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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壁图-第2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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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叫哀家插手?”太后冷冷一哼,“你这话说得轻巧,若是四年前没有哀家插手,你那亲六儿子早就死在西昌了!而如今的西昌也不会变成广邳被你收入囊中!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你自诩这是君王手段,但哀家告诉你,这绝非是贤君的手段!她只不过是个孩子,她不过是想活命罢了,你就一定要赶尽杀绝吗!”

    这一席话,敲碎了皇帝垒砌的毅然决然,他今日杀江淮,本就虚着心没有底,至此,深吸一口气,咬牙道:“母后还是回去吧。”

    “回去?”太后威厉道,“哀家凭什么回去!哀家此生唯一的孙女将要死于你手!你却叫哀家回去!”

    果然,一提到长信王,皇帝浑身一颤,面色垂冷,眼底翻滚着无穷的复杂巨浪,他抵不过,险些被其淹没。

    太后望着他的背影,老练的往前走了几步,声音微垂,有力的落在地砖上:“皇帝,哀家知道你心中顾忌,但长信王他已经走了整整二十四年,你害怕什么?你作何要怕一个死人?”

    皇帝的臼齿在上下研磨,眼色深邃:“儿子没怕。”

    “没怕?那你为何要杀江淮!”

    太后蓦然提高声音,将这紧张的气氛划出血来!

    “当年长信王身死,就留下这么一个孩子。”她痛心疾首道,“既然是个女孩儿,无有威胁,你又何必苦苦相逼!”红了眼眶,泪水悄然滑落,“哀家这么多年,就以这个孩子为盼,四年之期以至,你答应要留她一命的,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根连株拔?”

    皇帝不敢转身,只死盯着远处不肯多言。

    而太后瞥见那快要流干净的沙漏,痛苦的合上眼睛:“你以为你这样,当年之事就能一笔勾销?你听不到,不代表没人记得,欲盖弥彰文过饰非终究不长久,你若是执意要杀她。”

    停顿两秒,她决然道:“那就先把哀家的脑袋,砍去吧。”

    至此,皇帝心内的愧疚之锁将他拴的死死的,转身过去,脸色遍布着疲惫和痛心,无奈道:“母后,您这又是何苦,您千万别为难儿子。”

    太后对视着他的眼,颓色斥满胸腔,一手扶着那精致的书案沿儿,自长信王死后,那撑持了二十四年的膝盖,微微往下曲着,一国太后放下秉重自尊,小声道:“哀家给你跪下。”

    秦戚在远处看着,惊愕道:“太后!”

    皇帝更是承受不住,扑过去先一步跪倒在地上,双手撑住太后往下跪着的膝盖,硌的淤血,同时心如刀绞:“母后!别为难儿子!”

    太后抓住他的手,锋利的护甲恨不得在他的掌心戳出个洞来,说出来的话,字字包含着让人心碎的凄然:“算是哀家求你,饶过这孩子一命,剩下你想怎么处置,哀家都不会插手。”

    皇帝眼波荡漾的厉害,正如他那彷徨不安的思绪,本就不稳的决心,终究被太后今日所作所为给晃倒了:“母后。”

    太后看着他:“长信王死了,郭太师死了,陈太公也死了,哀家如今身边就剩下君幸一人,你只当是给哀家留一个念想,给在天上看着你的长信王,留一脉人气儿,不行吗?”

    抓着他的手逐渐用力,重复着方才的话:“他都已经死了!”

    皇帝落寞垂眸,又无言抬眼,将太后小心翼翼的扶起来,呼了一口冗长的气,转身对着秦戚的方向,猛地吼道:“还不快去!”

    他到底,还是没能抗得过心内的愧疚,他怕是一辈子,都卸不下这枚枷锁。

    这都是他活该应受的。

    抢来的皇位,不好坐。

    再看殿门口的秦戚,他正准备出去,却瞧见有人先一步出了那院门,迟疑了两秒,这才赶紧甩着拂尘跟上,面带劫后余生的喜色。

    可那褶皱中仍然夹杂着担忧,只怕来不及!

    皇帝蓦然闭紧眼睛,心脏被一双手捏住,耗尽浑身力气做下的决断再次被人掀翻,实是煎熬难忍,生不如死。

    而太后站在他身后,脸上的悲色缓缓退去,徒留冰冷。

    在这重重宫闱内活了这许多年。

    她什么都能做到。

    

 第180章 雪停了

    午时二刻,暖阳自长空升到头顶,本应和煦的温度,却蓦然被一股细细的冷风吹散,长安城竟又下起那薄薄的雪来,飘散在每一个人的肩头。

    花君被控制在那断头台下,瘦小却坚定的身子沾满了污痕,泪已消失,苍白的脸上尽是绝望的颓色,呼吸自唇中呼出,比这冬月还冷。

    她竟不知,到头来还是攥不住江淮。

    “君幸。”

    花君哽咽着唤她,心痛欲裂。

    江淮闻言,心生酸楚之意,但此刻又不得不绝情,艰难的抬头看着一动不动的慕容秋,和四年前一样,冷声催促道:“舅舅,已经午时了,你难道还不想动手吗?”

    慕容秋不紧不慢的垂眸,轻声道:“你就不想着,会有人来救你吗?”

    江淮把头安稳的放在那木枕上,因着跪的时间有些长,膝盖和腰背颈椎都有着不同程度的痛楚:“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你倒是看得透彻。”慕容秋负手,“这也正如我当年所说,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朝廷上的所有公卿都只是皇上手里的一把把尖刀罢了,就看谁能锋利到最后,半道钝了的,就只有一个字。”

    “死。”

    江淮浅浅的接过话茬,眼眸里的黑是沉寂的:“舅舅,不枉君幸我唤您舅舅这么多年,今日我决意赴死,无有诡计,只想着待我这颗人头落地之后,念及兄妹一场,放过母亲等人。”

    慕容秋闻听此言,脸上的表情让人难以拿捏,他的情绪总是掩藏的很好,只要他想,便是动雷霆之怒,也能不行于色。

    “一切,都等你这颗人头落地之后,再说吧。”他道。

    江淮至此,终于放下心来。

    慕容秋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十有八九是答应了,自己的死亡寓意着一个时代的终结,自此以后,再无长信旧臣之祸。

    那么舅舅余生,就只剩下自保。

    她自胸口渡了一口冗长的气,那白雾缥缈在眼前时,不知道是谁在下面高喊了一声:“到午时三刻了!”

    这一声撕裂了气氛,带出血淋淋的现实,江淮被喊的浑身一僵,放在木枕上的脖子鼓出条条青筋来,犹如蜿蜒细蛇,却在发抖。

    正如她所言,这世上就没人不怕死。

    那斜斧还没有落下,江淮就已经感受到了那头身分离之痛,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在汹涌翻滚,耳道霎时嗡鸣,她已经紧张的听不见了。

    人潮登时推搡争吵起来,对于长安百姓来说,这种热闹一辈子难得遇见一回,他们不悲伤也不同情,只是想看看,江淮——这位风光了那么多年的御侍大人,她的头掉到地上,是什么样的。

    而慕容秋环视周遭,的确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江家没有来人,自家里的三儿子也没来搅乱,但这一切顺利却让人再次感到不安。

    四年前即是如此,他的预感从来都是准确的。

    罢了,猛地挥手!

    与此同时,忽然一道马蹄声传来,在这你一言我一语的混乱气氛中异常的清晰,使得慕容清和众百姓猛地甩眼!

    是郭染!

    他面容捉急,眉间却暗藏欣喜,手中高举着一张玉诏,那如潭水般的碧色映入慕容秋的眼,霎时间气血逆流!

    皇帝赦免了江淮死罪!

    不可!

    慕容秋目呲欲裂,望着远处奔袭而来的郭染,先一步在他之前厉声高喊道:“午时行刑——”

    马背上的郭染听到这话,心里十万火急,但仍是爱莫能助,他喊破嗓子也没人听,摇着手里的玉诏,绝望的摔下马来!

    “刀下留人——”

    花君见证了这一切,咬碎牙齿尖叫道:“慕容秋!”

    “行刑——”

    慕容秋大喊的同时,聂广举起了手里的长刀,毫不犹豫的砍断了那系着斜斧的绳子,梆的一声,那物从九尺高的位置猛地下落!

    那斜斧很锋利,劈开冷空气,直逼江淮脖颈!

    她猛抽一口凉气,浑身绷如弓弦!

    那一刻,万籁俱静,紧闭眼睛时,有无数残影自脑海中闪现,也有无数声音响起,却在下一秒恢复黑寂,风声似水流一般拂过耳畔,她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停跳在半空,逼得浑身血管都在悄然缩紧!

    江淮脸上的血色,在那千钧一发间,彻底消退。

    此命!

    休矣!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须臾,也可能是亘古,意料之中的死亡并没有如约般降临,江淮微微张嘴,嗓间费力碾磨出一丝沙哑。

    大量的冷气拼命灌进胃里,因着太过害怕,五脏开始疯狂的抽搐,她被那疼痛牵扯的睁开双眼,睫毛像是久合的帘子,一瞬间不认识人间。

    眼前的缥缈散去,心脏重新开始跳动,血管里的红液也像是开闸放洪一般,尽情奔腾在体内,她望着周遭,周遭望着她。

    众百姓皆惊恐万状,和她一样说不出话来。

    花君也是,跌坐在地上瞠目结舌。

    一切都凝固在风里。

    江淮艰难的抬起头,环视四周,她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江璟,也看见了慕容清,他们也一样惊愕万分,却是猛刹在原地。

    蓦然,有一滴红血被风吹在脸上。

    当那滚热的液体和她冰冷的肌肤相接,好像触动了开关,江淮的感官意识逐渐恢复,耳边风声加大,她听到衣袂狂猎的声音。

    心乱如麻的转过头去,视线往上,她瞳孔聚缩!

    那斜斧停住。

    停在了一人的肩上。

    宁容左自御景殿得了消息,发了疯似的往此处赶,本以为郭染来得及,却难料慕容秋的抗旨不遵,非要了江淮的命不可!

    间不容发之际,他来不及思考。

    冷雪落在他的发上,冷风刮着他的伤口,他虽然尽力扶着,却还是被那斜斧砍进左肩头一寸深,鲜血泉涌,染红了他的黑色雀袍。

    有人在那红雀展翅中重生。

    悄然间,雪停了。

    宁容左缓缓的抬起头,那融了万里山河的好模样映入视线,一对黑邃的眸子里泛出熹光,苍白的嘴唇轻勾,笑容清寡却绝美。

    “你回来了。”

    他声音极其轻微的说道。

    “等你好久了。”

  

 第181章 拥

    “等你好久了。”

    五个字轻轻出口,就见宁容左眉间一皱,把嵌在伤口里的斜斧给拔了出来,利落的摔在一旁,好在没有伤到骨头,只是血流不止。

    他随手捂了一下流血处,轻嘶出声,俯身解开绑着江淮双手的粗绳,瞧着那肌肤上磨出来的青紫淤痕,心疼的小声道:“我来晚了,瞧你跪在这里,可是心疼死我了,疼不疼啊?”

    江淮被松了绑,费力的拄着那木枕起身,瞧着面前仅仅一步之遥的宁容左,那美轮美奂的眉眼笑在稀薄的冷风后,和四年前一样。

    “怎么了?”他道,“我问你疼不疼啊?”

    江淮轻眨双眼,意识在那一瞬间空白,猛地搂住他的身子。

    “你傻不傻啊。”

    她咬牙道。

    宁容左一愣,随即淡笑的回搂住她,低低道:“没事就好。”再抬眼,声音高而严厉,“皇上旨意!江淮既有丹书铁券在身!依照上面所言‘恕一死,免刑法’,着!赦免私刑!即刻入宫!”

    一旁的慕容秋见势,虽然面色无异,但眼底的风浪却狂涌,负手冷笑:“太子殿下还真是情深义重,不惜代价啊。”

    宁容左闻言,眼冷如冰:“慕容秋,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私自下下令斩杀君幸,今日之债,我必要你还。”

    回头看着被他一把推开,到现在还处于懵愣状态下的聂广。

    “还有你,本王记住你了。”

    慕容秋至此,面无表情,江淮没死,这居然让他的心头安稳下来,要是真死了那才叫奇怪呢。

    他瞥眼断头台下。

    慕容清孤立在冷风中,望着台上两人,眼中的落寞不言而喻,几秒后拨开旁人,转瞬间消失在人群中,再不见踪影。

    宁容左眼底一深,搂着江淮的手愈发用力,得意一笑。

    跟我争。

    谁都不能跟我争。

    皇城,浴堂殿。

    秦戚入内,小声道:“太后,皇上,御侍二小姐来了。”

    太后坐在软榻上,拄额没有言语。

    一旁的皇帝看了她一眼,面色垂冷:“传她进来。”

    秦戚应声,转眼间带江淮上殿。

    这里一切装潢如旧,但在江淮迈过门槛的那一刻,却觉得这四年恍若四生四世,再来请安问好,心境早已不同。

    她行云流水的跪在殿中央,低头道:“给太后和皇上请安。”

    皇帝看着她,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说来也奇了,他颠簸了整整四年都没能落下的心,竟在见到她的一瞬间,平稳下来。

    还是从前那个孩子。

    他本想叫江淮起身,却听太后道:“起来吧。”

    “谢太后。”

    江淮起身,也缓缓的抬起头,只是视线一直盯着地面,那光滑如境的砖石映出榻上两人的表情,让她有着些许不安。

    皇帝打量着她,四年未见不知如何开口,想了想:“这四年,你在广邳过得可还好?实是辛苦你了。”

    他问的无疑是废话,但江淮也只是道:“能为太后和皇上分忧解乏,能保成王殿下平安,是臣女的福气,并不觉得辛苦。”

    太后微微颔首:“今日之险,你倒是懂事。”

    江淮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无非是说自己情愿赴死罢了,把身子又往下伏了伏,说道:“太后和皇上肯免去臣女死罪,臣女感激不尽。”

    皇帝至此,不想叫太后完全把控局面,更何况他也不想轻易放过江淮,既然太后方才说了,只要他留下江淮性命,余下的皆由自己随意处置,那也别怪他不客气了。

    “朕今日把丑话说在前头。”皇帝负手而立,冰冷无情道,“你今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虽不必斩头,但也不必回去了。”

    江淮的脸掩在透窗进来的强光中,分不清情绪:“一切全有皇上做主,无论生死,臣女都心甘情愿领受。”

    皇帝见她如此,一挥手。

    秦戚立刻凑到近前来。

    皇帝瞥了一眼太后,那人半阖眼皮,一副撒手不管的神色,遂对秦戚说道:“豫国公遗女江淮,欺君罔上,窜逃中原,虽恕去死罪但活罪立下,着革去官职,贬为三等宫女,逐至永巷,永世为奴。”

    江淮右眼皮一跳,浑身滚血霎时冰凉。

    果然如此。

    这一席话洋洋洒洒,使得太后轻抬双眼,只是她却没有在意料之中为江淮申辩,像是有着自己的打算,又把眼睛轻轻合上了。

    倒是秦戚不甘心,江淮这才刚从鬼门关把命抢回来,又要去永巷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做奴隶,遂皱了皱眉头,忍不住想要求情。

    她可是长信王的亲生女儿啊,应享郡主待遇的!

    皇帝此道口谕,一来是要求她依旧以豫国公之女的身份世人,二来也是叫朝中的长信旧臣死心,叫他们知道,江淮的归来不会掀起任何波澜。

    “皇上。”他心酸道,“豫国公在天有灵,若是瞧见二小姐在永巷做奴隶,岂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

    皇帝甩眼过去,不容置否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朕这是为了磨砺君幸的性子,你个奴才知道什么!”

    他虽这么说,但真相却昭然若揭。

    好个皇帝,只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罢了,否则他也不会抹去这四年的真相,称江淮是畏罪潜逃中原了。

    而秦戚闻言,浑身一抖:“老奴不敢,老奴只是”

    “多谢秦总管为臣女求情。”江淮见势不好,赶快出言拦截,抬头和皇帝那狐疑的眼睛对视,无奈道,“只是臣女有罪在身,皇上能免去死罪,已经是莫大的恩泽,不过是去永巷为奴,臣女受得。”

    太后闭眼,淡淡道:“孩子懂事,不枉皇帝费心教你。”

    而秦戚听完江淮这一番话,知道她又要一个人抗下所有苦楚,心疼难耐,可时局所迫又只能闭嘴,默默无闻的退到一边去。

    江淮微抿薄唇,低低道:“不知臣女能不能回府一趟,母亲和哥嫂还在府里等着,臣女”

    “不必。”皇帝利落的拒绝,“侯府那边,朕会叫秦戚去传话,今日吓到你了,拾掇拾掇,明早再去永巷吧。”

    江淮垂眸,心如死灰:“臣女领命。”

    “君幸。”

    忽然,一旁斜靠在榻上的太后起身,往殿门处走,沉肃道:“你同哀家过来,哀家有事交代与你。”

    皇帝谨慎转头。

    江淮漆黑的眼珠轻转了转,道了声是,和太后一齐出去了。

    留在殿内的皇帝深吸一口气,厉声道:“把老四给朕叫来!”

    秦戚一骇:“是。”

    

 第182章 永巷 

    出了浴堂殿,一路未停,太后走在前面,始终是一言不发,江淮放慢脚步跟在其后,觉得气氛紧张,却又没敢先行开口。

    直至拐入长街,太后才冷淡道:“听说前两年你体内的尸寒之气趁冬又发作了一次,现在身子怎么样了?”

    江淮闻言抬头,小声道:“多谢太后关心,已经不防事了。”

    太后转过头来,面上没了方才在浴堂殿的冰冷,俨然一副长辈无可奈何的样子,握住她冰凉凉的手,淡淡道:“虽然皇帝不说,但咱们两人的关系,你心里也清楚,如果你不想去那永巷为奴,哀家可以想办法,叫皇帝饶过你。”

    江淮至此,心内坦然平静,只苦笑道:“您可以叫皇上放过我,也能叫他放过江家,放过长信旧臣,放过您和花君吗?”

    太后眼底敛色,又悄然推开了她的手。

    到底是刚相认不久的血缘亲情,不如平常人家的祖孙感情深,江淮心里也很清楚,便摇了摇头轻声道:“多谢太后抬爱,君幸现在只想保得江家和旧臣的平安,别的没什么想求的了,永巷虽苦,却难得安定。”

    “安定?”太后的语气生出些漠然来,“你第一天迈步这皇城中吗?就算是那永巷,也必定吹满了腥风血雨,更何况你是以三等宫女的身份过去,可不是从前人人高捧的御侍大人。”

    江淮既然做出了决定,也不是太后三言两语就能撤回的,更何况,她很清楚自己若是不从皇帝旨意的后果,太后说得简单,也只是不顾后续的一时解脱。

    入永巷,是眼下最稳妥,也是唯一的办法。

    太后这样费心尽力的往出捞自己,不过是想继续在皇帝面前立威,彰显她这位一国太后的手段罢了。

    留自己一颗人头,已经是皇帝最大的退让,蹬鼻子上脸总没好事。

    “君幸知道。”江淮环望,云淡风轻道,“正是因为知道,我才想用这件事去换家人的安稳,这永巷再苦,也比不了我在西昌吃得苦。”

    太后斜睨着她,眼尾挑着细不可查的疏冷,只道:“皇帝可不是说话就会算话的主,当初他说会留你性命,可到头来,若不是哀家以长信王的死去刺激他,叫他生出愧疚来,你可就看不到今夜的圆月了。”

    江淮略微垂眸,心潭丝毫不起波澜:“多谢太后救命之恩。”

    太后打量她两眼,忽而又问:“你可是有旁的打算?”

    江淮被她问得一愣,脚步停住:“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太后也站住,拢了拢衣袍,严肃的看着她:“你是哀家看着长起来的,这样无欲无求还是第一次。”眼神厉害,“若是有旁的打算,必须和哀家说清楚。”

    江淮眼珠轻颤,随即苦涩一笑,心道自己从前是有多恶劣,如今肯放下屠刀居然没人相信,只好又一次重复道:“我想好了,呆在永巷。”

    “若皇帝再次食言,不肯放过江家和旧臣,你要怎么办?”太后道,“那时你人在永巷,人微言轻,也鞭长莫及。”

    江淮眺望着那难得的湛蓝天空,清淡道:“既然柳暗花明又一村,那就盼望着永远都不要有山穷水尽的那一天,我已经是心甘情愿了。”

    太后把头转回去,目视前方,冷冷道:“你果然是吃了不少苦。”

    江淮听懂她的言外之意,从容一笑:“多谢太后体恤。”

    太后怅然叹了叹,沉下语气来:“哀家这般问你,也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是不是真心想放下一切,现在看来,这问倒也是多余了。”

    再回头看着她,重新抄起她的手,神色安谧:“这二十多年前的重担,总不能叫你一个人来扛着,腥风血雨终将刮尽,伤疤再疼,也会有愈合的那一天。”

    江淮细细咀嚼着这一席话,没有开口。

    “你既已做了决定,那哀家自然站在你这边。”太后伸手摸了摸她的发,“你这样在永巷受苦,皇帝在朝上,想必也不会再生幺蛾子,只是你从前在前朝后宫都树敌颇多,如今失势为奴,怕是艰难。”

    想了想,她安排道:“哀家正想做一条十四颗一串的佛珠,便叫书桐隔一段时间给你送去一颗半成品,你雕好了纹样,再着人去取。”

    江淮闻言,轻声感谢道:“多谢太后周全思虑。”

    太后沉默两秒,最后确认道:“进永巷容易出永巷难。”

    江淮此刻不曾考虑,也没有气力考虑,只往后退了一步,道了声想好了。

    话音未落,忽见旁边的长街口,宁容左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这人看到她们也只当没看见,径直往浴堂殿的方向走。

    江淮微怔,视线跟着他,小心蹙眉。

    太后斜眼,冷淡道:“自古儿女情长最难斩断,你二人如今的身份,你比哀家更清楚,可千万别错了主意。”

    江淮闻听此言,一直沉冷的情绪裂出细微纹路,生出些疼来。

    “是,君幸知道。”

    太后深吸了口气,疲惫道:“罢了,你先去御景殿,萍儿会帮你安顿,明日一早去内务司分职,秦戚疼你,私下会照顾你的。”

    江淮点头,转身远远离开。

    几秒后,书桐不知道从哪里走了出来,至太后面前,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释然。

    对于江淮此举,她是既心疼又欣慰,心疼的是江淮去为奴受苦,欣慰的是她肯暂搁复仇之念,更难得是在得知自己是长信王之女之后。

    虽然永巷艰难,但和日后的危机重重相比,冷墙窄天已经是天堂了。

    “太后,二小姐这么想”

    “倒是划算的买卖。”

    她话没说完,就听太后冷淡道:“她若是不去永巷,这颗人头迟早保不住,还有江家和旧臣,以寡换众,这的确是很划算的买卖。”

    书桐附和着点了点头:“再者说了,有咱们在宫里相护,二小姐的日子再苦也不会苦到哪儿去。”停了停,“只是当真要一辈子呆在永巷吗?”

    太后步履稳当:“你也听到了,她当真是下了死心,索性现在皇帝的疑心未除,她去永巷,能稳一时安定。”

    书桐跟在后面,蹙眉道:“可是二小姐今年才二十四岁,余生总不能一直被囚在这永巷里吧,这不是要朽人骨肉吗?”

    太后的背影缓缓挺直,带着沉重,迎着扑面的夕阳:“无妨,永巷是死的,人是活的,到她该出来的时候,哀家自有办法。”

    书桐眼底映红,心内不是滋味:“是。”
 
 第183章 尘埃落定

    亥时二刻,冷月寒星当空,白霜清雪刺骨,孤零零的浴堂殿的檐廊下,站着斧伤未愈的宁容左,他身型一动不动,脸色却愈发惨白。

    秦戚在旁站着,不忍心叫他挨冻,遂又上殿通禀道:“皇上,太子殿下可还在外面候着呢,殿下新伤在身,您还是叫他进来吧。”

    皇帝坐在龙案前,低头瞧着折子:“新伤在身?”翻了页,“那是他活该,再一再二又再三,真当朕是好脾气肯纵着他,叫他跪着。”

    秦戚闻言,只得退了出去,还未等传话,就见宁容左自顾自的跪下了,松了口气,赶紧道:“殿下,皇上正在气头上,您还是先回去吧。”

    宁容左目视前方:“无妨,父皇传我来,必是有话要说,我等着就是了。”

    秦戚至此无言,拿着拂尘站在一旁。

    茫然不知过了多久,那较厚的冬袍都被打透了,秦戚才听到殿里传来皇帝的声音:“秦戚,叫那孽子进来吧。”

    这老奴才浑身一激灵,赶紧对宁容左道:“殿下,皇上叫您进去。”

    那人左肩的伤口只是草草包扎,这会儿重新崩开流血,染红了那衣料,扶着膝盖疲惫的站起来,默默无声的走了进去。

    “给父皇请安。”

    他刚起来,又跪了下去。

    皇帝闻言抬眼,一对黑漆的眸子掩着愤怒,把折子摔在旁边:“请安?你给朕请安?您今日所作所为,怎么叫朕安!你是要活活气死朕是不是!”

    秦戚肩头一缩:“皇上息怒!”

    “你给朕滚出去候着!”

    皇帝厉声叱道。

    秦戚登时吓得屁滚尿流,知道皇帝是真动怒了,赶紧依言照做。

    那殿门轰隆一声合上,徒留这一对开始离心离德的父子。

    “父皇。”宁容左冷淡开口,“江淮当年到底”

    “这你不需要知道。”皇帝绝情的截住他的话,“不管她这四年在哪儿,去做了什么,你都不必知道,她如今回来,得你所救你作何如此冲动?!”

    宁容左垂眸,羽睫如扇:“父皇知道。”

    皇帝冷冷一哼,站起身来:“今日慕容秋的一切所为,皆得朕旨意,却不成想半路杀出你这么个逆子,坏了朕的大事!”

    宁容左倒是不惧的辩驳道:“一国主君之言,岂能出尔反尔,既然要饶了江淮一命,必然要说到做到。”

    “放肆!”皇帝拍案,“朕还没有糊涂到要你来指点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甩袖绕出龙案,愤怒的厉斥道,“宁容左!朕看你这个太子位坐的太舒坦了是不是!”

    又是这样。

    宁容左似是已经习惯了皇帝拿太子储位要挟他,不过现在朝中皇子,除去他也没人能住得起那北宫东,遂也不怕道:“父皇,儿子不管江淮这四年去了哪儿,但她如今回来了,儿子就不会叫她再离开自己的视线。”

    “你现在情深义重了?”皇帝一盆冷水浇过去,“她当年受绞刑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去救她?事后诸葛有什么用,朕自然不会依你。”

    宁容左无言,却在心内默默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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