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半壁图-第66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穆玟出嫁,就由你来唱,左右你们一起长大,熟些。”
江淮点头:“是。”
皇帝点了点龙案,道:“既然诸位爱卿已无本要奏,那就退朝吧。”
秦戚一挥拂尘,狭长的声音都穿透到了殿外去:“退朝——”
江淮随众人一齐下跪,道:“恭送皇上。”
待皇帝转回内殿,江淮又随众人一齐起身,转身。
脚步有些虚,一旁的国子监祭酒——沈萧毫不越矩的扶了一下她的手臂,略微关切道:“大人脸色怎么这么差?”
闻言,刚要和恒王结伴出殿门的宁容左微微一停,却没转身,而是经身旁人提醒后,才再次抬腿跨门槛出去了。
而这边,江淮也觉得今天状态很差,有些头重脚轻,脚踩在地上也没什么力气,手臂被碰了后,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扯笑道:“无妨,可能是昨夜没睡好。”
沈萧点了点头:“大人刚从洮州回来,虽是有惊无险,但也要好好疗养些日子,像眼下开春,最是容易生病的。”
江淮平淡道:“有劳沈大人关心,对了,这月月底是新一届女官殿选的日子,听说令爱也要参选吗?”
沈萧淡笑道:“柠儿那丫头也是被我们夫妻二人给惯坏了,想一出是一出,说什么就是什么,她非要参选,我们也拦不住。”
“出来见见世面也是好的,总在闺中呆着,眼界放不开。”江淮道,“我记得上次见令爱的时候,还不大,算起来今年也有十四了吧。”
“十五了,上个月及笄。”沈萧笑道。
江淮一边说一边和他往出走,笑道:“哎哟,沈大人怎么不知会一声,总要送些东西过去的,女孩子及笄可是大事。”
沈萧哈哈一笑:“大人既然这么说了,再补也不迟啊。”
江淮也笑个不停,笑着笑着,面前突然阴影笼罩。
抬头,是宁容左。
沈萧甚识时务,忙道:“御侍大人,那沈某就先告辞了。”
江淮顶着宁容左冰冷的目光,扯笑道:“沈大人慢走。”说完,立刻敛了笑容,恭敬地行礼道,“殿下好。”
宁容左没搭话,而是伸手直接贴在她的额头上,两秒后松手,面色微愠:“怎么发烧了自己也不知道,还这么烫。”
江淮前一秒被他弄得一头雾水,下一秒愣了愣,伸手捂了一下额头,还拍了拍,虽然掌心也很热,但额头的确是滚烫滚烫的。
原来是发烧了,怪不得走起路来像踩在棉花上似的。
她不在意的‘哦’了一声,随即道:“多谢殿下提醒,那下官就先回去了。”
宁容左眉头微蹙,一把拽住她的左臂,却不小心捏到了她的伤口。
江淮疼的一咬牙,但对面人却没能察觉,而是道:“方才朝会的时候就见你脸色不对劲儿,说话也有气无力的,你这样还没等出宫就先晕倒了,我送你去太医署。”
江淮回望着他——苍白的脸色,干裂的唇瓣,素日明亮的眼珠此刻也黯无光泽,心道,还好意思说我,你明显病的更严重。
他们两人正站在那殿前的九十九阶石阶的最上一层,有不少往下走的人纷纷回头看热闹,江淮怕影响不好,忙推开他的手:“不劳殿下,下官自己去。”
宁容左眼中深邃,声音也重了下去:“我说我送你去。”
江淮也丝毫不惧,对视之下气势不输:“我说我自己去。”
两人之间的气氛在这一瞬,僵到了极点。
台阶往下的一众公卿也都被这两人的状态弄得丈二和尚,纷纷摸不着头脑,不是说这御侍大人现在是明王殿下的人吗,在明王殿下争储吗?
可看这架势不像是同党人,更像是仇人。
宁容左咽了下口水,润了润干涩的嗓子,缓缓转头,视线也如一道长鞭狠甩了过去,吓得那些人连忙将目光转移,讪笑着天气真好之类的。
他再次转过头,重复道:“别使性子,你现在病的严重。”
江淮分毫不动:“我知道,我说我自己去。”
宁容左微微敛眸,蓦地提了声音:“好!你自己去!现在!”
说着,再要开口,却不住的咳了两声,抓着她的肩膀猛地向左边推了一下,那是太医署的方向。
江淮烧的腿脚无力,踉跄两下险些摔倒,她强撑着精神直起身子,却没回头,而是一步步的,依照宁容左的要求往太医署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嘟囔道:“说走咱就走,有什么了不起的。”
宁容左眉头皱的厉害,目光却始终定格在那个单薄的身子上,胸口闷窒,像是有什么东西郁结在那里,又连着咳了几声,用手掌捂了捂,再拿到眼前,一抹红刺入眼中。
那鲜艳的液体在净白的掌心上蜿蜒,细细的描绘着每一道清晰的纹理,最后顺着手腕的坡度滑落,轻溅在地,‘啪嗒’一声开出朵诡异的红花。
他抿了抿舌尖的腥涩味道,竟不知自己的身体已经差到了这个地步。
看,都开始呕血了。
第238章 下毒
太医署,那半掩着的窗缝处,有腥重的血气从里面渗出。
崔小溪端着那个堆了十几张染血纱布的银盘,看着崔玥一刀接着一刀,利落的割下江淮左臂上已经没办法挽救的皮肉,即便刀没割在自己的身上,也忍不住的咬牙。
崔玥也满头是汗,她千叮咛万嘱咐,小心伤口小心伤口的,几乎快要把江淮的耳皮子磨破了,到头来,洮州一去一返,伤口没愈合不说,反倒更严重了。
旁边的小瓷碗里,尽是割下来的深红色的血痂和橙黄色的脓水,还有铁青发黑的皮肉——被软筋散毒的已经死了。
“行了。”崔玥看着江淮那只处理好的左臂,皮肉被削下去一层,通红的纹理之下隐露白骨,“取磨好的接骨草来。”
崔小溪放下银盘,转身去了里屋,不一会儿将东西取来递过去。
崔玥接过,摊开一层纱布,将药草末撒上,然后又盖了一层纱布,才小心翼翼的给江淮的左臂包扎,动作尽量轻柔,却还是流了不少的血出来。
江淮躺在床榻之上,已经喝了麻沸汤睡去,可痛楚袭来,仍是无意识的蹙了蹙眉,她此刻脸色纸白,薄唇也毫无血色,不过额头已经开始流出虚汗,看样子是要退烧了。
崔玥摸了摸她的额头,微呼了口气:“开始退烧了,我在这里看着她,你去准备明王的汤药吧。”
崔小溪点了点头,走出两步又退了回来,迟疑道:“只是那个……还放吗?”
崔玥的面色一瞬阴下,她盯着江淮那只左臂,目光是从未有过的阴鸷:“放。”
崔小溪见她这样,由内而外的打了个寒噤,点头离开了。
崔玥收拾了一下,随即坐在榻边,给江淮拢了拢被子,眸光略有担忧。
方才给她处理伤口的时候,心就是一直揪着。
虽然江淮不肯说,可通过这伤口,崔玥也不难想象她在洮州受了什么样的苦。
轻抬起她的手掌,端详着那结痂的穿钉伤口,崔玥点两下,确定没事又放回被子里,喃喃自语道:“君幸,别怕,我帮你的,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的。”
说完,起身回了后屋。
……
桌上的沙漏颠倒了两个来回后,江淮悄然转醒,黑曜石般的眸子此刻像是浮了一层淡淡的水雾,连着眨了好几下,才重新透出一丝光泽来。
察觉到左臂的异样,江淮往出抽了抽,可这一动,浑身都疼的厉害。
“你醒了。”
崔玥正坐在桌前捣药,见她醒了,起身去一旁给她倒水。
江淮用右手撑着坐起身,浑身都被汗水给浸透了,发丝也凌乱的贴在脸侧,不过烧退了,精神也好很多,眼皮也能抬起来了,她哑声道:“你在捣药?”
崔玥一边把水喂给她,一边打趣儿道:“聪明。”
江淮接过来自己喝了,虚弱一笑:“给我的?”
崔玥的脸色有些怪异,摇了下头:“不是,是给明王的。”
江淮哦了一声,并未放在心上。
崔玥起身过去继续捣药,淡淡道:“你才睡了一个多时辰,天还早,再睡一觉吧。”
江淮打量着自己左臂上的纱布,用右手极轻极轻的碰了一下,针扎般的痛楚一瞬袭满全身,她下意识咬牙,缓了好久,才粗喘着气道:“好疼。”
崔玥在一旁冷言道:“疼就对了,让你不长记性。”
江淮将头靠在榻柱上,淡然一笑,看着她有规律的捣着那些药,木杵和药臼碰撞,发出来的声音还挺清脆动听的。
看了一会儿,实在没趣儿,她本打算躺下,却又猛地想起一事来,问道:“对了,宁容左得的到底是什么病啊?”
崔玥好像被药味呛到了,连着咳了两声:“风寒。”
江淮微眯了眯眼睛,不肯相信:“风寒?可我看着不像啊。”
崔玥也不去看她,再三强调道:“就是风寒,怎么?你难道不相信我的医术吗。”
“我信。”江淮压低了声音,“只是……怎么拖了这么久还不见好啊。”
崔玥咂了砸嘴,转移了话题:“你还有闲心关心别人,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说着,放下木杵,道,“你中午还没吃东西呢,我去给你拿着爱吃的点心来。”
江淮点了下头,瞧见崔玥进了里屋,撑着榻柱三两下起身,挪着沉重的步子坐到桌子旁,先是在心里感叹:有武功傍身真好,随即,将那个药臼拉到自己眼前看了看。
习武之人,自然也有三分医术在身,寻常诊脉没问题,药臼里的这些药江淮也都认识,可并未端详出什么异样,的确是治伤寒的没错,那怎么都几个月了,宁容左却越病越重了?
她用右手两指从药臼里抓了一小撮,然后洒在暗红色的木桌上,仔细看了看,拨了拨,突然发现了一种红色的细颗粒,虽然已经碾碎了,但气味却是最冲的。
她沾了些,放进嘴里尝了一下,两秒后吐了吐舌头:“好苦。”
等下!
不对劲儿!
她的眼睛不由得瞪大,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想着,江淮又沾了些放进嘴里,在舌头上来回过了好几遍,被那苦中带辣的味道呛得直咳嗽,可越咳嗽,她的不安感越强。
直到最后,她吐出那些红色的颗粒,连忙用一旁的温水漱了漱口,同时,目光也像冬日提前的黑幕,呼啦的沉了下来。
崔玥从后屋回来,见她坐在桌边,面色有些紧:“你怎么起来了?”
江淮指着桌上吐出来的红色颗粒,皱眉问道:“这是什么?”
崔玥眨眨眼,扯笑道:“药啊,还能是什么。”
“我知道是宁容左的伤寒药。”江淮严肃道,“那你告诉我,这红色的是什么?”
崔玥的脸色有些僵硬,抿了抿嘴唇,搪塞道:“估计是崔小溪抓错了,我再去换来。”
“是金乌素。”
江淮在她的身后蓦地开口:“你往药里放了金乌素!”
崔玥的脚步刹那间停住,她背对着江淮,片刻,点了下头。
江淮的面容逐渐复杂,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和紧张,她撑着桌子边缓缓站起,不可思议的说道:“你在给宁容左下毒?!”
第239章 质问
这一声质问犹如春夜的惊雷,无情的撕裂长空,刹那间让崔玥吓出一身的冷汗,透着窗缝吹进来的风,她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寒噤。
“都说是崔小溪抓错了。”
她不敢去看江淮的眼睛,也不敢去拿那个药臼,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江淮蹙眉,低声问道:“抓错了?你就想拿这个理由来搪塞我?”
崔玥为难道:“其实……是拿来止疼的。”
“是,金乌素的种子的确能用来止疼没错!”江淮端起那个药臼,将其中的药末全部倾洒在桌上,“但是这些量,够杀死他三回了。”
崔玥无言可辩,索性摊了牌:“没错,我就是在给他下毒。”
江淮浑身的力气一下被抽尽,她扶着桌子边,不敢相信:“你为什么这么做?”
崔玥咬牙,抬头道:“难道你要我一直看着你受伤吗!”
江淮眯眼:“你说什么?”
崔玥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过去,把那些药末又全都拢回药臼里,急切的说道:“君幸,你再给我一年的时间,我肯定能悄无声息的毒死他。”
江淮不顾伤痛,攥住她的双臂:“你疯了吗?”
崔玥眉间皱着,略带哀求道:“君幸,我求你,你这次就听我的,等我把他毒死了,咱们就都解放了。”
“解放什么?”江淮都快被吓疯了。
崔玥微呼了口气,解释道:“再用一年的时间,我肯定杀他于无形,你现在就着手对付旭王和长欢就好,剩下的都交给我。”
“你胡说什么!”江淮切齿,连着掌心都紧张的发麻,“你不要命了!”
说完,跌跌撞撞的扑到一旁,把窗子关好。
崔玥疾步上前,继续道:“君幸,我当然要命,只是这样下去,扶统大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实现,世子何时能登基啊,我不想看着你一个人往前冲,我想要帮你。”
江淮急喘着气,使劲儿的咳了一下:“帮我,就赶快停手!”
“不行,就差最后一副了,吃完这副,他必死无疑。”崔玥摇头,声音微厉。
江淮瞪眼,有冷汗滴进去:“他要是死了,你以为你能活吗?”
崔玥强硬道:“我做的滴水不漏,不会有人发现的。”
江淮有些焦虑:“这太医署上到院首,下到散医,少说也有一两百人,你能保证一直不被人发现吗?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崔玥一咽口水,迟疑着没说话。
江淮扶着额头坐下,右手指不安的敲着桌子:“再者说了,你若是一直医不好他,难免惹疑,到时候一旦院首换另一个太医为他诊治,发现那药渣子有问题,别说是你了,咱们这些旧臣一个都活不了。”
崔玥也坐了下来,事情败露难免有些冲动:“既如此,我马上加大剂量,让他这个月就死。”
“他不能死!”
江淮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可能是发烧的后遗症,自己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了。
崔玥气愤道:“为什么!你舍不得他!”
江淮脱口反驳:“当然不是。”
崔玥往前凑了凑:“那你说是为了什么?你的计划不就是将旭王他们兄弟几个扳倒,然后再扶世子登基吗?我这样帮你,难道不对吗?”
江淮急得敲桌子的力气也大了些,微怒道:“你要知道你杀的不是别人,是宁容左,是这大汤的皇嫡子!他要是死了,皇上必然彻查,又怎能放过你!”
崔玥眼珠一骨碌,却还是嘴硬道:“我会做得滴水不漏的。”
“便是查不出来什么,你也活不了!”江淮言辞激烈,“是你一直在给宁容左治病,他死了,太医署难逃责任,你觉得到时候院首会护着你,帮着你说话吗?”
崔玥被说的一愣,她只想要帮江淮除去路障,却没想到这些。
江淮趁热打铁,继而道:“宁容左若是死了,太医署必定拿你顶罪,倘若此时有小人横插一脚,休说是你,所有的旧臣都活不了!”
崔玥抿了抿嘴,眼珠微颤:“他们又没有证据。”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江淮喝道。
崔玥猛地提了口气,停了一会儿,才局促的去抓江淮的袖子:“……君幸,那现在……怎么办啊?”
江淮眼珠转得飞快:“这毒,你下多久了?”
崔玥仔细回想一番:“去年,你们两个从长生教回来的时候。”她说完,懊悔的攥了攥拳,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
是啊,宁容左是因为去长生教救江淮才染的风寒,他要是因为这个病死了,江淮这个受益者必然难逃其咎,大意了!
江淮见她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也不忍心再出重言数落她,便道:“现在停手的话,再加重药,大概多久能恢复?”
崔玥顿了顿,道:“慢慢疗养的话,三个月吧。”
江淮挥手:“那就快点,把这些东西全都处理了,还剩多少金乌素,也全都烧了,别让人看见,现在,马上。”
崔玥忙不迭的点头,和江淮两人把剩下的金乌素全都用纸包了起来,点了炭盆,把纸包压在煤块上面,看着那白纸熏变成褐色,随即燃出火苗来。
“今天太医署就你当值吗?”江淮问道。
崔玥轻摇头:“还有曹太医,他去给太后请脉了。”
江淮点点头,盯着那纸包上面飘出来的浓白色的烟雾,倒是散的快,只是那余味钻进鼻腔里,轻轻的刺激着脑部神经,就好像是有一双温暖的手按压着疲惫的肩膀,四肢百骸都变得轻飘飘的,不一会儿就有些置身仙境的感觉。
崔玥从一旁取了颗黑色的丸药递给她:“把这个吃了。”
江淮接过,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却还是嚼了两下咽了。
崔玥又递了杯水给她:“你是怎么知道那是金乌素的,这东西稀奇得很,没几个人见过,我也是在我爹自己编撰的医书里面看到的。”
江淮淡淡道:“小时候和师娘上山采药的时候,因为看不见,就只能用舌头去尝,这金乌素的味道这么怪,我自然过舌不忘。”
崔玥啧了一声:“那我还真是撞刀口上了。”她说着,叹了口气,“我方才给你吃的东西是解药,这金乌素摄入少许能止疼,就是因为这个烟味,它能麻痹人,让人上瘾,产生幻觉,久而久之就戒不了了。”
江淮应了一声,呼啦一下站起身,取下一旁椅背上的外套穿上,道:“把给宁容左新开的药包好,我现在给他送去。”
崔玥略微心悬:“一会儿,我吩咐人煮好了给他送过去就行。”
江淮重新拢了一下头发,那纤长的青丝被一截碎玉串着的细带子高高绑起,像马尾一样垂着,随即一捋被汗浸湿的鬓角,眼神微厉,低低道:“我有事要跟他说。”
第240章 分崩
酉时二刻,千秋阁。
近来的天气总是潮,宁容左醒来后又在榻上躺片刻,过一会儿撑着坐起身子,疲惫道:“修仁,给我倒杯水来。”
偌大的殿内,除了计时器的滴水声,并无人应。
宁容左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又连着唤了几声,就是不见修仁的身影。
他咳了好几下,憋的脸色微红,这才缓缓起身,扯下一旁屏风上的衣服披在身上,走到桌案前呷了杯凉水,自言自语道:“这小子,又跑哪儿去了。”说着,一撩衣摆,刚要坐下。
忽然,院内有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响起,周围一片死寂,唯独这脚步声异常清晰。
宁容左理所应当的以为这是修仁回来了,起身过去一推殿门,本想好好的骂一骂他,可看到院中那人,忽的住了口。
不是修仁,是江淮。
她穿着那件鸦青色的官服,身份端高,但身板却异常单薄,冷风从袖管突袭进去,不到两秒就浑身打透了,她的脸色才一个上午过去就又苍白了几分,眼底尽是憔悴,抿了抿干涩的唇瓣,才道:“下官给殿下请安。”
或许是因为上午刚吵完架的原因,宁容左的态度也有些冷淡,道:“烧退了?”
江淮伫立在院中,像是开在石缝里的干枯梅枝,瘦弱而坚韧,她扯了一抹讽刺的笑在唇边,不紧不慢道:“殿下竟然还关心这个?我若是一通烧死了,不正合了您的心意吗?”
宁容左以为她还在说气话,便没大放在心上,微侧了下身子:“外面风大,有什么事进来说。”
“不必了,贱步难临贵地。”江淮面色阴沉,眸中却暗藏锋芒,“还是说,殿下在里面布好了埋伏,想再要我的命?”
宁容左被她这左一句右一句的弄得莫名其妙,眉间一蹙:“你胡说什么?谁想要你的命?”
江淮见他事到如今还死不认账,眸光微敛,索性把话挑明了:“宁容左,我哪里做的不好吗?还是哪里让你觉得不满意?”
宁容左上下打量着她,不解道:“你说什么呢?我哪里不满意了。”
江淮微呼了口气,心脏在此刻有些细微的颤抖,话到了嘴边停了几秒,还是从齿缝中一点点的逼出:“既然满意,为什么要派人追杀我?”
说着,还不等宁容左做出反应,她又毫无感情的追了一句:“是了,这话我本不该问的,我早该想到,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石林拆坟的那次你后悔留了我一命,所以这次洮州一行,你就等不及是吧。”
宁容左虽然被她说的云里雾里的,但终于是缕清了一丝丝的眉目,遂道:“你在洮州怎么了?”
江淮眸子黝黑,透出的声音多有决绝:“宁容左,你就别在跟我演戏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我都已经知道了,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还是那句话,你再也别想杀我。”说着,语气逐渐变得淡漠,“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两清两净,再不相干。”
说完,转身要走。
“站住。”
宁容左的眸光突然变得很暗,他轻喝一声,一步步的走过去,拽住她的手臂强行扳回她的身子,厉声问道:“不把话说明白了,休想离开我的千秋阁,这里岂是你想闯就闯,想走就走的。”
江淮的目光里也风雨交杂,暴戾的很:“说什么?”
“你这突然闯到我的千秋阁,糊里糊涂的指责了我一顿,到底是怎么回事?”宁容左说着,语气开始变得阴鸷起来。
江淮轻笑,笑容多有不屑,却没回答。
她从怀里掏出那张白帕子,那是上元节那天她从侯府门外的那颗梅树杈上捡回来的,已经被豁了一个大口子,随意塞进宁容左的手里,江淮冷冰冰的说道:“这个,殿下可还认得?”
宁容左瞟了一眼:“这是什么?”
江淮挣脱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殿下还真是贵人多忘事,送人的东西,转眼就能忘的一干二净。”
宁容左垂眸,盯着那张白帕子。
白帕一折,长安人尽皆知。
两清两净,再不纠缠。
听江淮的意思,这张白色帕子是自己送给她的,可是他并不记得。
再抬头,和江淮四目相接。
一阵北风卷起院墙上头堆积的浮雪,从两人的身体间呼啸而过,天色也在这一瞬间阴沉了下来,像是被泼了一盆脏水,挂着灰色的秽物。
皇城的温度,又在此时降下去一度,那好容易盎然起来的生机,也在两人交接的目光中,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不过几分钟过去,又被杀的恢复了往日的森骇模样。
“你误会了,我没送过这张帕子给你。”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朵都被冻得没了知觉,宁容左才沉肃的开口。
江淮听也只当没听见,彼时心如死水,便是抛进一块巨石,也激不起一丝的波澜,轻吸了口气,她最后道:“误会?那派鸿蒙斋在洮州的分部去追杀我,也是误会?”
她这句话混着薄薄的白雾气扑面,宁容左刹那间僵住。
在此刻,彻底醍醐。
有人暗地算计他们。
他摸了一下腰带,那冰冷的牛皮上面空无一物,号令鸿蒙斋的那枚令牌不见了。
“盲儿,你听我解释。”
说完,宁容左的面色突然变得有些怪异,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
不想解释?
还是觉得不必解释。
还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这个女子面前,蓦然有些低微。
解释什么?
有什么可解释的。
江淮这段时间明显就是要和自己两散,而‘用时需防,不用时则斩草除根’不正是联盟之初的自己的打算吗?
既如此,又为什么要解释。
……
“不必了。”
江淮淡漠开口,宁容左现在怎么解释她也不会信了,或是说,她已经不想去听解释了,真相到底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们之间彻底完了。
建立在利益上的感情本就不稳牢,更何况他们现在已经不再有利益牵绊了。
继续纠缠下去,在皇帝面前,对谁都没有好处。
“宁容左,明王殿下。”她声音轻微,不细听很快就会被风吹散,“世间没有不散的宴席,咱们的联盟就此作罢,这次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不会再追究,全当是我五年前害你去渝州的报应,不过,真的没有下一次了。”
说着,将要转身,她却又补了一句:“对了,我这次能活下来,全都是仰仗了骆礼维,他想要投靠殿下,就这些。”
最后扯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江淮转身,踏雪利落的离开。
那高大的院门就像是一张血盆虎口,她孤零零的走进去,眨眼就不见,好似被连血带骨的活吞了一样,绝情的,脸一根发丝都没留下。
宁容左站在原地,像是块冻僵了的石头,不小心结了冰霜在上面。
他盯着江淮离开的方向,心绪复杂,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开口挽留,亦或是将这个天大的误会解释开,转身,两颗漆黑的眼珠流转出的神情,冷透了。
那不是天寒地冻的冷,而是理智到极点的冷。
便是,无情。
他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便是真相摆在眼前,江淮也不会回头了,就像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这段时日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但宁容左却没太多的情绪波动。
他只是沉下目光,和素日一样。
那双蟒纹黑靴撺掇在藏青色的衣摆间,踏着微化的雪,一步一步的走向千秋阁的正殿门,迈上台阶,微微伫立。
身后,夜幕就像是帘布一样,呼啦而下,黑暗中卷起的寒风犹如一柄重锤,刹那间击在他的坚挺的背上,胸前被震得发麻,连着灵魂都快碎了。
宁容左缓缓抬眼,那双眸子翻覆着滚滚的欲望,那么深刻,他的笑容狐一般狡猾,飞吧,飞得再远,你终究还是要栖息在我的手上。
轻扶着殿门,他重复了一下当日在十里亭时说的那句话。
“无妨,至时天下都是我的,何愁一个你。”
闷哼一声,一抹殷红自他苍白的唇瓣间涌出,甩在那殿门之上。
第241章 离析
子时一刻,夜黑如浓墨。
千秋阁的殿门被一人小心推开,因背对着月光,那人映出的黑影被一瞬间拉得老长,像是烙印在了那地砖之上。
恒王浑身都是紧绷的,他一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