么尽管吩咐让他们去做就是。”
    宁祁话中的意思钟意大都能够领会,想也是对这种铺张浪费之事不喜的,但钟意耳朵听到的重点在于话中的那两声“娘子”。
    娘子呐……第一回被人这样称呼,钟意莫名感觉骨头酥了酥,后背上的鸡皮疙瘩肃然起敬。
    “是。”钟意低着头,轻轻应了一声。
    宁祁的唇角往上勾了勾,然后转过头去清咳了一声,“好了,用膳吧。”
    “嗯。”钟意的唇角也终于勾了起来。
    小笼包蒸饺馄饨生煎炒面清粥白煮蛋……用膳的时候,钟意只觉得通体舒泰,虽然这般浪费的行为绝对值得唾弃,但是感觉却真是极好,好得她好想叫上隔壁的林大壮对门的孙二狗巷口的四丫头等等等等一起对这桌上的点心施展一招风卷残云。
    用完膳便是梳妆,绿媛也从外头回来,帮着小荑一起为钟意梳妆,一溜外盒精致小巧的胭脂水粉在妆台上排开,绿媛取了一盒膏子来就开始在钟意的脸上一层一层地抹,一面解释道:
    “少奶奶,这是玉脂膏,乃是以天山雪莲为主,再辅以珍珠,茯苓、莲蕊等十几样珍贵之物调和而成,最是滋养容颜,保皮肤光泽白皙,早晨和晚上都要用上一回才最好。”
    “哦。”
    雪白的膏子散发着淡淡的幽香怡人心脾,抹在脸上好似真的将雪莲的花瓣贴上了脸,叫钟意只觉自己是真是傍上了金银山,土麻雀飞上了黄金枝了,真是脚踩了狗屎运道,相公貌美贴心又有钱,有钱人大将军的脾气架子貌似也都没有,感觉人生忽然之间就完美了。
    但……
    钟意看着镜中映出来宁祁喝茶的身影,但为啥就是个随时随地得上战场拼命的将军呢?
    钟意的心中阴雨绵绵,战事延续百年之久,朝中的大将军起来一大把,也死了一大把,如今朝中的名将也很多,可风头最劲,到了功高不赏的却只有宁祁一个。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宁祁已到了能够功高震主的临界点了,即使不战死沙场回到京中,等待他的也绝不会是应该有的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一旦朝一日战事真正平息,皇帝第一个容不得的就是宁祁。
    古来名将到了最后,在皇帝那里得到的除了无尽的猜忌,还会有什么呢?
    战鼓未停,战火连绵,宁祁马革裹尸;
    马放南山,休兵止戈,宁祁满门抄斩。
    横的竖的,宁祁这一生都难得安稳,除非宁祁能够立即放下所有一切,可如今的家国形势摆在那里,宁祁身为将军怎么可能弃家国而去?
    听说宁祁是个通晓文武的儒将,只是不知宁祁有没有读过史书,于鸟尽弓藏一事又如何看待?
    钟意兀自想着,绿媛却已是在她的脸上妆点完毕,将妆台上的口脂盒子一个一个开了,问钟意道:“少奶奶今儿想抹哪一个?”
    钟意垂眼看去,只见那一排口脂红的粉的深浅不一有六七来个,每一个都红得特别好看,又香又软的模样,好想每一个都试一试。
    虽都是极美的颜色,可钟意想了一想,觉着今儿既然是要去敬茶,见的都是长辈,新妇进门第一日,当还是该老实低调些的好,抹最后一个不怎么打眼淡粉色应是极好。
    “就这……”
    “这个甚好。”
    钟意伸手指了最后一个正要开口,却忽然横里斜□□来一条手臂,指了最正红鲜亮的一个颜色,然后扭头看向钟意,问道:“娘子觉得呢?”
    钟意抬头看去,就瞧着宁祁浅笑温柔的模样,喉咙梗了一梗。
    要见的是他们家的人,颜色也是他挑的,他既然都开了口了,她还能说什么呢?
    钟意也笑了笑,“好。”
    宁祁见着钟意应声,唇边的笑意更甚,绿媛点了口脂为钟意抹上的时候,宁祁便转过身去看了丫鬟端上来叫钟意挑选的几套头面,一眼就为钟意挑中了一套,抬手示意丫鬟呈上给钟意过目,笑眯眯道:
    “这套看着不错,珍宝斋的红宝石就是剔透,与娘子极为相衬。”
    钟意转眼看去,只见锦盒中一套赤金凤凰的头面金光闪闪,其中为主的一支金簪上簪尾的金凤快要有钟意的手掌大小,顶尖尖儿上垂下三串红宝石晶莹剔透,折射了的光进了钟意的眼中只觉着要闪瞎了眼。
    宁祁这是要带她去敬茶,还是去遛孔雀?
    “这金凤簪极是精致,可是不是太显眼些了?”
    钟意想了想,终很明显地出言提醒了一下宁祁。
    不料宁祁闻言,眼中的笑意却是更深,道:“你是新妇,自当该打扮地鲜艳亮丽一些才好。”宁祁伸手招过一个丫鬟,从一只锦盒中取出一只碧绿青翠的玉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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