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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嫡-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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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惠贵妃转而看了眼熟睡的皇帝,怔了半晌,回过头道:“也好,那妹妹便先回去了,若皇上醒了,长姐便让人知会妹妹一声。”
    佟皇后温温的笑了笑:“好。”
    惠贵妃临走前又回头看了眼,这才缓缓去了,如蘅凝着惠贵妃的背影,回想到她微红的眸子,这么多年的感情,惠贵妃,大抵是爱着皇帝的吧,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对自己的夫君那样,那佟皇后呢。
    如蘅转而看过去,佟皇后已然坐在那绣墩上,细细询问苏培全皇帝的病情。姑母的心思,就是如今的她,也难猜透的吧。
    如蘅静静站在一旁,待佟皇后正与苏培全什么的时候,皇帝微微侧了侧身,醒了过来,苏培全忙住了声,佟皇后也转过头去,顺着琉璃宫灯的光晕,皇帝眼前模糊的影子渐渐清晰,直到浮现出灯下佟皇后的身形,待彻底看清时,皇帝缓缓出声,许是睡得久了,连声音都带着几分沙哑:“你来了。”
    佟皇后见皇帝想起身坐着,然而却是撑起不得,眉头紧蹙,额间已是浸了汗意,佟皇后唇畔浮起柔顺的笑意,微微倾身过去,扶着皇帝微微坐起身,垫上柔软的靠枕,替皇帝掖了掖被角。
    皇帝眸中渐渐变软,带着几分异样看着佟皇后,缓缓出声道:“来了多久了。”
    佟皇后唇畔浅笑:“半个时辰了吧。”
    皇帝轻轻“哦”了一声,眉头微微拧着,似是在回忆着什么喃喃道:“方才模糊里,好像看着阿惠坐在这儿,如今瞧着,倒是朕做梦了。”
    佟皇后微微一笑:“皇上没看错。我来的时候,阿惠已在这儿伺候了许久,这几日没日没夜的侍奉着,我瞧着她脸色都不大好了,想是疲惫极了,便叫她歇着去了。”
    皇帝点了点头,声音极缓道:“朕病中以来。她辛苦了。瞧着日渐消瘦,朕也看不过去了,叫她好好歇息吧。”
    说着皇帝转而看向佟皇后。倏然道:“这些日子以来,你也辛苦了。”
    佟皇后端着药碗的手微微一顿,倏尔继续搅着药缓缓笑道:“皇上是要与我生分了。”
    皇帝倏然笑了起来,头微微朝后靠了靠:“皇后说的是。是朕病糊涂了。”
    佟皇后浅笑,微微凑身道:“皇上。服药吧。”
    皇帝微微点了点头,佟皇后动作轻而稳,一举一动都细致极了,一如她稳重而细腻的性子。待皇帝吃了药,佟皇后递了绢子,皇帝接来擦了嘴。佟皇后见皇帝蹙着眉,便端过床边小案上的雪梅道:“吃了药。嘴是苦的,皇上含一颗梅子吧。”
    皇帝缓缓点头,含了一颗,看着眼前的佟皇后,脑海中倏然浮现出一幕一幕的画面,在那里面,一如眼前的佟皇后那般温婉,柔顺,那时的她,进宫刚五年,却已经是他最依靠的贤内助。
    “你一点都没变。”皇帝看着佟皇后,喃喃出声。
    佟皇后微一顿,笑着接过梅核儿,玩笑般道:“臣妾老了,比不得新进的嫔妃了。”
    皇帝倏然笑着出声道:“你若老了,那朕便是半个身子埋入黄土了。”
    佟皇后倏然住了笑,嗔一般看向皇帝道:“皇上又说笑了。”
    皇帝笑了起来,倏然一阵咳嗽,有些蜡黄的面色瞬时涨的通红,瞳孔微扩,胸腔剧烈的起伏,连咳嗽的声音也变得嘶哑沉闷,惊得皇后忙端了茶水,扶住皇帝缓缓饮下,一边替皇帝顺着气。
    半盏差饮下,皇帝气息渐渐平缓下来,面上的涨红渐渐退却,却是愈发显得有些苍白无力,眼皮子愈发沉重,似乎有些耷拉下来。
    “去叫太医来瞧瞧。”
    佟皇后转身正吩咐苏培全,皇帝枯瘦的手倏然拉住佟皇后,摇了摇头,声音缓慢道:“不用了。”
    佟皇后见皇帝执意如此,便不再说话,顺从的点了点头,皇帝看着佟皇后,眸光变得柔和,语中也愈加温和:“难得见你这般顺从,朕病得倒是时候。”
    听到皇帝语中的玩味,佟皇后抬眼看过去,声音带着几分不豫道:“那皇上以为臣妾从前多是忤逆了?”
    皇帝似是在笑,看着佟皇后不说话,只那样定定看着,过了许久,倏然伸出手来,越过佟皇后的侧鬓,停在佟皇后的八宝碧玺钿子上,佟皇后微微一愣,皇帝却是已然抽出了什么,收回手,把玩在手上,待佟皇后和如蘅看过去,却是一支宝蓝凤凰镶珠掐丝缀雕步摇。
    皇帝凝着那支步摇,神色变得平和,似是自说自话般道:“这是大婚那一日朕送你的,那时候朕问你是不是靖国府那个手巧堪比织女的阿黛,你却心气极高,看朕的眼神,明显告诉朕,那话问的多此一举。”
    佟皇后坐在那儿微微有些发怔,皇帝却倏然笑出声来:“朕那时朕便觉得从未见过你这般俏丽的女子,想着前些日子内务府送上的这支簪子适合你,未想到送到你面前,你却淡淡看了眼,说你喜欢牡丹,不喜欢这凤凰,看着生硬。第二日朕便内务府去制雕了牡丹的簪子,谁知去了你宫中,却在你偏头那一刻,看到了这支簪子,的确是配极了。”
    皇帝倏然语带眷情的看向佟皇后,立在一旁的如蘅微微有些缓不过神来,她未曾想到一向多疑而深沉的皇帝,曾经也有这样的一面。
    佟皇后怔了许久,时间都快要凝滞时,佟皇后倏然笑了笑,语中却有丝异样:“难为皇上还记得。”
    皇帝笑而不语,就那样静静看着佟皇后,过了许久,捏着步摇的手微微招了招,佟皇后微一顿,迟疑地倾身过去,皇帝极轻地揽住佟皇后,一手将步摇缓缓嵌入柔顺的发鬓中。佟皇后身子原先还有些僵硬,然而在那一刻。心中最柔软的一处仿佛被触及一般,登时一股温热的气流汹涌而出,撞着胸腔,似要喷泄而出。
    佟皇后紧紧攥住手心,深深含了一口气,微微仰头,将一抹莫名的辛酸压了回去。正要离开皇帝怀中时。却骤然从皇帝明黄绣龙的寝衣衣襟上闻到了浓郁而香艳的脂粉味。只一瞬,心中那处柔软骤然凝结,变得比从前更加生硬。
    佟皇后很明白。这般撩人心魄的脂粉味,可不是惠贵妃,嘉妃,裕妃这般自持身份的嫔妃会用的。
    佟皇后唇畔浮起一丝冷意。缓缓坐直了身子,看着皇帝笑道:“前些日子我来时。皇上身子越发好些了,这几日怎么又虚乏了些。”
    皇帝淡淡笑了笑:“病来如山倒,哪里会好的那么快。”
    佟皇后轻然一笑,倏然眸中有几分生硬。瞥眼看向苏培全道:“苏培全,近些日子,除了惠贵妃。王嘉妃,陈裕妃。萧恪妃以外,还有谁来侍疾了。”
    苏培全微一愣,为难地看了眼病榻上的皇帝,见皇帝阖了眼没说话,便道:“回皇后娘娘,还有婉嫔主子,晞嫔主子……”
    见佟皇后看着皇帝未说话,苏培全继续道:“还有僖贵人。”
    如蘅看了眼佟皇后,果然面色沉了些,僖贵人是新进嫔妃中最受宠,也是最不让人安心的。原本受宠也无妨,但受宠至君王不早朝,便是大罪了,那一日佟皇后亲自前往皇帝寝宫前叫起,既是劳动了佟皇后,皇帝自然还是起身去上早朝,而僖贵人当即被佟皇后罚至去奉先殿思过一天一夜,又禁足罚俸三个月,抄宫诫五十遍,方了了。
    未想到这僖贵人能耐至此,如今皇帝尚在病中,竟也不安分,姑母定是气怒了。
    如蘅还在思忖着,佟皇后却一边替皇帝掖着被角,一边生冷道:“传本宫令下去,启祥殿罚俸三个月,无本宫诏令,不得入养德殿,她若是有来这般侍疾的心思,还是都放在祈福上,去告诉她,日后晨起昏落,她都要定时在奉先殿替陛下,替世子祈福,一刻都不得落。”
    皇帝原想说什么,但看到佟皇后脸上的担忧之色,再加之事情实在有些隐晦,因而也有些尴尬,只得默然不语,苏培全瞧了,这才诺诺道:“是。”
    佟皇后微微扬颌,一字一句,不紧不慢道:“再传本宫令,本宫要亲自侍疾,宫中内务皆由皇贵妃,裕贵妃,王嘉妃协商主持,另顺贵妃,恪妃,晞嫔轮流侍疾,其余人便都留在奉先殿祈福,不得有误。”
    如蘅身子微微一震,看了眼佟皇后,复又垂下眼眸,佟皇后此举很有深意,外人瞧着,是给了一向默默无闻的陈裕妃一个协理六宫的机会,然而在惠贵妃和王嘉妃的架空下,权力还剩多少,也可想而知,反而,宫中内务繁忙,一向善于经理六宫的佟皇后尚且脱不开身来,更何况不善管理的陈裕妃,如此陈裕妃必然无时间前来养德殿看望皇帝,佟皇后,这是要隔离陈裕妃,不,或者说,是要隔离齐祯的眼线。
    苏培全听了忙一一应了,佟皇后微微颌首,苏培全便退了下去,屋内一时静默,佟皇后温和的声音响起:“站的久也累,坐下吧。”
    如蘅知道是在跟自己说话,应了一声,便寻了绣墩坐下,皇帝这才瞧着立了许久的如蘅,诧异下,有些尴尬地轻咳了声,声音微微有些沙哑道:“阿瑾可好些了?”
    如蘅微微颌首:“太医说好些了,父皇莫要太担心。”
    皇帝颇有些没话找话般连连道:“那就好,那就好。”
    不知为什么,看着如此的皇帝,如蘅骤然有些想笑,却是忍住了。
    待过了会子,佟皇后便与皇帝闲然说着话,如蘅静静坐在一旁,默然不语。L

☆、一百二十三章 驾崩

如蘅静静坐在后宫西南角处的亭中,看着头顶那一方明亮的夜空,却有谁知道,如今京陵的局势却断断没有这般明朗。如今皇帝卧于病榻,丝毫无大愈之势,后宫偶有的或揣测之语,或人心不安,皆因着佟皇后稳然坐镇,才平得无一丝波澜。如今后宫倒是各司其职,分工明了的紧,除佟皇后亲点的几位妃位侍疾,旁的后妃皆日日祈福,而太医们则围着皇帝转,就这样一日拖着一日,倒也算平静。
    可宫内平静,宫外却更像是平静下的暗流汹涌。听筠哥儿从宫外秘密传信,这几日步军统领沈烨频繁趁夜入豫王府,常常夜谈数个时辰,才悄然而归,且有意试探换下京城各要守的兵马。而如今还需一个月,齐毓的才可从泰山而返,而病中虽糊涂的皇帝,却仍无半点将铮哥儿调回京之意。或许是因为皇帝深以为他这个皇四子会一心一意扶持他的太子,而佟家终究外戚,相比于自己的亲生儿子,皇帝更忌惮铮哥儿手中的大军吧。
    如今宫中只有和嘉的驸马,虽是贺廷的嫡长子,但因着颇有才能,又是驸马的缘故,皇帝仍委以重任,掌管大内侍卫,人虽不多,却个个是拔尖儿挑出来的练家子,没几个是会怵的。而宫外也尚有芜姐姐的夫君,当年的王家大郎,如今的护军参领。
    一内一外,其实与沈烨手中的势力相当,半点不输,却也半点不赢,而齐祯的右臂,蒋锡宁如今被铮哥儿牵制在西北。手下徒有兵马,却动弹不得,而齐祯也很明白,蒋锡宁这枚棋现今是下不得了,只要蒋锡宁有半点动静,铮哥儿便会有所察觉,到时候若将铮哥儿引回京城。他齐祯反倒是腹背受敌。
    “姑娘。亥时了。”
    听到素纨柔声的提醒,如蘅回过神来,看着瑶影手中那只极大的孔明灯。洁白的雪缎上密密麻麻写着祈福之语,微微颌首,抬头看着月明星稀的夜空喃喃道:“放起来吧,越高越好。”
    孔明灯缓缓上升。因着夜风习习,灯内的烛火微摇。好像一波浆灯水影,映在雪缎上,影影绰绰。
    看着越来越高的孔明灯,如蘅唇畔微扬。如今皇帝病中,放一盏孔明灯祈福原是人之常情,即便齐祯知晓了。也不会往深处去想,如蘅转头看着那扇高高的宫墙。这便是她所想的,早在皇帝圣体愈下,而铮哥儿被逼出京城的那一刻,她便担心有今日之事。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如今哪怕是母亲递进宫中的家书,尚且有被拆看的痕迹,如今她若想在齐祯和沈烨的眼下递出一星半点的消息是毫无可能。
    因而铮哥儿与齐毓在离京之时,她都让留了一名心腹暗卫在京城,每日亥时守在皇城西南角外的庆恩寺中,大周的皇城修筑于高祖时期,是在前朝皇城的基址上扩建而成,而皇城西南角处因避让香火极盛的庆恩寺,因而缺了这一角,而这西南一角与宫外算是相距最近的一处,却也是宫墙最高的一处。
    她与铮哥儿,何德早已定好,每日亥时,孔明灯未起,局势安好,孔明灯一旦升起,便是他们行动之时。
    如蘅静静看着那盏升在空中,极亮的孔明灯,沉默不语,只需静守半月,按着最快的路程,齐毓和铮哥儿便会先后到达京城,未经圣意,擅自回京虽是抗旨,可如今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只要铮哥儿躲过齐祯的眼线,提前回京,到时即便他齐祯有逼宫一举,铮哥儿便能以平谋逆之事为由,向京城进攻。
    转眼过了数日,毓德宫世子总算是出完了水痘,太医与照顾的宫人皆舒了一口气,而以佟皇后懿旨,世子仍需静养,旁人不得打扰。
    这日和嘉抱着云姐儿进宫看望佟皇后与皇贵妃,如蘅也作陪一旁,正闲说着,却见苏培全疾步匆匆的走了进来,刚一站定,佟皇后瞧着苏培全面色苍白,嘴里翕合着欲说什么,槿言默然遣了宫人出去,待门刚闭,苏培全“嘭”的一声跪在地上,身形颤抖地弓腰磕在宫砖上,老泪纵横道:“皇后娘娘,皇上……驾崩了。”
    “哐啷”一声,佟皇后手边的一盏茶砸在了地上,瓷片飞起,溅落了一地,茶水沿着宫砖纹路晕在锦毯上,鲜红的触目。和嘉怀中的云姐儿被惊的大哭,槿言反应极快,忙疾步上前抱过云姐儿,一边轻拍着进了内殿去。
    和嘉的手仍还呆呆的伸在那儿,皇贵妃脸色倏然白的近乎透明,捏着绢子的手微微轻颤,如蘅手心一阵一阵的发凉,强自镇定的看向佟皇后。佟皇后脸色微白,神情有些滞然,眸子静静看着那一滩水渍,似乎失了神。
    如蘅心下一沉,手中紧紧一捏,陡然看向苏培全,压低声音道:“此事已有谁知晓?”
    苏培全忙抬起头来,强自稳声道:“今日是嘉妃娘娘侍疾,当时只有屋内几个伺候的宫女知晓。”
    如蘅转身忙走上佟皇后身旁,半跪在脚踏上,强压住语中的颤意,用最平缓的声音道:“姑母,如今箭在弦上,豫王绝不能得知此事。”
    如蘅缓缓凑在佟皇后耳边轻声道:“我们只需将这消息再守十日,阿毓和铮哥儿,就会回京了。”
    佟皇后身形一震,惊诧地看向近前的如蘅,只一瞬,佟皇后倏然起身,面色是从未有过的镇定,如蘅忙起身扶住佟皇后,静听佟皇后平缓道:“和嘉进宫还未看过你父皇,这会子圣上该醒了,咱们一起瞧瞧吧。”
    和嘉与皇贵妃回过神来,偷偷抹掉眼角的泪,强自忍住哀伤,微微颌首。如蘅扶住佟皇后缓缓朝外走,刚走到殿门口处,佟皇后的声音沉沉砸在大殿之中:“查,立即查出是谁。”
    坤宁宫离养德殿极近,在如蘅她们克制平缓的步子下,却像是走了许久,久得直到立在养德殿前,如蘅还有些怅然。
    佟皇后脚下顿了一刻,抬脚踏过高高的宫槛儿,转过那一层一层熟悉的明黄帷帐,眼前仍是那扇紫檀嵌染牙广韵十二府围屏,而围屏后,是宫女隐隐的啜泣声。
    待转过围屏,宫女们看到了佟皇后,皆止住了泣声,王嘉妃闻声转过头来,缓缓起身,走上前来,眸中一红,刚要行礼,被佟皇后扶住。佟皇后越过跪在那儿的宫女,平静地走至病榻前,皇帝仍旧穿着明黄绣龙寝衣,像是那般寻常的熟睡着,可佟皇后知道,眼前的那个人死了,再也不会睁眼喊她一声冰冷的“皇后”了。
    这一刻她似乎盼了许久,等了许久,可真到了这一日,她却感觉到了迷茫,是的,迷茫,如今她眼前的路好像大雾迷茫,让她看不到半点方向。
    听到耳边渐起的啜泣,佟皇后眉头不豫地一皱,语中冷凝道:“都关进偏殿去。”
    “姑母。”
    如蘅倏然出声,佟皇后转头看过去,似乎看出了如蘅所想,转过头,什么话也未曾说,如蘅知道佟皇后默许了,转身平静的看着那些惶然无措的宫女道:“今日你们什么都没看到,皇上还在病中,需要你们好生伺候,你们是御前的人,自然比旁人聪明,也看的透彻。”
    如蘅语中微顿,淡淡扫了一眼,语中渐渐变得有些生冷,像是一把凝了霜的利刃,锋冷无比:“今日以后,若一切平静,你们便是将来的功臣,但,若是有半点流言蜚语传出去,你们,还有你们的族人,便是将来的陪葬。”
    宫女们脸色惨白,瘫坐在那儿,瑟缩的抖着身子,忙强自磕头谢恩,如蘅转而看向苏培全冷静道:“为了圣上静养,吩咐养德殿外的守卫好生戒备,养德殿内的人,无皇后娘娘和我的许可,皆不许踏出养德宫一步。”
    苏培全神情一凛,忙颌首道:“是。”
    如蘅陪佟皇后安静等在养德宫前殿,不到半个时辰,苏培全神情异样的走了进来,跪在近前,语中颤抖道:“老奴来向皇后娘娘请罪,求皇后娘娘处罚。”
    佟皇后神情微动,看着苏培全声音颤抖道:“娘娘,人老奴已经查出来了,是……老奴的徒弟,小灵子。”
    如蘅与佟皇后皆是一惊,从未想过,防了所有人,却未防皇帝御前最近的人,就连在深宫浸淫多年的苏培全,也未想到那个时而机灵时而犯傻的徒弟,竟然敢做出毒害天子之事。
    苏培全跪在那儿,垂头一字一句道:“那逆徒招出,下毒之药是裕贵妃所给。”
    如蘅震然,如此一切就对上了,齐祯是皇子,自然可进宫探望生母裕贵妃,在这其中私递什么,无人会发觉,而裕贵妃因佟皇后懿旨,不得到御前,这小灵子便成了一枚重要的棋子。
    “小灵子已经被老奴拘起来看着,裕贵妃处……”
    苏培全声音湮没在沉寂的殿中,佟皇后缓缓出声道:“什么都不用做,让她继续做那个默默无闻的贵妃吧。”
    苏培全没有说话,算是应了声,如蘅看着佟皇后平静的脸色,心中却明了,如今裕贵妃不能出事,她要好好坐在她的永德宫,给齐祯一个不敢轻举妄动的假象。L

☆、一百二十四章 试探

暖风和煦,微微一拂,园中的花纷飞而起,如蘅坐在石凳上,看着漫天的花絮,微微发怔,还有七日,这还是头一回,她觉得这短短的几日是如此难熬,好像漫长的没有边际,没有尽头。
    急促的脚步声愈渐愈近,还没等如蘅回头,素纨便急急走过来,凑在如蘅耳边不失紧张道:“姑娘,豫王妃进宫了。”
    如蘅微微偏头,只怔了半晌,复又转而过,侧脸在柔柔的光下显得恬静极了,唇畔优雅地轻轻挑起:“看来,豫王是等不及了呢。”
    是啊,豫王一直等着一星半点关于皇帝宾天的消息,可如今过了几日,却丝毫未闻,人是他安排的,毒是他让下的,逼宫篡位是他想做的,这会子他只会比她们更急。不过他倒算沉得住气了,到了如今只想拿豫王妃做一枚棋,进宫试探,自己却连宫门都不踏一步,都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豫王这是要坐享其成。
    也是,如今说起来,出了宫是他豫王占优势,九门都属于一个沈烨的,只要沈烨一声令下,连只蚂蚁都爬不出去,可进了宫,却无需言,是佟皇后的地盘,齐祯承了皇帝多疑的一面,自然担心进了宫,便如从前被诱至长乐宫的韩信,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如蘅不紧不慢地起身来,抚了抚裙边,转眼看向素纨,唇畔微勾:“去将阿玮牵来,随我见父皇去。”
    待到了养德宫前,果然豫王妃沈氏立在殿外,人却被苏培全委婉地拦着,如蘅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拉住阿玮的手不由紧了紧,微微扬颌,唇畔微起,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地走过去,她知道,与沈氏将演的这场空城计,成败都牵连着什么。
    听到愈渐愈近的脚步声。豫王妃沈氏和苏培全皆看了过去。当看到一脸笑然走过来的如蘅,沈氏微微一愣,而苏培全却暗自松了一口气。却连额角的冷汗都不敢擦,余光偷偷瞟了眼面前的豫王妃,谁能想到一向和婉端庄的豫王妃,逼起人来像一把软刀子。看似软绵绵的,却是携着利气。
    “奴才给太子妃请安。”
    苏培全啪啪甩袖。在如蘅面前礼数极全,如蘅忙叫素纨扶了苏培全起身,豫王妃沈氏也从容地蹲身行礼,丝毫没了方才的盛气凌人:“臣妾给太子妃请安。”
    如蘅亲自扶起豫王妃沈氏。笑着打量道:“豫王妃无需多礼,都是自家人罢了,时而想起从前你我在上书房伴读的日子。倒让人有些感慨,仿佛还是昨日的事。”
    豫王妃沈氏看着面前莫名打温情牌的如蘅。娟眉微微一蹙,复又抿而一笑:“太子妃说的是。”
    如蘅笑着看向苏培全道:“前儿小灵子去坤宁宫传话,说父皇想见阿玮,姑母这几日有些乏,便让我带阿玮来,这会子可能进的?”
    苏培全看着眼前言语泰然的如蘅,自然明白了什么,而豫王妃沈氏在听到小灵子这个人时,眉间不由微微一颦,却是静待后面的话。
    苏培全同样用难为的模样看着如蘅,压低声音道:“回太子妃,实在是不巧的很,皇上许是因刚服了药,药力上来的缘故,这才一眨眼,便又睡下了,这会子连侍疾的顺贵妃都移驾偏殿静候,只怕……是不行的。”
    说着苏培全叹了口气,声音略带感伤道:“太子妃您也知道,如今皇上圣体……”
    苏培全顿了顿,继续道:“如今难得睡个安稳觉,奴才实在不敢轻易打扰的,还望太子妃恕罪。”
    如蘅神情黯然了几分,唇畔强撑出笑意道:“您是父皇身边多年的老人,您的苦心,我们自然是明白的。”
    说着如蘅无意般看向尚在凝思的豫王妃沈氏:“豫王妃也是来求见父皇的?”
    豫王妃微微一怔,复又沉眉敛目:“是。”
    “看来今日我们都来的不巧了,父皇既是睡下了,那咱们便改日再来吧。”如蘅唇畔微启,勾着柔和的笑意。
    豫王妃眉头不由一微微蹙,眸光沉静的看了眼紧闭的殿门,复又转而看向苏培全,语声平缓却不失逼切:“豫王府已半月余未见过父皇了,王爷担心父皇圣体,奈何身负朝政,只得让我来面见父皇,如今到了门外,却也不得看一眼,让我这个做儿媳的在父皇面前磕个头请个安么?”
    如蘅打量了神情戚然的豫王妃一眼,未等苏培全说话,如蘅已率先发话,虽仍带着笑,声音却无端冷了几分:“父皇一向最信重豫王,如今看起来,豫王妃果然是我们几个妯娌间最有孝心的了,倒显得我们是不孝之人了。”
    听到如蘅看似玩笑的话语,豫王妃微一怔,只当如蘅是因皇帝的偏爱而不豫,正欲说话,如蘅却已唇畔微浮冷意,对着苏培全道:“若是再拦,便是我们不通情达理了,公公就让豫王妃进去吧,父皇一向喜欢豫王爷,如今豫王妃代豫王爷进宫请安,想必就是扰了父皇歇息,也不打紧的。”
    苏培全看了眼如蘅笃定的眼神,也不再多说,身形微微一侧,示意宫人将殿门打开,“嘎吱”一声,沉钝的声音一点一点拉锯开来,殿门被缓缓打开,豫王妃看着殿内立着的依旧是从前的宫人,却是踌躇了起来。若当真事成,为了不泄露皇帝宾天的消息,佟皇后应当将从前的宫人都悄悄处理了,如今怎敢正大光明的摆在她们面前?
    到底是佟皇后心沉,强撑着气势摆的空城计,还是皇帝当真还好好躺在里面,如今的豫王妃也愈发没底了,一旦皇帝真的只是在歇息,她如此不顾一切的进去面圣,只怕会让人生疑,旁人生疑不怕,怕的是皇帝生疑,如今皇帝最宠的顺贵妃是佟皇后的人,只怕佟皇后想让皇帝听到什么,怀疑什么,有顺贵妃这枚棋,都再容易不过了。她断不能轻举妄动,毁了王爷这盘棋。
    看着踌躇不进的豫王妃,如蘅唇畔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生疑却一如既往的冷:“豫王妃怎么还不进去,尽一尽你和豫王的孝心。”
    “父皇既是歇下了,王爷想必也能放心了,臣妾便不进去打扰了。”豫王妃身子微福,看起来谦恭极了。
    如蘅唇畔微起冷意:“话都让豫王妃说全了,倒让我不知该说什么了,既然豫王妃这般踌躇,我便为豫王妃下个决心,以免旁人以为是我挡了豫王妃的路。”
    被如蘅一哽,豫王妃不知该说什么,如蘅却冷傲的偏过头,微微弯下腰,拉着阿玮,唇畔浮起温柔的笑意:“豫王妃想要进去给你皇爷爷请安,阿玮乖,悄悄进去替豫王妃看看,皇爷爷醒了没,如果皇爷爷还睡着,阿玮悄悄的不要扰到皇爷爷,出来告诉豫王妃好么?”
    听了如蘅的声音,豫王妃这才看到阿玮小小的身形,阿玮乖巧地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看陌生的豫王妃,然后转回过看向如蘅,小脸扬着笑,声音糯糯道:“好。”
    说着阿玮便扯着自己的小锦袍,跨过高高的宫槛儿,小心翼翼走了进去,苏培全身子微微有些绷,如蘅看起来却是泰然的紧,仿佛层层帷帐后面躺着的皇帝,当真只是熟睡了而已。
    时间就像绷着一根弦,所有人都望着殿内,过了许久,阿玮悄悄走了出来,迈着小腿儿跑了过来,走到如蘅脚边,拉住如蘅的手,如蘅微微弓腰,阿玮小声道:“婶母,皇爷爷睡着了,阿玮没有吵醒皇爷爷,阿玮乖不乖。”
    如蘅唇畔笑意微浮,苏培全暗自松了一口气,在豫王妃迷茫的思索中,如蘅笑着摸了摸阿玮的头,笑着道:“阿玮乖,那我们等皇爷爷醒了再来好吗?”
    阿玮乖巧的点了点头,如蘅微微一笑,看向苏培全道:“那我带着阿玮回坤宁宫,父皇若醒了,找阿玮,便派人知会一声。”
    苏培全忙道:“是。”
    如蘅微微颌首,看了眼豫王妃,不再说话,牵着阿玮便去了,走了许久,快至宫门处,素纨压低了声音,似是舒了一口气般压低声音道:“豫王妃走了。”
    如蘅唇畔微勾,牵住阿玮的手越发紧了紧,脚下的每一步似乎更踏实了许多。走出养德宫那一刻,如蘅声音极缓极低道:“今日去王府找芜姐姐,告诉她,明日便可将她找的那个与阿玮身形相像的孩子扮作元哥儿带进宫来。”
    素纨惊异地看向自家姑娘,复又默然看了眼极乖巧的阿玮,点头道:“是。”
    狸猫换太子,芜姐姐的元哥儿与阿玮一般大,只要在旁人都以为芜姐姐只是携子入宫的时候,将阿玮换出去,便好了。
    如蘅不知道今日能不能挡得住齐祯,无论他日是铮哥儿,阿毓先回京,还是他齐祯先逼宫,阿玮送出宫外都会更有利于她们,否则一旦齐祯逼宫成功,带走了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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