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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深日暖[金榜]-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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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蓉姐儿缩了手:“为甚没长好?”说着又抬手摸摸自家的头顶心,好似没有这个窝,潘氏抱了娃娃放到悠车里,一只手还没落下,奶娃儿就扁了嘴巴要哭。
  “一个赛一个的精怪!”潘氏嘴里埋怨一声,到底还是抱起来,又抖得一会儿手也酸了,见着娃娃睡熟,又想放下来,这回还没沾上床褥子,才刚弯了腰,奶娃儿嘴儿一咧,张着没牙的嘴巴便哭。
  “他是要人抱,阿婆,我来!”说着就要接过去,潘氏赶紧往后头让一让:“我的祖宗,你可别碰,再摔了他可怎办。”
  “摔不着,我抱得动,我来!”蓉姐儿一定要伸手去接,自生下来她还没抱过呢,秀娘看见她踮了脚绕了潘氏圈,笑一笑:“你坐到床上来,放在你腿上给你抱。”
  奶娃儿刚还在哭,一到蓉姐儿怀里竟不哭了,蓉姐儿凑上去香他的脸,又学着潘氏的样子颠颠他,嘴里还发出“哦哦哦”的声音哄他,抬头笑眯眯的弯了眼睛:“弟弟好香。”
  “呵,可算夸了他一句。”生下来就说他丑,说得红通通像只小猴子,好容易才说了这一句话出来,蓉姐儿嘿嘿一笑,低头就看见奶娃娃动动嘴,瞧着就跟笑起来似的:“娘!他听的懂啊!”
  王四郎算准了日子中秋前回来的,谁料到在峡口堵住了,也不知前头哪一艘船阻了道路,眼见得动都不得动,只好退回来,绕了路行。
  这一绕就绕进去三四天的水路,到得家中,洗三都已经过了,一回来就瞧见门口挂了红绸,门房一见是老爷回来,赶紧道喜:“太太生了个哥儿,老爷大喜。”
  这句喜一报,王四郎随手就是一两银,奔进内室里,叫潘氏一把拦住:“赶紧洗干净尘土再进去,小儿家身子嫩呢。”
  得了儿子还有甚个好说,王四郎乖乖洗干净头发,还自个儿剪了指甲,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收拾干净了,才推开房门。
  秀娘早早睡了,小娃儿也在悠车里头嚅动着嘴巴熟睡,王四郎看看床上的秀娘,咧开一口白牙,搓了手想抱抱儿子,看看他的脑袋还没自家一只拳头大,缩了手不敢去抱,绕着悠车转了一圈又一圈,怎么看也看不够。
  秀娘被他这番动静吵醒,眯了眼儿瞧见是丈夫,撑着身子就要坐起来:“家来了,怎的这样晚,可要吃喝些什么?”
  “你赶紧躺着!”王四郎走过去她按下:“我在船上用过饭的,急赶慢赶还是晚了。”去了金陵才知道甚是脂粉乡繁华地,似他这样在泺水数得上名号的,去了金陵不过小虾米,王四郎先是在大姐夫家盘桓了几日,将姐夫王瀚之石材场的朋友见了个遍,这些个人家里少有往茶叶这一行当去的。
  无人领进门,王四郎便是去行会拜过山头,也依旧揽不着生意,开铺子哪里有说的那样容易,便是你手里有钱,没这块叩门石也依旧进不得圈子去。
  王四郎不成想着大姐夫一门心思做着材料生意,也不想想往别行插一插手去,不做是一回事,没人脉又是另一回子事,出门靠朋友,他先是想写信问问陈仁义在金陵有没有识得的熟人,后头一想却又罢了,已是靠了他起的家,总不好赖在人家身上。
  刚转过念头要回家,忽的想到吴家人就在金陵,带了礼物上得门去,只说自家是来金陵走亲戚的,想着吴家便在此地,带着礼上门拜会。
  这回吴老爷却在家了,吴夫人把前情后因纷说明白,他捏捏胡子晓得王四郎是来金陵找门路的,当着他的面儿却一字不提,只送下礼物便走了。
  上回跟吴少爷喝酒却不是白白醉了一场,把吴老爷喜欢些什么摸了个清楚,晓得他最爱牙雕,这东西在金陵却不易得,王四郎剩的这点钱也不够置办大件了,便送了他一只牙雕的哨子。
  这哨子却不是给吴老爷的,只说是送给吴少爷的,给吴老爷吴夫人却还是寻常物件,也没忘了徐小郎,单给他一方端砚,蕉叶白的拿酸枝木盒子盛了,吴老爷拿出来一瞧倒跟吴夫人笑起来:“这才是行家。”
  吴夫人看看那方端砚:“虽是蕉叶白,我瞧着却没甚个出奇,礼哥儿房里多少块,你怎的单赞了这一个。”
  “不是说礼,是人!”吴老爷把盒儿放下,又捏起那个牙雕的哨子:“这才是真心走动,若有意来求,我未必就肯,便是再贵重的,咱家难道就缺了?”这样子套近乎,才是真近乎。
  吴老爷也不急着伸手,看王四郎还上不上门,又等了十多日,见他到处请客吃饭,楼里院里都转了一圈,行会里人去的不外乎这几家店,来来往往总有照面的时候,等一碰着,王四郎同吴老爷问一声安,那几个瞧原是旧识。
  吴老爷知道他等的便是这个,脸上一笑,作出熟人模样,又说王四郎在泺水产茶产丝的好地方,一南一北都通着商路,有了熟人一口气儿,他这事就算成了一多半儿。
  把他收来的茶寄往茶叶铺子里头卖,压低了价儿做那供货的最是下等,王四郎打的却不是这个主意,既通了路子,他便把茶叶白给店家,只订下规矩,茶叶钱一分不要,价却不能卖得贱了,泡茶的茶叶也不能少,每店先上二斤,等卖空了,可再拿来货。
  光是这等自还不足,那堂客茶博士才是正经销茶的人,客人过问,自然要对答,王四郎使手下人单请了茶博士用饭,同他们拍定卖出一杯就给铜钱十文,若是一壶便给铜钱五十。
  白送上门的好货谁不要,金陵人原只吃雨花茶,绿茶,却没尝过白茶的滋味,王四郎这一手却是在酒座茶楼里头打响了招牌,分给店家原就有量,客人吃着觉好,再来时却摘了牌子,把这货当成紧俏,到把价炒了上去。
  这般作势了一月,他的茶叶铺子也就热热闹闹开了张,收来的白茶叶一路看涨,算是把价定了下来,比运去九江卖得还要贵些。
  “九江那儿节后再去一趟。”金陵城的生意安定下来,九江却无人坐镇,还是手头人太少,只一个算盘跟着却不成。
  “算盘也老练了,你使了他去便成,这才家来,舟马劳顿的多累人。”秀娘一句说完,悠车里的小东西便细细哼哼两声,秀娘赶紧拍他,压低了声儿:“鬼精鬼精的,有一点儿不动就要哼。”
  “这才是我的种,儿子哎,你爹给你挣家业,你可得快快长!”说着凑过去用力亲了一下,秀娘再想拦也不及,王家的小哥儿怔了一下,睁开迷迷蒙蒙的眼睛“哇”的一声哭叫起来。
  

☆、第94章 两姑红包百廿钱玉娘拒嫁王算盘

  别说秀娘;便是王四郎也一夜都不曾睡好,小娃娃能有多难哄,抱起来拍一拍摇一摇便是了,可谁知道这娃儿气性大;睡梦中被亲爹吵醒了,不依不饶哭了大半宿。
  连蓉姐儿那院子里都能听见正院的动静,丫头养娘轮着抱还不行,最后趴在秀娘身上睡着了。这一夜睡下来;秀娘的肩背腰酸痛的坐不直了,只得躺在床上;叫丫头给她揉肩捶腰;潘氏还在边上瞧着:“可不能重了;月子里亏了身子可不得作怪一辈子。”
  窗户门缝还叫糊得严严实实;蓉姐儿进屋看见弟弟母亲都在睡,放低了怕声音:“阿婆,汤好了。”她自学厨,比学算盘还更起劲,日日往厨房里去,作一道汤蒸一个点心已经很拿手了。
  “乌鸡人参,最补气的,爹带回来的。”说着开了盖子,舀出一碗来放凉,秀娘为着奶水多,日日离不得荤汤,肉倒不多吃,满是油花的汤喝得都快吐了,要为着奶水好,当喝药也得灌进去。
  昨儿王四郎家来,因着夜里并不曾见过亲爹,知道女儿把王老爷请来过节,冲她点点头:“到底是当姐姐的人了,等会子爹给你好东西。”
  说话就去给王老爷问安,也叫他给小娃娃起个名儿,蓉姐儿名字是王老爷随口叫的,因是生在荷花节,才起了蓉字,蓉姐儿知道这一桩,还悄悄问秀娘:“阿公这回别是要起个月哥儿罢。”
  笑得秀娘差点儿喷了汤,男娃儿的名字怎么也要郑重些,王老爷原想着等儿子回来起,听见他问心头也早早就想好了:“就叫茂哥儿吧,我这一辈子嗣单薄,到你这儿,开枝散叶才是道理。”
  这话一说,秀娘把儿子抱在怀里更不能撒手了,蓉姐儿看见亲娘这样吃起味来,噘了嘴儿坐在罗汉床边,潘氏一进门就瞧见她这模样:“这是作甚,嘴巴上倒好挂油瓶了。”
  “大清早起来炖的汤,娘都不喝上一口,抱着弟弟就能饱了!”蓉姐儿眨巴眨巴眼儿,秀娘一下笑出来:“傻妞。”一口气把汤全喝了,留下两只鸡腿给蓉姐儿吃。
  “再不吃了,银叶说我的腰带使的都比原来长了。”蓉姐儿赶紧摆手,潘氏一把接过去:“我吃,再一个分给你爹,我却不怕费材料。”
  茂哥儿醒了也只是睁了眼儿,连头转不得,蓉姐儿见他小鼻子小眼睛生的可爱,又把那点不平丢到脑后,坐到床上,把腿摆平了,两只手拎着襁褓上扎的红绳子,两边抬起来把弟弟放到腿上。
  小人儿尽力睁睁眼,又合上睡着了,歪着头还有笑,白日里睡的比夜里安稳的多,蓉姐儿爱得不成,弟弟还睡着也不放手:“娘,他还有多久会走路?”
  “你以为是马还是驴,一生下就会站会走?”秀娘靠在床上,这个儿子虽在肚里折腾,生下来倒好,天儿已经凉了,屋门关着也不气闷,不似蓉姐儿那时候,生下来正是六月里,一层层的淌汗,褥子根本睡不住,她想睡竹席,还叫潘氏一通骂。
  “他得先学会抬头,翻身,爬坐,再能学走呢。”秀娘点了小衣裳,又数数尿褥子:“还是太少了些,叫玉娘领着杏叶再裁些来。”
  蓉姐儿吐吐舌头,轻轻摇摇他:“茂哥儿茂哥儿快快长!”
  王四郎进门就听见女儿的声音,哈哈笑了两声,冲她招招手:“来,爹给带的好东西。”拿了个小匣子交到蓉姐儿手里,打开来俱是小玩意儿。
  还有给秀娘的一匣子珠宝,秀娘翻开来瞧了一会儿:“也太费了些,金银头面我俱都不缺呢。”话是这样说,却还是拿出一支嵌五宝的花钗子来:“妞妞,这个给你。”
  这颜色虽鲜亮,宝石也正气,却太活泼了些,她戴着不合适:“等你及笈了,这些个通是你的。”王四郎抱了儿子,蓉姐儿坐在床上,一件件的翻看,拎出一条绿翠的珠串儿来,她拿出来缠在脖子上,正喜滋滋往窗边去照,忽的转头问:“不是说给玉娘添妆?”
  她倒想起来了,秀娘跟王四郎对面互瞧,一个也说不出话来,这事儿王四郎问过算盘,秀娘也探过玉娘的口气,算盘先是吃了一惊,翻来覆去一整夜没睡,第二日大清早寻了王四郎,涨红了一张脸点头肯了,可玉娘这儿却怎么说也不肯。
  后头更是连算盘说话的茬都不接了,再有事要交接,也不再檐下廊间了,都在正堂,当着人面交割清楚,算盘几回想跟她说话,玉娘都垂了眼皮侧身避过去,两个一个有意一个无心,秀娘帮着说项几回,到底不好强她。
  既她不肯,这桩事便罢了,可也总要有个因由,既瞧不上算盘这样的,那画个影儿出来,也好帮她寻摸,秀娘问她问的急了,玉娘只是摇头,好几回才肯吐露实话:“太太,我通身上下哪里配得上他。”只这一句不肯再说。
  “你哪儿配不上他,要貌有貌要才有才,自家会织绸裁衣,下得厨房上得厅堂,打着灯笼也寻不着你这样的。算盘可跟四郎说了,娶你才是娶媳妇呢。”秀娘见玉娘果真是碍着出身,赶紧把话说透了。
  玉娘掩了脸:“太太,等姐儿嫁了,太太若有心便放了我出去,我是一辈子也不嫁的了。”秀娘这才知道,玉娘竟是抱了这个主意。
  她发急起来:“你好好的女儿家,就算原来有些不好,也是那杀千刀的人贩子,与你有什么相干,如今可不是那失了节就要去死的年景了,有甚不能为了自己谋算。”
  玉娘绞了衣带半日不开口,泪珠儿一滴滴砸在衣裙上:“太太说的,我也懂得,那知道这事肯娶我的,好时自然千般好,坏时岂有不拿这个说嘴的,再有那不知的,欺天欺地难道还能欺心?”
  秀娘怔在当场,一个字儿也说不出,长叹一声:“你到是个明白人,可这么明白,日子便过不下去。”当家过活不是睁眼闭眼,看一处混一处,似她这样透,真不如自个儿单过。
  阖家都把这事往淡了处,偏蓉姐儿提了出来,秀娘点点她的鼻子:“小姑娘家家的,倒知道甚个嫁不嫁了,还添妆,哪儿学来的。”
  “爹刚还说我是大姑娘了,是姐姐!”蓉姐儿两边瞧瞧:“我到底是不是大姑娘?”说的王四郎只是发笑,秀娘拿她全无办法:“赶紧的,回你屋里头去。”
  蓉姐儿扁扁嘴巴,摸了匣子里头一枚蝴蝶样式的襟花,笑嘻嘻道:“我明儿戴这个去学里。”说着快步迈出门去,嘻嘻哈哈往自己家院子去。
  她寻常在家秀娘并不很拘了她,甚个说话走坐,只要不离了谱便是,是以蓉姐儿并不似平五那些个小娘子一般,还是爱说爱笑的性子,只过了生日后秀娘便不叫沈老爹再带她上街去。
  蓉姐儿也知道往后没有那样的松快日子,街上再少有她这个年纪的女娘了,所幸还能去李家进学,除开荷花会,何家姐妹也要办宴,说是家中金桂银桂开遍满院,请了蓉姐悦姐平五几个一道去玩。
  只要不是去街上,这样的事秀娘十件有九件是允了的,便是上回子偷酒喝要禁她的足,也因着茂哥儿出生混了过去。
  蓉姐儿戴了这个蝴蝶襟花,回去便翻起衣箱子来。秀娘瞧出王四爷样子不对,使了眼色给潘氏,待她一出门便问:“怎的了?这是?”
  王四郎沉了一张脸,昨儿刚回来那点喜气俱都不见,看看秀娘脸上又有愧疚之色,走过去握发她的手:“二姐四妹两个,住在这儿烦着你了吧。”
  秀娘听见这话笑一笑:“只吃好喝好用好,二姐四妹也不来寻我事了。”也不知丈夫从何处听来,她气的另一桩事,家里下人都无人不知的。
  槿娘还当是秀娘请了王老爷过来赶人的,也不想想她最后那几日,日日只等着生产,哪里打理这许多事,生下个哥儿正是阖家欢庆的时候,槿娘杏娘两个,竟包了一百二十六文的红包。
  还说是取了好意头,不说秀娘潘氏,就是蓉姐儿都蹙了眉头,她交际过几回知道些进退,这样的红包倒好意思出手,真正没钱的人家,便是拎一筐子红蛋来又怎的,好似徐屠户的娘子,知道秀娘生了个哥儿,急巴巴托人送了红蛋红糖红绸肚兜。
  里头还有一付银锁,掂在手里总有一两重,再加上工钱,这点子礼于徐家来说却也算得多了,秀娘心里感念她,回的礼自然就厚,非则银钱多少,只看心意,这几个姑子都不能算是薄情而是下作了。
  满嘴的大外甥,好听话不知说了几萝筐,临了竟只包了一百二十六文红包,添盆的时候更是没个响动,何夫人李夫人不住往里头扔的银锞子,小金铃铛金手钏儿带在茂哥儿手上,叮叮当当不绝于耳,平夫人人没来,礼却到了,一只金锁两个金铃,只这两个站了干看。
  只有兰娘丽娘给她撑场子,一气儿扔进去三四两的东西,李夫人过后到屋子里来瞧她,拍了秀娘的手叹:“你这日子也过得不易,往后便好啦。”她自家也有大姑小姑,没儿子之前受了多少气吃了多少亏,等儿子一出世,那些个再不敢说嘴。
  秀娘略站起来,拉开床头的抽屉,从里头拿出两个红纸包来,往床沿一摆,推到王四郎手边:“别个不论,当着李家何家的面,却不是下你的脸!”
  王四郎还真不知这事,连王老爷也不知,添盆是妇道人家的事儿,他只在前头应酬,秀娘也不会巴巴的拿了这个红纸包去同王老爷告状。
  王四郎接过来一拆,百多文钱用红绳子串着,掂在手里虽重,却实是不值的,秀娘见他低头,往后一靠:“一百二十六文,不说年节给的,单只说每年给娃儿的压岁钱,还有娘造孝屋,起灵的时候穿的孝裳戴的素银首饰,我哪一样少了她们的,便是不念着我,难道还不念着你!”
  王四郎默然不语,半晌拍拍她的背:“你做月子呢,不好伤心落泪,我晓得你受了委屈,可为着这样的人伤身不值当,那几个,罢了……”
  能叫他说这样的话已是不易,秀娘知道他的心结所在,便为着同吃过的那几年苦头,四郎也断不会就这么断了姐弟情份,可他念着那些好,这些个姐姐却都变作了吸血虫,哪一个为了他考虑。
  再一转念,他若不是这样念旧,那些发了财就讨小的客商十个里倒有八个,针无两头尖,他的这些好处,她享着了福,别个也都得了惠,总归已经离了王家门,难道还真跟他闹,到时伤的便是夫妻情份了。秀娘把眼皮一垂,看了看儿子:“我并不是计较,可树要皮人要脸,往后可怎么在外头交际。”
  第二日才用过饭,茂哥儿在悠车里睡得流口水,蓉姐儿提了裙角跑进来:“娘!爹给我做了十身衣裳!”说着两只手抬到胸前,手指头搭在一处做了个十字:“十身!爹这是怎的了?”
  秀娘想笑又忍住了,招手把女儿叫过来:“你爹疼你还不行?是谁说我有弟弟就不疼人了?”拿眼睛睨一睨她:“得了,我知道了,都给你做,上回不是说悦姐儿的斗蓬漂亮么,也给你做一件。”
  屋里正乐呵着,槐花急急从外头跑进来:“太太,太老爷有些不好。
  

☆、第95章 恣意甘肥病入口夜抱哭弟女孝甘父

  王老爷告了一月的假;越歇越觉得日子过得惬意,他到了江州就真个成了太老爷;家里上下待他恭敬不说;避开朱氏,耳根子一下清静了;又有沈老爹陪着了出街下棋;转到街上听回书喝杯茶;还架起钓杆去钓了回鱼,一天都不得闲。
  秀娘正坐月子,蓉姐儿跟玉娘一并管家,总有料理不当的地方,譬如厨房的吃食,只紧着给秀娘吃喝;王老爷那儿便全由着喜好来点,厨娘看着哪个大菜动了几口,便晓得主人家吃口如何,王老爷这上头跟沈老爹一样,爱吃肉,还得是大肉红肉。
  一只烧圆蹄这两个一顿就能吃完,还怎么吃都不腻,沈老爹原来在家就吃的清淡,身体也瘦削,这样吃了几顿泄了肚子,请大夫来开了药吃上两帖便不敢这样放纵。
  可王老爷却是在家便吃惯了的,朱氏变着法儿的讨他欢心,回回用饭,桌上定要摆一个他爱吃的大菜,烧圆蹄,白煮猪肉,炒猪心,炖羊肉,顿顿都离不了。
  王老爷年轻是尚好些,年纪越大越是觉得行动不便,走路迟缓,背了手走上一段路就喘起来,原还能从县衙门走到家,如今倒要雇轿子来抬了。
  他一向只当自家身体肥胖这才走路缓慢,行动吃力,谁知道今天早晨起来,脚趾肿的动弹不得,侍候他的小厮一瞧赶紧往后头报信。
  王四郎一大早哄完了女儿就出门去了,他去了泺水看看茶园。头茶不采,二茶不发,今岁采的茶只有二三百斤,白菜不比绿茶,一年只能采一回,这才量小价贵,余下几季全是养茶的时节,眼看地上又要结霜,赶紧去瞧一回,也好问问明年能采多少茶,好赶早些雇工来。
  秀娘一听公公不好,急得就要去看,蓉姐儿一把拦住了:“甚个不好了,说明白些。”
  槐花方才发急,外头说是脚肿得走不成路,疼得倒在床上一身身的出冷汗,被蓉姐儿喝一句才立定了:“说是脚痛难忍,都下不了床了。”
  杏叶从后头跟进来,听见槐花这样答瞪了她一眼:“真是,话也回不清楚,可要打发了人去请地大夫?”
  秀娘点点头:“赶紧去,给我穿衣,我去瞧瞧。”月子都到最后几日了,只忍了一月不洗头有些腻人,此时也别无办法,胡乱拿热毛巾擦擦手脸,从头到脚裹紧了去往外院。
  玉娘拿了件斗蓬追上去,秀娘头上已是带了风帽,还是又加一件斗蓬,伸手出来捏紧了领口,略挡着些风,一路走一路问:“可是着了风寒,这几日可有个头疼脑热?”
  秀娘自嫁了王四郎便没正经侍候过公爹,好容易上门住一回,竟还病了,心里总有些过意不去,二门上等着的小厮听见问话摇头:“太老爷一向强健,昨儿夜里的夜点心还吃了一碗鸡丁双菇拌面呢。”
  秀娘皱紧了眉头,若是头痛脑热便罢了,再急也是邪风入体着了寒,可这一点征兆也无,说不得便是急症了,蓉姐儿在旁挽了她的手:“娘,莫急,先瞧瞧阿公再说。”
  王老爷疼的倒在床上,一只脚叫小厮抬高了,连袜子也穿不进去,鞋胡乱踢在地上,看见秀娘来了,王老爷长出一口气,拿袖子抹了汗:“你怎的来的,别着了风。”
  “爹这是怎的了,我着人去请大夫,可要拿热毛巾子敷一敷?”秀娘一进就指派起来,晓得王老爷还没起来用饭,吩咐厨房煮些清粥送过来。
  王老爷早饭从不吃这些个,只爱用那拌了猪油的煎小饺儿,炸米糕,再来一个银丝鱼儿汤,秀娘惟恐单吃粥怕不合他胃口还道:“赶紧拿鸡丝炒个送粥的菜。”
  等大夫来了,秀娘自然要避到后头去,只听见老大夫云山雾罩的说了些个医理,又君臣佐使的说一通药理,捏了胡子写下药方来,小厮递到后头,秀娘拿在手里看看又交到蓉姐儿手上,蓉姐儿拿起来,字倒都是识得的,可治的甚个病却不知道。
  她大剌剌把帘子一掀,总归还是个小儿家,那个大夫又已经发须皆白,出去便行了个礼:“大夫,烦您说的明白些个。”
  老大夫见是个梳了双丫头的小姑娘,也不摆在心上:“这是阴津亏损,燥热偏盛,乃恣食肥甘,饮食失调,不加节制所生瘿气,年纪越大越加保养才是,除喝汤药,少食甘肥之物,清淡去火为上,配参苓白术散吃便可。”
  蓉姐儿似懂非懂,谢过大夫,出了诊金又给了封银子作谢,蓉姐儿亲送到二门边:“大夫受累,我父还家,还去馆里亲自相谢。”
  “不劳不劳。”那大夫说定了过得三日再来看,又给开了一帖药膏,抹在白纱布上,贴在痛创处,蓉姐儿差了人跟大夫去抓药,因着红包厚实,那大夫派了个小学徒跟了来,细说了这药怎么煎,药膏又该抹得多厚。
  王老爷此时已经觉得痛处好多了,正坐在床上喝粥,秀娘略站一会儿又回去,蓉姐儿叫过厨娘,同她把医理说透,从此桌上不许再现肥甘之物。
  “也不是不能吃肉了,节制着些,少用些,阿公还要长命百岁,看弟弟娶媳妇的呀。”蓉姐儿一句话,王老爷把面前菜蔬用掉一大半儿。
  连着拌菜都不许摆香油,到中午这一顿,只冬瓜汤里搁了点虾皮起鲜,别个全是蔬食,蓉姐儿亲自端来:“娘身子不便,我来陪阿公用饭,这个包子的馅可是我亲调的,野菜双茹可鲜呢。”
  等傍晚王四郎家来,亲自去了医馆,问明白利害,那大夫原是看着小人儿不便明说,待见着王四郎才捏了胡子:“病根早就作下,却不是一二年便能拔除的,若不再食得荤腥甜食,或可不再发作,万般病由口中入,再不管了一张嘴,便会目盲脚肿,行不得路了。”
  原只当他是吃坏了,饿个两顿便好,王四郎一听心中一跳,又疑是这大夫张口胡言,嘴里应下,药也还吃着,等第二日又请了个老大夫来,摸过脉再看一看药方,也是一样说辞,还甩了袖子:“便是我也说不出这药方的不是来,病人瞧着肥壮却是外强中干,底子且都虚耗空了,再不能如此饮食,千金难买老来瘦,在意在意。”
  王四郎这才急了起来,要留下王老爷养病,叫他卸了泺水县里的事,来江州颐养天年,王老爷哪里能肯,他直推了不必:“哪里便恁般凶险,是那大夫故意说得重些,好叫你不瞧轻了他。”
  算算一月的假又要满了,赶紧使了人赶车要回去,王四郎给配上半月的药,又单派了小厮跟着,吩咐他道:“你不须管旁的事,单只看了太老爷饮食,给他煎药瞧着他服下。”月钱自然是他来出,王老爷背了手,还要摇头推了,见人都已经理好了包袱,这才应下。
  蓉姐儿经过这一回,回屋就缠了秀娘:“阿婆阿公怎办,也请大夫给他们瞧瞧?”叫秀娘打了一个毛栗子,蓉姐儿捂了头,秀娘点点她:“不说好话,阿公那是吃上头不节制才出来的事儿,你看看你阿婆阿公吃的甚。”
  蓉姐儿在沈家,潘氏最是节俭不过的人,买个一对猪肝还要分两次吃,炖甚个荤腥肉汤都只浅浅一个锅底儿,每人分到一口尝了鲜便算完,倒是鱼虾多吃,因着临河价贱,沈家的肉食吃的俱是白肉,连鸡鸭都少见。
  蓉姐儿扁扁嘴,又笑嘻嘻:“阿公阿婆长命百岁。”她还是分亲疏的,哪个待她好,她明白得的很,便是大白也更亲近潘氏,王老爷要伸手摸它,它也要弓起背来跳远些,猫儿都晓得,更别说是人了。
  秀娘也知道女儿的意思,笑一笑低了声儿:“不许在你爹跟前说这话。”
  蓉姐儿一口答应了:“知道,我又不傻。”说着去捏茂哥儿软软的手指头,抬起来放在嘴边香一口:“弟弟真香,弟弟真好玩,姐姐最喜欢你。”
  “呵,你瞧着当然好玩,他这么干干净净笑眯眯的,拉了尿了哭了,怎不见你过来抱。”秀娘把儿子的头摆正,怕他侧着睡脸长得一边大一边小,茂哥儿却能看得见影子了,蓉姐儿穿着一身桃红衣裳很是惹眼,眼睛便一直往她这儿转。
  蓉姐儿干脆把弟弟抱起来,她抱的比王四郎还要熟练,一只手托住头颈,一只手托住身体,不理秀娘说了甚,嘴里哼哼着歌儿逗他,一张嘴却是玉娘原来哄她唱的那些个,泺水船家不分男女都会唱的船歌,蓉姐儿声音娇嫩,一开口原来睁了眼睛左右四顾的茂哥儿就怔住了。
  他自生下来还是头一回听人唱歌,眼睛一瞬也不瞬,便似似了定身法,听了一句,嘴里也眼着哼哼唧唧起来,脸蛋儿裹在包被里,嫩生生的跟着一起唱。
  “娘,弟弟也在唱!”蓉姐儿没见过这样小的娃儿,只觉得他做什么都新鲜,歪了头打量弟弟越长越开的脸:“他不会站不会走,倒会唱呢!”
  玉娘立在后头“扑哧”一笑,她自拒了算盘的求亲,身上便越发素淡了,出了孝也还穿着蓝,少有鲜艳衣裳,她没有孩儿,也打定主意不嫁人,便把蓉姐儿茂哥儿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疼,手里端了一盅汤,进门就见蓉姐儿唱歌哄弟弟,身子还一摇一摇的,茂哥儿睡在蓉姐腿上,被她摇晃的眼儿都眯起来,嘴巴微微张着,竟打起盹来。
  蓉姐儿得意洋洋:“弟弟哪里难哄,我一摇,他便睡了嘛。”
  秀娘端了汤碗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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