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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宫阙-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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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嫣儿走了,我看她走时,嘴角处吊起一丝冷笑。
她还以为我没注意。
自从第一次看到阿南那诡异的肿脸,我一直觉得阿南有些神秘之处。她每到冬天,常常咳嗽生病,也没人为她治辽,后来自已也就好了。她瘦若干柴,眼睛却总是灼灼有亮光,比别人精力还要好些。何况我常听人说阿南是妖女,心中更是添了些别扭。此时又突然听到阿南种药……
“如意,你说楚修容是不是真是妖女?”我突然问旁边的如意。
此时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人,他和我一样,愣愣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如意吓了一跳,没敢接口,老老实实的站着看我。
我想了一下,站了起来,“走,我们去看看。”我说。拨腿就向阿南那里走。
这一回,我来得突然,长信宫中完全没有准备,守门的小太监刚想通禀,我已经冲入了阿南的院子里面。
“皇上驾到。”那小太监在我身后拖着长音叫了一嗓子。
这一嗓子就足以让阿南从屋子里跳了出来,还支棱着两只才洗了没擦干的小手。
“免礼。”我在她能做出任何动作之前抢先说,并且几步就跨到了她的面前,随便捏了捏她湿着的手。她刚才果然弄土了,手上还有没洗尽的泥迹。
“阿南,听说你在种草药?”我踱到了墙角边,要花些力气才能装得若无其事,我看见那些绿叶子心里总觉有些别扭。阿南总干些妖异的事情,宫中种药也就她干得出来。我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她就易容弄了一张肿脸骗人。
她醒过神来,“那个啊,是长信宫中原本就有的,”她站到了我的身边,“叶子很肥的是大青叶,可治伤风;那边茜草和车前子,可以止血祛瘀;那边香喷喷的小花,是著名的金银花;这一丛则是薄荷,清凉可泡茶……”她一一介绍给我,最后告诉我,“这长信宫原本没人居住时,被尚药局用来种些常见草药。后来我住进来,一个人无趣,养不了猫狗,觉得能看见活物这样一天天长大也很有意思,所以就继续种着。”她看看我,又小心的加了一句,“没有特别燥热或寒凉的草药,真的都是些常见的草药。”
她真是聪明,这样一说,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我看她也是有意耐了性子,难得如此仔细地向我解释了这么多话。
我的脸抽搐了一下,我这是怎么了?喝过一回钩吻,就变得这么小心眼了?我看看阿南,她的大眼睛黑白分明,正认真的盯着我看。小心,疑惑,还有……戒备。
“皇上要是不喜欢,我让他们把这些草拨了。”她说。
“不,不用!”我忙说。我打伤了她的额头后,都没有叫人传过御医。她额上的伤口能收口长肉,大概还是全赖她种的这些草药。她这里没什么好药,所以伤口才长得不好。所谓没有大燥大寒的药,也就是这个意思,好药往往有毒,宫中是不让私自种的。她这是在申明她没有违规。她一个人在这冷宫寂寞,把养这些花花草草当成了乐趣,我怎么能剥夺她这点小小的快乐呢?是我太小心眼了。
我回避她那无辜的大眼睛,背了手向她的屋子里走,“那日,朕看你蹲在御沟边上。”我说。
“嗯,御沟里的水肥,我用来灌溉。”她回答得极快。
原来是这样,她倒是不怎么在意自己还是一位公主这回事。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能屈能伸。
“你懂些医药是吧?”我问她,真奇怪,在重生之前,我总觉得,阿南是那种会给人一杯钩吻的人,可事实却又偏偏捉弄了我。
“其实也不懂,”她笑着跟进来,“不过是看了几本书而已。”
“当年你初见朕时,那张肿脸也是草药弄的?”我问,口气里不免有些酸溜溜的。我总觉得那是她嫌弃我们这些皇子的表现,包括嫌弃我元君曜。是的,这小东西一直都嫌弃我,一想到这一点,我总还是有些愤愤不平。
今天这话题似乎诱发了她某种思绪,她没有回答我,先去为我沏了一杯茶。然后浅浅的笑着,把茶水递到我面前,“那不是草药,是用蟾酥泡了水洗脸的缘故。就是从墙角趴着的那些癞蛤蟆耳后刮下来的白浆,点几滴在水里……”
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可是她一个公主居然干这事,果然有些妖气!
她把茶捧到我唇边,“皇上是不是怕了?还敢喝妾沏的茶吗?”此时的她,神情有那么一点点的顽皮。眉眼嘴角间全是灵气。她这模样我从来不曾见过,竟是一下子有些发呆。
我一时没接她手上的杯子,她的手有些倔强的并不收回。她手上的白玉杯润泽剔透,碧清的茶汤中有悠悠的香气,杯底沉了几丝绿叶,还有黄色的花蕊在杯底轻轻的打着旋子。
连茶也泡得这么美。
可是这事不对!阿南不怎么冲我笑的,可现在她在笑!而且她的笑容竟是这样的美!
我紧张起来,天本来就热,我早在出汗,此时,竟然觉得腋下已经湿了。
我该不该无条件的信任阿南?这小妖女不会是在对我下蛊或下毒吧?
我又呆了片刻,似乎想了许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
阿南在等着我,很笃定。
我一伸手,一下子从她手中抓过杯子。
“这可是药茶哟。”她提醒我,促狭的等看好戏。
我一仰脖,把一整杯连汤带叶全倒进了喉咙里。
她呆住了,紧接着低了头,贝齿扣了唇,偷偷的笑,那笑容一闪即逝。“是荷蕊去燥茶。”她飞快的说。似乎是想让我安心。“皇上不放心,可以让华太医看看。”
我没有尝出药茶的味道,只觉得这杯茶我喝下去后,整个身心就轻松了许多。她还是向我下药了吧,只不过不是毒药。也许她只是试手,看我会不会喝。可这一回我认了,连钩吻都喝了,还怕别的东西吗?何况这是阿南递给我的。我已经没有可以相信的人,若连阿南都不信,还能信什么呢?
只是,我希望,阿南能由此也把她的信任给予我。
她凝神看了我,“皇上最近气色不好,华太医有没有对皇上说过?”说完又觉得失言,慌慌的低了头,不肯看我。
时间好像静止了,只有风不时的掀起帘子,我呆呆的看她,原来她也有注意我的时候,我怎么一直不知道?我以为她不在意我呢。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也没那么怨恨我,我在她这里还是有机会?我再也没力气去爱,却还是渴望得到爱。
“阿南!”我伸手把她揽到更近的地方,把头埋到她细细的腰腹间。这里是她身上唯一有点肉、不硌人的地方,“你不会负我对吧?”我说,“你始终会为我收尸、为我埋骨的对吧?”我的要求也不多,有这一点,我已经很感激了。我紧紧的搂住她,很久都一动不动。
我想她被我吓坏了。
☆、17诬陷
为了表示我对自己冤枉她的歉意,我随手赐了阿南一件茜纱罗衣。
这罗衣是江南的贡品,今年就得了这么一件,若按以往的习惯,自然该冯嫣儿穿。给了她,换得她一时的笑颜。还不如今年换点更要紧的东西。
是的,我不是无缘无故赐阿南罗衣的。这衣服很美,阿南穿了一定好看。但在我,是要用它来调动宫中的局势。
至于这衣裙上点缀的那些花呀草呀,还有蝶翅是个什么讲究,我可不知道。
我不管阿南高兴不高兴,因为我隐约觉得阿南未必会稀罕这东西,更未必会稀罕我对她表现出来的偏宠。事实上,她接过那东西时,似乎有些伤感。
“喜欢吗?”我问。
“喜欢。”她喃喃地说。
“喜欢就好,朕赏给你七夕之夜穿的。”我说。
“七夕穿?”阿南先是一愣,莫名其妙的,她的脸一下子红了,我发觉阿南还挺容易脸红的。从生前和她争吵冲突时,我可没注意到。
“这衣服好看是好看”她有点吞吞吐吐,“就是,就是……就是夜里在河边的高台上穿这个可能会冷。”她非常认真。
我败给她了。
这小东西的可真不解风情,见了这么好的赏赐,还能说出这么煞风景的话来。别的女人绝对不会这样。
“朕最爱看月色里,银河下,罗衣女子的曼妙身姿。怎么,楚修容不愿意让朕高兴吗?”我随口胡说,而且立刻黑了脸。我知道自己这张脸,一拉下来,还是有点唬人的。
果然阿南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捧着那衣服发呆。可怜的小东西,为难了吧。我心中一阵得意。
我对阿南的宠爱,再一次传遍了后宫。我的那些嫔妃一个个的,无论身材,无论相貌,都开始想尽办法弄到各种各样的轻罗衣。我听说冯嫣儿动用了冯家的势力,已经四下搜刮,务必要找到一件比阿南这件更好的才行。我在等待,如果没人出手,还得我自己动手不成?
到了七月五日,事情终于来了。
我本在御书房里心神不定的看着奏折。突然母后派了人来请我到她的坤宁宫。我知道,这一定是出事了。我跳了起来,好戏开演了。
这一回。因为不在葡萄架下,而是在屋子里。所以我一进门,就觉得气氛比上回要阴沉得多。
才跨过门槛,我就看到阿南那瘦伶伶的小身体跪在青坤宁宫金砖上。
屋子里站了一地的人。我的冯淑妃,何昭仪都在,连钱昭容也没放过这么个好机会。另加几个不知哪来的嫔妃,当是些看热闹的闲人。宫中一有风吹草动,总是不差闲人的。
我很快在人群中看到了很特别的一位,是冯嫣儿的弟弟冯迈。冯迈此时不过十七、八的年纪,因为尚未加冠,大家多少都把他当成小孩子看。至少我是如此,他偶尔进宫来看姐姐,不必向我通报。这都是我特许的。
他此时站在母后的身边,脸上是局促的表情。我第一次意识到,他不是孩子了,此时的他身量已七尺有余,脸上粉白的颜色尽脱,上唇间尽然有些青绒绒的。而且眉清目秀,是个俊哥儿的模样。
只有阿南一人跪着,别人或坐或站,都是居高临下。许多人的眼中有些幸灾乐祸。
我立刻心疼了,金砖又冷又硬,阿南那只有骨头支棱着的膝盖,不疼吗?这是我太过分了,让阿南一个人成了众矢之的。可这样也是不得已,阿南千万不要生我气啊。
“母后。”我看了一眼座上正襟危坐的母后。
母后从我踏进门起,就在直直的看着我,此时,她突然笑了,“皇上来了!”语气中有些奇奇怪怪的意味。
我上前去向母后行礼,被母后一把牵住了手,“快来看迈儿今天给姐姐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母后从她身边抓起了一件银红色的东西,那东西如霞光流火般从母后的指缝间倾泻而下。我这才看清,这是一件无比繁复的宫装。似透非透,似烟非烟,上面绣了白羽的仙鹤。而刚才母后握在手里里,整件衣裳也不过正好抓个满把。
“好看!”我由衷地说,心中暗暗揣测,冯家倒真是有本事,不知从哪里弄得这么一件稀罕物,这样的东西连我也没见过。
“这东西叫什么来着?”母后转了头去看冯嫣儿。我却乘机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阿南。阿南看起来很是紧张,小拳头紧紧握着,她好像没注意我们在说什么,只低着头研究眼前的金砖。
也是,她还在等待对她的发落,没心思听我们说笑。
“不过是件纱衫子罢了,就是颜色鲜亮些而已。”冯嫣儿谦逊的一笑,“图案也不大好,绣的不过是几只求寿的鹤儿,不比那鹣鲽情深的寓意来得深长。”她的话意竟是明显有些酸溜溜地,边说还边娇嗔的看了我一眼。我这才明白给阿南那件烟罗衫上绣花的寓意,竟是鹣鲽情深。
我一下子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偷偷看了阿南一眼,她居然仍是刚才那付神情,像是没听到似的。小东西吓着了吧,怎么对我没信心呢?
母后咯咯的笑起来,故意夸张的抽动鼻子,“我今日又没蒸醢,哪来的一股子酸气啊?”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我也只得陪着嘿嘿了两声。母后的神情并不剑拔弩张,恰恰相反,倒是十分的轻快。可阿南明明还跪在地上,等着母后发落呢。有时我真弄不懂母后,不知她到底知道了些什么,又想些什么。
“你便穿了这件纱衫子去铜雀台好了,”母后向淑妃眨眨眼,“我保你是那天的身姿最曼妙的,没人比得过你去。”话里话外似乎刺着另一个。
我在长信宫与阿南说了什么,竟是一字不漏的传到了母后的耳朵里,母后这是在提醒我什么呢?阿南宫中都是母后派的人,我不喜欢。我已经暗示过母后了,可母后还是这样!
“今天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的脸拉下来了。孝子的身份只是我身份的一部分,这大肇的主人毕竟是我。我忍了这么久,不是无缘无故的。
母后的眼睛瞟向了何昭仪,带着一分嘲讽,“说吧!”
果然又是她!
何紫鱼向前了一步,跪到了我面前,“是楚修容不守妇道,被我发现,告诉了淑妃娘娘……”
也许看我面若寒霜,冯嫣儿也慌忙跪了下来,“此事涉及妾的弟弟,妾不敢擅断,所以连同弟弟一起带到母后这里来了。”
不守妇道!真是奇怪,这不是我第一次听到别人这样说阿南。我不爱听这个词,真的不爱听。我自己这么大的一个后宫,可我就是不爱听我后宫里的女人和别的男人接触,哪怕想想也不行。至少以前,别人一说这个词,我就会暴跳如雷。
阿南跪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她甚至头都没抬一下,只是小拳头握得更紧了。我明知这一切都是一个局,而且还是我自己故意引起的局。可阿南的心里就不能在乎一点吗?哪怕一点点也好啊。
我呆看着她,不知为什么,我现在居然发不出火来了。妇道!真是奇怪,我曾经怀疑过阿南不守妇道,甚至因此在她的脸上劈了一剑。可最后背叛我的是冯嫣儿,是这个我以为真正与我相爱的人一心想让我死掉,好去找别的男人寻欢。也许还有何昭仪,我记得她是逃回娘家去了。我还记得在最后的时刻无论我怎样敲,都敲不开何家的大门。这也是一种背叛吧!什么叫不守妇道?我怀疑了。
“宫中嫔妃不得交接外男。”何昭仪厉声说,“我看到楚修容与一男子站立说话许久。觉得奇怪,便去告诉了淑妃。”
我看了看冯迈。
冯迈也立即跪下了。
我明白了。
“楚修容,你为何跑到东夹墙那边去了,你不知道那段夹墙,是朕特许给淑妃的弟弟入宫走的吗?”我黑了脸。
冯嫣儿这个弟弟冯迈,一直与姐姐冯嫣儿十分亲密,原本在我看来,弟弟与姐姐亲密也是人之常情。加之他年纪小,长得唇红齿白,惹人喜爱,我原本就有些爱屋及乌的意思。我以为亲人间走动一下也是无碍,所以特许了他随意入宫走东夹墙直入摘星阁。
其他嫔妃皆知此事,为避嫌疑,一般不会走到东夹墙去。只这个阿南,难道她不知道吗?
阿南倒是淡定,“什么叫东夹墙?我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我是在何昭仪的仁和宫后面看到冯家小少爷的。”
不等她说完。何昭仪就打断了她,“可你站着与冯公子说了许久,还有说有笑,我宫中的小侍们都看见的。”
阿南又不说话了,又低下头去,这一回她在玩儿自己的裙带。
我真是恨的牙根痒,阿南总是这付样子,她好像对什么都不介意,懒得辩解。她这样子,与其说是不屑于理会何昭仪,不如说是看不起我。她终究是不在乎我的。
“冯公子年纪虽小,可楚修容不也与他年纪相仿?让别人看着总是不合适吧。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淑妃姐姐提醒楚修容一声。”何紫鱼居然也有乖觉的时候。她这是告诉大家,这事有冯嫣儿一分。
“这个事是这样的,”淑妃发话了,“迈儿他来我这里送衣裳,我随口说起后花园里荷花开了,还有难得一见的绿荷,他小孩子心性,便说要看看。我想着午后炎热,也没谁会在此时逛园子,便让他去了。谁想恰恰遇到楚修容也出来逛逛。不知怎么他们就聊上了。既是何昭仪觉得楚修容与弟弟说笑不妥,我便也不敢隐瞒,便来告诉母后裁决。迈儿一日日大了,这事也是我不好,没管好不懂事的弟弟。”
冯嫣儿还是那么会说话,她这样一讲,别人还能指责客人不成?何况她弟弟入宫,还是我准许的。她的弟弟不懂事没关系,阿南不懂事就得挨罚了。她心里其实很明白这一点吧。
母后目光在我和冯嫣儿之间逡巡。她居然什么话也不说。
我该开口了。此时我心中微微冷笑。她们这些人,一个个的戏码也该演够了。
没想到,就在此时,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的钱昭容突然出了列,她上前一步,在我和母后面前跪了下来,“臣妾有话要说。”
☆、18雷霆
母后笑眯眯的,“钱昭容请讲。”
我也好奇起来,我还是第一次听到钱昭容出来谈她的看法,倒想知道她能说出个什么来。
“依臣妾看,此事不能只怪楚修容一人。”钱宝宝一开口说这么说,她虽然貌丑,比不上我后宫诸人,但在人前倒是不卑不亢,“冯家弟弟在他姐姐这里走动也不一年两年了。这还是当年在王府那边就形成的规矩。如此说来,冯家弟弟一直都是自家人,便是我们这些人,也都早把他看成了自家的亲弟弟一般。没有把这孩子当外人的。”
说着话,钱宝宝斜眼看了一眼冯嫣儿,“这本是皇上的恩典,不该成为后宫生事的由头。如今别说是楚修容,便是我,见了冯家弟弟,也得招呼说话。没有见了自家弟弟就像见了贼似的飞走的道理。若真是那样,又要被人说成无礼、辜负皇上一片好心了。总之,说话不说话都得被人挑,岂非怎么做都是错?”
她说的极有道理!连阿南也抬了眼好生看了钱昭荣一眼。她们原本不熟,倒是难得了。
钱宝宝的话还没说完,她目光扫过冯嫣儿,“皇上本是好意恩典,却弄得别人左右都是错。那从一开始,就该好好约束着自家弟弟。皇上让走东夹墙,便不该跑到别处去。自己不约束,这不明摆着陷别人于不义吗?”说着,她冷冷盯着冯嫣儿,“这样说来,这些姐妹间,楚修容年纪小些,不懂约束自己,固然行止失仪。但我们这些当姐姐没管好自己的弟弟,也都难脱干系。”说着,她向我和母后磕了一个头,“臣妾愿受责罚。”
好嘛!我暗暗感叹,又是个滴水不漏的主。她以前大约也是这般头头是道,所以母后才看重她。但于我这却是全新的认识。我不禁对她刮目相看了。
钱昭容这番言论,明里自责,实则处处指向冯嫣儿和何昭仪。冯嫣儿何等样人,哪里会听不出来。
她立刻在一旁申明,“是臣妾没有管教好自己弟弟,臣妾愿意受罚。自罚俸半年。臣妾以后也会约束自己弟弟。”冯迈大了,来年春天便要中状元,冯家怕是已经准备好了,所以也不在乎放弃这入宫的恩典。
她们一个个都聪明得很嘛!可她们绝料不到我此时的心思。
我放缓了声音,慢慢地问母后:“母后,朕记得楚修容每天在您这里抄经,要抄到午后这个时辰的。”我这是提醒母后。因为母后除了不动声色的微笑,什么话也不肯说。
“啊!对!”母后好像刚刚想起来似的,“楚修容的确是在我这里抄了经出去的。”
我明白,她们每个人都知道这一点,她们是故意陷害阿南而已。母后也是故意装傻。
阿南每日在母后这边抄经,都是这个时候回宫。何昭仪的仁和宫就在阿南回她长信的必经之路上。她们算好了时间让冯迈与阿南相遇。这可真是下大本钱啊,冯嫣儿的亲弟弟亲自出马,来证明阿南轻浮。若是以前,我真的会生气的。
可如今阿南身边的宫人,全是母后所派,阿南与冯迈说了些什么母后早就了如指掌。若有要紧的话。母后哪有此时这般镇静。阿南不辩也是持着这点,她很清楚这事母后早就心知肚明,只看母后愿不愿秉公。而她自己,只有听人发落的份。再说,若她见了冯迈不理,就如钱昭容所说,一样也是不敬客人的罪过,又证明了她心怀鬼胎,还是一样罚跪。
母后怕是心里早明白了,她是偏偏不说话而已。
所有人都聪明着呢,只把我一个当傻子。以前我倒真不知道,后宫的事情这么麻烦。不过,这不正是我需要的吗?
我假装沉吟片刻,“楚修容。”
“在。”
“你有失仪之处,你可知错?”我的声音故意威严。
阿南抬了头,向我眨眨眼睛。
我瞪她。
“妾错了。”她立刻说,又低下头去。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
“那好,你再多抄四遍《金钢经》为母后祈福。七夕你也不用去铜雀台赴宴了。老实在宫里思过。”我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成了!铜雀台是我安排的事非之地,我本来就是不想让她去。
阿南又低低的“是”了一声,没什么不情愿。
“你现在可以走了,去抄经,没抄完前不许你宴饮娱乐。”
“是”阿南又应了一声。
她向我磕了头,接下来是母后,最后还向冯淑妃磕了个头。因为现在是冯嫣儿总领后宫,享受着皇后的礼仪。此时,我都替阿南感到委屈。冯嫣儿害她,她还得谢冯嫣儿。要是我,肯定恨死冯嫣儿了,可阿南没有表现出来。最后,她向一钱昭容行了一个溜+达x。b。t。x。t注目,这是谢钱昭容为她说话的意思。不管钱昭容今天为的是什么目的,多多少少算是帮了阿南一回。
我注意到,冯嫣儿与何紫鱼却在此时悄悄交接了一个带笑的眼神。看样子,她们以为如愿以偿了。果然后宫险恶。若是以前,我是不会无聊到注意观察这些女人的。
阿南得到了我们所有人的首肯,忙站了起来。因为跪得久了,猛的站起来,她还摇晃了一下。她的宫人上来扶了她一把。
我看着阿南在宫人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坤宁宫。一到门外,她就揉了揉跪疼了的膝盖。
她始终连看都不曾看我一眼,好绝情的小东西啊!
我装作没看到母后冲我诡异的一笑,抬了头,厉声叫:“何昭仪!”
何紫鱼一吓,咚地一声跪了下来。她刚才还有些得意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搬弄口舌,秽言后宫!这是大罪。更何况你竟敢泼污冯淑妃幼弟。来人啊,给我掌嘴二十!”
一声凄厉的尖叫。
几个胆小的嫔妃都不禁向后一退。
我想掌何紫鱼的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算是找到了一个好机会,她竟然敢诬蔑我的阿南!没脑子还没口德,后宫中是可以随便说男女之事的地方吗?后宫掌嘴,是比打板子更大的羞辱,何紫鱼这下子该记得痛了吧。难道她真以为她有靠山,可以有恃无恐吗?
不过最主要的,我也是为了我的计划,今天掌她的嘴,是给她的警告,也是给她的机会。以后就看她自己懂不懂得收敛了。
何紫鱼到了此时,哭也来不及了。她被内监拖了出去,都拖出很远了,才听到她突然暴发出来的嚎哭之声。
我看看此时坤宁宫中的人。她们一个个脸色发青,显然被我吓住了。连钱昭容也悄悄向后缩了缩。她们很少看到我这样的雷霆之怒,多少都起了些畏惧。
我冷冷地把她们全都扫视了一遍,“这事是朕也有责任,是朕疏忽了,”我说,“不过几天不见的,迈儿长得这样大了。钱昭容说的对,宫中都将他当孩子看,已经成了习惯。敢胡说八道的,只有那起居心不良之人。这样吧,以后迈儿就不要随意入宫来了。年纪大了,也到了为冯家光宗耀祖的时候。朕听说迈儿明年要参加科举?好好在家里攻书吧。”这事就这样到此为止,我不想再提了。
我不知道冯嫣儿怎样想,反正她们都走了以后,母后笑着对我说:“这下你称了心了。”
我坐着没动。我没有处罚冯嫣儿,但从此不许她家人进宫,也算绝了她后路。这是对她的一点处罚,不动声色,让她无话可说。
母后懒懒的示意人来扶她起身,“我现在知道你的意图了,”她一边站起来一边对我说,“你是不喜欢人家那一家子了。也好,养痈成患,早点动一动也没什么,只别过了份。更不能因此抬了那南人。若是冯家再安排别的小小子进宫来见姐姐,你也不用一味拦着。宫中的女人也需要外面的靠山,不能绝了人家的路。”
母后这话说对了,我记得重生前,冯家一直有人与宫中联系,冯迈之后,更有别人,我从来没有深想,也未加阻拦。以后不能这样了。
还有阿南,真是倔强,虽然知道是别人陷害,但她也未免太清高了点。难怪她以前总是在我这里吃亏。她就是这点不好,回头我要好好教她。
明明是得到了我自己想要的结果,可我从母后那里出来,我心里还是十分的憋屈。我也没叫阿南来与我一起用膳,好不容易作足的戏码,我怎能演砸。
不过这样也好,除了听说何紫鱼寻死觅活了一回,后宫倒也彻底安静了。
我一直忍到了晚间,打发了来问临幸的太临,我自然仍是谁的牌子也不翻。才不管她们都是在想什么。等再没人打扰我了,这才脱了大衣裳,只穿着一件青丝萤袍,直奔阿南的长信宫而去。
☆、19听琴
不出所料,阿南已经准备睡了,她的小太监通报进去后,阿南匆匆忙忙出来迎接我。我没等她屈膝,便一把携了她的手,“天气闷热,朕睡不着。”
睡不着是真的,我心里其实有许多话想对阿南说,向她解释今天的事情,还有我最近的作为。可又不免想了又想,现在说出来是不是太早?
阿南没有回应,她低垂着眼睑,咬着唇不肯说话。
“不许咬嘴唇!”我说,不知哪来的冲动,手指便抚上了她的红唇。
她被我吓了一跳,终于是抬了眼眸看我了。
我总怕她那晶莹粉嫩的红唇轻轻一咬就破了。她头上还裹着白绫,我看了就心疼,她为我缝合了头颅,我却让她受了伤。若是她哪里再流血破皮,我怎么受得了。
我的手在她她软糯的樱唇上滑过,一阵酥麻的感觉一下子从指尖穿透到了我的心脏。我的心脏一跳,然后不动了,整个人都觉得不大好了。有一种想把眼前的人儿,整个揉搓一遍的渴望。
“这天气!太闷热了!”我又说了一遍,连呼吸都变得有些粗。
阿南局促的拂了一下耳边的发丝,“明天要下大雨。”
“你怎么知道!”这一下子让我有了些好奇,阿南给我的感觉本就有些神秘,别人说她是妖女,能知天象,难道还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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