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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毒无解,事不过三-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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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中轩大怒,手中抓起面前的茶杯便砸将过去,拓跋览微微侧身,那茶杯便贯在地上,摔得稀碎,茶汁泼了一地。谢中轩怒道,“逆子今日是要叛出我谢氏之门?”
拓跋览却在此时伸手去解颈间那貂裘系带,微笑道,“阿览怎敢?既然伯父已经想清楚,那伯父要责罚阿览,阿览怎敢推辞?只是阿览为何如此对那宇文擎苍,伯父是当真不知,还是假装不知?”
谢中轩怒道,“逆子至今不知悔改!居然直呼尔师之名!”
拓跋览笑意不改,面上毫无悔愧之意。
谢中轩更加愤怒,喝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尔若不服,留下一个‘谢’字,便不用受杖,出了这个园子尔便永生都是拓跋览,与我谢氏无关!”
拓跋览已经除去貂裘,全身只余一身杏色锦袍,此时天气仍然十分寒冷,他一身单衣立在那里显得格外单薄。
他脸上虽然笑着,杨眉却觉得他十分可怜。
拓跋览将手中貂裘随手扔在地上,十分平静地向谢中轩道,“阿览生死都是谢家子,怎敢不从?”停了一停,又道,“只是我谢氏家法,应在宗族祠堂进行,即使此处远离宗祠,亦没有示之于众之先例。”说着便缓缓环视身边众人,本来已经看得目瞪口呆的吃瓜群众此时如梦初醒,一个个急忙爬起来便要往外走。
“逆子竟然还知羞耻?”谢中轩冷笑一声,“老夫便开了这个先例,尔又待如何?”
拓跋览并不理会,抬眸看了看谢中轩身边主位上坐着的宇文高,宇文高一直在一旁默默不语,此时站起来道,“谢中书,眼看天欲下雨,老夫家中被褥还晾晒在外,去晚了只怕淋湿,便先行一步。”说完便朝谢中轩做了个揖,也不管他什么脸色,自己匆匆去了。
他这么一去,理由还如此奇葩,其他人有什么不明白的,一时回去收衣服的,小妾扭了脚的,小孩功课没完成的,小舅子的小妾要生娃的……各种奇葩理由层出不穷,花园中倾刻便走了个一干二净,只剩了谢中轩和谢瑜仍然坐着不动,还有……杨眉。
杨眉此时终于明白这是真的要打板子了,见此时无人,打算与谢中轩好好商量,清了清嗓子便扶着桌子站起来,刚要说话,身边谢瑜拉住她袖子,附耳道,“你若上前,三十杖变六十杖,阿览今天只怕出不了这个园子!”
杨眉看了谢瑜一眼,谢氏家族都是这么变态的?心中大是踌躇,又怕自己真的害了拓跋览,正在犹豫,拓跋览已经转头向她,漠然道,“你还不快走?”
杨眉咬了咬牙,“我不走。”
拓跋览神情十分冷漠,“快走,莫要在此碍眼!”
杨眉此时倔劲上来,便索性一撩袍角坐下,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拓跋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忽然平白朝半空中喊了一声,“路秋!”
杨眉只觉眼前一花,拓跋览身后已经多了一人,正是那路秋,路秋满脸悲愤,却咬唇不语,只是默默向拓跋览行礼。
拓跋览朝杨眉抬了抬下巴,“把她给我拖出去,弄远些!”
路秋应了一声,便朝杨眉走来,杨眉刚想掰着桌子不让他拖走,却见路秋伸出二指,在自己肩上轻轻一点,立时便觉全身发麻,莫说有什么动作,便连话也说不出口,半根手指头也动弹不得。
路秋点住了她,便把她扛起来往外走。
杨眉只能睁睁地看拓跋览那单薄的身影在自己眼前越变越小,接着便被院墙所挡,什么也看不见了。
第40章 疾在心中
路秋一直回了杨眉小屋才把她放下,伸指在她肩上一点,杨眉瞬间便又能动,她一得自由便提着袍角往外跑,路秋身姿一晃便挡在她面前,低声道,“姑娘莫为难我。”
杨眉大怒,“你们武功不是好得很吗?就这么看他被人打板子?我偏要去,有能耐你再点我啊!”说着便要绕过他出去。
路春垂首不语,却仍然伸出一臂拦住她,“穴道受制过久有碍筋脉,姑娘身体受不了,再说——”他抬头看看天色,道,“此时回去,也已结束。”
杨眉只觉胸中那股郁闷之气无法消减,火气上来抬足便朝着路秋腿上踢了一脚,怒道,“都是你!”
路秋却不闪避,结结实实被她踢了一脚,躬身道,“姑娘息怒。”
杨眉发泄了一下多少冷静了些,抿了抿唇,尴尬道,“我……我不该拿你撒气,对不起……”而且谁能想到居然踢中了?
路秋道,“姑娘歇着吧,路秋回去了。”说完抬步便走,刚刚走出两步见杨眉仍然跟着他,便道,“姑娘这是做什么?”
“我与你一起去。”
路秋也无办法,便只好由她跟着,两个人回到羽翎府,却见门口齐刷刷数十个羽翎卫静悄悄侍立,当头一个却是路春,手里执了一柄弯刀,怒冲冲地在那里训话。
路秋上前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路春道,“我不是谢家子,今日便要去向那谢老头去讨教一下,看看究竟是他谢氏家法厉害还是小爷的路氏刀法厉害!”
路秋喝道,“胡闹!”便摆手命令其他人,“都给我回去!”
路春抢上前道,“你要做什么?这口恶气你路秋忍得下,我路春忍不下,别来跟我说什么大道理,你再拦我,我连你一起——”
只听“啪”地一声大响,路春脸上已经吃了一耳光,路春立时大怒,弯刀“锵”地一声便已出鞘,路秋也毫不示弱,拔刀相向。
眼看两个人就要白刃相对,不多时里面出来一个绿衣女子,却正是杨眉那日在江陵见过的碧环,向他二人道,“府督命你们都回去睡觉,府督有言,谁再在外面聒噪,明日便不必再来!”
两人急忙垂手称是。
路秋向碧环道,“劳烦姑娘前去通禀,路秋想进去看看府督。”
碧环道,“府督说了,这几日不见任何人。”
路秋沉默良久,转身向杨眉道,“姑娘,我送你回去吧。”
杨眉断然拒绝,“我要进去看看他。”
碧环向她行了个礼,柔声道,“杨姑娘好久不见。只是碧环刚从府督那里过来,府督有言,这几日无论是谁,他都不见。”
杨眉心道你不是人啊他不是见了吗,便直接问了出来。
碧环大是尴尬,嗫嚅道,“碧环只是个下人,更何况——”想想又停住,却无论如何不肯松口。
杨眉见她油盐不进的,十分心烦,突然想起拓跋览那晚说过的话,便把腰间那块玉佩握在手中,道,“带我进去见拓跋览!”心中一时忐忑,若是无用,自己摆这个阵仗就着实囧了。
碧环一见那块玉佩,脸上露出十足惊讶的神气,隔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低了头,“碧环带姑娘进去。”
杨眉大舒一口气。
碧环引着杨眉,两个人穿花绕树的不知道走了多久,才进了一个院子,院中翠竹森森,中间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直通到一所白墙黑瓦的屋子外面,屋外围着一圈竹制的围廊,杨眉刚踏上台阶,却见廊上放着一个极大的托盘,上面放着汤药,白布和几个瓶瓶罐罐,看着像是各种外伤的膏药。
杨眉见到这个,便问,“这是要换药么?”
碧环低头道,“府督不让人进去,还……没上药呢……”
此时房门拉开,里面出来一个身着白衣的中年人,脸上十分不快的样子,一出门看到碧环和杨眉,便十分愤怒地挥手道,“下回别来找我!”
碧环向他行礼,“府督今日心情不好,邵医使莫与他计较。”
邵医使叹了一口气,又松了口,“也罢,便随他去吧,等他睡着再派人过来找我。”说完摆摆手去了。
碧环向杨眉道,“这是府中医使,邵之剑,他是江左邵家之后,医术十分了得,一直跟随府督,在我们府中也有好些年了。”说着便把那门拉开,道,“姑娘进去吧。”
杨眉想了一下,先把地上托盘端起才往里走,一进去却是一间客室,摆着书架茶具之物,地上还立着好几个半人高的花瓶,供着数枝盛放的寒梅。
客室一角另有一道门,杨眉推门进去,迎面却是一架极大的屏风,绣着写意山水,屏风是薄纱所制,隐隐能看到室内有一张拔步床,床上帐幔低垂。
杨眉莫名有些紧张,深吸一口气才缓步入内,刚把托盘放在室内圆桌上,就听床内那人十分低弱地说了一句,“出去……”语气十足的不耐烦。
杨眉一听这声音那一点点残余的紧张便忽忽散了,她几步上前,揭开床外帐幔,一眼便见拓跋览趴在床上,身上雪白的锦被遮着,看不清伤势,他将脸埋在枕间,杨眉便只能看到一头乌黑的长发凌乱地散在枕上。
杨眉俯下身子,正欲说话,颈间突然一片凉意,竟是一柄雪亮的匕首顶在咽喉之处,耳听拓跋览冷冰冰的说,“叫你出——阿眉?”
杨眉便觉颈间寒意立时消失,此时才定下神,看清他脸色如雪,连嘴唇都是淡白的颜色,整张脸上汗渍交横,有凌乱的发丝粘在脸上,十分狼狈。
他这顿板子……想来挨得着实不轻。
拓跋览身上有伤,如此动作本来就是强撑,此时一口气泄了,手中一松,那匕首便“咣”的一声落在地上,整个人便又软软地伏在床上,越发使力地把脸埋在枕间,闷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杨眉拾起那柄匕首,放在床头,在床前脚踏上坐下,问他,“我不来这里还能去哪里?你伤得怎么样?上过药了么?”
拓跋览肩膀微微耸动,把脸偏向床内,“上过了,你回去。”
杨眉被他的态度撩得心头烦躁,在心中连念几遍不要与病人计较,才又开口,“我先看看你伤得怎样?”
拓跋览漠然道,“我没事,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陪谢瑜吃个寿面。”
杨眉莫名所以,“我为什么要陪谢瑜吃寿面?”
“你不是陪谢瑜给伯父贺寿么,伯父今天六十整寿……”拓跋览仿佛笑了一声,“可惜今日闹这一出……不过就算这样,寿面也总是会吃的,你——”
杨眉皱眉打断,“我为什么要陪谢老头吃长寿面?”
拓跋览被她一个“谢老头”搞得十分无语,“谢中书在我朝是文臣风骨,谢瑜也是名声贵重,想陪他们父子俩吃个长寿面的人能从这个门口排到涿州去,只可惜今日大好寿宴,就这么被我这么一个佞臣之流搞砸了——”
杨眉心中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郁闷,“你是佞臣么?”
“如果是呢?”
杨眉只觉一颗悬着的心终于从极高的空中坠落,仿佛砸在那凹凸不平的生石地上,疼得胸口发慌。
拓跋览听她不语,心中慢慢涌出一种无穷无尽的自厌来,便道,“谢氏族中,比我强的不知凡几,更不要说谢瑜……”他搭在被间的手指握紧了床单,指尖泛出了十分使力之后的惨白色,“谢瑜是南北两朝首屈一指的才子,当今文坛榜首,你别看他年纪轻,每天登门想要拜在他门下的青年才俊不知道有多少……”
杨眉听他说着,胸中蓦然生出一种不名所以的笃定来。
拓跋览由着心中那股子自厌自弃迅速滋生,一个人在那里毫无章法的絮絮说着,“今日我本不该去,原不该心存侥幸……往年也是不去的,今年想着六十整寿,不该不去……果然没什么不该的,对谢氏来说,我就是那个不该存在的人,什么时候去了,都是多余。”
杨眉盯着他握着床单的手,所幸他指甲并不长,不然此时只怕要滴血了。
拓跋览又道,“今天我伯父说的,都是实情,我就是那样的人,不尊师长,谗言惑君,当朝佞臣,祸乱后宫,将来必然是不得好死的,只怕百年之后,青史之中,都要入那佞臣传,为后人唾弃……”
他这么说了许久,身后悄无声息,便蓦然生了一种疑惑,撑起身体勉力转向床外,果然身前空无一人,想来自己方才神思不属,连人家什么时候走了都不知道。
……
心中也不知应是庆幸还是失落,本应是庆幸多那么一点儿,毕竟还没有把最难堪的伤处与她看见,却不知为何此时漫上心头的,全是空落落的迷惘。
他此时只觉心中虚空,身上便突然脱了力,软倒在床间,闭上眼睛。
此时忽觉身前风声,他睁开眼睛一看,却是杨眉又在那脚踏上坐下,拓跋览一时无语,讷讷道,“你……去哪儿了?”
“我去关窗子。”杨眉道,“你不是怕冷么?还把窗子开大开着……”还不让别人进来,到底是有多任性?
拓跋览被她这么一打岔,总感觉心中那种不停滋长的自厌仿佛就这么泄了一半,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停了好一时才勉力续道,“谢瑜……”
杨眉皱眉,“你干嘛老说谢瑜?”
拓跋览被她这么顶回来,只好抿唇不语。
杨眉歪着头直直看着他的眼睛,心道终于不用对着个后脑勺说话了,“谢瑜怎样我管不着。”见拓跋览一直盯着她,又道,“我也没空陪他老子吃长寿面,别说六十岁,便是回头再做个满月酒也与我无关。”说着起身道,“我看看你的伤处。”
拓跋览直觉便摇头。
杨眉被他拒绝得心头烦躁,点头道,“那也算了,我回去了。”说着站起身,便要往外走,走了两步身后那人全无声息,杨眉不由大是后悔,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屏风,眼见便要出了这个屋子,此时拓跋览唤了一声,“阿眉!”
杨眉松了一口气,忍了一下才问,“干嘛?”
“让路秋送你回去。”
杨眉一听这话心中大怒,便也不去管什么颜面不颜面,几步回到床前,把那锦被一掀,刚要骂人,却被他身上的伤处惊得什么火气都散了,不由自主地便红了眼圈。
拓跋览感到身上一凉,心中知道杨眉什么都看见了,此时明明应该十分懊恼的,却莫名的生出一丝丝庆幸,就在这一刻,他仿佛听见了心中那根紧绷的弦断裂的声音……
第41章 疾在体肤
这么长久的岁月里,终于有一次,他心上的伤处,有一个人看见,那种小小的庆幸便如一棵种子在他心中慢慢的生着根。或许终有一日这点小庆幸会慢慢长得碧树葱茏,将那些积淀下来的黑暗与苦涩,一点点驱逐出去,又或许终有一日,能把它们都驱尽了,也说不定。
拓跋览只觉此时心中无比软弱,便闭了眼睛,他放弃了心中那固执的坚持,打算不再挣扎,她要怎样,便随她去吧。
杨眉伸出手,想去抚那血色的伤处,却极怕碰疼了他,手指在半空犹豫多时,又收了回来,颤声道,“疼吗?”
便见他黑发的头在枕间微微摇了摇,隔了一会儿,却又说了一个字,“疼。”
杨眉大是意外,以此人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倔脾气,还以为他会强撑到底呢,居然会在这么清醒的时候说“疼”,难道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
拓跋览在枕上轻轻笑了一声,低声道,“有一回睡着我梦到你了。”
杨眉脸上发热,却不知他此时说这些是何用意,便道,“梦到我如何?”
“梦到你问我疼不疼,我说不疼,然后就梦醒了,你也不见了。”他说着便又把脸埋在枕间,那声音闷闷的,极像是在心间响起,“所以我就想,下回你问我,我会说疼。”
杨眉只觉心间酸涩,还有一种软弱的疼痛,仿佛让他把自己的心使劲地握了一把,连灵魂都感觉到那种切肤的痛楚。她勉力定了定神,柔声道,“叫邵医使进来为你理伤好不好?我……我怕我会弄疼了你……”他那伤处全未整理,身上的衣物连着血水已经结出一层薄薄的干痂,只怕光是把衣物除下来,已是彻骨的疼痛。
杨眉说完,等了一会儿,拓跋览却全无声息,杨眉正欲再劝,忽然心中一动,凑上前去,将他的脸轻轻扳过,却见他双目轻阖,果然已经昏昏睡去,只是那脸上汗渍交横,狼狈非常,眉峰微蹙,想来在梦中也是十分疼痛。
杨眉伸手与他拂开被汗水粘在颊上的乱发,又把锦被拉回盖好,才出去寻那邵之剑医使。
邵之剑过来的时候,手中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身后一个小童,提着一大桶滚热的水,并一个铜盆。
邵之剑看着小童把东西放好,便道,“出去吧,拓跋大人脾气大,不想看见你在他屋子里。”小童急忙缩手缩脚地退走了,邵之剑看了一眼杨眉,道,“你在这里帮我。”
杨眉心道你就是让我走,我还不走呢……
邵之剑盛了半盆热水,将一只瓷瓶里的药粉尽数倒进去,搅得匀了,又扔了一块丝绢进去,便卷起袖子道,指指他刚才带进来的汤药,吩咐道,“一会儿他醒了,你喂他把这个喝完。”
杨眉问,“这是什么?”
邵之剑哼了一声,“麻沸散,喝了这个才能老老实实理伤,不然疼死了,你们的拓跋大人便没了。”
杨眉大是心疼,便在床前脚踏上坐下,忧心忡忡地看着昏睡不醒的拓跋览。
邵之剑却不理她,自己拿了那浸了药汁的丝绢,按在那已经结了干痂之处,把它一点一点化开。
拓跋览在昏睡中眉峰微蹙,想来十分疼痛。
杨眉探手将他一只手握在掌中轻轻安抚,只觉这只手绵软无力又十分冰冷,一时心疼不已,心中酸酸软软的十分难过,半点也不能好。
邵之剑化完干痂,便去除他下衣,杨眉急忙转开脸颊不敢去看,耳听拓跋览一声极低的痛呼。杨眉回头看他,果然见他已经疼得醒来,虽然抿着嘴唇不说话,她手中的那只手掌却在不由自主地颤抖,想来已经疼极。
邵之剑便道,“喂他喝药。”
拓跋览闻声回头,十分不高兴地问道,“谁……让你进来的?”因为疼痛,那声线都在微微发抖。
邵之剑无语,转脸看向杨眉,杨眉道,“是我。”
拓跋览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便又把脸埋入枕中,不吱声。
邵之剑朝那药碗努努嘴巴,杨眉便松开拓跋览,要去端那药碗,手上却是一紧,已经被拓跋览拖住。
拓跋览拉住她的手,从枕间抬起头来,眼中露出恳求的神色,“别走。”
杨眉用空着的那只手捋了捋他鬓发,柔声道,“我去给你端药,马上回来。”隔了一会儿才觉得拖着她的那只手慢慢松开了,杨眉忙去桌边把汤药端过来,用勺子一勺一勺喂他喝药。
拓跋览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十分老实地由着她给他喂药,不多时一碗药喂完,杨眉把碗随手放在床头,又去把他的手抓在掌中轻轻安抚,却只抚得三四下,只见他眼皮逐渐沉重,不多时便鼻息均匀,昏昏睡去了。
邵之剑走到床前,拉着他腕脉诊了一时,点头道,“麻沸散已生效,你且去歇息,接下的我一人便可。”
杨眉道,“我在这儿陪陪他。”便仍把他的手握在掌中暖着,眼巴巴地看着昏睡中的拓跋览。
邵之剑也不去理她,此时他动作便十分快,三下五除二去了下衣,又用药水将他臀上和大腿上的伤处很快地清洗一遍,涂了药膏,洒上药粉,用雪白的布巾裹好。
期间拓跋览全无知觉,只在十分疼痛时不住皱眉,想来那麻沸散作用应该不是一般,如此疼痛都未能醒来。杨眉见他忙完,感激道,“谢谢邵医使。”
邵之剑洗了手,道,“让他睡一觉,汤药一会儿我命人送来,明日我来换药。”说完便摆摆手去了。
杨眉此时一直悬着的心才初初放下,一时只觉口干舌燥,打算去桌边倒些茶水来喝,便极轻地松开他的手,拓跋览却在梦中抖了抖眼睫,仿佛便要醒来,杨眉忙把他的手重新握在掌中暖着,拓跋览便渐渐平静下来,还轻轻动了动嘴唇,杨眉便不由自主地伸掌去抚,只觉掌下那唇犹在轻轻颤动,仿佛在吸吮什么东西似的,弄得她掌心痒痒的……
杨眉脸上微热,心道要是他在此时醒来,只怕又要骂她不知廉耻了……
想起方才邵之剑说这个麻沸散效果十分好,喝下要睡二三个时辰才会醒来,又渐渐放心,只觉此时因为怕他醒来而不敢去喝水的自己,应是有些糊涂了。
想来人生在世,时时强要那么清醒,又有何趣?
杨眉这么想着,一时竟然也觉得倦意上涌,便伏在床边昏昏睡去,梦中犹自把那只手握在掌中。
杨眉睡着时又入了梦,梦中她站在一间十分黑暗的屋子里,屋中只有一间极小的窗,投了小小的一方光亮进来。窗前一张铁椅,椅上坐着一个遍身白衣的人,手足都被缚在椅上,那人面目十分模糊,她努力凑过去想要看清,却怎么也看不清。
黑暗中有一个男声道,“公子若执意如此,便莫要怪我等不客气。”
白衣人始终默默不语。
她在梦中却莫名地焦急起来,凑到那人耳边道,“你再这样,会有好大苦头要吃。”却不知她是怎样知道的……
那人自然听而不闻。
黑暗中那人慢慢走出来,手上却执了一条极长的鞭子,笑道,“这是无影鞭,鞭在身上虽然彻骨疼痛,却只伤其骨,丝毫不损皮肉,公子风姿绝世,自然不能因这小小鞭刑有所损伤,怎样,属下想得周到么?”
杨眉一时发急,便想去握那鞭子把它夺过来,却仍然扑了个空。
那人手中鞭影舞动,极小的暗室里,便满是皮鞭抽在皮肉上那让人牙疼的闷响,椅上那人初时仍能听到不时溢出的低弱呻/吟,后来便全无声息。
杨眉凑到面前,只见他双目闭闭,已然昏死过去,此时他面目逐渐清晰,竟然是……拓跋览!
杨眉这一惊吓非同小可,一时只觉身周浓雾弥漫,什么也看不清,她心中焦急非常,立时便清醒过来,只觉遍体生寒,探手一摸,自己竟然已经吓得汗湿重衣……
杨眉低头看了看自己仍然握着拓跋览的手,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种莫名的疑惑……又做梦了,上次在江陵也是,仿佛自己只要在他身边就会现出这些离奇的梦境,难道果然是自己对他早有贪念,所以才会在梦里编织些奇怪的故事?
这……也太羞耻了……
杨眉大感无语。低头见拓跋览脸上汗渍交横,便想与他擦上一擦,见他睡得深沉,料想此时松手应当无碍,便将他的手轻轻塞入被中,果然他并不像先前一样受惊,只略略皱眉便又昏昏睡着。
杨眉松了口气,与他掖好被角,便轻手轻脚出去,向一直侍立在外的小童传唤热水,小童答应一声刚要离开,忽听院外喧闹,杨眉大是不快,向小童道,“去看看什么人在外面吵闹?”
小童匆匆去了,不多时回来,身后跟了一个人一路小碎步过来,手中还拿着一柄拂尘,小童引着那人过来,向杨眉道,“姑娘,这位是贵妃宫中秦公公,来探望府督的。”
所以这个人,是个太监?
杨眉十分好奇地打量他,毕竟是第一次见到太监,“正睡着呢,还没醒,你要进去看看么?”
那高公公连忙赔笑道,“怎敢打扰府督休息,杂家便在外候着,待府督醒来,再请姑娘代为通传?”
杨眉听他嗓音粗嘎,却非要捏着嗓子说话,心中恶寒,莫名地哆嗦了一下,尴尬道,“在……在这儿等?”
高公公十分随和道,“杂家就在门口等着。”
杨眉心道你爱在哪儿等就在哪儿等,仍然向小童道,“你去取热水来。”
小童答应一声便去了,一时门口只余杨眉和那个高公公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高公公见那小童走了,突然凑到杨眉身前,笑道,“姑娘看着十分面善,杂家是不是曾在哪里见过?”
第42章 谁是顾三
杨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摇头道,“应该没有吧。”这种别致的人物,她要是之前见过,不可能毫无印象,这不科学。
高公公又仔仔细细研究了她一番,笑道,“只是十分面善,许是杂家记错了也是有的。”
此时小童端了半盆热水来,杨眉伸手接过,朝高公公点头道,“您且等等吧,醒了我叫你。”
高公公拂尘一摆,点头称是。
杨眉回了房里,往盆中投了一块白巾,正要拧了巾子给拓跋览擦脸,却见他正伏在枕上偏着脸看她,杨眉凑上前,见他神色清醒,便道,“什么时候醒的?”
拓跋览道,“你出去的时候。”
杨眉听他嗓音有几分嘶哑,便去桌上倒了一杯茶端过来,坐在床沿,将茶杯喂到他唇边,拓跋览勉力支起身体,饮尽了杯中茶,杨眉道,“刚才吵醒你了?”
拓跋览喝完了茶,顺势伏在她腿上,杨眉只觉腿上重重地压着他的头,热乎乎的鼻息就这么喷在她腿间,杨眉只觉脸上发热,手指却身不由主地落在他发间,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他的头发。
过了好一会儿,拓跋览极低地说了一句话,“你……不信他们说的,是么?”
杨眉抚着他发丝的手停了一停,“其实我是信的。”
此时只觉腿间一轻,拓跋览已经撑起身子,定定地盯着她,“那你还……”
“你不疼么?”才包好的伤又在做死……杨眉便伸手去按他肩膀,“快躺下。”
拓跋览抿唇不语,他虽然伤着,却也不是杨眉能按倒的,杨眉无法,便把手放在他颊边,将那发丝理向脑后,认真道,“过去是佞臣那就佞臣吧,咱们从现在起改了……”
拓跋览一时愣住。
杨眉见他神色不定,犹豫道,“改不了么?”想了想又道,“现在改不了,那……就以后慢慢改吧。”
拓跋览定定地看着她,那眼圈儿却慢慢地红了,杨眉怕他尴尬,忙用手去捂他眼睛,“干嘛这么盯着我……”只觉掌下慢慢沁出温热的湿意,她一时心中酸软,便道,“你快躺下,我与你擦擦脸。”
说完便转身去桌旁拧了热巾子过来,回头却见拓跋览已经趴回床上,将脸埋在枕间,肩膀犹在轻轻颤动。
杨眉叹了口气,便在床边坐下,拉过他的手,用那热巾子一点一点擦拭。
此时门外有极轻的开门声,却是一个小童端着汤药进来,杨眉伸手接过,向拓跋览道,“把药吃了好么?”
隔了好一会儿,拓跋览才在枕间闷闷地应了一声,抬起脸来,那双桃花眼中仍有雨润的色泽,只是脸颊上汗渍混了泪渍,显得越发狼狈。
杨眉喂他吃了药,便道,“外面来了个公公,说是宫里派来看你的,你要见见么?”
拓跋览想了一想,道,“如若不见,又有聒噪,让他进来吧。”正欲扬声,杨眉连忙以手掩唇,阻他唤人。
拓跋览不解,杨眉笑着指他脸颊,“大花脸,羞也不羞?我先给你擦擦。”
拓跋览脸上不由发热,杨眉拧了热巾子过来,展开手巾,从他额际开始轻轻擦拭,擦过他的眉眼,鼻翼,脸颊,以及……薄薄的嘴唇,拓跋览双目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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