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弃女成凰-第94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这一次的摔落,显然比上一次还要狠。
黎夕妤的身子便宛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于空中划过一道弧,最终坠地。
身子接触到地面的那一刻,她只觉浑身上下的筋骨,仿佛在这一刻尽数碎裂。
随之,她的后脑撞在了一块圆石上,猛烈的撞击令她两眼一黑,瞬间便丧失了意识。
闻人玥站在原地,她的身子止不住地轻轻摇晃着,脸上、身上尽是鲜血,可满心的愤恨,仍旧未能得到发泄。
她一把撕了身上的尼姑袍,露出原本的衣衫。
而后,自腰间拔出一把利剑,踏着鲜血,向黎夕妤一步步走去。
待她走近后,站定在黎夕妤身侧,抓着手中的剑,作势便要刺下。
“住手!”
却就在这时,一道刚毅且阴戾的男音自前方的院门处响起,令她的身形赫然一震,下意识便松了手中的剑。
而她抬眸望去,瞧见那道早已融在骨髓深处的身影时,更是一个踉跄,跌坐在地。
她此时身受重伤,鲜血仍在不停地流失,会在这时跌倒,也合情理。
可前方的男子,他不知何时拔出了剑,一步步向她走来,宛如厉鬼修罗,要将她处死。
闻人玥瞪大了眼,眼看男子一步步走近,她下意识便向后退缩。
然她刚有所动作时,头顶突然响起一阵悉碎的音,下一刻眼前便多了一道黑影。
挡在她面前的人身着一袭黑袍,一头白发却在风中飘舞。
下一刻,她被这人抓起,又被他带着跃上了屋顶。
而从始至终,她的视线都不曾离开那名男子,眼中凝聚着强烈的悲痛,与不甘。
天空突然开始落雨,一滴又一滴,砸在黎夕妤的身上。
她的意识一片模糊,却缓缓睁开了眼。
视线中仿佛多了一道身影,正迈步朝她走来。
隐约中,她似乎看见,那影子泛着青光。
很快,她再度陷入黑暗中,双眼沉沉地合上,昏了过去。















  

第一百八十三章:黑暗



黑,漫无边际的黑。
她头疼欲裂,却惧怕这样的黑暗,强迫着自己睁开眼。
微弱的光亮驱逐了先前的黑暗,她浑身上下无不充斥着疼痛,却独独后脑最为难忍。
“姑娘,你醒了!”耳畔有人在说话,话语中含带着欣喜与关切。
她缓缓转眸,望向床榻边的男子。
“文……文……文彦……”她望着大夫,极其虚弱地念着。
“文彦……文彦……”一遍又一遍,唤地全是同一个名姓。
她的视线有些模糊,并不能将大夫的神情看得真切,却清楚地感知到,自他周身散布而出的悲痛。
一时间,她的心中有些慌乱,她探出手臂,抓着大夫的衣角,祈求般地看着他,“文彦……现在何处……”
大夫的眸子沉了下去,叹道,“文彦小师傅尚且吊着一口气,怕正是为了等姑娘你。”
他的话语传进耳中时,黎夕妤只觉头脑嗡嗡作响,伴着那难忍的疼痛,令她肝胆欲裂。
她浑身上下没有任何力气,稍稍动弹一分都觉费力。
可即便如此,她也要去见文彦,无论如何……都要去见他。
她想要起身,却发觉浑身的筋骨宛如散了架一般,疼痛非常,且无半点力气。
大夫见状,立即开口,“姑娘,你可要想清楚了。如今你这身子可再经不起折腾了,你当真……要去见他?”
黎夕妤点头,目光坚定无比,“我要去……见他。”
大夫又轻叹了一声,一边摇头一边道,“既是如此,那老夫便带你去见他。”
说罢,他伸出手臂,将黎夕妤扶了起来。
在大夫的帮衬下,黎夕妤穿上长靴,下了床,颤巍巍地站在地上。
若不是有大夫扶着,她不知晓自己是否还能站定。
屋外天色渐暗,淅淅沥沥的雨点仍在下着,黎夕妤在大夫的搀扶下,去往隔壁屋中。
一踏入房门,便有浓郁檀香扑鼻,黎夕妤一眼望去,先是瞧见了一道淡黄色的身影。
她的视线依旧模糊,却隐约辨认的出,那正是这永安寺的高僧,空明。
而高僧此刻正站在床边,双手合十,也向她望了来。
随后,高僧迈步走来,站定在她面前,开口道,“女施主,您醒了。”
黎夕妤没有力气合起双掌,便冲他轻轻点头,虚弱地问,“空明大师,文彦他……怎样了?”
高僧让开身子,站在一侧,“文彦还在等你,女施主快去吧。”
黎夕妤的心揪得生疼,终是到得床榻边,缓缓坐下。
文彦的面容映在眸中,有些模糊,却泛着腥红。
“姐姐……”虚弱且熟悉的声音传进耳中,文彦艰难地开了口。
黎夕妤被这一声呼唤震得浑身颤抖,她不由伸出手,抚上文彦被瓷片所划破的脸颊。
“……疼吗?”她轻声问,然双唇不住地颤抖着,令她险些就要无法将话说完。
文彦却摇了摇头,强自扯出一抹微笑,“姐姐,我不疼,一点也不疼……”
黎夕妤的手指拂过文彦脸上那两道深且长的伤口,鲜血已止住,可那触感,却令她心惊。
“姐姐……不要看,你不要看……”文彦的嗓音中突然带了几分哭腔,竟是恳求般的语气。
黎夕妤的手掌猛地一颤,却突然触及一股热流。
她定睛去看,见有鲜血自指尖流淌而过,竟是自文彦的嘴角涌出!
黎夕妤突然怕极了,她将手堵在文言的唇上,心底期盼着如此做便能抑制住鲜血的流淌。
可这般自欺欺人的念想,终究是错了。
越来越多的鲜血流淌而出,沿着她的指缝,染红了她整片手掌。
鲜血的温度有些灼热,黎夕妤的视线愈发模糊了,她无措地盯着眼前的少年,声嘶力竭地吼着,“大夫,我求求您,您救救他……救救他……”
眼眶一片湿热,黎夕妤的双肩不停地颤抖着。
突然,她伸出的手腕被人握住,是文彦。
他的手掌尚且细小,却将她抓得很紧,“姐姐……不要为我难过,我……什么都不怕……”
随着文彦的开口,鲜血的流势也越来越猛,黎夕妤只觉自己的手掌仿佛置于水盆中,只是这水颇有些温热与粘稠。
“别说话,别说话……”黎夕妤一边摇头,一边道。
她的话语中也含带了哭腔,泪水朦胧的视线愈发模糊,她却不停地眨眼。
可文彦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姐姐……我仿佛……明白了,什么叫做‘放不下……的人’……”
“……我就要死了……却放不下姐姐……我希望……姐姐能……能……够……好好活下去……”
文彦的话语断断续续,声音也越来越小,传进黎夕妤耳中时,令她绝望。
“姐姐,你……你别……别哭啊……”文彦突然松开握着她手腕的手掌,转而向上抬起。
他似是很吃力,半晌也未能触碰到黎夕妤落了泪的脸颊。
“……一年半以前……若不是姐姐……将我救下,我……早就没命了。”文彦仍在努力地抬手,却已然气若游丝,“我很开心……能够为姐姐……做些事……”
“姐姐……你……一定要……好好……活下……下去……”
突然,那已抬至半空的手臂蓦然垂了下去。
他从始至终,也未能如愿地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
而他的一双眼眸,则永远地合上,再也不会睁开。
有腥咸的液体自嘴角渗入口中,黎夕妤木讷地盯着已闭上双眼的文彦,胸膛中的一颗心,似已被利刃搅碎。
而仿佛有一只利爪,探入她的胸腔,将一件十分珍贵的东西,硬生生夺走。
她只觉视线愈发朦胧,头痛欲裂,最终两眼一黑,再度陷入无边无尽的黑暗中。
她倒在了床榻上,压着文彦的身躯,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姑娘,姑娘?”大夫连忙走近,轻轻摇晃着黎夕妤的身躯。
见她已陷入昏迷,便轻叹了一声,摇头道,“真是个可怜人……”
他正说着,突有一阵脚步声响起,有人大步走进屋中,到得床榻边,将黎夕妤抱了起来。
“公子,你不是已在半个时辰前便离开了?”见到来人后,大夫惊诧极了。
男子却垂眸望着怀中的人,低声答,“我放心不下她,还是过几日再走吧。”
说罢,他又望向床榻上的文彦,双眉微微蹙起,深邃的眸子中充斥着淡淡的悲凉。
而后,他抱着黎夕妤,走至高僧面前,满怀歉疚地开口,“再次为贵寺带来了灾难,一切惩戒我愿一力承担。只是这位姑娘……还望大师肯收留她。”
高僧沉默了片刻后,而后开口道,“施主不必如此自责,文彦这孩子,正如他自己所说,一切皆是因缘……至于这位女施主,她与佛门的缘分尚且未尽,施主大可放心。”
男子听后,这才轻轻点了点头,“多谢。”
随后,他抱着怀中的女子,一步步走出房门,回到隔壁她的住处。
他的动作十分轻柔,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床榻上,又替她盖好棉被。
他的目光柔和至极,可双眉却紧紧锁着,手掌抚上黎夕妤的脸上,含着化不去的眷恋与痴情,轻轻摩挲着。
半晌后,他低喃着,道,“阿夕,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这一次昏迷,直至七日后,她方才转醒。
后脑仍有些沉痛,黎夕妤自昏迷的黑暗中睁开眼,却不料视线中所见的,仍旧是黑暗。
她厌恶这般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处处充斥着凄冷,令她看不见半点光亮。
她动了动手指,而后张口,下意识地唤着,“水……水……”
很快,她听见身边有了动静,似是有人起身,向一旁走去。
不出片刻,那人回到身边,伸出手臂,将她扶了起来。
她靠坐在床边,手中多了一只茶杯。
她茫然地眨着眼,将茶杯凑至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姑娘,你感觉身子如何?”耳畔有人开口,正在问她。
黎夕妤听得出,这是大夫的声音。
她一边喝水,一边静心感受着。
半晌后,她摇了摇头,回道,“除了心口与后脑很痛,其余各处尚可。”
大夫听后,便伸出手指,搭放在她的脉间。
半晌后,他收回手指,却轻轻摇头,无声哀叹。
黎夕妤接连喝了几大口的水,终是觉着头脑舒畅了些许,便伸手将茶杯向身侧递去。
她一边递,一边问道,“大夫,眼下可是深夜?”
大夫接过茶杯,点了点头,回,“子时刚过,眼下已至丑时。”
黎夕妤听后也点了点头,而后又问,“我昏迷的这段时间,感觉到身边始终守着一人,是您吗?”
昏迷之际,她隐约感到,有股十分温暖且熟悉的气息,始终在她身侧,不曾离开过。
大夫迟疑了片刻,最终轻笑了一声,“老夫为人医者,自是要好生照料姑娘。”
黎夕妤听后,心中虽有些怅惘,却仍旧扯出一抹笑意,“劳您费心了。”
而后,她又挑了挑眉,不解地问,“大夫,既是深夜,那您为何不燃烛呢?”
大夫正将茶杯放至桌案,听见黎夕妤的问话时,身形猛地一颤,手中的茶杯便倒在了桌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黎夕妤被这声响所惊,下意识便问,“出了何事?”
“无……无碍。”大夫的话语中掺杂着颤意,他转眸瞥向桌案一脚的烛台,瞧着那新换的蜡烛,正燃着幽幽火光。















  

第一百八十四章:失明



心思玲珑如黎夕妤,她又怎会察觉不出大夫的异样。
她眉头微蹙,循着记忆中的方向,转首望去,颤声问道,“大夫,您燃烛了,对吗?”
大夫的身形又是一颤,他不曾回话,却缓缓向回走,最终站定在床榻边。
黎夕妤听得见他轻浅的脚步声,只觉大脑嗡嗡作响,后脑传出阵阵剧痛,连带着心口,也一并疼着。
大夫伸出一只手,于她双眼前晃了晃。
可她虽睁着眼,目光却空洞无焦,也不知在看向何处。
那一双温柔的眉眼,如今却少了几分灵气,透着……死寂!
黎夕妤并不知晓大夫在做些什么,她胡乱地摆动着手臂,便触碰到大夫的手掌。
她抓住了这只手掌,知晓它近在咫尺……
她的眼眸睁得越来越大,其内充斥着不可置信,以及……强大的恐惧。
“大夫……”她几近绝望地开口,话语中满是哭腔,“您告诉我,您告诉我……我的眼睛……是不是……看……看不见了?”
没有人知晓她问出此番话时究竟是怎样的心境,唯有一双手,将大夫的手掌攥得格外紧。
可她并未听见大夫的回话,只听闻一声叹息……
那叹息宛如一只无情的利爪,将她心中的最后一丁点希冀,掐得粉碎。
她终是缓缓松开了手,本就无神的双眸愈发暗淡,渐渐被绝望填满。
“姑娘,你也不必太过伤心,你已昏迷了整整七日,眼下刚转醒,有些不适实属正常。稍后将药服下,再睡几个时辰,兴许明日醒来,眼睛便恢复如常了。”大夫如此劝慰时,话语中含着几分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迟疑。
黎夕妤听在耳中,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她垂下眸去,缓缓蜷缩起身子,将脸埋在双膝间,无助又凄凉。
大夫见状,实在不知晓该如何劝说,便道,“姑娘,你稍等片刻,老夫这便去后厨,将药取来。”
说罢,他转过身,离开了。
独留黎夕妤一人坐在床榻上,双肩轻轻颤抖着。
她陷入了永恒的黑暗中,再也瞧不见任何光亮,由心底生出的绝望逐渐蔓延至周身。
她终究,心如死灰。
隔壁屋中。
两道身影被摇曳的烛火拉得极长,一人身穿侍卫服侍,正是厉莘然手下一名心腹。
而另一人,他一袭青衫,负手而立,饶是满脸的疲倦之态,也仍旧无法遮盖他那一身的高贵与清冷。
侍卫站在他面前,心中总有些惶恐,甚至一度想要拜倒在他脚下,俯首称臣。
“你们王爷应当不久后便能抽身而返,待他回来后,请将这封书信交予他。”男子说着,将手中的书信递至侍卫面前。
侍卫小心翼翼地接过书信,将其塞进怀中,而后向着眼前人拱手行礼,道,“多谢将军肯派人于暗中相助,这才令我家王爷死里逃生。这封书信,属下定会将其交至王爷手中,绝不敢生出半点纰漏!”
男子目光清冷,口吻突然变得沉重,“但我希望,类似于前两次的事件,绝不再发生!”
他如此说,话语虽沉重,可口吻中却透着令人不敢抗拒的强硬。
而他眼前的侍卫,也几乎是下意识地,便道,“将军请放心,属下日后定会时刻守在夕姑娘的屋外,无论发生任何事,定当以她的性命为先!”
“我要的,是她安然无恙,是她毫发无损!”突然,男子的语音上扬,语气竟有些凌厉。
侍卫终是微微一颤,连忙垂首,道,“将军请放心,属下愿以性命担保,定会将夕姑娘照看得无微不至!绝不会令她再遭受半点伤害!”
侍卫话音落后,竟不由得微微一怔。
他这才意识到,身前的这名男子,分明不是他的主子!他并不需要如此恭敬与忌惮,更不必在他面前自称“属下”!
就在侍卫暗自思忖之际,男子突然摆了摆手,“下去吧!”
“是!”又是下意识地,侍卫恭恭敬敬行了礼,转身离开。
转身后,他于心下长叹,却瞧见有人站在屋门前,正是王爷请来为夕姑娘诊治的大夫。
侍卫离开后,大夫迈着沉重的步子,向男子走去。
“她醒了?”未等大夫走近,男子张口便问。
瞧着他原本清冷的眸子中突然便多了几分光亮,大夫的一颗心轻轻抽了抽,到得他面前时,竟有些无措。
男子察觉出大夫的异样,眉头微蹙,心中隐隐有些不安,“究竟出了何事?您不是推测过,她会于今夜转醒?”
大夫张了张口,无力地道,“那姑娘确是醒来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男子紧张地问。
“她的状态……不是很好。”大夫颇有些迟疑地答。
“如何不好?浑身疼痛?还是没有力气?”男子连忙又问。
此番,大夫终于长叹出声,迎上男子焦促的目光,轻声道,“她的眼睛,怕是毁了……”
此言一出,男子的眼眸赫然大张,瞳孔却骤然缩小,就连身子,也猛地一颤。
“你说……什么?”他一时并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负在身后的双手紧紧握起,眼眶也在顷刻间泛了红。
不知怎的,瞧见如此模样的他,大夫一时间竟心生忌惮。
可话已出口,又如何收得回。
大夫终是深吸了一口气,索性将话说得更明白些,“夕姑娘的眼睛,看不见了……”
一刻钟后。
黎夕妤保持着原先的姿势,独自一人,却蜷缩在床角。
她浑身颤抖着,整张脸庞都埋在了膝间,显得那般无助与脆弱。
有人自屋外走进,手中端着一碗汤药,身上却披了件漆黑的斗篷,将内里的青衫遮盖。
他缓缓走近,到得床边时,仅仅只是一眼望去,便心痛得无以复加。
如此绝望且无助的黎夕妤,乃是他第二次见。
上一次,是在一个多月前,他将手中的蜡烛捻灭,她无助地躺在地上,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与希望。
她的身子比之从前更加瘦削,单薄的肩头不停地颤抖着,却将自己紧紧环抱。
这许是她最后的气力,却独自一人躲在床角,全然将自己封闭。
他端着瓷碗的手臂颤了颤,碗中汤药险些洒落。
他连忙将其放置于一旁的桌案上,而后走至床边,俯下身去,伸开双臂,去触碰瑟缩不止的女子。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她的衣襟时,她的身子颤抖得更加剧烈。
她在抗拒……
可他依旧遵循着自己的心意,将她抱了起来。
那一刻,她突然便抬首,空洞无波的眸子朝他望来,却透着死一般的沉寂。
他心如刀绞,抱着她的双臂忍不住颤了颤,却再也不敢去看她的双眼。
将她抱在怀中的那一刻,她的重量明显比从前减轻许多,却依旧带给他温暖。
他很想就这么抱着她,将她揽进怀中,甚至恨不能将她揉进骨髓。
可他不能那么做,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将她放下,令她靠在床边。
然她的一双眼眸,仍旧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如同从前那般,泛着盈盈的泪光,却再也瞧不见半点生气。
片刻后,她突然开口,嗓音却无比沙哑,“你不是大夫,你是何人?”
他的心一阵抽痛,却无法开口,无法回应她。
他只是将汤药端回,而后坐在床边,欲喂药给她喝。
汤匙碰撞着碗壁,发出清脆却低浅的声响。
“大夫的身上,并没有你这样的气息……”她突然垂下脑袋,低声道,“你将我抱起的那一刻,我只觉得很熟悉,很熟悉……可你身上的气息,虽掺杂了些许兰香,却终究以檀香为主。并不是……我记忆中的那般……”
他望着她,深刻且隐忍,手臂不停地颤抖,却强忍着,舀了一匙汤药,凑至唇边轻轻吹着。
昏黄烛光下,他倒映在墙壁上的影子,一边颤抖着,一边伸出手臂,将汤匙送去女子的唇畔。
他知道,她对气味十分敏感,有着闻过便不忘的本事。
他也知道,他不应在这时出现在她面前,却终究耐不过心底的牵挂与担忧。
故而,他特意寻了件被檀香熏过的斗篷,企图以此来掩盖身上原本的气息。
她终究未能将他认出……
他的心中本该因此而感到高兴,可那一刻的失落,却又是真真切切的。
汤药送至唇边,那浓郁的气息传进她鼻中,她迟疑了许久,方才缓缓张开口。
一匙汤药,她含在口中,觉得苦涩万分,竟有些难以下咽。
他蹙眉望着她,一颗心高高悬起,等了许久,就在他以为她下一刻便会将汤药吐出时,她的喉头终是艰难地蠕动了一分,汤药便也随之下了肚。
他松了口气,并不急着去喂下一勺,而是凝神望着她,目光中满含嗔痴与怜惜。
她的双眸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转,原本充斥着盈盈泪花的眼,却逐渐变得干涩。
她不知该望向何方,便凭着感知,望向他……
他强行压制着心底的渴望,透过她的眸子,他仅能瞧见一片灰暗。
片刻后,但见她张了张口,嗓音依旧沙哑,“虽不知你究竟是何人,但我感受不到半点恶意。无论你是出于什么原因来这里照顾我,我都十分感谢你。”
“……不必谢我……”他在心下,回应着她。
随后,他便又舀起一匙汤药,向她递去。
这一次,她很快便将其咽下,却并未因此而显得舒适些。
不知为何,她今夜的话,竟有些多。
“我知道,你来照顾我,我将来总归是要还你这个人情的……”她空洞的目光望着他,话语中透着浓浓的绝望,“可我如今已沦落至这般,又要如何报答你……你不如早些离开,没必要将心思浪费在我的身上,不值当的……”
她说着,眼眶泛了红,未见泪水。
而下一刻,她几近崩溃地低吼出声,嗓音中满是哭腔,“我如今……看不见了呀!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她撕心裂肺的吼声传进他耳中,令他也险些控制不住。
因着手臂的剧烈颤抖,碗中的汤药终归是洒出了些许,却皆洒落在地,并未溅至她身上。
他忍不住伸出另一只手,想要将她紧紧地揽进怀中。
可终究只是搭放在她的肩头,紧紧地握着。
而她依旧无助,茫然无措地望向他,身子颤抖着。
在这一刻,他的天地间仿佛也失去了所有的光亮,那骤然倾塌的天,剧烈下陷的地,令他坠入深渊,却抓不住任何。
他愿意用一切来交换,纵是剜下他的双眼,只要能够带给她光明,他什么都愿意。
可是在那之前,他尚有一件事情还未完成。
在这艰难险阻不断的路途中,在唯一的亲人离世时,他都不曾有过动摇。
可到了此时此刻,他坐在她面前,她的眉眼分明生得那般好看,却再也看不见他……
他的心中,当真想放下一切,就此将她揽在怀里,带她远走高飞。
可他不能如此做,更没有回头之路。
故而,他终是松开扣住她肩头的手掌,转而轻轻拍了两下,希望如此能够带给她些许力量与勇气。
她仿佛感知到他的心意,竟缓缓勾起唇角,扯出一抹极其苦涩的笑。
那样的笑容,生生刺痛了他的双眼与心田。
“谢谢你。”她轻声道谢。
“你也不必为我担忧,我这身子骨虽有些脆了,可若是运气好些,也终究能撑个三年五载。若是运气不好,至少也还能活个一年半载……”她笑着,凄惨又绝望。
“我说过,你会好好活着,绝不会先我而去。”他再一次,于心底,回应着她。
突然,她竟陡地握紧了双拳,唇角的笑意褪去,目光虽空洞死寂,可脸上却透着几分决然。
“我会好好活下去,为了伯父,为了文彦……”她浑身上下充斥着悲痛,咬了咬牙,又道,“伯父曾说过,我不输于这世间的任何一个男儿,纵然是伶仃一人,我也要活得比任何人都坚强……”
“更何况,为了让我活下去,他们拼上了自己的性命……”她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他的目光有片刻的停滞,周身也散发着悲痛,却继续执起汤匙,喂药与她喝。
无论如何,她有活下去的信念,便是再好不过。
可就算,“为了我……你也理应好好活着……”
回复(3)














  

第一百八十五章:佛缘



文彦的荼毗法会在黎夕妤昏迷的第三日进行并完成,依照佛门的规矩,他的尸身需得入佛龛,置于法坛上焚烧。
当黎夕妤得知此事后,展现地十分淡然。
文彦既已入了佛门,那么他的身后事,理应依照佛门的规矩来办。
虽说最终他什么也未留下,但那张稚嫩明媚的小脸,永远都会印在她的脑中,一生也不敢忘。
自转醒后至如今,已有三日光景。
可这三日于她而言,并无半点分别。
她不知晓当下时辰,不知晓每日里来看望她的究竟是何人。
她的天地间,从此后只剩下黑暗,无论她还能活多久,都再也瞧不见半点光亮。
世人皆言,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而她的窗户永远地合上了,却连一扇门扉也瞧不见。
大夫每日替她诊过脉后,总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姑娘的眼睛只是暂时看不见了,老夫正潜心钻研治疗之法,相信不久后便会有所收获。故而,姑娘无须太过伤心,只管安心养伤便是。”
黎夕妤自然听得出大夫言语中的劝慰之意,故而也并未将其放在心上。
三日的时间,她已全然接受双目失明的事实。
起初,她尚且会伤心到痛哭流涕,可是如今……她心中一片死寂,再也生不出任何情绪。
甚至,这日未时,她独自一人离开屋子,循着记忆中的方位,磕磕碰碰,摔了一跤又一跤,最终在一名侍卫的搀扶下,方才成功抵达天王殿。
她如此坚决要来天王殿,并非是为了前来叩拜。
而是,她要见一位高僧——空明。
“女施主,还请您稍待片刻,贫僧这便去将空明师父请来。”得知她来意后,有僧人将她请至偏殿内室,便转身去为她寻人了。
她站在屋内,遣走了始终陪同的侍卫,独自一人等待着高僧。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后,她终是等来了高僧。
“不知女施主前来寻找老衲,究竟有何贵干?”高僧站定在黎夕妤面前,双手合十,出声问道。
黎夕妤看不见他的身形,却听得出他的声音,转而也合起双手,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一礼。
“空明大师,我欲出家为尼,不知可否?”
……
拜别高僧后,黎夕妤独自一人踏上了来时的路。
此番,她拒绝了所有人的帮助,循着记忆中的路线,缓缓而行。
她伸开手臂,茫然地于空中挥舞,脚下步伐缓慢至极,身形却微微颤抖着。
至她的住处距天王殿间的距离并不远,平日里只需半盏茶的时间便能走完。
可此番,半盏茶的时间过去后,她竟只走出了天王殿的院落。
她走得小心翼翼,双眼虽大睁着,却空洞无光,形同虚设。
她本想沿着墙壁走,以双手摸索着,可最终却是作罢。
这一条归路,她同样磕磕碰碰,中途不知摔了多少跤。
可即便如此,她也并未寻求任何帮助,她倔强地从地上爬起,在一遍遍的跌倒中,总结经验教训,并将此处牢牢记在脑中。
她已渐渐适应黑暗,即便前路不知尽头,不知应去向何方,她也不曾想过要退缩。
回到自己的住处后,她靠坐在床边,定定地望着正前方,双眸一眨也不眨。
她分明什么也看不见,可盯得时间久了,竟也会觉得眼眶干涩,疲累难耐。
她深吸了一口气,仰头抵在墙壁上,轻轻合上了双眼。
她便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待到日暮西陲,待到有人闯入,为她送药来。
来人是大夫,如今与她说话的口吻却是愈发慈祥,“姑娘,该喝药了。”
黎夕妤却轻轻摇了摇头,嗓音沙哑,“大夫,今夜喝不下,拿走吧。”
大夫却是一惊,顿时便慌张了起来,连忙伸手探来,欲为她把脉。
黎夕妤轻笑了一声,并未拒绝大夫的好意,却道,“放心吧,我不会想不开。仅仅只是今夜,今夜一过,明早我必会好生服药。”
大夫诊过脉后,确是不曾发觉任何异样,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见黎夕妤态度坚决,便也不做强求,“既是如此,姑娘早些歇息吧,若是夜里突觉身子不适,可大声呼喊。”
黎夕妤冲着他所在的方向轻轻点了点头,唇角扯出一抹笑意,显得苦涩且凄凉。
大夫无声轻叹,一边摇头,一边端着汤药离开。
屋中便只剩下黎夕妤一人,她突然伸手,抚摸着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