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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她撂挑子不干了-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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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鞋穿上。”萧天凌说。
晏梨愣了一下,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对面的人却已经转过身。
他今天穿着一件紫金龙袍,两条栩栩如生的金绣苍龙直肩胛骨到肩上,价值千金的龙袍却莫名叫人觉得沉重。
心里忽然有些闷。
“阿梨?”
被林惊尘的声音拉回神,晏梨扭头看他,“嗯?”
“把粥喝完吧。”
“嗯。”
“还烫吗?”
“不烫了。”
*
本来吃完东西就容易犯困,加上药的作用,更是叫人昏昏欲睡。
看着眼皮快要打架却强撑着不肯睡的人,林惊尘温言道:“困了就睡会儿吧。”
晏梨抓住林惊尘的衣袖,摇摇头。
“睡吧,我会在这儿陪着你。”
晏梨看了他一会儿,侧躺着往床边挪挪,确认,“那我醒过来的时候你还是会在这儿对吗?”
“嗯。”
“那我就睡一会会儿。”
“睡吧。”林惊尘帮她掖好被子。
看着很快便沉入梦乡的人,林惊尘的目光落在她拽着自己衣袖的手上,眼底的笑意满到溢出来时,嘴角轻轻牵起。
说话声从房间里传出来,最后归于安静,有人在廊道里悄无声息地站了很久。
第35章
“娘娘。”
白月心焦虑不安地坐在桌子旁,闻声倏尔抬头,看到松枝从外面走进来,忙起身。
松枝进门之后,转身将房门关上,快步走到白月心面前。
“怎么样?”白月心急问。
他的那个眼神太叫人不安,尤其是在听说他带回来的一个女子之后。
松枝也是一路匆匆赶回来,缓了口气,“皇上的房间外面全是御林军,严格限制进出,就连长公主都没有进去过几回,所以奴婢只打听到一些。”
“快说。”
“那个女子是行刺那天晚上皇上从外面带回来的,至于从哪里带回来的,没有人知道。自从回来,就一直没有出来过。”
听着这些话,白月心攥紧了手里的帕子,紧张问:“可知道那女子长什么样?”
松枝轻轻摇头,“都说那天晚上太混乱,没人看清。近旁伺候的人倒是见过,但都是皇上的人。倒是……”
松枝忽而迟疑。
“倒是什么?”
松枝看着白月心,“有人说,那女子被带回来的时候,穿着一身大红石榴裙。”
白月心面色一紧,眼里满是错愕,怔怔低头,看着自己身上——
垂在鞋面上的石榴裙。
原来……
如此。
“娘娘。”看她神情不对,松枝担心。
“……皇上……可曾临幸?”
松枝默了片刻,“听说皇上,第一天晚上就宿在房里。”
白月心默然走到桌子边,手撑在桌上低着头站了会儿,扶着桌沿缓缓坐下,半晌,开口,“沁宁说得对,他心里只有一个人,我就算学得再像,也只是那个人的影子。他会满天下地找那个人的影子,越来越多,我只是其中一个,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说完,点点头,了然,“也难怪不让沁宁进去,她们两个关系那么好,怎么能忍下我们这些赝品。”
松枝见她如此颓然,上前,蹲在她面前,手覆在她手背上,“娘娘。”
目光一如既往地坚定,“娘娘,眼下我们绝不可能乱了自己的阵脚。”
白月心无助地看着她,“都已经这样了,我还能做什么呢?皇上把人护得滴水不漏,不知姓甚名谁,不知什么相貌,连她究竟是什么地方像那个人都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
“娘娘。”松枝握了握她的手,“娘娘莫慌,娘娘细想想,若是是那位还在世,娘娘或许是没有了机会。但是那位已经不在了,不管皇上带回来谁,绝不可能比娘娘更好。”
白月心眼底燃起一丝希冀。
“皇上虽然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但也并不是一点印象都没有。或许带回来的人是长得像,可是最后还是要性子像还能长久。但是那位的性子,不说有多少人清楚,就算清楚又岂是一般人学得会的。”
“现在皇上看得紧,不过是因为新鲜,等后面发现性子大相径庭,谁也料不准会发生什么。”
继续道:“更重要的是,娘娘的身份何其尊贵。那个女子,就算出生在淮州,虽然淮州富庶,但是身份也上不得台面。娘娘就不同了,娘娘身后有老爷,还有王相帮扶,后宫又有太后撑腰。等登上后位,权势握在自己手中,何惧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白月心手指轻蜷,握拳,眼底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良久,“你们说得对。”
出嫁时候母亲的叮咛响在耳畔。
从嫁入楚王府开始,所有的恩宠荣辱都不再是她一个人的,而是整个白家的。
这世间,唯一不会背叛自己的就是权势,只有权势握在自己手里,才可以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这些道理她早早就明白的,只是……只是……
都怪晏梨。
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之中。
凭什么那样一个人竟然可以得到他的心?
她有什么好?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只能是她晏梨?!
而她就不行?如果他能将她放在心上,她一定会做得比晏梨好百倍千倍,她一定会比晏梨多百倍千倍地对他好,哪怕把心掏出来给他!为什么他连一个机会都不给?
她拥有得还不够多吗?沁宁,萧天琅,大长公主都对她青眼有加。楚王府里,忆妙跟王管家都被她收买了。还有为了她不惜开罪楚王府的母家,明明已经拥有这么多了,为什么到死了还不安生?!
难道还不明白,就是因为拥有得太多,所以才会短命吗?
“啪”的一声,茶盏被摔碎在地。
伸手一扫,桌上的茶壶杯盏全摔了。
一阵凌乱响声之后,白月心气息不稳地趴在桌上,通红的眼里是不甘,是愤恨。
“娘娘?”
白月心坐直身体。
开口提到却是另一个事,“这件事太后那边肯定也知道了。皇上把人护得这么严实,太后不可能不知道。可是到现在太后都没有任何反应,为何?”
无比肯定,“她是等我。等着看我作何反应。”
白月心扭头看向松枝,满目凄然,“松枝,你说我以前多蠢,竟然觉得太后是真的喜欢我。”
松枝宽慰,“娘娘不必心伤。无论如何,现在太后还是会帮着娘娘,等娘娘成了后宫之主,生下龙子,母凭子贵指日可待。太后不就如此吗?如今王家如日中天,太后地位无人可撼动。”
“母凭子贵,指日可待……”白月心喃喃。
一滴泪顺着脸滑落。
白月心起身,走到窗边,静静站了许久,“母亲之前不是派人传过话来,春祭的时候,皇上曾出宫放过河灯吗?”
“是。那日会做灯的人全被找了过去。”
“做了无数盏梨灯。”白月心接话。
松枝知道她的意思,道:“皇上每日都会让人准备梨,放在御书房和华清宫,但从来不吃。”
白月心闭了闭眼,沉沉开口,“松枝。”
“娘娘。”松枝看着那个站在窗边的背影,等了一会儿,只听到她说——
“你说,小梨这个小名如何?”
*
沁宁站在高处看到白月心带着人从下面走过。
不知道在想什么,连身后有人靠近也浑然不觉。
“在看什么?”
一个声音乍然响起,沁宁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看清人,放松下来,“九哥。”
萧天琅走到她身边,“想什么这么出神?”
沁宁回头,“没什么。”
萧天琅一抬头,刚好看到一个月白色身影走下御船,“你这几日都不怎么去找阿梨。我们这些人,她好像就对你熟悉点。虽然皇兄心里嫉妒,但不会拦着你不让你见她的。”
沁宁低头,声音也跟着沉下去,“就是因为她对我熟悉,所以我才不能去。”
“嗯?”萧天琅不解。
沁宁长舒一口气,“我这几天一直在想,把什么都忘了,对阿梨来说,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想起来一切,跟我们一起回上京,真的是她心里最想要的吗?”
“当初我以为阿梨不在了,姑母安慰我说,也许离开对于阿梨是一种解脱,她从小长在漠北,跟我们本来就不一样。待在上京,处处受拘束,也是折磨。”
“现在我成了长公主,但我觉得谁其实谁也护不了。我们都是看起来尊崇无上,可其实什么都抓不住。当初二哥不算是尊崇无上吗?父皇以前最喜欢的就是二哥,可是最后呢?最后连二嫂都没有保住。太傅一家死的死,流放贱卖的流放贱卖。”
被戳到痛处,萧天琅抿紧唇沉默。
“这些,真的是阿梨想要的吗?不说后宫的规矩跟楚王府比起来只会多不会少。还有……”
“你跟皇兄从来不会跟我说的那些事。我以前羡慕阿梨生在漠北,从小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但是后来我发现,我跟她一样幸运。不,是比她更幸运。你,皇兄,姑母,你们都护着我。即使在上京城,也没有几个人比我更自在。”
“我知道,你跟皇兄还有很多事要做。我也知道,你跟皇兄想要的东西,和母后他们想要的东西不一样。到时候阿梨难保不会被牵扯其中。”
沁宁抗拒摇摇头,“一想到这里,我就会想,我真的想要她在卷进这些事情里来吗?一个好好的人,说得病就得病,说没就没了。丈夫,父亲兄长,所有至亲之人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就下葬了。可是现在,人还活着,却忘了一切,身体虚得每天要把药当饭吃。当初我光顾着伤心了,现在……现在脑子是清醒的,可是越清醒就越不敢细想。”
萧天琅唇轻启,几番欲言又止,“皇兄跟阿梨的事,我们都是局外人,做不了决定,就让他们自己怎么处理吧。”
一顿,“不过,沁宁,九哥跟你保证,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齐国终有一天会变成我们小时候记忆里那个齐国,可以自由自在活着的齐国。”
不知是为什么,听到这句话,沁宁眼眶忽然灼热。
萧天琅摸摸沁宁的头,“我去看看阿梨,之前皇兄不是买回来一堆小玩意儿,我给她送几个过去,要跟我一起吗?”
沁宁犹豫良久,还是摇摇头,“我就先不去了。”
萧天琅没有强求,“嗯。”
*
今日像是要下大雨,过了晌午愈发闷热。
尤其是喝过药,整个人都软趴趴的,昏昏欲睡。
见她困得厉害,忆妙手上打扇的动作没停,轻声说:“夫人若是困了去床上睡会儿吧。”
听到她的声音,晏梨强打起精神来,执拗,“我不困。”
“林公子说了等办完事就会回来,奴婢会在这儿守着夫人。夫人一觉醒来或许林公子就回来了。”
晏梨还是没动,“屋子里太闷了,我想出去透透气。”
说完,又补了一句,“就在门外面,不走远。”
她深知自己现在的处境,关着她的人是随时都可以要她的命的人,不止是她,是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要任何一个人的命。
而他们连一分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今天惊尘走的时候,纵使她有千百万个想让他带自己一起走的念头,却连半个字都不敢提。
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会结束,更加不知道会以什么方式结束,所以害怕不结束,又害怕结束。
对于她的要求,忆妙想了想道:“那夫人等奴婢片刻。”
知道她是要去做什么,晏梨点点头,“嗯。”
*
萧天凌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了晏梨,搬到对面的房间去了。不过说是对面,中间隔着一间不大的茶室,要走过一个拐角才能看到。
忆妙转过拐角,却见房间门关着,陈公公守在门口。
得知慧妃在里面,忆妙只说待会儿再过来,便折身往回走,过了拐角,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转头,见到来人。
福身行礼,“晋王殿下。”
萧天琅抬手,“起来吧。阿梨呢?”
忆妙谢恩之后,起身回话,“夫人刚喝完药,在房间里。”
萧天琅看了眼她过来的方向,“你是刚从皇兄那边回来?”
“是。”忆妙如实答,“夫人说觉得屋里闷,想要出来在廊上透透气。奴婢刚刚去找皇上,不过慧妃娘娘在,奴婢打算过会儿再去。”
萧天琅看了看她身后的房间,今天像是要下雨,的确有些闷热。
“你去带她出来吧,我在这儿看着。”
闻言,忆妙心里一喜,“是。”
萧天琅看着忆妙快步回房的背影,轻轻叹气,浅笑。
忆妙一向沉稳,不过只要跟晏梨有关的事,总是要多些情绪。
世上的事都是公平的,比如只有人心可以换人心。
思绪落下,萧天琅转头看向那个拐角。
慧妃?
眉间轻蹙。
*
湖面上的风吹过来的时候,晏梨重重叹了口气,好像几日压在心头的沉闷都被风吹走了。
不过看远处,黑云团团压着远山,像是要下雨了。
萧天琅站在远一点的地方,似乎没有有要过来的意思,叫她觉得更自在一分。
人一放松下来,困意像浪一样,一波一波地扑过来,没过整个人。晏梨一连打了好几个呵欠,却始终不愿意离开。
见她每次只要听到脚步声就会看过去,忆妙知道她在等人,没有开口提要不要回房休息的事,只是默默给她搬了椅子出来,让她坐着。
坐下来之后,便只能看到远山的山尖。
渐渐的,风有些凉了,驱散了这夏日的闷热。
周遭很安静,窗户对着一眼看不到边的淮湖,淮州城在背面,城里的热闹显得有些缈远。
突然,后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急促却低沉。
“快传太医!”
“娘娘,出什么事了?”陈公公见人一出来就说传太医,忙问。
“皇上心症犯了。”白月心惊魂未定,下意识走远,想要离远一点。
“心症?”陈公公微微惊讶。
每次皇上心症发作都会大发雷霆,可是今天里面什么动静都没有。
“还愣着干什么?皇上龙体要是有什么闪失,你担待得起吗?!”
“是。”陈公公赶紧叫人去请太医。
大雨将至之际,御船上,人来来往往,行色匆匆。
“夫人,奴婢扶您回房间吧。”忆妙说。
这边廊道里只剩忆妙跟晏梨。萧天琅在听到白月心跟陈公公的对话之后,吩咐忆妙好生伺候,穿过茶室旁的过道,到另一边。然后带着白月心一起离开了。
晏梨被这一阵骚乱吵得清醒了些。
不过没有一会儿,就没了动静。
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心里不由疑窦丛生,起身,跟着萧天琅离开的方向走过去。
忆妙犹豫一瞬,最后没有拦,跟上去。
等穿过那有些狭窄的过道后,晏梨被眼前的景象弄得当即愣住。
这边的廊道里后半段跪满了太监宫女,最前头还有几个太医,却没一个人进那个房间,即使房门半掩着。
就这样跪着,没人进去,也没人说话。
晏梨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声问:“……为什么没人进去?”
不是说心症发作吗?
惊动了这么多人,明显不是什么小病小痛,可是为什么所有人都跪在外面?
忆妙回话,“皇上犯心症的时候,不喜欢看到有人在跟前。”
晏梨更不解,“可是他不是发病了吗?就这样让他一个人待着?”
忆妙一时沉默。
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以前贸然进去的人没一个活着出来过。
晏梨觉得这太……
难以理解。
想起第一次见面,他突然晕倒,后来又无端吐血。
这个心症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词。现在发病,连一个进去看他是死是活的人都没有。
心里窜上一股无名之火,晏梨抬腿,径直走过去。
“夫人!”忆妙下意识想要拦住她,却慢了片刻。
见有人上前,跪在后面的人皆是震惊,绷着脸纷纷抬眼,小心打量,却只看到一个背影。
晏梨一把推开房门,已经做好准备看到血流满地的惨状,然而进去之后,却发现人坐在软塌上,一动不动。
像是听到她的脚步声,转头看过来。
视线对上的时候,晏梨心口一紧。
难过得有点疼。
不是因为他眼里那仿佛要把人压垮的复杂,而是在看到她之后,瞬间的放松。
他好好坐在那里,给人的感觉却像是随时要倒下去。
晏梨站在门口,不知怎么的想起那天他离开的那个背影,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良久,他先开口,手伸向她,“……过来。”
声音里是掩不住的疲惫,明明两个字好似用光了全身力气。
晏梨不知道该怎么移开眼,不自主地就走了过去。
没去牵他的手,“你怎……”
话没说完,手腕蓦然被人抓住,往前一带——
人往前栽,惊吓出声的时候,被人抱住倒在榻上。
被他抱在怀里,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晏梨挣扎着要起来。不过一动,却被抱得更紧,他的手臂一上一下压在她后背上,人动弹不得。
气不打一处来,“你……”
“一会儿。”他脸埋在她颈间,“陪我待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声音很低,近乎哀求。
窗外,酝酿了一天的雨终于下下来了。
打在湖面上,船上,刷刷作响,却衬得周围愈发宁静。
*
大雨倾盆,电闪雷鸣。傍晚刚过,已经黑漆漆一片。
林惊尘走下马车,若不是小厮追上,差点连伞都忘了。撑着伞快步走上御船,雨太大,不过几步路,衣角已经全湿。
走进廊道,因为太着急,脚步声有些沉。
快到的时候,看到忽然从拐角走出来的一个人,准确地说是两个人,林惊尘蓦然止步。
看清他怀里抱着的人,林惊尘心一提,快步上前,下意识伸手想要探她的脉,不过还没挨上就顿在半空中。
她呼吸均匀平稳。
“只是睡着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林惊尘一时没了反应。
她那么害怕打雷,雷雨夜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雷声什么时候停止,什么时候才敢睡。
而现在……
*
房间里只点了一盏灯,光线昏暗。
林惊尘站在边上,看着人小心把怀里的人小心放在床上。
这会儿外面的雨已经小了,没有打雷闪电,安静下来。
等人掖好被子,林惊尘低声开口,“能借一步说话吗?”
没有称呼,没有君臣之礼。
萧天凌回头,看着站在身后的人,没有治他的不敬之罪,深深一眼之后,不躲不避,“好。”
作者有话要说:5700+g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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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窗外雨声淅沥。
陈公公挑了挑房间里的灯芯,灯光轻晃一瞬,周遭明亮起来。随后人退出去,将房门带上,房间里就只剩下两个人。
“你想说什么?”萧天凌开口。
“皇上没有什么想问的吗?关于阿梨的事。”林惊尘不答反问。
萧天凌抬眼看过去,眸色深深。
林惊尘迎上他的目光,察觉到对方的怀疑,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解释。
“她最怕打雷,今天是我第一次见她睡着。”苦涩笑笑。
他曾想过,在她心里自己会不会有些不一样,即使比不上送她那个手串的人,只要有一点点特别,也够了。
而亲眼看到之后,才知道,在她心里的特别究竟是怎么样的。
林惊尘复又开口,“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只剩半条命,但是手里却一直抓着一串小叶紫檀。”
看到对面的人面色微变,林惊尘了然,“果然,那串小叶紫檀跟你有关。”
“你在哪儿找到她的?”萧天凌问。
“在红河滩下游,那里有个山谷,有几味药只有在那里才能找到。她趴在岸边,下半身泡在水里,不省人事,后背受了伤,衣服几乎全被血染红。应该是被河里的乱石所伤。红河滩里乱石如林,幸亏那几日连着下雨,河里涨了水,不然她怕是早就没命了。”
萧天凌静静听着,脑子里却不自主浮现出她后背上那道从肩胛骨到腋下的狰狞伤疤,手不由握拳。
林惊尘继续说:“起初我以为她只是受了伤,后来等到了镇上,才发现她还中了毒。”
“什么毒?”萧天凌声音猛沉下来。
“两生花。”
又道:“在这之前,我也只在古书中看到过。其实说是毒,但也是药。它要分两次服下,第一次服下之后,人会陷入一种假死的状态,没有呼吸,没有脉搏。但当服下第二颗药之后,人会渐渐苏醒过来。”
“只不过两次服药的时间不能间隔过长,如果第二次时间拖延了,药就会变成毒。拖得时间越久,毒性就越强,甚至可能会死在假死的状态中。从她的症状来看,第二次服药的时间肯定晚了,不过好在毒性不深。”
萧天凌面色阴沉。
两生花?
假死?
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很多人。
会是谁?
跟她的疫症有没有关系?
“这种药从哪里能找到?”
林惊尘摇头,“如若不是遇见她,我甚至都不相信世间有这样的药。不过这种药必需药引,没有药引,则跟普通补药无异,吃下去也不会有任何药效,所以极难察觉。或者,即使自己知晓,如果没有人喂下第二颗药,等于就是在自愿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死掉。”
“不过,她身体里的毒都已经□□了。只是伤毒交加,现在身体虚亏,还需慢慢调养。”
“这些,她知道吗?”
林惊尘看着萧天凌,“我想,我们都不会想要让她知道这些。”
“也因为如此,即使知道你的身份,在今天晚上之前,我也从未想过要放手。不管是她自己服下还是被人下药,都证明那个地方并不是适合她。”
“你没有选择的权利。”
“如果她愿意,我就愿意拿命搏一线生机。”
两个人都语气平静,可是这两句话一说完,房间里登时弥漫开剑拔弩张的气氛。
“可惜只是如果。”萧天凌冷声道。
闻言,林惊尘轻笑出声,唇边的自嘲一闪而过,抬头,“不过这一年我跟她朝夕相处,日日相伴,我们之前的感情也并不是外人可以明白……”
话没说完,衣襟被人揪住。
“闭嘴。”从牙缝之间挤出的两个字。
看到对方隐忍怒火的脸,林惊尘浅笑,“或者我可以跟你仔细讲讲我们是如何朝夕相处,日日……”
拳头砸在脸上的闷响打断了话音。
林惊尘踉跄几步才站稳,弯着腰,抬手一抹嘴角,是血。
不怒反笑。
萧天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会留着你的命,等她醒过来,我要你当面跟她斩断关系。”
林惊尘并不意外,站直身体,“如果我是你,我应该也会这么做。”
一顿,“而我答应你,是因为她。”
林惊尘转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停下,微微侧过脸,因为背着光,半张脸掩在阴影之中,“如果还有下一次,我不保证我不会卑鄙地将她占为己有。”
说完,打开房门,大步离开。
*
晏梨做了一个梦,很熟悉的梦。她又梦见自己困在一团迷雾中,怎么跑都跑不出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好不容易看到一点光亮,着急跑过去,却猛地一脚踩空——
“啊!”惊醒。
惊魂未定,一抬头,发现天已经大亮。
“醒了?”温柔而熟悉的声音响起。
晏梨循声看去,看清站在桌子旁的人,瞬间放松,坐起来,“惊尘,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叫醒我?”
“电闪雷鸣的天,难得见你睡得好,不忍心叫你。”
晏梨一愣,“昨天晚上打雷了吗?”
林惊尘心里一刺,面上笑意不减,“……嗯。”
晏梨觉得奇怪。
打雷她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一低头,发现自己还穿着昨天的衣服,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
她好像在那边就睡着了,连自己是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
不经意抬眼,却发现对面的人目光安静地停留在自己身上。
这下晏梨才察觉有些不对劲,“惊尘,你为什么站得那么远?”
林惊尘没有说话。
但心里却明白,离得越近,自己就会越舍不得。
他沉默,晏梨不由紧张起来,“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林惊尘浅笑着摇头,“不是。”
“我觉得你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样。”
“阿梨。”他叫她。
“嗯?”
“我今天来,是来跟你道别的。”
晏梨被这句话震得半晌没有反应,就像是心里最害怕的事突然变成现实。
低头,甚至都不敢看他,“……什……什么道别?”
“你不是一直想要找到自己的家人吗?现在你找到了,就该回家了。”
他说得太平静了,平静得没有一丝一毫开玩笑的意思,晏梨慌了,光着脚跑过去,“你不是认真的对不对?”
她太慌乱,连窗户边还坐着一个人都全然未觉。
他不说话,没有否认。
晏梨视线陡然模糊,像个孩子一样拉住林惊尘的胳膊,“你不是说如果我一直都不想起来,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儿,你愿意当我的家人吗?会一直陪着我吗?”
看到她哭,林惊尘喉结轻滚,伸手帮她擦眼泪,“阿梨,你还记得那个你一直放在枕边的手串吗?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不省人事,但是手里却牢牢握着那个手串。最凶险的那天晚上,险些熬不过去,我把那个手串放在你手里,你拼命抓在手里的东西,对你来说一定很重要,应该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给你的。如果你还想见他,就不要放弃。然后你挺过来了……”
意识到他要说什么,晏梨着急开口,边哭边说:“不是的不是的,是因为你,是因为你一直陪着我。我在昏迷的时候,一直听到有人在跟我说话,那个人是你,是你!”
晏梨把林惊尘的手往自己面前拽,泪流不止,“惊尘,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我不想留在这儿,我只认识你。”
“终有一天,你会想起来的。”
晏梨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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