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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藏-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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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份彩头在眠棠的眼里,比真金白银都来得实惠!夫君不是说没有门路进书画茶会吗?这眼前不就是天赐良机!
  想到这,眠棠小娘子的一双眼儿都热切红了,只拉着崔九的手道:“夫君,且看你的了,定然要拿到那彩头!我们铺子的锦绣前程全在这一举了!”
  可是崔九并不想眠棠去了书画正会搅局。且不说到时候自己得以王爷的身份出席,就是自己的姨父一家,还有未婚妻廉苪兰也会去的。
  所以,他看着那几盘棋局淡淡说道:“太难了,解不开……”
  听崔九这么一说,眠棠顿时一怔,又觉得自己先前的话有些伤人,夫君此时眉目都提不起精神,怕不是被自己挤兑得伤了自尊?
  她连忙道:“书院里的大儒出的迷局,当然是有些博奥,夫君你还没有学成,解不开也是正常,我们且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门路……”
  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从一旁突然走来一位瘦削的男子,来到了一局棋盘前,伸出长指移动了一枚棋子。
  一旁书院的童子一看,立刻高声道:“乙桌破局,领彩头!
  ”
  眠棠这时扭头凝神望去,正看见那个瘦削的青年披着一件黑色的披风带着伤感惆怅看着自己。
  那一刻,她的脑子似乎是被什么狠狠劈过,疼得不行,只惯性地扭过身子,软软倒在了崔九的怀中。
  这一幕看在青年的眼里,却是眠棠不愿见他,转而投入新欢怀中,又是激起胸口的万千刺痛之感……
  他拼命抑制住自己的情绪,低声对过来送彩头的童子道:“那位姑娘看着很想要这彩头,在下的便送给她了……”
  这话一出,引得崔行舟抬起利眸缓缓看向了这位青年,同时温言道:“贱内怎么好受公子这般大礼?”
  那青年表情冷漠地看着她道:“既然这位爷解不开棋局,我举手之劳又有何妨?”
  崔行舟听了这话,缓缓地笑开了。
  很久没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挑衅淮阳王了。
  崔行舟用眼上下扫视着这位青年,不知为何,总觉得他似乎有些眼熟,于是轻轻拍了拍眠棠的肩膀,示意着李妈妈扶住她后,对青年道:“公子方才的那一手解局,甚是高妙,不知公子怎么称呼?可愿与在下切磋一二?”
  那公子一听崔九之言,倒是正中下怀,他贪恋地又看了眠棠一眼,冲着崔行舟淡淡道:“在下字子瑜,不知尊下怎么称呼?”
  崔行舟看了一眼子瑜公子身后那几个眼露精光的护卫,微笑道:“在下崔九。”
  因为乙桌的棋局已经破了,二人便干脆盘腿坐在乙桌的席上,重新收棋落子,重开一局。
  崔行舟一身月白长袍,玉冠锦带,眸若朗月繁星。而对面的公子裹着身黑衣,虽然瘦削却一派儒雅之气,二人对坐甚是养眼,登时又吸引了无数人围观。
  而眠棠这时喝了一口李妈妈递过来的水袋,也缓过气来,看见自己的夫君与人对战,自然由李妈妈搀扶着,好奇地立在一旁观战。
  也许是佳人在侧,激起了那位黑衣子瑜公子的好胜心,他每落一子都毫不犹豫,手速飞快。
  而崔行舟居然轻而易举地跟上了子瑜公子的速度,也是快速落子。
  这在行家里手的眼里,名曰“快棋”。所谓落子无悔,若非棋艺高超,是绝不敢这般下棋的。
  而难得的是,两位公子似乎棋技不弱,一时间下得旗鼓相当,渐渐的,将书院里的一些大儒们都吸引出来了,纷纷围立在棋桌的旁边,时不时地点头表示赞许。
  眠棠在一旁先前只是看个热闹。觉得夫君崔九挽袖伸出长臂落子时,动作既潇洒又干练,简直迷死人。
  渐渐的,她的目光便落在了棋盘之上,虽然他们落子速度甚快,但是奇怪的是,她发现自己竟然能跟上他们的棋思,尤其是那位子瑜公子,她几乎每次都能稳稳地猜到他落子的位置,就好像……好像她曾经也这么下过一般。
  就在眠棠心内惊疑不定时,那两位下棋的速度却慢慢降了下来。毕竟棋局进行到最后,愈加复杂,若不多思虑一会,便要一子落错满盘皆输。
  不过那位公子的心神不定,似乎心思并不全在棋局之上,竟然是频频抬头,直直望向眠棠。
  看到次数多了,眠棠心里不免有些恼,干脆从李妈妈那取了兜帽,径自戴上,免得惹来登徒子放肆的目光。
  子瑜公子看清了她一眼瞪过来的厌弃,心里又是猛一缩:她……真的不愿再看他一眼了?
  就在心念伤感间,崔九一子落下,输赢已定。
  那是一步甚是刁钻的棋路,让人输得心服口服。子瑜这次倒是郑重抬头,深深看了眼对面的崔行舟。
  他昨日派出去的人打探回来的消息很表面。只是跟到眠棠寄住的客栈,打听了客栈伙计,知道她的夫家姓崔,好像是个商贾。
  听上去,倒像是眠棠离开了仰山营寨后,心灰意冷,随便找了个人嫁了。
  世间能配得上眠棠的男子本就不多,她负气之下又能找到什么好的!
  不过她有心作践自己,他却不能听之任之。只能等到眠棠气消,生出后悔之意,再与她一条出路。大不了,她下山后的那些个荒唐,他都既往不咎了。
  是以方才听闻那个叫崔九的男子解不开这些泛泛的孤局,子瑜的心内不免生出鄙薄之意,便出手解开迷局,顺便也暗暗提醒眠棠,她所托非人,这等俗物男子,就算长得好些,也配不上她的。
  哪里想到,这个绣花枕头样的男子竟然深藏不露,下得一手精妙的好棋,也不知平日里花费了多少功夫在里面。
  而一旁的眠棠此时满眼都是自己的相公。
  难怪夫君能凭下棋赚取家用,下得果然高明!一时间真是觉得自己脸上也是微微带光,只微笑招呼李妈妈递过来帕子,替已经起身的夫君擦手。
  只是崔九低头看她的脸色,依旧如纸一般的白,可见方才的不适并没有缓解。
  他再扭头回看时,那个叫子瑜的青年似乎受不住输棋的打击,已经领着随从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中。
  崔行舟眼尖,看见自己埋设的暗探鱼贯而出,紧紧跟住了那青年,便也放心了。
  若是他料想不错,这个叫子瑜的,跟仰山反贼肯定有莫大的干系,且看看能不能追踪出些线索来。
  至于眠棠……她方才见到那青年时,反应剧烈,莫不是想起了什么?
  想到这,他伸手扶起了依旧虚弱的眠棠,走出了人群,去了眠棠寄居的客栈。
  许是这半天的游街太损耗心神了。眠棠回到客栈之后,便有些昏昏欲睡。
  崔九听她喊着头痛,便替她拔掉了头上上紧插着的发钗,松散下黑瀑长发,舒缓下头皮,然后试探地问:“你方才见那位子瑜公子,可是想起了什么?”
  眠棠拉住了他的手,依恋地蹭了蹭脸颊,有些困惑道:“就是没得来的头痛,像刀斧子劈开了似的……夫君,你为何这么问?难道这位子瑜是夫君故交?”
  崔九微微一笑,道:“我与他并不认得……”
  说完之后,看眠棠依旧恹恹的光景,便让李妈妈端来赵泉专门给眠棠配下的安神汤药,趁着热气饮下了。
  待眠棠睡熟后,暗探就回来了,说那个叫子瑜的青年去的是当地的一家大客栈,只是这客栈早在十天前被总兵府的人出面整包了下来,外面把守的官兵也都是青州石总兵的手下,一般人靠近不得。
  所以暗探们跟从到了客栈附近,也只能作罢了。
  崔行舟听罢,挥手命暗探继续盯紧了那客栈。
  现在,他倒是有七成的把握,笃定今日这个主动送眠棠彩头的男子,跟昨日委托玉铺掌柜贱卖玉石棋盘的,应该是同一个人。
  而且这个青年应该就是眠棠先前的夫君陆文了!
  若他真是陆文,还真大大出乎崔行舟的预料。
  今日这个青年虽然脸上带了些病气,但也是一表人才,并非满脸横肉的土匪之相。而且看他这光景,竟然对眠棠还满是不舍,若真是这般,自己的这步暗器算是走对了,端看那个贼子如何按捺不住满心的醋意,再来跟眠棠接触就是了。
  而他这两日须得在柳小娘子的身边跟得紧些……
  再说眠棠悠悠一觉醒来,脑子里依旧是混沌不堪的梦境缠绕。
  此时太阳西落,屋内也开始掌灯了。而她的夫君正在幔帐外不远处的桌前执卷看书,如山般的侧脸剪影,叫人看了便舍不得移开眼……
  见她醒了,崔行舟放下书卷来将她扶起,温言道:“感觉好些了吗?”
  眠棠如猫儿般依偎入他的怀里,尤带着一股子未醒的鼻音道:“梦得乱七八糟的……”
  崔九不动声色,眼睛却微微眯起道:“梦见了什么?”
  眠棠用脸蹭了蹭他的胸膛,继续绵软地说道:“不知怎么的,梦见自己的男人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想哭,可是又要背着人,忍得很辛苦……”
  崔九半垂眼眸,看着她微微下垂的红唇,脸颊上的酒窝也消失不见,似乎沉浸在梦境里不能自拔……
  他顿了顿,又温言去问:“是我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了吗?”
  眠棠被问得有些心虚,含糊地作答,可是这下倒是彻底有些醒觉了。
  只因为,她方才梦见的不是崔行舟,而是……只有一面之缘的那个子瑜公子!
  梦里的她,指着面色苍白的青年怒骂,骂些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那种恩断义绝的决裂感实在是让人难忘……
  她这是怎么了?虽然是做梦,也不好随便梦见别的男人啊!
  所以当崔九再问时,她便故左右而言其他,打岔过去了。
  可是想到自己睡前时,夫君特意跟她提起了子瑜公子的话茬,眠棠总觉得这里大有蹊跷,难道,自己以前应该认识那子瑜吗?
  她联想着梦境,越想越是不安,终于趁着夫君去吃饭的功夫,偷偷扯了李妈妈来问。
  想着主子刚刚吩咐过,看着时机不妨给那柳小娘子吐露些讯息,看看她能否想起陆文其人,李妈妈就觉得有些头痛。
  既不能让小娘子起了戒备心,又要含蓄地引导着她想起些什么。这等拿捏火候套话的技艺也太考验人了!
  最后被眠棠问得急了,李妈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黑着脸将话直直扔了出来:“他是夫人先前的姘头……”
  这话一出,眠棠的杏眼都要瞪出来了,将正喝的一碗枣汤翻手就摔在了地上,她不由得调高嗓门道:“李妈妈,你在胡说些个什么?”


第24章 
  说实在的,被小娘子这么摔碗一吼,见惯了达官贵人,从不怯场的李妈妈竟然不觉心里微微一颤,只觉得平日里温婉的小娘子,竟然可以这么凶……
  话既然出口了,剩下的就好办了。李妈妈秉承着早死早超生的心思,硬邦邦继续道:“夫人失忆前曾与他相交过一段时间,夫人可曾想起些?”
  眠棠如同被按住了穴位一般,联想起自己先前的梦境,竟然有些哑口无言。可她不相信自己失忆前竟然这般不守妇道,放着好好的俊逸夫君不守,却跟那个痨鬼样的公子厮混!
  这……这,难道她先前也摔坏了脑子,当真是分不清璞玉瓦片了?
  于是她忍不住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夫君,夫君他可知?”
  眠棠失神的样子也是太楚楚可怜了,李妈妈的硬心肠耗费得差不多,便软下话语宽慰道:“放你,东家都知道,他跟奴家说了,会宽待原谅你的。”
  这话是事实。
  王爷曾经跟她说过,待得仰山反贼事罢,那北街的宅院会赏给这个孤苦无依的失节女子的。可见王爷到底是宽宏之人,看柳眠棠本性贤淑,是个苦命的女人,便给了她一个归处,也算是多舛的命运有了些许转机。
  可是柳眠棠听闻了崔九知道的话,整个人都往椅子上一倒。
  有那么一瞬间,她全明白了,为何自己当初刚醒来时,李妈妈总是对着自己黑脸,满眼的厌弃之色。而夫君总是跟自己有礼却透着生疏,就算同睡一床,也绝不越雷池半步。
  原来……竟然是他们夫妻早有罅隙,而她竟然琵琶别抱,给夫君戴了顶大大的绿冠!
  想到自己失忆前这么的不懂事情,眠棠都懊丧极了,恨不得揪住那时的自己,狠狠打上几耳光。
  难道是因为夫君久在外面求学访友,不在家中,她才起了寂寞心思,受了轻浮男子的撩拨,一时心志不坚,犯下了大错?
  想到今日那个叫子瑜的男子,竟敢贸贸然出现在夫君面前,公然挑衅,送个狗屁的彩头给自己,眠棠羞愤气愤极了!
  哪家的浪荡公子?这是要骑在她夫君的头上拉屎吗!
  眠棠接下来又要继续追问李妈妈自己当初犯错细节,李妈妈又被问得直了眼儿,觉得自己死后,可能要因为撒谎太多,被投入拔舌地狱……
  她只能黑脸又给眠棠盛了一碗甜汤,道:“那等背人的事情,老奴怎么知道?还要夫人你自己细想才行……好好想,想到了什么,记得跟东家说就是了。”
  眠棠觉得李妈妈说话糊涂,她就算真想起了自己的错事又如何与相公说?难道要在相公的伤口上撒一把粗盐吗?
  如今,她满心想的都是:她对不住相公!
  至于跟病鬼公子的前尘,也因为愧疚,一概连想都懒得想了。
  李妈妈和相公虽然因为她生病失忆了,而待她如常,并将丑事遮掩了这么久,可她如何能假装坦然,什么都没有发生呢?
  于是当崔九在饭堂吃过饭时,再入屋内,便看见原本该卧床休息的小娘子,再次捡拾起夫妻大礼,深深屈膝,双手摆放得端正,恭谨地问:“官人今日走得乏了,要不要奴家给官人捏一捏腿脚,松一松筋骨?”
  崔行舟微微挑眉,柳娘子许久不曾礼数这么周全到位了。
  也许是到了灵泉镇后,他来北街来得太勤,让这小娘子自觉跟他熟稔了,日子久了,多了亲切,但也就懈怠了礼数。
  今日,不知这位柳娘子究竟是怎么了,再次搞起了举案齐眉,以夫为天的那一套。
  “不必了,今晚有朋友邀约,去秉烛下棋,你先睡吧,我一会就出去了。”
  可他刚一婉拒,柳小娘子竟然急红了眼圈:“夫君,你若嫌弃我,便丢给我一纸休书,我自不会烦你,不然这般慢刀子割肉,你我都不好过!”
  崔行舟虽然吩咐了李妈妈试探一二,却并不是知李妈妈方才说了什么,看着眠棠哭得眼睛红肿的架势,微微蹙眉,低声道:“你在说什么?”
  柳眠棠咬了咬牙,说了李妈妈告知她的话。
  她的性子向来畅快,虽然夫君是难得的如意郎君,可自己对不住他在先,凭什么叫夫君看着自己腌臜,成天避着,闹得有家不能回?
  若真是她的错,他休了她也是应当的!
  崔行舟听了,微微蹙眉,可也倒说不出李妈妈什么错处来。
  李妈妈为了激起这小娘子关于陆文的回忆,将那陆文说成是她的姘头,与事实差不太多。
  然而话到崔九的嘴边,微微顿了一下后,便改了样子:“是他图谋不轨,几次引诱着你,你并未与他苟且……”
  李妈妈虽然说得是事实,说得也未免太难听了!若是个禁不住事儿的女子,骤然听闻自己曾经做过这等丑事,岂不是要羞愤撞柱而死?
  仰山平叛后,柳眠棠总归是要做人的、她能自己想起最好,可若是实在想不起来,他也不欲直接说出她被山匪劫持,受辱失了名节的事情。
  淮阳王甚少为人考量得这般周到。不过看着这女子本性不坏,为人赤诚的份儿上,便给了她一份日后的体面吧。
  柳眠棠已经做了跟夫君和离的准备,没想到从夫君的嘴里,却得到了自己清白还在的真相。
  一时间,她松了一口气,倒是止住了悲切,鼻音甚重道:“夫君,你可是为了我心安,在哄骗我?”
  眠棠的一双眼儿最撩人,平日是明艳顾盼的妩媚,而现在在烛光之下,却是哭粉了的一双桃儿眼,便是最心硬的男子,在那婆娑的泪眼里,都会泡得软化。
  崔行舟垂眸看着她,慢慢抬手,用长指替她揩拭泪眼,半真半假道:“你若真跟那人同流合污,我岂会容你倒现在?”
  这也是实话。她只是被山匪劫去,被迫受辱的女子,他自然不会太为难她。可若她跟那反贼真心结为夫妻,那么便是反贼的同党,他有的是法子整治她的……
  不过崔行舟的话,像劈开乌云的阳光,驱散了眠棠满心的愁苦。
  李妈妈大约是为人古板,见她与那叫子瑜的书生说过几次话,便疑心她不守妇道。幸而夫君明察秋毫,了解到她其实清白的隐情。
  可想来,夫君崔九当时的吃醋生气也是有的,事后冷落自己,大约也是因为赌气。
  难怪他不乐意她与神医赵先生之流再有言语交谈。皆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不管怎么样,都是她不够谨慎再先,让子瑜、赵先生之流差点有空子可钻。从此以后,她心里只装着夫君一眼,别的男人,连瞧都不瞧一眼呢!
  只是崔九哄了半天夫人,眼看着“棋约”是去不上了。
  青州有入夜宵禁。他顶着“商贾崔九”的名头,不好出客栈在街上晃荡,自然而然地,便又得与柳娘子歇宿一晚。
  许是“夫妻”之间将心内的死结解开,那天夜里,眠棠黏人得厉害,直要搂着他的脖子才能安睡。
  晨起时,眠棠送崔九出门时也分外依依不舍,只是官人好像没有睡好一般,眼底透满了血丝,说话也不多,只沉默喝粥,看都不看她一眼呢!
  虽然夫君现在待她还是有些相敬如宾,并没有像寻常夫妻那般亲热无间。
  但眠棠觉得与他的日子还长,就如高山厚雪,总有春暖花开,化为涓涓细流之时。
  想到这里,眠棠的日子便又有了新的奔头。就算夫君因为起床气,不爱开口搭理人,她也贤惠地假装看不见他的脸色,只替他整理衣角,用巾帕替他擦脸。
  只是她挨得他近时,总能听到夫君微微地吸气,然后又叹气,不知练的是什么养气功夫。
  夫君长得好看,就算抿着嘴生闷气的样子,也让人移不开眼。
  不过昨日那位子瑜公子相赠的彩头,她是万万不会要的。虽然诗画茶会的门槛甚高,但接受了那公子的相赠,岂不是让相公难心?
  听闻她决定放弃那入场的名额,崔行舟很是满意,起床后一直紧绷的脸总算有了笑意,并且告诉她,莫如已经在青州集市里花银子兑下了摊位,她可以去摊位上守着,看看可有伯乐赏识自家的瓷器。
  眠棠信服地点了点头,决定要为自家的瓷器卖力吆喝。
  安排好这一切后,崔行舟才放心出门,上了马车。然后可以靠坐椅垫子上,好好松泛一下紧绷了一宿的神经。
  毕竟那正式官家的茶会,她若也去,岂不是乱了场子,打破了他筹谋已久的布局?
  现在眠棠有了营生,就不会乱跑,而她在闹市里坐着,才可引得陆文露头。
  那贼子龟缩在有官兵把守的客栈里,崔行舟自然不好做什么,可是一旦他露头,身在闹市,与人口角,被莽汉用刀搏杀身亡的话,便顺理成章了……石总兵不是要博得贤德的美名吗?那就看看,他一心诏安的贼头子若死在了他的地盘上,会引发怎样的后果……万岁打得一手好算盘,想减掉眞州羽翼,且看看是不是容易……
  那个柳娘子睡相真不老实,跟个孩子样的黏人,也不知她用了什么熏香,竟然带着股蜜桃的甜味……
  不知怎么的,催行舟一路想来,却渐渐想到了别处去了……
  他出神想了一会,突然发觉自己的失态,不禁微微皱眉,不再胡思乱想,径自闭眼养神去了……


第25章 
  可是淮阳王发现就算半寐间,鼻息的甜香味却依然不散……着实有些恼人……
  于是官人崔九在青州剩下的日子里,都是外出访友彻夜不归了。
  到了诗画茶会那天,青州的街面上骤然增多了许多华贵的马车,道路两旁也设立了泥幛。
  眠棠出门晚,便立在客栈的二楼,凭栏往下望,看着一辆辆马车驶过。
  说实在的,她虽然出身名家,却是个没落贵族之家,不过顶了祖宗的虚名,并未曾有过悠闲富足,游走茶会间的日子。
  如今她嫁入商户人家,就连那点子官宦虚名也保全不住了。
  父亲幼年时,体会过柳家鼎盛时的富贵,就此死抱着不放,总想着再次光耀门楣,教育儿女时,也将“昔日柳家如何如何”挂在嘴边。
  可他费心钻营了一辈子又如何?到底落得锒铛入狱,受刑而死的下场。
  而她那位异母的兄长,乃是母亲先前的那位逝去的大夫人所生,他生母出身还算不俗,所以兄长处处瞧不起后入门的继母,时不时嘲讽自己的妹妹眠棠做事粗俗。
  这倒让柳眠棠对那等子高门深院的日子有了天然的反感。看楼下经过的那些马车精雕细刻、鎏金嵌宝,探头的小姐们满头珠翠时,也不羡慕。
  虽然自家的马车式样简单,过的也不过寻常百姓的日子,可是她觉得比较在娘家时都自在。夫人小姐们可以悠闲地参加诗画茶会,她可要去集市上经营自家的买卖去了。
  因为是摆设摊位,眠棠不欲穿着太过美艳,招惹不必要的风头。
  于是她只着了一身青布襦裙,用青布包裹住额头与秀发,一副干练的做事样子。
  小厮莫如倒是能干的,选择的这处摊位,很是热闹,加之处在一个岔路口,几乎逛街的人都会经过这一处。
  眠棠指挥着两个婆子,将自家店铺的瓷器在桌面上摆好,又让从眞州跟来的店铺伙计贵生,挑起了“玉烧瓷坊”的旌旗。
  如今她也算是摸了门道,不可一味走曲高和寡的路线,所以这次还进了一批生肖摆设和白瓷的铺满。
  陈先生这几日吃着李妈妈烧的猪肉,却不见店铺开张,许是心内有愧,竟然不用眠棠吩咐,就给这批瓷扑满填色勾边,都是不同于别家店铺的式样,画得别致不说,又很可爱。
  一时间,这些可爱而别致的式样倒是引来了不少的人来看。
  眠棠决定走一走货量,便让伙计吆喝着买一赠一,买一个铺满可以得一个小小的生肖摆件,若是买整套的盘子,就送以整套的小生肖。
  一时间,倒是有不少带孩子的大人来买铺满。一则那铺满的肚儿甚大,看着很能装,买回去让孩童积攒铜钱之用,二则那小生肖也招惹孩子的喜欢。
  甚至有那收集癖的,为了那一整套的小生肖,而买下盘子的。
  眠棠连同两个婆子都忙着用黄纸包裹卖出的铺满、盘子,再同草绳包扎,方便顾客拎提着走,忙得不可开交。
  直到中午,大部分逛街的人都找寻地方吃饭去了,街面上才稍显冷清些。
  眠棠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顾不得吃李妈妈买来的卤肉炊饼,饶有兴致地数着钱箱子里的钱。顺便用细绳子将钱串成串儿。
  这种看着钱箱渐渐变满的感觉真好。数钱的滋味,比吃饭都香……
  可就在这时,突然摊位前又来了客人。
  眠棠的余光扫到有客人来,连忙放好钱箱子起身相迎。
  可是满脸的笑意看清来者后,便渐渐凝固了。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李妈妈口里所说的“姘头”子瑜公子。他依旧是清俊而眼含忧愁的样子,在他的身后,跟着五六个随从,看着很不一般。
  眠棠深深震惊于这位公子的胆大了。就算她以前真跟他有些什么,他身为“姘头”当些自觉,怎么好意思光天化日下来寻自己?
  就在这时,那位公子死死盯着她,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道:“眠棠,你离开我,就是为了过这样的日子?”
  听他的意思,很是瞧不起商贾,难不成他自觉自己出身比商贾之家好,就出言奚落她?
  听到这话,眠棠顿时没了好气,斜着一双妩媚大眼道:“这样的日子怎么了?有屋住,有肉吃,赚取的钱财每一文都是干干净净,哪里招了公子的眼儿?”
  被她这么一嘲讽,那公子顿时面露痛苦之色,缓缓道:“……的确,这样的日子一直是你向往的……可是,你就这么随便的跟着那个男人过了?”
  眠棠不知自己先前为何要跟这个男人不清不楚,可是今日她却要将话说透了,绝了他的贼心,断了他的贼胆。
  “这位公子,我嫁给什么人,归不到你来指手画脚,看你的样子也是个体面人,怎么眼巴巴就非要跟个已婚的妇人东拉西扯,是你爹娘死得早,无人教你做人的规矩了?”
  就在这时,那公子身边的一个长须的随从忍不住了,低声喝道:“柳眠棠,你怎么敢这么跟爷说话!”
  眠棠毫不客气地将手里的残茶往外泼洒,倒了他们满身都是,纷纷跳脚躲开,然后冲着那随从道:“从今以后,我都是这般说话,那是你的爷,可不是我的,再敢来东拉西扯,我下次就攒了一马桶的腌臜往你们跟前泼!贵生!用扫把将摊前扫一扫,什么脏的臭的落了一地,一会还要怎么迎客?”
  那叫贵生的活计做事麻利,见东家娘子不待见这些个人,便将个扫把挥动得虎虎生威,嘴里不客气地吆喝着:“起开!起开!莫站脏了我们东家的摊位!”
  子瑜公子身后的侍卫们显然很豪横,见眠棠这般无礼,纷纷气得瞪眼,要冲上前与她理论。
  可是子瑜公子却苍白着脸,喝止立刻他们,然后对眠棠道:“既然你不愿见我,我以后自然不会打扰你,可是你要知道,我心里一直只有你一个,是你误会了我与芸娘……”
  眠棠压根没心思听他讲了什么,只紧张兮兮地看着李妈妈的面堂上有没有染上黑漆。
  今日这该死的什么公子又来上门勾引,这些个不要脸的话要是被李妈妈学给夫君听该如何是好?
  这么一看,李妈妈果然面色诡异,不停地在那子瑜公子身上游走,指不定死板的脑筋里又在编排着什么奸情呢!
  眠棠当下如丧考妣,不耐烦道:“你爱跟哪个娘就跟哪个娘,管我何干!还不快走,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
  她这话,竟然说得比一年前下山离去时还要决绝,文雅青年的嘴唇都在微微颤抖。
  他苍白着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到底是转身离去了。
  眠棠没由来的一阵心痛,看着那子瑜的背影,心里似乎有股子说不好的酸楚爬了上来……
  可待回过神来时,又是忏悔祷告:阿弥托佛,罪过罪过,竟然看那人背影那么久!相公,你不理我,果然是我罪有应得……
  不过接下来就容不得她胡思乱想了。
  就在那群人离开不久之后,街上的人突然开始惊呼跑跳了起来,似乎前面有什么人打斗,一路呼喝声不断,百姓也是四下里逃散,街面上乱得很,时不时就有摊子被逃散的人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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