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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壁图-第1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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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旭王颔首,斜睨着她:“那咱们?”

    江淮直接道:“就这一次,我不会和你继续联手的。”

    说罢,扬长而去。

    旭王盯着她的背影,心中暗忖。

    她和慕容秋果然是鱼和熊掌。

    不可兼得啊。

    ===

    三日后,夕阳之时半空血红。

    长安城果然是个节奏飞快的地方,这还不到半个月,‘钱徐贪案’的风头便已经吹过去了,家家有着自己的事情,也没多少人再关注徐家大小姐的去向。

    这正是她离开最好的时机。

    这日傍晚,火辣的太阳余温烘焙着阖城,街上没有多少行人,两侧的摊贩都缩在角落里扇凉,江淮和徐丹鸿并行,闲聊如往常。

    前者穿着家常便服,低头走路,倒也一下认不出是江淮,更何况夕阳晕红,不会有人注意,后者也没有刻意去躲避,而是戴着一个帷帽,白色的薄纱罩在脸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花君或者崔之类的。

    徐丹鸿微微仰头,语气平和:“咱们两人初识那日,也是这样的天气。”

    江淮淡然:“好像是吧,都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

    徐丹鸿转过头,透着薄纱瞧着她冷清的侧脸:“想来,咱们两个也没认识多久,才三年,而且这三年我走走停停,倒也没见过几次面。”

    江淮淡淡颔首。

    说来也奇怪,她也不记得和徐丹鸿是如何做成知己的,只知道两人天生就没有陌生感,初次见面,当真亦如久别重逢,好像是两个多年不见的老友,不远万里奔赴对方,至此见面,道了一句:好久不见。

    这和对花君,对穆雎的感觉不一样。

    这种感情当如潺涓的流水,一辈子流淌不停歇,便是分别数年,亦不会断绝。

    只是如今,她不由得感慨:“此次分别,又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了。”

    徐丹鸿风轻云淡:“总会有再见的时候。”

    江淮没再说话,却听那人继续道:“对了,有件事情我没有告诉你。”说罢,顿了顿,“我父亲在事发之后,本想要踩两只船。”

    江淮蹙眉:“什么意思?”

    徐丹鸿淡淡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他想要借宁容左的手,重回朝堂,再投奔长欢公主。”自嘲一笑,颇有些怅然,“没想到贪心不足蛇吞象,到底是翻了船。”

    江淮是初闻此事,略有些惊愕,这下倒是想通了为何长欢不肯动手,原来徐九卿已经是她的准麾党了。

    如此说来,这次倒霉的是长欢,而非宁容左。

    回想着那只狐狸的波澜不惊,她脑海中有一个念头蹦出来,登时怔住!

    而此时,徐丹鸿已经要她留步,准备自己独自离开。

    江淮意识杂乱,只是点了下头。

    “山水有相逢,相见必有期。”

    徐丹鸿素来不拖泥带水,拍了一下江淮的肩膀,隔着薄纱留下一个寡淡的笑容,便继续快步前行。

    江淮缓缓的转过身来,不知是不是夕阳的原因,两颗眸子红的淤血。

    “中计了。”

    她呢喃着。

    宁容左一开始就没打算拉拢徐家,亦或者是徐家半路反水,被他察觉,所以才反将其一军,利用她江淮的手段,弄倒徐家,顺带给了长欢一刀。

    巡城兵由他掌控,按照那人滴水不漏的性子,怎么可能轻易的叫徐丹鸿溜进长安城,除非,是那人故意为之,故意放她进来和自己见面!

    他知道自己和徐丹鸿交情极深,那人必定会将他要和徐家联盟的事情告诉自己,而她为了不叫这只狐狸东山再起,就会选择出手阻止。

    于是乎,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

    原来宁容左也知道徐家意图弑君的事情。

    江淮茫然独立,发现轮回过后,自己才是被借的刀。


第498章 我相信你

    彼时已是酉时二刻,是夕阳最红的时候,整个长安城好像被人泼了一盆狗血,江淮被浸泡在其中,整个人是麻木的,好像在醍醐灌顶的那一瞬间,就僵成了石头人,并且毫无气息。

    周围都是空气,为何就是呼吸不过来。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情绪,完全按照那人预想所做的后怕?

    还是怪宁容左太了解自己。

    朦胧中,喉咙里好像伸进去了一只手,拽住她的舌头就往出扯,想要干呕,但是还想咳嗽。

    她不是第一次在河边湿鞋,也不是第一次被别人当成杀人刀。

    只是这次,她害了自己生平最好的朋友。

    对了!

    徐丹鸿!

    江淮恍然醒悟。

    既然宁容左故意放她进城,如今必也是知道她在自己这里,当初这人能借徐丹鸿的口传消息给自己,眼下也极有可能借自己的手抓住徐丹鸿!

    正想着,左上方忽然传来一道弩箭出弦的巨响!

    随着破空之声的远去,再响起的,就是百姓们的惊呼!

    “杀人啦”

    江淮霍然转身!

    有疾风刹那贯入她的耳蜗。

    而那一刻,她什么也听不见了。

    只瞧着,守城兵从四面八方鱼贯而出,好像是塌坝的潮水一般,他们撞翻了四周的摊贩,持着明晃晃的刀,狂啸着如下山的猛兽!

    而天地间满是红色,好像被人划了一刀在流血,最远处的半轮太阳沉下山去,又有些褪色,但味道却是腥苦的,钻进鼻腔里,潮湿的似流鼻血。

    江淮无意识的蹭了一下,原来真的是鼻血。

    再抬头,寻到徐丹鸿。

    方才还好好和自己说话的人,也就是三十秒前还活生生的人,此刻正靠在云客来那用来挂幡子的大红柱子前,白色的帷帽掉落在地,有血滴在上面,视线攀爬,原是一根粗长的褐色弩箭贯穿了她的胸膛,将她钉在了那光滑的柱子上。

    她跪坐在地上,有风适时吹起她的鬓发,扫在眼前,又悄然落下,眼皮轻轻抬起,一双眸子透着澄亮的光芒,却在随着时间流逝复而灰。

    那人无力一笑,唇瓣上浮的血微微抿了出来。

    江淮和她对视一眼,嘴唇登时惨白,想要上前,徐丹鸿却摇了下头。

    她现在是朝廷钦犯,皇上下了死令的罪人,江淮若是过去,无疑是要引火烧身。

    好在,对面的人没动。

    江淮伫立在原地,几乎快忘记了怎么喘气,她下意识的用嘴巴往嗓子里面抽着冰凉的空气,一丝丝的,像是蜘蛛网,沾的舌头都开始木了,也尝不到血的味道。

    她抬起头,瞧着弩箭射出的方向,是云客来的二楼围栏内。

    视线和凶手直接交锋。

    果然是宁容左。

    那人穿着一件藏蓝色的圆领长袍,桀骜的扬着下巴,美的惊心动魄的侧脸似是刀锋,劈开迎面而来的夕阳光,再看向自己时,阴冷的视线中漫出一丝得意和欢愉来,他的手里正持着一架不大不小的弩,做工精致,颜色上乘,看上去力道很大,一拉一射不下三百斤。

    在他的注视下,江淮木偶一般转过身子。

    背后就是血染的徐丹鸿。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过去。

    街上的人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密集了起来,而正对着她的百姓也认出她来,都后怕的不敢上前,更有甚者在往后退,怕她冲动之下做出什么骇人的事来。

    江淮粗喘着气,眼睛极红,似乎马上就能流出血泪。

    她能听到自己喘气的声音,很重,还在不自觉的打着牙关。

    楼上的宁容左盯着他,眸光很是浓稠,里面混杂了太多的东西,可当他以为江淮要离开的时候,却见那人脚步一转,毅然决然的跑了回去!

    那人撞开如山海般围绕在徐丹鸿四周的巡城兵,撕心裂肺的扑过去搂住她的身子,哆嗦着手抚在她的脸颊之上,颤声道:“丹鸿……丹鸿!”

    徐丹鸿费力的睁开眼睛,这生命流逝的感觉实在是太清晰,随着胸口鲜血的喷涌,她的手脚也开始发麻发冷,意识也无力涣散。

    她费力的攥住江淮同样冰凉的手,絮絮道:“你怎么……回来了?”

    江淮脖颈上的青筋暴起,红紫相间狰狞的可怖:“我带你走!”

    徐丹鸿剧烈的咳嗽一声,涌出口鲜血来喷在江淮的胸襟之上,又闭上眼睛,她已经没了力气,声若游丝,仿佛云端上的清风,随时消散:“就知道……我今天……走不成……了。”

    江淮死搂着她,不叫那些豺狼虎豹靠近,却听她苍白的笑道:“从前……想走之时……你叫我……留下……如今……要走……却又……走不成了。”

    江淮脑袋好像被敲了一下,震得发麻,失意的呢喃道:“丹鸿。”

    徐丹鸿再次睁开眼睛,瞳孔的颜色开始变浅:“江淮……我的口袋。”

    江淮闻声,忙伸手进她的衣袂间,寻出一个香囊来,用手捏了捏,里面很轻,并且会发出沙沙的声音,她哽咽道:“这是?”

    徐丹鸿声音衰哑,亦如扫过草尖儿的残风:“蒲公英……的……种子……江淮……帮我把它们……种在……留心居……围好……别叫风……把它们……带走了。”又咳嗽了一声,“有时候……人亦如……这花……总是……身不由己。”

    江淮至此才彻底宣泄,但正如慕容清所说,悲伤入骨竟连一颗眼泪都流不出来,下巴贴在她的额角上,痛苦驱使下无法再隐瞒:“是我……”

    徐丹鸿用尽最后的力气在她的脸颊上轻拍了一下。

    “别说了,我……相信你。”

    江淮闻言,目呲欲裂,浑身寒噤如针,透过肌肤一齐扎向心脏的位置。

    她咬着牙,想要抓住徐丹鸿的手,却还是迟了一步。

    那只满是鲜血的手与她无情的错过,狠狠的摔在地上。

    同时,徐丹鸿胸前最后一丝热气荡出,再不复生机。

    而江淮的胃也急速的痉挛起来,连着四肢都被抽痛带的颤栗,悲伤驶来,犹如一辆千斤重的马车,狠狠的从她的背脊上碾了过去。

    手里的香囊被解开,里面的种子洒了出来。

    有风卷过,消散大半。

    那白色的伞状花瓣被血浸染的通红。

    蒲公英落了,徐丹鸿死了。


第499章 毒蛇蜕皮

    江淮抱着徐丹鸿的尸体,没有任何一位巡城兵敢上前。

    良久。

    宁容左从云客来的二楼走下来,拨开人群,瞧着浑身鲜血,早已经僵直尸身的徐丹鸿,还有那个紧盯着自己,双眸漆黑犹如鬼窟的江淮。

    “御侍大人。”他淡笑着,“您这样抱着朝廷钦犯,还当街,不太好吧。”

    江淮一言不发,双眼如钉,狠锥在他的身上。

    宁容左挥手,叫那些巡城兵后退,自己蹲下来,亲手将那些散落在地的蒲公英种子从半干涸的血中拾起来,装进香囊里。

    “江淮。”他轻轻道,“你果然不出我所料,当初能推我出去,如今也能对自己最好的朋友下手,当真是狠心啊。”

    说完,他站起身来。

    江淮也站起身来。

    她左手接过宁容左递来的香囊,右手攥拳狠狠的打在他的脸上!

    ‘砰’

    这一道极重的响声,一下子引起了那些巡城兵的骚乱。

    宁容左双眼轻眯,嘴角流血,却似乎毫无知觉,挥袖,叫身后的巡城兵不要擅自动手。

    江淮的这一拳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打的宁容左的耳朵有些嗡鸣,而同时,那蹭在脸上的血迹腥臭的很,一个劲儿的往鼻腔里窜,他实在是不喜欢那个味道。

    接过旁边递来的手帕,他倒是没先擦自己脸上的血,反倒捉过江淮打他的那只手,摊开来,轻轻的擦拭着上面的淤血,掌心,指缝,指尖,细心如发。

    江淮任由他擦,表情冰冷,此一刻徐丹鸿死了,她便没有了弱点,于是乎,镇定如常的说道:“宁容左,你可以算计我,甚至杀了我,我绝无怨言,但徐丹鸿,她是我平生最重要的朋友,你这次,过分了。”

    宁容左笑容美轮美奂,好看的几乎要让人晕过去,抬眼看她,平淡道:“我说了,我不会再手下留情,你也说了。”停了一下,笑出声来,“呵……会悉数奉陪。”

    江淮破天荒的跟着笑,嘴角勾的像是镰刀,声音却有些细微的颤抖:“好,那这次算你赢。”

    “不,是双赢。”宁容左拿起她的另一只手擦拭着,笑的灿烂,“至少你这一刀,长欢也没得逞。”

    江淮目光冷下来,话出有力,仿佛最后通牒:“宁容左,杀了徐丹鸿,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宁容左垂眸淡然:“我知道。”

    江淮抿了抿嘴唇,犹如赤身在冬天的冰河里,毫无知觉。

    只是。

    心里由皇帝裂开的那道缝隙,仇恨滋长的速度,好像越来越快了。

    ===

    徐丹鸿的死于阖长安来说,不痛不痒。

    但于江淮来说,却不一样,那人死后的半个月,她开始疯狂的发高烧,额头烫的厉害,但却不肯告假,上职竟比从前还勤,崔要给她扎针也被无情的拒绝了。

    于是乎,她那段时间一直是满眼通红,动不动就流鼻血。

    好在,如今已经痊愈了。

    上御司里,山茶一边擦拭着书案上的花瓶,一边偷摸瞟着自家大人,心道这还真是个铁人,如今病好了,精神也不似前些日子那么萎靡,又恢复素日的冷淡样子。

    说来也是,江淮这两年的变化她全全看在眼里从最开始的桀骜不驯,再到青芜暗害后的凶狠暴戾,如今经历了明王大婚,性情又转为沉稳,眼下徐家大小姐死了,她终是海纳百川,咽下了一切痛苦,一如往常。

    江淮瞧着那小丫头想得出神,用毛笔的另一端敲了敲她的脑袋,淡淡道:“想什么呢?”说罢,将毛笔放回笔架子上。

    山茶一愣,忙摇头道:“没。”抬了抬眼,“大人,这都快晌午了,摆饭吗?”

    江淮没有胃口,叫她退下,随后从怀里取出徐丹鸿留下的那个香囊来,因着里面的种子被血浸湿了,没办法种了,遂想要同她当日送来的那封信放在一起。

    拉开书案上的抽屉,她取出那封信来,上面还没有署名。

    北堂送来的那天下大雨,信封沾湿了,如今干涸过后的印记,像是一片山水画,江淮平静的看着,拿到阳光下面比了一下,忽然蹙眉。

    阳光从对面透过来,那信封的里面,好像有些字迹。

    她心下一紧,将那信封打开,抽出里面的信,再把那信封撕开,翻过来,发现里面果然用自己最熟悉的凌鹤体,写着那人真正想对她说的话。

    君幸,见字如面。

    徐家已是案上鱼肉,头悬皇族刀俎,父亲非要做强弩之末,我亦没有任何办法,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看到这些,但我想说,如果可以,请一定保护好我的三妹。

    明王狡诈,我不确定他是否会兑现当初的承诺,但我明白,徐家三十一年的基业几近倾颓,已是蚁穴遍布的堤坝,缘由不表。只是没有明王,还会有别人,徐家败势已定,我自诩江湖人士,却也不得不在乎这些本该不屑一顾的儿女情长。

    事到如今,我才终于意识到,什么叫身不由己,而这四个字,我也一直想送给你,君幸,虽然我不想你如此功于心计,但我更不想你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

    不多说了,我想你那么聪明,一定明白我的意思。

    有缘再见,希望会再见,到时候,我给你带最好看的蒲公英花籽。

    端和二十年,八月中。

    扬州初夏。

    丹鸿上。

    这些字的笔迹很轻,挤在一起也不乱,徐丹鸿的凌鹤体写得最好,潇洒飘逸亦如她本人,当真算得上是见字如面了。

    江淮心下沉重,目光也有些深邃,虽然这人在信里如此释然,但想来死后还是埋怨了自己,毕竟一去多日,连个梦都没托过。

    况且,她也十分清楚,徐丹鸿的尸骨将化作一把锁拴在自己的心上,她永生永世都没有恕罪的机会了。

    至于徐丹青。

    她想了想,这女子绵中藏针,只怕没有自己,过得会更好。

    眼下有寿王和太后力保,徐丹青已然立于不败之地,怕是等风头过去,皇帝就会让她继续上职,毕竟这人是自己那河对岸,最强有力的对手。

    皇帝太想有人取代自己的位置了。

    江淮长呼了口气,耳边掠过山茶哼的民谣声,回头瞧着那个正在擦小桌的丫头,心亦是从来没有过的沉稳,将那个香囊和信全部收好,锁在抽屉里。

    提起毛笔,继续临摹纸书卷。

    丹鸿。

    最好。

    我不会落得和你一样的下场。

    清净的午后,有些细碎的声音。

    那是毒蛇在蜕皮。

    然后生出一副钢筋铁骨来。




第500章 蜉蝣

    ‘钱徐贪案’结束的悄无声息,日子进了九月来,朝廷表面风平浪静,私底下却风起云涌,宁容左这一次,倒是招的不少拥趸,争储势力拔地而起,惹得旭王和长欢眼红,却也没办法阻止。

    而江淮自打徐丹鸿死后,老实的不像话,好像被磨平棱角的石头。

    这一日午后,上御司里,她站在书案前画着什么东西,旁边花君搬了凳子来陪着,阳光炙热,透过窗纸直晃眼,那人索性趴在书案上,迷迷糊糊的。

    江淮叫她去里面睡,但花君坚持自己不困,于是她只好转了个身型,帮着那人挡住大片的阳光,淡淡道:“饿不饿,我叫山茶拿些吃的给你。”

    花君趴在自己的手臂上,晕乎乎道:“不饿。”她费力的抬起眼皮,瞧着江淮持笔在那宣纸上龙飞凤舞,恍然一个激灵:“君幸!”

    江淮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好悬毁了快要画成的杰作,垂眸不快:“怎么了?”

    花君撑着桌边起来,用手背拄着下巴,呢喃道:“我才发现,原来你是左撇子啊。”打了个哈欠,含糊道,“我说从前看你写字画画总觉得哪里奇怪。”

    江淮实是无话可说,但瞧着花君那认真的样子,停了好久才重新动笔,并且出言冷淡道:“花君,我发现你不带脑子出门的样子,也挺好看的。”

    花君被晒得困极了,又趴在书案上,侧过头瞧着旁边的书架子,第二层上放着一个黑色暗金纹的锦盒,微泛精神,起身过去取了下来:“这是什么?”

    江淮画完撂笔,把那宣纸拿起来轻轻甩着,斜眼过去:“一套茶具。”

    花君叫山茶拿了碎冰块来,嚼了几口,稍微醒神:“打开来看看行吗?”

    江淮甚不在意:“当然。”

    花君捧下来,倒也不沉,知道这肯定是江淮的珍藏,便小心翼翼的放在书案上,然后左看看,又看看,却不知道怎么打开,遂可怜巴巴的看着江淮。

    那人挑眉,伸手在那左边的底部抠了一下,那盒子盖轻轻弹开。

    花君不屑:“华而不实。”说罢,掀开上面的盖子,拿起覆在茶具上的那张金色的丝绸,眼睛登时一亮,不自觉道,“可真漂亮。”

    那是很常见的一壶四杯的配置,通体皆是干净的天青色,而且很薄,薄的能透光,边沿儿都用软金镶了,看上去简而精,不会眼花缭乱,甚不庸俗。

    “这是哪儿烧的啊,也太好看了。”花君拿出一个茶杯来放在手心,仔细端详着,“不像是官窑的手艺,他们竟烧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江淮也捡了块碎冰吃了:“不知道,一直没用过。”

    花君啧了啧嘴:“这么好的东西放着不用,不是暴殄天物吗。”视线瞥到那张金色的丝绸,拿起来摊在掌心,发现上面写着一行字端和十七年四月春,赐予上御司正三品御典,江君幸。

    下面还有署名,写的是麒麟殿。

    花君恍然大悟:“是皇上赏的啊。”又瞧了瞧那日期,“端和十七年,原是三年前,我没记错的话,那时候你刚升上御典吧。”

    江淮把画放好,也拿起一只茶杯来看着:“这是安陵王那次事发后,皇上赏给我的,只不过我喜欢用惯了的东西,就一直放在那了。”

    “安陵王啊。”花君重复了一句。

    安陵王宁越乃先皇的第三子,他身为皇子之时就争强好斗,性格也极其狂躁乖张,先帝不喜,兄弟姐妹也是敬而远之,算是变相的助纣为虐了。

    而后皇帝登基,他倒也安分了许多年,只是时不时的滋事,皇帝懒得理他,也就再次养虎为患,直至三年前,安陵王心生称帝之意,联手当时的十六卫总统领陶正,两人暗通款曲,预谋逼宫。

    只可惜,皇帝在他身边埋了眼线,直接截下了这两人往来的密信,得知真相后,他气的是暴跳如雷,当即要下令鸩杀安陵王,怎奈太后强留,皇帝孝心,也只好选择曲线救国。

    信中写道,安陵王想要利用青林军造反,而这青林军是先帝留下的军事机构,大抵和李侃元手里的禁军差不多,不过他们不认皇权,只认号令的麒麟大印。

    谁有那枚大印,谁就拥有青林军的调配权。

    皇帝便从这里下手,好在江淮毛遂自荐,化身洒扫丫头埋伏在安陵王府,整整两个月的如履薄冰,虽然最后也被认了出来,但好歹是有惊无险的偷出了大印,叫安陵王的阴谋直接死在了娘胎里。

    皇帝并没追究,只是对安陵王的管教愈发严厉,又将青林军解散,分配至南疆,而立了头功的江淮官升一品至御典,获皇城外围行马之权,至于那个十六卫总统领陶正,也就随便寻个由头弄死了,换成了现在的陆颜冬。

    这是江淮为数不多的大事迹,花君想了想,道:“君幸,有件事情我一直纳闷,就算你武功再好,当年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孩子,先不说安陵王武功不赖,就他那上百位的府兵也够你喝一壶的了。”顿了顿,“你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

    江淮懒散道:“这叫天佑正义。”

    花君撇嘴,伸手了她:“骗谁啊。”

    江淮微垂眸,瞧着晾好的画,声音清冷:“其实……当日我身份暴露,几乎是悬命刀尖儿。”再抬眼,双眸黑邃,“我本以为我必死无疑,谁知道,那安陵王只是把大印扔给了我,叫我回去向皇上复命,然后……就把我给放了。”

    花君听得一头雾水,不禁往前凑了凑:“你说什么?是安陵王把你放走的?”

    江淮往后仰了仰:“四面围困,我又最不擅群架,你以为我当真是靠一腔子热血杀出来的?”

    花君头一次听说,不解道:“安陵王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淮摇头,也没有过度解析:“他当日本可以狗急跳墙,直接率军逼宫。”停了一下,思忖道,“兴许……是临门一脚悔怵了。”

    花君点了点头,这毕竟是过去的事了,老揪着没意思,遂低头瞧着她晾好的画作,拿起来打量着,唏嘘道:“一夜老?”

    江淮纠正道:“这叫蜉蝣。”

    花君审视着画上那个停在水草下方,说是蜻蜓却不比其美,类似扑棱蛾子又别具一格的昆虫,它有着透明的翅膀,青碧色的身躯,尾须长而且长,不知道是不是江淮故意加长的,遂点了点头:“画的还蛮好,构图不错。”

    江淮淡笑:“你又懂了。”

    花君充耳不闻,瞧着下面提的字。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於我归处。

    蜉蝣之翼,采采衣服。心之忧矣,於我归息。

    蜉蝣掘阅,麻衣如雪。心之忧矣,於我归说

    江淮瞧她看得出神,沉默了一会儿,打断道:“想什么呢?”

    花君道:“我在想,若我生为蜉蝣,又该如何。”

    江淮微敛笑意:“想好了吗?”

    花君放下宣纸,抬头,笑意桀骜:“当然。”说罢,点了点那画上的蜉蝣,“鹤寿千岁,以极其游,蜉蝣朝生而暮死,而尽其乐。”

    江淮闻言,视线有些缥缈,片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第501章 高阳王府

    隔天,皇帝下诏到晋国侯府,江歇该上路了。

    大汤有一习俗,府上有人出门,若是家人送行,必是远行,所以很多时候,即便是要远行,家里人也会忍痛不去送,只期盼着早些回来团聚。

    所以江歇临出发的那个上午,慕容和苏绾在慈心居里绣花,连着江檀也在那里写字,没有人给他践行,只剩下江淮陪他一直走到府门口。

    这也是江歇希望的,若是一堆人来送,必定是哭哭啼啼的了,他可不想踩着一泡子眼泪赶去南疆溪水关,太颓气了。

    江淮和他并肩前行,到了门口,两人站在那木门槛内,瞧见外面站着的陆颜冬,还有几位随行的侍卫,至于那三千军队,早就在长安城北门处等着了。

    江歇今日穿着制定好的戎装,少年身型长成,已经高了她一头了,阳光之下,亦如一颗顶梁的柱子,举手投足间难掩英气,挺了挺胸膛,气势似比天高,又像是雨后的春笋,青嫩之下是一颗坚韧不拔的恒心,斥满了无法撼动的毅力。

    江淮瞧着自己唯一的弟弟要走了,心里没有多难过,毕竟比起这肮脏波谲的长安城,溪水关才是他的归宿,遂低低道:“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如今,你这把利剑,终究还是要出鞘了。”

    江歇灵眸转动,又是那个青葱的少年,攥了攥江淮有些汗湿的手,淡笑道:“二姐,你是不是舍不得我啊。”

    江淮已经没有心情和他闲扯,只是点了下头,淡然道:“有点儿。”

    在旁的陆颜冬微怔,笑容也变得苦涩。

    江淮再抬头,那少年忽的换上一副灿烂的笑,拍了拍胸膛,扬声道:“二姐,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江淮眸光泛出一抹怅然,遂又消失不见,拍了拍他结实的肩膀,嘱咐道:“你二姐我不求你做卫青李广,只求别马革裹尸。”微微一停,“我不管你在溪水关要待多久,十年,二十年,只要你小子活着,咱姐弟俩这辈子不见都行。”

    江歇闻言,笑意温润且无奈。

    江淮懒得和他多说,瞧了一眼陆颜冬,话说看久了这人的一身戎装,前段时间的裙装虽然漂亮,但总觉得不适合她,如今换回来,看的才舒服些。

    “你过来。”她说完,往里面走了两步。

    陆颜冬和江淮的关系很是一般,便是如今和江歇在一起了,也亲近不起来,见她叫自己过去,抬头和旁边那人对视一眼,只好照做。

    江淮背对着外面,低低道:“陆颜冬,我叫你来也不是为了说些体己话。”微抿嘴唇,悄悄把一样东西递给她,“把这个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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