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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壁图-第1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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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木轮椅上,视线定格在前方,狠狠的敲打着痛如针扎的大腿,一下比一下用力。
穆青柠在旁边看着,一脸愁容的阻止:“老爷,别敲了。”
从窗户瞥眼院外,她担忧道:“这都半个多月了,老大怎么还不回来,难不成是被这雨势给耽搁了?锡平危险,不知情况如何啊。”
郭绝始终无言,闻此言终于沉沉道:“莫慌,老大不会有事的。”
穆青柠当然不希望自己儿子出事,遂回头道:“老爷,不说别的,这个于津到底能不能说动皇上,若是皇上一意孤行,这可怎么是好。”
郭绝冷静道:“天无绝人之路。”
穆青柠见他如此,切了切齿,忍不住指责道:“还不都是你啊。”
郭绝看她:“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现在后悔也晚了。”
穆青柠没想到事到如今,他还有这份冷幽默,遂苦涩着忍俊不禁。
“母亲!父亲!”
正说着,院子里传来郭瑾的喊声,她一脸悲戚的冒雨赶来,三两步冲进屋子,卷的满地都是积水,哽咽道:“大哥出事了!”
穆青柠双腿一软,险些摔倒,旁边的仆人赶快扶住她:“老夫人!”
郭绝眉头点点皱起:“别慌,你好好说!”
郭瑾抿紧的嘴唇颤动两下,红眼落泪道:“大哥的马回来了。”
穆青柠闻言,不顾仆人阻拦,冒雨跑了出去。
郭绝见妻子难过入骨,心内亦是悲痛,但一家之主就要有一家之主的做派,遂怅然的叹了叹,对郭瑾道:“瑾儿,推父亲过去。”
郭瑾泪如珍珠,点了点头。
赶到偏门,郭染正在那里,他将那匹马牵进来,心酸不已。
这匹马哪里还是大哥的爱驹啊!
它连夜奔袭不曾停脚,瞧那马蹄,这是赶了多少的路才磨成这样啊,而那素来漂亮的马鬃也沾满了泥水,怕不是一次又一次的摔倒,又一次又一次的站了起来。
郭染酸了鼻子,摸了摸它的脑袋:“好奔儿。”
“奔儿!”
穆青柠踉跄赶到,瞧见狼狈不堪的奔儿,扬声道:“奔儿!老大呢!”
奔儿见到她,立刻高兴的打了个鼻响,然后转身冲着她。
穆青柠没有注意,走两步追着它的脑袋,痛苦难耐道:“奔儿你怎么伤成了这样?啊?你回来了,老大呢?郭凛哪儿去了?”
奔儿晃了晃脑袋,又转过身子冲她,似是想让她看什么东西。
穆青柠不解,却是郭染眼神尖锐,忙道:“这是什么?”
他说罢,取下奔儿后臀上扎着的那半截短匕,上面还挂着一片被雨浸湿的衣布。
穆青柠一把夺下来,做足了心理准备,颤抖着手展开。
上面有两个字。
虽然那两个字被雨水染的模糊,但依稀可辩笔画。
寒秋。
那是郭凛的表字。
郭凛,字寒秋。
穆青柠瞳孔皱缩,猛地将衣布合上,犹如被惊雷击中,茫茫然的踉跄了几步。
郭染满眼悲彻,一把扶住她:“母亲!”
穆青柠浑身颤栗如筛,倒吸了几口凉气,攥着那衣布在胸口,纤长的指甲片片切入掌心,失子之痛,生不如死啊!
郭染见此,脸色惨白,也忍不住落下滚热的泪来。
大哥临出发前,曾与家中约好,若是平安带着于津归来,自是最好,若是在锡平出了什么事,无论如何,都会叫奔儿带消息回来复命。
寒秋。
就是约定好的暗号。
锡平之劫。
大哥怕是已经命丧黄泉了。
‘扑通’
郭染回头,发现奔儿已经体力不支的倒在了地上,他将母亲交于仆人怀中,扑过去倒在奔儿身侧,抚着它的眼睛,心酸道:“奔儿。”
那畜生听见呼唤,抬了抬眼皮,筋疲力尽的扬了下脑袋,瞬间又砸进那冰冷的泥水地面,动了动嘴唇,和主人在另一个世界安心相遇了。
郭染捧着它的脑袋,任由它嘴角的白沫蹭的满身,心疼道:“奔儿。”
“老爷。”
那扶着穆青柠的仆人转头,泪流满面的唤了一句。
郭绝坐在不远处的木轮椅上,身后是萧索的车辙,他的手攥成拳头放在自己那疼到没有知觉的腿上,最后轻轻的砸了一下。
郭瑾在她身后掩面痛哭,而他却无有丝毫的泪意。
雨水如帘,帘后是他浓黑深邃的视线。
原来,天有绝人之路。
“老二,别哭了,你现在,亲自把消息送去太后的御景殿。”
他面无表情道。
御景殿内,太后负手伫立在窗前,外面的雨势在持续多天之后,非但没有减小的趋势,反而越下越激烈,瞧着那院角的地面,已经冒了烟。
书桐从外面撑伞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人,正是冒雨赶来的郭染。
他浑身透冷,手脚直打哆嗦,却还是揖礼道:“给太后请安。”
那人身型未动:“出事了?”
郭染闻言,面色愈发憔悴,从怀里掏出那片衣布来。
书桐接过,深吸了几口气,上前几步平摊在掌心。
太后垂眸,那寒秋两个字因是用血写的,已经看不太清了。
“寒秋。”她沉沉道,“还是哀家赐给他的表字。”
书桐抬眼,一脸悲怆:“大公子去了,太后节哀。”
那人睫毛轻颤,郭凛这个自小疼到大的亲侄孙死了,她到底是难掩悲伤,转头看郭染,沉呼了一口气:“你父母怎么样了?”
郭染语气浑噩:“父亲还好,母亲已经哭昏过去了。”
“叫青柠节哀。”太后道,“于津可还活着?”
郭染摇了摇头:“已经死了,荡山铺遍白绫,为其送葬。”
“知道是谁做的吗?”
“不知。”
太后将那片衣布叠好,走过去道:“哀家知道了。”
停了停,语重心长道:“郭染,如今郭家就只剩下你和瑾儿,哀家不求你能追赶你大哥,只以后不要添乱就是了。”
郭染不敢多言,听话的点了点头:“染儿记住了。”
太后叹了叹:“这一切若能平定,哀家兴许会叫皇帝把你大哥的礼部郎中之位转交于你,你既生在局中,入仕是避不开的路,哀家和恭月会帮衬着你。”
郭染低头:“是。”
太后见他指尖发颤,不知道是冻得还是对未来的恐惧,这孩子自小生长在父亲和兄长的羽翼之下,甚至不知道扶统大任的事情。
他所知的一切和江歇一样,但性格和胆识却差三小子太多,便是入仕,怕是也不能寄托太多希望。
她握了握郭染的手,安抚道:“一切还有哀家,你别怕,先回去吧。”
郭染嘴唇青紫,抬眼看了看,行礼转身离开。
待其走后,书桐才道:“太后,咱们这御景殿里怕是有”
太后猛然甩眼,直接截住书桐未出口的余下半句话。
这御景殿里。
怕是被人插了眼线。
否则郭凛去白溪城,去那荡山多老庙请于津出山的事情,怎么会被传出去,传到那凶手的耳朵里,让其提前杀死了于津,又在那庙内设好埋伏,静等猎物?
只是,不知道是谁做的手脚。
长欢。
明王。
其二者间必藏凶手。
太后沉沉的叹了口气,又将手里的衣布展开来看了看,忽然,她平整的眉间微微蹙起,叫书桐过来,往前递了递:“哀家眼神不济,你瞧瞧,这寒秋二字下面,是不是还写了什么?”
书桐闻言,忙接过那衣布来仔细辨认着是一个没写完最后一捺的‘长’字。
她浑然一凛,对着太后瞪眼道:“是长,是长欢公主。”
太后拿回衣布看了看,果不其然,当真如书桐所说是半个‘长’字。
她抬起头来,将那片衣布攥的越来越紧,低冷道:“果然是这个丫头。”
书桐无奈:“太后。”
“哀家猜,杀于津之人十有**就是她,果不其然被哀家猜中了。”太后语气深沉,“长欢这个孩子总是这样沉不住气,江淮不在,她便开始得意忘形。”
书桐不忍心:“太后,说不定不是长欢”
“无妨。”太后冷淡道,“哀家一试便知。”说罢,将那片衣布叠好,直接扔在旁边祛潮的炭盆里烧尽,又意有所指的说,“她不是一直想要勾搭西伯侯吗?那哀家便成全她,书桐,你去把玉儿叫来。”
书桐了然于心,她拿起钩子将炭盆里面的残骸拨散,走到殿门口瞧了瞧,唤了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宫女进来,正是太后口中的玉儿。
在这御景殿,除去书桐,就只有玉儿和另外一个宫女萍儿有资格进入正殿近身伺候太后,若真是长欢公主杀了于津和郭凛,眼线也必定在玉儿和萍儿中间。
“玉儿,去把寝殿的被褥拆了送去浣衣司。”书桐吩咐道。
那个玉儿乖巧点头,识相的没有多看,转身去了寝殿。
太后不紧不慢的坐了下来,伸手揉着太阳穴:“下月初是贤妃的生辰,皇上要在玉华殿大肆操办,听说,那西伯侯袁盛也要来?”
书桐瞥眼寝殿的方向,点了点头:“是,就是因为袁侯爷要来,所以皇上才特别重视,还叫徐御业重新刷了玉华殿的柱漆呢。”
太后颔首:“西伯侯是皇帝幼年的挚交,如此重视倒也是应该的,既如此,你去告诉徐丹青,在殿中多备些蓝色的猫眼石做饰品。”
略微停顿,加重语气:“听说西伯侯,最喜欢蓝色的猫眼石。”
书桐淡淡道:“是。”
说罢,她见玉儿抱着被褥套子出来,又吩咐道:“去叫萍儿拿新的套子进来。”
玉儿点头:“是。”
不一会儿,萍儿便拿着新的被褥套子走了进来,书桐过去摸了摸,然后叫她去寝殿换上,回身站在太后旁边,帮她揉肩。
“太后,听说下月初贤妃娘娘生辰,还请了那西伯侯袁盛?”
“是,哀家听皇帝说了。”
“袁侯爷不是一直在汾南吗?怎么突然回抚州来了?”
“如今朝上,李侃元已死,慕容秋又处处避嫌,无人能撑大梁,皇帝这个时候调他回来,不过是为了稳镇朝纲,不叫百官心散罢了。”
书桐认真点头,轻微提声:“原是如此。”
瞥眼,继续下套:“那得告诉布置玉华殿的徐御业一声,叫她在殿里多放些绿色的突厥玉,听说袁侯爷最喜欢那玩意儿。”
太后目光幽深,轻轻颔首。
饵已垂。
只等鱼儿上钩。
第81章 龙台之血
常朝会上,百官林立。
今日皇帝指名道姓的要审郭家,遂殿上的气氛从未如此严肃,伫立着的官僚你偷看看我,我偷看看你,却谁也不敢事先开口去落井下石。
虽说如今江淮已死,旧臣如同案上肉,全全任人宰割,但太后仍身康体泰,只要她老人家不倒,旧臣就不可能彻底翻船。
再者说了,这一年多来,恭月郡主露出掌政的真面目,四处打通联络,将从前那人深藏在朝中的人脉全部聚拢到一起,坚不可摧,隐有第二个江淮的架势。
既然郭家必败,这时候多踩一脚少踩一脚都没有任何意义。
关键的是,不要与太后和恭月郡主结仇。
遂各个鸦雀无声。
皇帝坐在龙椅之上,摸着手旁冰冷的玉如意,环视殿中面面相觑的诸多官卿,自然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便没有多嘴去问。
“秦戚,传郭绝上殿。”
“是。”
那老内监咬了咬牙,扬声道:“传郭太师上殿”
那尖细的声音十分清晰且冗长,一直传到殿外的九十九层台阶之下,瞬间席卷过方圆百米的殿前龙台,然后才将将消弭在空气中。
只不过郭绝患有腿疾,这九十九层台阶于他来说,可谓登天。
于是乎,麒麟殿中的一行人陷入了漫长的等待。
大家皆知其中缘由,却也皆是心照不宣。
慕容秋站在文员列首,他穿着一件很平常的黑金色朝服,只袖口处镶匝了那鹤峭云中藏的图案,因着近日多雨,他抱有小恙,脸上略显苍白。
见殿外久久无声,他上前一步拱手道:“皇上,郭太师腿脚不便,这殿外台阶九十九层,若是光靠他和一对儿女,不知何时才能入审。”
他这一开口,周遭站的双腿都开始酸麻胀痛的官僚登时松了口气。
皇帝将视线投下去:“那你说怎么办?”
慕容秋沉默两秒,出了个主意:“回皇上,先帝朝时,捉住了那摄政王曹延,曾以判臣为名进行讯问,当时那曹延双腿俱残,不能移动,正是先帝带着文武百官下去台阶,至殿前龙台进行审理的,皇上可效仿之。”
皇帝冷淡道:“要朕屈尊?”
慕容秋不紧不慢的抬眼:“皇上是成大事的天子,理应不拘小节。”
皇帝和他对视两秒,这才扶着那龙椅起身,殿下的众官僚见势,纷纷把腰弯的更低了些,听龙案前的那人说道:“好,就听你的。”
所谓龙台,便是九十九层台阶之下,那张长宽皆有百米的精致玄色石台,它被打磨的十分光滑干净,上面有宫匠规整雕刻的一套完整的管子君臣,是以人工精心凿出那不到一寸深的沟壑,每个字的锋运都及其标准漂亮,再浇灌上金子化开的水,冷却之后,远远望之,庄严璀璨,令人心生佩畏。
自四百年前,汤朝在中原拔地而起,汤皇祖修缮麒麟殿时,它就已经在此铺垫了百年,是从林王朝传下来的,高足有半米,四个角上各伫立了一根宽有两米,高则十数米的红漆华美柱子,上面攀旋着腾云金龙。
金龙张着嘴,嘴里叼着蝰蛇。
就像是麒麟殿内的那九根一样。
而蝰蛇,是上一个王朝,赵王朝的象征之物。
大汤朝的文武百官在台面上上下下走了这许多年,但审人,还是第二次。
不出所料,郭绝连那半米高的龙台都上不了,他坐在那木轮椅之上,身后是郭染和郭瑾。
那小丫头衣着素雅,是为祭奠大哥,稚嫩的视线往上眺望,掠过盛汤的百米龙台,攀上那九十九层耸然台阶,最后落在那庄肃的麒麟殿前。
皇族宁氏,峻峭巍峨。
似有伏龙掠地而来,又仿佛野虎啸引前行。
这便是,天子的气派。
皇帝负手垂眸,衮袍冕旒加身,一双眼沉沉如古井。
身后是文武两列官僚。
他们俯视着台阶下的郭绝,面色各异。
有唏嘘郭绝一代镇国将军变为朝上有名无实之臣,被逼迫自废双腿,囚困于轮椅之上二十余年,如今狼狈残喘,自甘赴死的。
也有那敌营之人,见平生宿敌终将赶赴黄泉,心生快意的。
更有那事不关己高高挂,一心独扫家门雪的。
皇帝挥手,他们带着各自的灵活心思左右两侧先行,至那龙台之上,必恭必敬的站好,而皇帝再行,一直行至龙台中前方,望着台下,震袖道:“孟满!”
“是!”
孟满招手,龙台两侧瞬间冲出数十位真龙卫的侍卫,他们手持佩剑,群蚁般涌过来将郭家三人包围,那人再上前,身上的甲胄在行走时咣当作响。
见此势,郭染吓得双腿直打哆嗦,分毫不敢动,倒是那郭家小女,那穿着一件蟹壳青色裙袍的郭瑾少女清澈的眸子包裹着无人可亵渎的傲意,更有那岁不能磨灭的愤怒,她张开双臂站在自己父亲身前,厉斥道:“放肆!”
郭瑾今年不过十七岁,正是花一般的俊俏年龄,也正如坊间所传,旧臣不出弱女子,经过这近三年的洗礼,她也变得钢铁一般坚韧耐寒。
尤其是郭凛之死,给她灌铸了最后一层铁衣。
孟满没想到郭瑾会冲过来,对视着这女孩平整刘海儿下的锋利眼神,他有些拿不定主意,遂回头请示皇帝。
皇帝在龙台上看着,冷笑着道:“好一个郭瑾,好一个郭家丫头,倒是比她那废物二哥强多了。”稍微挑了挑下巴,“控制住她,别伤了她。”
孟满得令,示意手下,有两个侍卫上前,一把抓住郭瑾瘦弱的手臂,轻轻扭转在身后,那丫头闷哼一声,疼的眼睛登时蓄满了泪水,却死噙住。
郭太师一脸肃然,冷冽道:“休伤我小女。”
此人气态非木轮椅能困住,单单这五个字,就让那两名侍卫虚了底气,抓着郭瑾的力道也适当性的减小,那丫头颤着嘴唇:“父亲。”
郭绝回以一个慈蔼的眼神,只是还不等转头,孟满便带着另外两名侍卫走过来,那人稍微拱手,低声道:“太师,得罪了。”
说罢,和同伴架住郭太师那年迈的身子,将昔日平复九江七山,名震中原边蛮的一朝太师,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郭绝闷哼一声,彻底匍匐于皇帝脚下。
那人直视前方,不曾低头:“郭绝,朕今日在此龙台审你,你必须实话实言,当日孙李宫变,你有无参与,有无背叛朕之心意?”
郭染闻言,扑通一声跌跪在父亲身侧,痛呼道:“回皇上!回皇上!家父绝对没有参与孙李两人的逼宫之事!您也看见了!家父患有腿疾!正常行走尚且不便!怎么可能参与谋反呢!还望皇上明鉴!家父是冤枉的!”
慕容秋在旁看着,负手在背后,懒散的瞥眼他处。
这个郭染,怎么这样无能庸懦。
没想到旧臣的儿女,除去江淮郭凛这样的,还有郭染这般弱夫。
事已至此,认罪无用,挺直脊背受死,才是大丈夫所为,更何况,皇帝喜欢对主忠肝义胆,行事磊落端正之人,说不准一个心情愉悦,能够放过他一马。
这一点,江淮已经印证过两次了。
当年的讨贼檄文。
还有那枚写着‘此生必反’的命签。
她之所以能逃过皇帝屠戮,无非是凭着衷心无愧四字。
虽然是假的,但能活下来就是王道。
“郭影之!”
郭绝见自己儿子在皇帝面前如此委曲求全,心酸之余更多恨铁不成钢,他痛斥一声,手臂如重鞭,狠狠的将他击倒在旁。
那人甚少听见父亲直呼自己的表字,遂抿唇不语,在这样时局的压迫下,心里也越来越没底。
郭绝喊完,抬头看着皇帝,多年的卧薪尝胆和曾经的佛门之恨在心头翻滚交融,最终化作唇角一抹极致的冷笑。
是在笑他当年弑兄囚嫂,虽得皇位,却遭天下人痛斥。
是在笑他报应不爽,逼宫在前,被人逼宫在后。
“既然皇上心里有了答案,又何必再来问老臣。”
郭绝浅浅一句,将所有答案都摆在了这龙台之上,供天下人所为。
慕容秋微微眯眼,没想到郭绝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撂了。
皇帝眼底闪过细细的暗流,他对视着郭绝坦然无畏的目光,心头的陈年枷锁上了厚重的铁锈,有风吹过,扑面来的是血腥味,就像佛门那晚一样。
良久,当文武百官站的双腿僵麻的时候,他道:“孟满,将郭太师郭绝,押去刑部大牢,等刑部的邓回那边下了监斩命令,就拉去市集斩了吧。”
“皇上!”
孙云昌死后,新提拔上来的门下侍中朱云钧忙上前一步,他入仕的年月较晚,未和郭绝共事过,调来中央的时间也不长,遂与各党无交。
他之所以冒死为郭绝求情,单单是折服于他当年的不世之功,对旧主长信王的忠心耿耿,和如今为保护家眷,肯释然赴死的豪迈。
“皇上,孙云昌和李侃元逼宫那日,郭太师并未插手,单凭一面之词去判断,实在是太过武断,依臣看,一切都是那两人的不臣之心所致,和郭太师毫无干系,他曾是两朝重臣,功劳等身不可数,这样随意处决,寒功臣之心啊!”
御史中丞许琉灰在旁冷笑:“重臣?忠臣?一个曾经和孙李两人合谋逼宫,意图对我大汤社稷不轨之人,朱大人竟称其为忠臣?”
太仆寺卿娄玉也不屑着附和道:“许中丞说的不错,如若按照朱大人刚才所言,那暗藏谋逆篡汤之心,心生弑君夺位之意的人,皆是忠臣。”冷冷一笑,“那我们在座各位,这一心报汤,衷心为主君解忧解难之人,就都成了那逆贼小人了?”
他说完,周遭官僚略生骚动,有蔑然的笑声响起。
“许琉灰!娄玉!”
被控制住的郭瑾忍不住,含恨切齿道:“你们两个强词夺理!”
娄玉冷眼:“没规矩的野丫头。”
谁知郭瑾丝毫不惧,刀俎之下,唯有拼死才有活的可能,而就算是必死无疑,也要死的痛痛快快,至少要酣畅淋漓的指责他们一番,方可安心离去。
遂道:“休说旁人,就是我这个未出闺阁的小小女子,也能反驳于你!”急喘两口气,她接住所有人刀子般的视线,“敢问二位大人,孙李合谋逼宫的那天,你们有谁,有哪只眼睛看见了我父亲在场!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们没有确凿的证据,就不能定我父亲的罪!雪中送炭无能为力!难道就一定要趁人之危吗!”
娄玉眯起精眸,没再开口。
相反,许琉灰伸手斥责道:“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郭瑾不服,小小身板尽是泰山般压不倒的坦然:“滑天下之大稽!亲生父亲的头颅被按于刀俎之下,顷刻将命陨!为女儿的,竟然没有说话的份儿?这天下还有公理吗?还有王法吗?”
她挣扎的太厉害,脱开侍卫的手扑倒在郭绝身边,扶住父亲的手臂,她扬头冷笑着道:“再者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许琉灰许大人,你在此地痛斥我父亲的不忠,殊不知你当年和江淮等人同谋,诬陷寒门学子的事,在场诸位皆知!”
韩渊站在不远处,被提及被辱之事,微微变了脸色。
“还有娄少卿!”郭瑾凿凿有据,“你说我是野丫头?可你女儿娄成昭在背后诟病恭月郡主和十三王爷的关系,可笑可笑,不知道谁才是没教养的那个!”
中书省侍郎杨峤被郭瑾的牙尖嘴利逗笑了,他上前一步,拱手道:“皇上,朱大人所言不错,郭太师参与宫变之事证据不足,我大汤素来**,不可凭借一面之词判罪,还望皇上看在郭太师曾经立功无数的份上,再三斟酌。”
有这两人开头,又有人站了出来,乃太常寺卿任瑾瑜。
“皇上,微臣不敢妄断郭太师功过,但我大汤法律向来严明,自诩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罪之人,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无辜之人,正如两位大人所说,郭太师之罪不可凭借三言两语就下盖棺定论,还请皇上三思,三思明察。”
“郭太师没有参与逼宫,并不代表他没有谋反之心!当年佛门事发,长信王身死与佛门之下,诸位皆知!郭太师乃长信王表亲,一来旧仇迎心,二来自废双腿积攒了二十余年的怨妒所驱!你怎能说他是无辜的!”
“人生在世,谁没有不顺心的时候,若心有怨妒便蓄意报复,这天下怕是要大乱了!我不相信郭太师是如此心胸狭窄之人!而正如瑾小姐所言,诸位无能劝诫,切不要趁人之危,投井下石!”
“落井下石?殊不知这才是公正严明!周景儒信上所言清清楚楚,合谋兵变,与廉郡王篡位江山之人,分明就有郭太师!不能因为他没有亲自动手就放其一马,如此一来,置我大汤律法何在?置我帝王主君的威严何在?”
“此话不错,郭太师身上的旧仇新怨,非常人可忍,依我之见,他当年自废双腿就是在卧薪尝胆,如今江淮已死,旧臣没有高墙,郭太师自知不保,索性主动出击,可巧廉郡王在鲁阳起兵,他便同流合污,共图谋逆!”
“正是!郭太师虽然没有参与当时逼宫,但私底下必定是帮了不少的忙,助纣为虐不能轻饶,还请皇上快些下决断,免得夜长梦多!”
“非也,先帝朝时,周景儒曾和郭太师共事,周封固不及,墨守成规,而太师雷厉风行,不容文酸,遂两人一直是针锋相对,如今周被贬鲁阳,一封告密信递到长安,所述谋逆之人有郭太师不假,但若是蓄意报复,诸位又怎能得知?”
“蓄意报复?你说得轻巧,周景儒虽然为人固执迂腐,但我等诸位与他共事多年,对他的为人也有三分了解,他不是这种人。”
“此言有理,若周景儒当真睚眦必报,他就不会拒绝廉郡王的招安,反倒一封密信向皇上揭举此事了,他应该和廉郡王狼狈为奸,一同反君!”
“……”
“……”
两方吵得如火如荼,不可开交,各个是脸红脖子粗。
皇帝听着,对视不远处的郭绝。
那人态度冷静,已然是准备赴死了。
而再转头看郭瑾,那丫头眼中凌然,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态,皇帝有些迷茫,好像看到了年少时的江淮,这份孑然傲骨,非一般人能有。
郭绝生了一个好女儿啊。
“够了。”
皇帝淡然开口,刚才还口舌争锋的众官僚瞬间鸦雀无声,他回头环视一圈,然后对一直没有表态的慕容秋道:“你说呢?”
慕容秋抬眼,淡淡道:“但凭皇上做主。”
皇帝沉默,对于他的言听计从并未买账,负手回身:“郭绝,在场诸位所言,想必你也听见了,可朕只当方才做了聋子,朕最后问你一次,到底有没有依周景儒信上所言,参与当时的宫变之事?”
郭绝泰然:“老臣若说没有,皇上肯放老臣一命?”
皇帝无言,一眼冰冷无情。
郭绝见此,仰天长笑几声,胸口怅然:“好啊,好”
说罢,猛地定格视线,伸手一指,厉声道:“宁历!我知你心中所疑!更知你心中所忌!我的这条命,你怕不是一天两天的想要了!既如此,我成全你!这些年我囚困于那轮椅之上,朝堂无名,已于死人无异,罢了罢了,只求你能看在昔日少年情分上,饶过青柠与我这一对儿女。”
郭染骇然:“父亲。”
郭瑾也紧紧的攥着其父的手,颤抖的咬着嘴唇:“父亲别。”
郭绝不舍的抚了抚她冰凉的脸颊,轻声嘱咐道:“瑾儿,父亲走后,咱们郭家就指着你了,别想着为父亲报仇,只要你好好活下去,才是正经。”
回头,对着朱云钧、杨峤等人一拱手,凛冽道:“诸位今日帮辩之情,老夫铭记在心,九泉之下不敢相忘,来生做牛马,再思报答!”
说罢,忽见他低伏已久的身子猛地扑了起来!
耀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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