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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事君-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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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她不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第9章
  
  御书房里烧了地龙,暖气袭人。
  皇帝侧对着门,盘膝坐于榻上,身上穿件正黄的湖绸中衣,外头罩了褡护。双鱼被带进来时,就见他在翻阅边上堆着的一堆奏折,已经有些功夫了。
  她跪在地上,俯首一动不动。
  这样跪了许久,膝盖渐渐开始发胀,双鱼微微挪了挪身子,听到啪的一声重响,迅速抬起眼皮,见皇帝重重合上一本奏折,神色不豫,冷冷道:“朕看杨纹是老糊涂了!竟拿辞官为太子担保,当朕眼瞎了不成?”
  立在边上原本一直状若入定的徐令忙睁眼赔笑道:“国公是看着太子爷长大的,亲近些也是人之常情,皇上息怒。”
  皇帝哼了声,“朕眼没瞎,朕看他倒是老糊涂了!”
  徐令不敢再说,是是了两声,看向还跪在地上的双鱼,“皇上,沈家的丫头来了有一会儿功夫了,您也批了不少奏折,想是累了,不如暂时歇歇?”
  皇帝瞥了一眼低着头的双鱼,未作声。徐令会意,忙亲自撤走奏折,示意屋内太监随自己离开,关上了门。
  怡和殿这间皇帝下朝后经常来的御书房里,剩下了皇帝和沈双鱼两个人。
  “身上伤怎么样了?”
  双鱼听到皇帝忽然这样问了一声,压下心里涌出的诧异,磕头道:“已经好了。臣女多谢陛下赐药。”
  皇帝没作声,片刻后,听他忽然又道:“你对朕可心怀恨意?从实说来,朕赦你无罪。”
  双鱼一愣,慢慢抬起眼睛,见皇帝注视着自己,神色温和,和前次雷霆大怒的样子判若两人,心里更加诧异,面上低眉顺眼道:“不恨。”
  皇帝哼了声,“是不恨,还是不敢恨?”
  双鱼不应,只俯身下去,再次磕了个头:“舅父教过臣女,雷霆雨露,莫非天恩。”
  皇帝笑了笑,“才挨了几板子,就学会哄朕高兴了。可惜呀,”双鱼听他竟似叹息了一声,“有人就是不知道体谅朕。”
  双鱼不知道皇帝这话到底是什么用意,更猜不透他口中的那个“有人”是谁,心知舅父表兄的命运或许就决定于自己此刻的一言一行里,心砰砰的跳。
  皇帝说完,仿佛陷入了沉思。双鱼更不敢开口。
  御书房里再次陷入沉默。
  半晌,皇帝忽地再次开口:“沈家丫头,知道朕今晚叫你来,所为何事吗?”语气已经恢复了平常,辨不出喜怒。
  双鱼恭声道:“臣女不知。”
  “朕可以让你猜一下。”
  双鱼压住心底再次生出的诧异,恭恭敬敬地道:“恕臣女愚昧,不敢妄加揣度。”
  皇帝慢慢地道:“朕的皇子皇孙里,你知道朕最看重的,是哪一个吗?”
  双鱼道:“臣女不知。”
  皇帝道:“朕最看重的,是皇太孙东祺。他不怕朕。不像他的父亲和皇叔们,在朕面前,要么虚情假意,要么战战兢兢,令人望之生厌。”
  双鱼不知他跟自己提这种家事是什么用意,更不敢胡乱说话,低声唯唯诺诺。
  皇帝继续道,“除了东祺,他倒还有另一个皇叔……”
  他停顿了下。
  “他也不怕朕!岂止不怕,简直是胆大包天!”
  皇帝语调忽然一转,目光中带出了一丝萧瑟。
  “朕从前对他寄予厚望,他却一再忤逆于朕,简直是大不孝!朕最后动了怒,将他打了一顿,赶走了他。朕原本以为,过个两年,等他再大些,懂事了些,想必他也就能体谅朕的苦心了。只是没有想到,这个逆子,他非但不体谅朕,反而变本加厉,朕……朕快要被他给气死……”
  皇帝的语调渐渐变得激动,突然咳嗽起来,越咳越厉害,原本灰白的两颊咳的泛红,表情显得痛苦而委顿。
  双鱼吓了一跳。
  刚刚一开始,皇帝问她恨不恨他,说不恨,自然不可能。但是此刻见他咳的仿佛下一刻随时就要死过去一般,下意识地还是从地上飞快爬了起来,过去扶住,朝外叫了声“徐公公”,徐令急忙疾步进来,从一只小匣里取了颗药丸,和水让皇帝服了下去,随后搀着他慢慢躺了下去。
  片刻后,皇帝慢慢地止住了咳,睁开了眼睛,脸色终于看起来好了些。
  “皇上,龙体要紧。您要是累了,先去休息,下回再说吧。”徐令在旁低声劝道。
  皇帝慢慢重新坐了起来,道:“朕没事,一时还死不了!”
  双鱼一颗心还在怦怦乱跳,见皇帝目光投了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站着,忙要下跪。
  皇帝摆了摆手,坐直身体,望着双鱼继续道:“你知道朕方才说的那个逆子是哪个吗?”
  双鱼早就猜出来了。听他问,只好道:“七……七殿下信陵王?”
  皇帝哼了声,“你也听说过他?那么想必也听说过当日他是如何在朝堂上顶撞朕的吧?荣孝诚是他外祖父,他为他外祖父鸣冤抱不平,原也没错,只是沈家丫头,你可知道,朕为何要那样责罚于他?”
  皇帝竟突然在自己面前重提那段旧事,双鱼好容易才平定了些的心再次狂跳。踌躇了下,轻声道:“陛下为君父。既是君,也是父,君在前,父在后,当以国体为重。”
  徐令看了眼双鱼,眉头微微挑了挑。
  皇帝沉默,半晌,唇边慢慢露出丝微笑,点了点头。“确实是卢嵩教养出来的,比朕的儿子要懂事多了。”
  双鱼屏住呼吸,低头一言不发。
  “抬起脸,叫朕好好看看!”皇帝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双鱼慢慢抬起了脸。
  皇帝盯着她看了半晌,目光莫测。
  双鱼不知道他这么看自己是何意,浑身如同生刺,发脚慢慢沁出了一丝热汗。
  半晌,皇帝收回目光,仿佛有些累了的样子,被徐令再次扶着靠在了榻上,闭上眼睛。
  徐令轻轻咳了声,对着双鱼道:“沈家丫头,皇上曾诏令七殿下回京,未果。如今你可愿持诏去一趟庭州?若召回了七殿下,你舅父还有你表兄的罪,一概赦免。”
  双鱼大吃一惊。万万没想到,皇帝突然把自己又召唤过来,方才还说了那么一大通话,原来竟是这样的目的。
  这未免……也太荒唐了。
  她一时心神混乱,愣了片刻,清醒过来,跪下去道:“陛下,臣女不知陛下为何要臣女去传诏命。臣女与七殿下素不相识,更无半分交情,七殿下如何肯听臣女?”
  “沈家丫头,你是与七殿下不相识,但你父亲相识,不但识,且当年在军中时,你父亲还向七殿下教习过兵书军法,也算半师。就凭你父亲这层关系,如今你去了,料七殿下也不会给你脸色看,你放心便是。”
  双鱼脑子依旧一片混乱,还要再辩,见徐令朝自己作了个眼色,指了指已经面向内侧睡,仿佛睡着了似的皇帝,终于闭口,朝龙榻方向磕了个头,被徐令带到了一间偏殿。
  双鱼等他屏退太监宫女,急道:“徐公公,陛下为何突然要我去将七殿下召回?倘若七殿下不肯回,我舅父和表兄怎么办?”
  徐令低声道:“实不瞒你,前年起,陛下便三次派人到关外传七殿下回京,只是使者连七殿下的面都没见着便无功而返,这回你去了,凭了你父亲和七殿下的关系,至少不至于吃个闭门羹。”
  “但是……”
  “丫头,看你也是个聪明人,皇上跟你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明白吗?”徐令的声音突然提高,“皇上既开口要你去了,你就去!不管用什么法子,只要你能让七殿下回来就行。”
  他已经说的非常直白了。双鱼心里如同明镜,沉默片刻,低声道:“是,臣女明白了。”
  徐令见她应了,脸上才露出笑意,安慰道:“你放心,只要你走这一趟,尽心把皇上交待的给办了,不管最后成不成,你舅父那里必定无事。皇上虽老了,但什么人忠,什么人奸,心里明镜似的。”
  知忠奸又有何用?只要他认为必要,再忠的臣,他也一样可以牺牲。
  双鱼压住内心烦乱,苦笑,低声道了句谢。
  “你伯父那里,不必回去了,”徐令道,“今晚就留在宫里,动身前,有些东西要教你知道。”
  ……
  徐令返回御书房,见皇帝已经坐了起来,对着面前一盏烛火在出神。
  “那丫头可应了?”皇帝问了声。
  “是,”徐令躬身笑道,“应了。奴婢已经安顿好了,过些天便可出发。”
  “徐令,你说朕这安排,可妥当?说实话。”半晌,皇帝问。
  徐令想了下,道:“陛下叫奴婢说实话,奴婢便说了。起头刚知道陛下这想法,奴婢觉得匪夷所思。但再一想,又觉未必不是一贴奇药。沈家这丫头容貌一等一的好,观她言行,也是个有心计的,且最难得的是她身份。她既是沈弼女儿,料七殿下也不至于太拒人以千里之外。叫她去试试,也未尝不可。”
  皇帝闭目片刻,挥了挥手,徐令躬身退了下去。
  
  第10章
  
  双鱼当夜在秀安宫安置下来,六福被指派过来伺候她。
  一夜辗转无眠。第二天一早,秀安宫来了个年纪四十左右的女官,容貌素淡,眼角微有细纹,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神色严厉,边上宫女唤她安姑姑,双鱼便也跟着叫她安姑姑。
  安姑姑略微打量了双鱼,便叫她跟自己进了一间屋,命双鱼坐下,自己也端正地坐到了她对面。
  昨夜双鱼就知道了,出发去庭州前,她还先得熟悉一些与七皇子有关的事,心知这大约是为了让自己有备而去,免得到时候见了人,两眼一抹黑触怒对方。
  既然不得不去,她也觉得这种安排非常有必要。多了解对方,总比什么都不知道就贸然跑过去要有把握一些。
  面前这个安姑姑,就是派过来给她上课的。
  双鱼不敢怠慢,认认真真地上起了课,唯恐自己听漏了什么。
  开头两天很顺利。
  这个安姑姑,对与信陵王有关的一切看起来非常熟悉。
  根据她的描述,双鱼渐渐拼凑出了对此刻还远在阳关外的那位信陵王的一个初步印象。
  他名叫段元琛,皇帝第七子。生母荣妃,是固业二十三年病死于大理寺监狱的老将军荣孝诚的女儿,貌美、有才,且聪慧,深得皇帝宠爱,生下魏元琛后,皇帝有几年时间不大再宠幸后宫别的嫔妃,是以魏元琛与排他之后的八皇子中山王年龄相差了整整五岁。只是在他三岁时,荣妃因病不幸去世了。
  段元琛有个舅舅,名叫荣恩,也是个身经百战的将军,现为朝廷西都护府都护,在庭州驻守已经有十来年。
  段元琛天资毓秀,文武双全,深得皇帝钟爱,皇帝甚至打破皇子年满十二方能封王的惯例,八岁就破格封他信陵王,时常带他在身边。十二岁时,因一箭射落双雕得了“信陵落雕王”的美称,那应该是他这一辈子迄今最为意气风发的时刻了。两年后,这个十四岁的少年与太子一道随军,接着,便以忤逆罪名受到皇帝重责,被遣送到了关外,皇帝当时曾令永世不得回朝。
  现在,十年过去了,他还在庭州,今年二十四岁。
  ……
  “七皇子沐浴习惯?”
  “冬每日,夏晨昏,浴后以鹿角膏润肤。”
  “七皇子衣物熏何香?”
  “白木瑞香。”
  “七皇子喝什么茶?”
  “杭州狮峰山头采龙井莲心奇茗。”
  “何时饮?”
  “每日清早。”
  “余下时辰喝什么茶?”
  “午花茶,可加茉莉,两三朵即可,不能多。晚间乌龙茶,冻顶或铁观音择一。”
  “习什么书体?”
  “二王。”
  “曾如何评价?”
  “笔法纵肆,欹态横发。”
  “七皇子推什么碑文?”
  “晋王珣《伯远帖》。”
  “背!”
  “珣顿首顿首,伯远胜业情期群从之宝……”双鱼不敢怠慢,抑扬顿挫背了出来。
  “七皇子如何看北朝左相王鸿之?”
  王鸿之是北朝末代皇朝的宰相,北朝大厦将倾之时,包括皇帝在内,满朝文武无心思战,唯独他试图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曾为先帝一统天下造成了极大麻烦。北朝覆灭之日,王鸿之自尽。
  “水浅而舟大,生不逢时。”
  “七殿下喜欢吃什么?”
  “细鲈,以三两为上,清蒸,佐以姜醋。”
  安姑姑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神色,不再继续考问双鱼。
  双鱼微微吁了一口气。
  这两天来,她就一直在学类似于这些的东西,七皇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终于到了现在,面前这个安姑姑看起来似乎满意了,应该学的已经差不多了。
  “会琴棋书画吗?”安姑姑开始盘问起她。
  “略知一二。”
  双鱼说的略知道一二,是真的知十之一二,完全无法和京城里那些从小接受严格训导的名门才女相媲美。
  她六岁失去父母,从锦衣玉食的大族闺秀沦为罪臣孤女,被王嵩带在身边抚养。王嵩本人虽然才高八斗,琴棋书画医无不通,但他一年到头困于案牍,很少有闲暇教导双鱼这些闲情玩意,双鱼本人对这些也不感兴趣;除了下棋,她口中的“略知一二”,并非谦虚。
  屋内器物一应俱全。安姑姑命双鱼过去,先弹奏一段曲子,再与自己下一盘棋,接着命她写字,最后叫她画画。
  双鱼一样一样做下来,除了书法和下棋,其余几项,安姑姑的脸色很是难看。
  “也就只有字棋尚可。粗俗到了这等地步,如何能让七殿下满意?”她冷冷地道。
  双鱼低头,没作声。
  “音律、舞蹈如何?”
  她顿了下,又问。
  “不曾学过。半点也不会。”双鱼老老实实地道。
  安姑姑脸色一僵,默默起身出去。次日,带来了一个身段袅娜,看起来像是宫中乐伎的女子,命双鱼向她学习舞蹈。
  双鱼只好学。
  她学的很认真,唯恐错过这女子教她的任何一个扭腰摆款,但时间太紧,而且,实在天资有限,几天之后,不知道那位乐伎向安姑姑说了什么,安姑姑似乎终于放弃了这一项,接着开始安排她到御膳房学做几道指定的菜,其中就有那道她再熟悉不过的清蒸鲈鱼。
  在御膳房做了几天厨娘,烫了一手的水泡后,双鱼勉强出师。就在她以为自己的课训已经差不多时,安姑姑又拿出了一样东西,顿时把双鱼羞的面红耳赤,心里更是生出了一种强烈的屈辱感。
  安姑姑拿来的,是一本春宫册。
  “有什么可羞的?”安姑姑姑冷冷道:“宫女就不用说了,宫里妃子哪个进宫前不是脱光了衣服被太监从头到脚检查个遍,就连皇后,大婚前也受过教。”
  “你当你有什么不一样的?”
  在双鱼听到这句话从安姑姑嘴里说出来之前,她还一直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皇帝只是派她去传个诏,因为她是沈弼女儿的缘故,皇帝那个排行第七的儿子说不定会给她点面子,真的听从了她回京也说不定。
  但现在,这个安姑姑却毫不客气地把她最后一张遮羞布也个扯了下来。
  虽然她此刻衣衫整齐,但她其实,赤裸裸毫无遮掩地站在了这个皇宫里,接受着这些人的检视和鱼肉。
  她必须要将皇帝那个儿子给带回来,如果她身上所具备的别的所有东西还不够,那就再加上这个。
  这就是皇帝的意思了。
  她的一切,都不属于她自己。
  双鱼一双长睫微微抖了抖,垂下眼皮,淡淡应了声“知道了”。
  “你酒态如何?”
  最后,一切都完毕了,安姑姑还有这最后一个问题。
  “不曾喝过,不知。”双鱼道。
  安姑姑命宫女取来内酿。
  双鱼喝了下去,然后……
  “给我牢牢记住,往后不许碰酒,一滴也不行!”
  这是第二天早上,她终于睡醒,头昏昏沉沉之际,茫然睁开眼睛后,安姑姑站在床边,皱着眉头对她冷冷说出的第一句话。
  后来六福偷偷告诉她,昨晚她几杯酒下肚后,一反常态,又唱又跳,还拉着安姑姑又哭又笑,死活不让她走……
  半个月后,双鱼终于结束了这段其实很是仓促的课程,真正被安排出京,要去往阳关西北之外的庭州了。
  接下来直到她回来,六福都会随她同行。
  那天早上,带她出宫的,正是和她处了半个月的安姑姑。
  安姑姑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面无表情。但是,快要走出安秀宫宫门时,她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定定望着双鱼。
  就在双鱼以为她还要再吩咐自己什么时,惊讶地看到,她竟然朝自己下跪,然后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
  双鱼大惊失色,急忙上去要将她扶起来。被她拒绝了。
  “沈小姐,安若兰在此向沈小姐叩拜,奴婢代我家小姐,谢过你的大恩大德!”
  她一字一字地道,神情不再素淡,眼中有微微泪光。
  ……
  出宫,出城门。车子驶上通往那座遥远城池的路上时,六福悄悄告诉双鱼,安姑姑是当年随荣妃一起进宫的荣家人。荣妃死后的那几年,她一直在年幼的七皇子身边。七皇子出关外后,她并没出宫,留了下来,至今未嫁。
  
  第11章
  
  宫中昭德殿那间双鱼曾跪觐过今上的御书房内,徐令此刻已向刚下朝回来不久的皇帝禀告完双鱼出京的情况。
  “什么人和她同行?路上可有保证?”皇帝发问。
  “启禀皇上,奴婢照您吩咐,从诸卫羽林里选派了一队精兵护她同行。出了玉门关,便有上镇将王大鹤接应,将她送至庭州。王将军在关外多年,对地形十分熟悉,皇上大可放心。”
  大兴立国后,为抵御北方突厥,沿袭了前朝军制,在与突厥地界相交的边境地带设置了上百个军镇,根据地理位置和规模大小,分上、中、下三种建制,一有异动,便可相互联络调遣兵将。军镇归都护府统辖,最高指挥便是镇将。上镇将为六品武官。这个王大鹤是忠良之后,勇猛善战,在几场对突厥战役的功劳簿里都有他的名字,皇帝也知道他,听完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徐令见皇帝似乎陷入沉思,便在边上候着,片刻后,试探着道:“皇上,您下朝后还没用膳,您先歇会儿,奴婢叫人给您传膳……”
  皇帝颔首。徐令躬身后退出去时,皇帝忽然又叫住了他。
  “你替朕传个话,让刘伯玉来见朕!”
  “是。奴婢这就去传旨……”
  “不是在这里!你替朕安排下。朕出宫。”
  徐令微微一怔,抬眼看向皇帝。
  “宫里朕的身边儿,还有个能说话的地儿吗?就在这会儿,不知道哪个角落都有什么人的眼睛在睁着,盯着朕的一举一动呢。”皇帝神色冷淡地道。
  徐令后背立刻沁出了层汗意,慌忙下跪:“皇上……”
  “朕说的不是你!你跪下去干什么?起来吧!去替朕安排下。”
  “是,奴婢明白了!”
  徐令急忙爬起来,再次躬身退了出去。
  ……
  次日,刘伯玉怀着忐忑心情悄悄赶到了位于京郊的鹿苑。
  鹿苑是皇家林苑,占地广阔,外通水系内含湖泊,处处亭台楼阁奇花异木,美轮美奂。以前暑热时,皇帝每年都会来此避暑。但这几年已经不大过来了。
  昨天一早,沈双鱼离京去往了庭州,这个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刘伯玉自然也知道。
  皇帝突然打发沈双鱼去庭州,目的是什么,众人私下议论纷纷。
  有人猜是惩罚。
  但刘伯玉可不这么想。
  听到这个消息时,他立刻就把她的此行和此刻还远在庭州的七皇子给连接了起来。
  据他所知,皇帝此前似乎派人去庭州给七皇子传过几次诏,内容似乎是召他回京。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至于皇帝为什么要召这个十年前与自己反目的儿子回来,目的是什么,刘伯玉不敢乱猜。
  可能父子天性,老皇帝后悔当年举动了,此纯粹是舐犊之举。毕竟,当年的七皇子可是他最宠爱的一个儿子。
  可能召他回来,是为了敲打,甚至利用曾位列八大柱国之首的荣家尚存的余威来牵制另外几个有着雄厚背景正蠢蠢欲动的皇子。
  又可能……
  刘伯玉也不敢乱猜了。
  就在他翘首等着七皇子归京时,后来却没有后来了。
  七皇子一直没有回来。
  所以现在,突然得知沈双鱼去了庭州,凭了第一感觉,刘伯玉就觉得和七皇子有关系。
  接着他得知皇帝要秘密召见自己,不敢怠慢,匆匆就赶了过来。
  他从鹿苑一扇侧门被人引着入内上了条画舫,船飘至湖中,他屏住呼吸等候良久,终于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抬头,果见皇帝负手而来,面色沉静若水,看不出半点喜怒。忙下跪叩头。
  刘伯玉叩头完毕,却久久不听平身之声,原本就忐忑的心情愈加紧张。也不敢抬头,只久久趴伏在地,纹丝不动。
  半晌,就在刘伯玉跪到双膝发麻,忽然听到头顶皇帝的声音传了过来:“刘伯玉,你居心叵测,可知罪?”声音森冷无比。
  刘伯玉微微抬头,正撞到对面座上皇帝射来的两道如电目光,心里顿时明白过来,想必自己那日与韩王的私会已经被皇帝知晓了,大惊失色,顿时冷汗涔涔而下,慌忙扑下去叩头,口中道:“皇上,臣知罪!”
  “何罪之有?”
  这一瞬间,刘伯玉心里闪过了无数个念头,但很快,凭着这几十年官场生涯所锻炼出来的敏锐直觉,他立刻决定据实向皇帝道出一切。
  一个“居心叵测”的罪名,实在是不轻。也可见皇帝之怒。但此刻,既然把自己叫到这里秘密召见了,自己倘若迅速说出一切,说不定还有转圜余地。若还想刻意隐瞒什么,等着自己的,绝对没有好下场。
  刘伯玉不再犹豫,压住内心惶恐,立刻把自己那天受韩王私召,受他威胁,迫于无奈将沈双鱼引到御驾之前的经过说了一遍,连自己早年收受贿赂的事也一并倒了出来。
  “……皇上,臣罪该万死!臣早年在外办差时,不该一时糊涂受了人好处,这才被捉住了把柄无奈受人驱使。皇上,臣在朝廷里原本从不与人结党,一心忠君为皇上办事,皇上您应也知晓。求皇上看在伯玉往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赦免臣的罪!”
  刘伯玉说完眼含热泪,不住叩头。额头撞着木头甲板,发出连绵不绝的蓬蓬之声。
  皇帝注视着刘伯玉叩头求饶,半晌,方冷冷道:“起来吧!”
  刘伯玉这才停了下来,抬头时,额头已经起了青肿痕迹。但还是不敢起身,依然那样跪着。
  “刘伯玉,你知道朕今日为何叫你来此见朕吗?“皇帝缓了缓语调,问道。
  “臣不知。”刘伯玉大气也不敢出,屏声敛气地应。
  皇帝眯了眯眼。
  “刘伯玉,你借办差收取贿赂,先犯一罪,后又与人结党,欺君更是罪不当赦。但看在你这些年还算是替朕办过几件像样事儿的份上,朕就暂且记下,先饶了你。”
  刘伯玉松了一口气,急忙再次叩头谢恩,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你如今在侍中这个位置,已经做了几个年头了吧?“皇帝突然问。
  “是,是……承皇上厚爱,臣忝列此位已有七载。”
  刘伯玉不知道皇帝突然问这个的目的,小心地应了一句。
  “嗯。过些时候,等吏部尚书位置空出来,朕升你上去吧!”皇帝淡淡道。
  刘伯玉惊呆了,以为自己听错了耳朵。
  吏部尚书向来隐然为六部之首。现在在任的马大人正遇丁忧。
  马大人是太子太保杨纹的门生,在任已经很多年。此番他遇丁忧,杨纹上书皇帝考虑夺情,被皇帝以“孝道至大”为由给否了。于是这个位置空出来,到底该由什么人接任,最近一直成为众人私下关注的焦点。
  皇帝既然否了夺情,那就不可能再让太子一派的人接任。
  剩下有资历,也最有可能上的,跑不出京城八大族里剩下的几个家族。
  除去杨纹一派,八大族里,荣孝诚荣家人和落败的沈家、徐家被剔除在外,剩下高家、镇远侯姚家、宣国公卫家、以及最后一个成国公范家。
  按照刘伯玉此前的猜测,五皇子韩王母系的高家和隐然正与五皇子竞争上位的三皇子齐王背后的卫家人,这两家应该不大可能会被皇帝选中,那么就剩镇远侯姚家和成国公范家了,十有八九,新的吏部尚书人选跑不出这两家。即便不是本家人,也要么门生,要么故旧。
  虽然他偶尔也幻想过自己能接掌这个位置,但以自己背景,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已经很不容易了。以他人脉,想染指吏部尚书之位,可能性极其渺茫。因此他也只限于幻想一下,从没敢真的想过。
  但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就在此刻,从座上皇帝的口中,竟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刘伯玉犹如身在梦境,一时没反应过来。等终于反应了过来,压抑住内心的狂喜,急忙再次朝皇帝用力叩首,口中道:“臣感激涕零!感激涕零!臣从今往后定吸取教训,加倍洁身自好,全力以赴,兢兢业业,再不敢有半点负皇上重托!请皇上放心,此番回去,臣定与那些人划清界限,从此唯皇命是从!”
  “楚河汉界泾渭分明未必就好,”皇帝注视着表忠心的刘伯玉,语气淡淡道,“朕要你回去后就当什么事都没有,以前怎样,往后也怎样。”
  刘伯玉一怔,抬眼见皇帝望着自己,顿时就明白了过来。当即再次叩头,恭恭敬敬道:“臣明白了。臣必不负皇上所托,粉身碎骨,也要报答皇上重用!”
  “嗯。你有个侄儿是吧?”
  “是。”
  “臣那个侄儿名叫刘荣,固业十二年的武榜探花,已过而立。如今在京畿兵马司里当一个奉车都尉。”刘伯玉恭敬道。
  “可用吗?”
  “禀皇上,臣的侄儿自小失怙,视臣如父,与臣那个女婿不一样,绝对信靠。”
  “升他为中郎将吧。叫他替朕管好四方城门,往后前途可期。”
  皇帝语气依然淡淡。但跪在地上代侄儿叩谢皇恩的刘伯玉心里,却突然隐隐地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老皇帝正在加紧步调,在密密地织起一张或许只有他自己心里才清楚的网。
  这张网通向何方,最终如何收起,刘伯玉觉得自己隐隐仿佛有点知道了。
  但他不确定,更不敢胡乱揣测。
  他已经彻底被座上的这个年过六旬的老皇帝给收服了。
  死心塌地效忠于皇帝,做好他要自己做的每一件事,这就是往后他刘伯玉安身立命落脚的点。
  别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
  双鱼在随行羽林的护送下离开神京。这晚在驿馆歇了下来。
  明日,他们这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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