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吉光片羽-第8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说着,不待周湛答话,转身就跑了。
周湛一个人坐在那凉棚下,竟看着翩羽跑走的方向半天都不曾回头。
等他回过头来时,就看到涂十五不知何时过来了。
他抬头笑道:“那孩子还真是属狗的。”顿了顿,再次看着翩羽跑开的方向,笑道:“倒真是只忠犬。”
明明是带着讥嘲的话,可听在涂十五的耳朵里,不知怎么,竟感觉像是有些羡慕的味道。
☆、第十七章·遭遇徐家人
且说翩羽跑回客栈,因想着那欠着的房钱,她不好意思和待她亲切的老掌柜打照面,便悄悄潜到后院,打算从后门偷偷溜上楼去看看王明娟兄妹回来没。
不想这会儿客栈里正好有新客人要入住,那后院里停了一溜正在卸行李的大车。翩羽仗着她身小灵便,便侧着身子打那些大车间穿了过去。来到后门处,才刚要抬脚进门,就忽听得身后的车阵里有个尖细的男人声音喝道:“小心些!仔细别摔了!这可是要送去状元府给临安长公主的回礼,若是磕了一星半点,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只那“状元府”三个字,一下子就紧紧系住了翩羽已经迈进门槛的腿。她忙收回脚,扶着门柱,扭头向那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就只见那大车间,一个半秃着脑门儿的瘦小中年汉子正在那里上窜下跳地训斥着那些搬运行李的人。虽然已经三年不曾见过了,翩羽仍是一眼就认出来,那人正是徐家的二管家,专管着太太小姐们出门的“罗圈儿”。
“罗圈儿”姓罗,本名翩羽不知道,只知道许妈和家里的下人们背后都这么叫他。他是她祖母跟前最为得用的人之一,平日里也最会捧高踩低。当着她爹的面,这“罗圈儿”对她和她娘很是恭敬,可只要她爹不在家,哪怕是顶头撞见她们母女,他也只装作没看到,甚至连个避让都没有,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打她们母女面前过去。
这会儿那“罗圈儿”正喝骂得起劲,一扭头,看到翩羽堵着门站在那里,忙又指着翩羽喝道:“那是谁啊,谁家的小子?!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让开!这可都是要送去京城给长公主的回礼,若是磕了碰了,卖了你小子都赔不上一件儿!”——却是把仍穿着五哥旧衣裳的翩羽当作了一个男孩儿。
翩羽眨了眨眼,也不答话,放开门柱,默默往一旁的角落里退了退,但并没有走开,只站在那里闪着一双眼,看着这些人卸车。
“罗圈儿”看她让开了门,倒也不介意这么个乡下小子在一旁看热闹,便不再管她,回头又吆喝起来。
翩羽默默听了一会儿,见他三句不离什么“状元府”、“长公主”,以及什么“送礼”、“回礼”之类的,就知道他这吆喝,半是立威半是炫耀。
果然这罗圈儿的炫耀到底起了作用,有那在廊下歇着的闲汉凑过来问道:“你们是哪家的?”
罗圈儿早等着人来问他这一声儿了,忙不叠地一挺那瘦弱的小鸡胸,答道:“我们是长山徐家的,今年的恩科状元徐老爷,便是我们家四老爷。”
翩羽听了不禁一眨眼。她离家时,她父亲还是“四爷”,如今已经换了称呼,叫“四老爷”了……
她这边正暗暗感慨着,就听那闲汉笑道:“哟,失敬失敬,原来是四月里刚刚尚了临安长公主的那位徐状元公的家下。”——显见着这万寿城果然是皇陵脚下的大城,城里整日出没的都是些勋贵,竟连个闲汉都能把这些贵人的家事说得如数家珍。
见连这闲汉竟都知道,罗圈儿也是吃了一惊,忙笑道:“你竟也知道?”
“这谁人不知?”闲汉呲着口黄牙笑道,“那临安长公主知书达理,满腹才情,原都说这世上再难有人跟她匹配,不想如今就有了个徐驸马,不仅才学好,人品也好,最妙的是,他和长公主一样,都生了副菩萨心肠。这一对儿,可不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闲汉原就是靠着给人说好话挣点小钱的,这会儿那好话便如倒了闸般狂泻而出,又道:“说起那位长公主,原就是个难得少有的贤良公主,打小就怜贫惜老,这些年也不知道资助了多少贫困人家的子弟进学,更是建了不知道多少的育婴堂和养老所,叫咱们皇上都赞她是皇家楷模呢。”
他的这番话,直说得罗圈儿一阵点头微笑,翩羽也在不知不觉间凑过去,抬着头,全神贯注地望着那个闲汉。
许是翩羽这专注的目光叫那闲汉一时得意,竟失了分寸,顺口又道:“只可惜这位长公主命不好,嫁给长宁伯府的二公子才不过两年就守了寡……”
听到这熟悉的爵位,翩羽不由就眨了一下眼。那罗圈儿脸色也是一沉,顿时咳嗽一声。
闲汉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溜了嘴,忙慌慌张张地收着话尾又道:“许是因着府上四老爷也是遭遇过那种惨痛事的人,才叫他们伤心人对伤心人,最终走到了一处。报纸上说,那长公主说她既然嫁给了状元公,就该住在状元府里,竟把那公主府捐了出去……改成保育院……要专……收那些……孤儿孤老……”
他这边越是说,那罗圈儿的脸色就越是阴沉,直瞧得那闲汉一阵心慌,不由得越说越乱了。
罗圈儿沉着脸,终于忍不住抬脚往那闲汉身上揣去,喝道:“叫你娘的胡咧咧!还不快给我滚!”
闲汉还当是他提到长公主的前夫才叫罗圈儿生了气,不由打了自己一耳光,懊恼地转身走了。
见闲汉走了,余怒未消的罗圈儿一转身,恰好看到徐翩羽仍愣愣地站在那里,顿时,那一肚子邪火便又找着了新的发泄地儿,向着翩羽冲过去,喝道:“哪里来的小崽子?在这里探头探脑想要做贼怎的!”
翩羽一惊,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一抬头,就看到那罗圈儿抢过一旁马夫手里的鞭子,向她挥了过来。
她忙本能地抱头往地上一蹲。
“啪”的一声,传来鞭子抽在什么东西上的声音。翩羽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身上并不痛。抬头看去,就只见王明喜挡在她的身前,却是替她挨了那一鞭子。
“七哥!”
翩羽惊叫一声,忙抓住王明喜的手臂,将他转了过来。就见王明喜抬手捂着额,却是看不清伤势。
“哥!”他们身后,传来王明娟的尖叫。
明娟急急跑过来,一把拉下王明喜那捂着额头的手。顿时,一条血红的鞭痕出现在众人眼前。
万幸的是,没有破皮。
直到这时,一直逞着强的王明喜才疼得倒抽了一口气。
王明娟的手抬了抬,有心想去摸那道鞭痕,又怕弄痛了她哥,便又缩回手,回头怒瞪着罗圈儿骂道:“还有没有王法了?竟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打人!我哥将来可是要科举的,打破了相,你可赔得起?!”
罗圈儿听了这话,不禁一阵嗤笑,拿鞭子指着王明喜道:“就这穷酸相还想去考状元?那状元都是天上的文曲星,不仅要文采好,长得也得好。就得像我们家四老爷那样一表人才,那才是货真价实的状元公呢!就凭你这歪瓜裂枣,我看当个花子倒是正合适!”
明娟兄妹原并没有听到先前的那些话,故而也不知道这打人的是徐家的下人,这会听得罗圈儿这么说,兄妹俩不禁一阵疑惑,下意识全都扭头看向翩羽。
徐翩羽紧绷着一张小脸,瞪着罗圈儿道:“依着你的意思,你是状元家的人,便可以不用守王法了吗?!难道这状元公竟不是中了状元,而是做了皇帝不成?!”
这话在乡间骂骂倒也没什么,可这进了官场上的人自有官场人的禁忌,有些话自然听不得的。偏这罗圈儿平常只在长山老宅里侍候着,并不清楚官场上的禁忌,见翩羽这般说,也不怎么在意,只挥着鞭子又想再去吓唬她,却忽听得那客栈后门里传来一声厉喝:“住手!还不快给我退下!”
众人一回头,就只见那客栈老掌柜和一个穿着身皂色香罗绸长衫的老者双双从后门里走了过来。
那老者先是瞪了罗圈儿一眼,又扭头看向翩羽。见她竟只是这么个小不点儿,不由诧异地一扬眉,那眼微微一眯,便弯腰冲她笑道:“小弟弟,这话可不能乱说。你年纪小,不知道厉害,万一叫官府的人听到,不定就要抓了你去,治你个诽谤罪了。”
翩羽的猫眼一闪,歪头望着那老头道:“诽谤是个什么罪?”——这老头儿其实她也认识,是家里的大管家。只是,她曾隐约听人提过,这大管家原是她祖父的人,打她祖父去世后,就再不得重用,却是不知这会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自打知道对面是徐家人后,王明娟心头便打起鼓来。见翩羽跟那老头儿对上,她忙一扯她的衣袖,在她耳旁小声道:“快别说了……”
“原来诽谤是说谎的意思啊,”翩羽却假装她是在答疑解惑,一边推开她的手,又指着王明喜额头的伤对那老头儿道,“可我哪一句说谎了呢?是他打了我哥的事我说谎了,还是说,状元家的人就真的不用守王法了?”
老头儿只当她是个孩子,撑着膝头望着她笑道:“这可就是孩子话了。状元家的人怎么能不守王法呢?状元家的人应该更守王法才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翩羽截着道:“那打人是不是犯了王法?他打了我哥,是不是就是犯了王法?既然老爷爷说,状元家的人应该更守王法,那他打了我哥哥,是不是等于说他双倍的触犯了王法?”
她这孩子般的逻辑,直噎得那老头儿一阵无语,不由瞪向惹事的罗圈儿。
却是不知道这老头儿这会儿在徐家是个什么身份,看样子罗圈儿并不怎么服气他,只挺着那鸡胸道:“这小子在大车旁探头探脑,我怀疑他是想偷东西……”
“说书先生说,”翩羽忽然道,“抓贼抓赃,拿奸拿双,你可抓到我偷你什么了?!你说不出来是吧?姐,”她一拉王明娟的衣袖,“这是不是就是诽谤罪?!”又看向那个老头儿,“状元家的人,可是要‘更’守王法才行呢!”
她重重咬着那个“更”字。
她的步步进逼,直叫那老头儿一阵疑惑,可细看看翩羽那黑黑的小脸儿,不禁又觉得自己是想多了,便摇了摇头,决定不再跟这孩子纠缠下去,对那罗圈儿喝道:“休要在这里给四老爷惹事生非!还不快过来给这小哥儿道个歉?!”
“只道歉吗?”翩羽叉腰道,“我哥哥好歹也是童生,将来可是要科举的,他不仅骂我哥哥是花子命,还打伤了我哥的脸,只道歉就能解决了吗?!亏得书上还说,状元是天下文章的魁首,他家下人就是这么对读书的后进学子吗?!”
她的不依不饶,却是叫那老头儿冷了脸,直起腰道:“你待要如何?就算是去见官,也不过是赔你哥哥一些医药费罢了。”说着,从腰间解下一只钱袋,绕过翩羽,塞到王明喜的手上,温言道:“小哥莫要和那下人一般见识,这些钱你拿着养伤吧。”
王明喜一阵惶惶,忙道:“不敢不敢。”手头倒是没有松了那钱袋。
见他接了钱袋,老头儿这才放了心,只当翩羽是个孩童般,伸手便要去摸她的头。
翩羽一偏头,躲开他的手,却是不再伪装天真,眼眸中第一次露出冷意来。
老头儿愣了愣,想着这不过是个牙尖嘴利的乡下小子,便只作大度地摇头一笑,对老掌柜道:“叫掌柜的见笑了。”又道,“算起来,大概向晚的时候,我们家老太太和几位太太小姐差不多就该到了。还望老掌柜到时候多照应一下。”
☆、第十八章·又惹了祸事
三人回到房中,王明娟拉着王明喜来到窗边,搬着他的脸查看着他额上的伤。翩羽则过去拧了一条毛巾,默默递给王明娟。
明娟将那冷巾子敷在王明喜的额上,回头问翩羽:“他们真是徐家人?”
翩羽点点头,又内疚地咬起唇——若不是为了护她,王明喜也不会挨这一下。
见她那样,王明喜忙道:“没事,不过是挨了一下,连皮都没破……”
“总是挨了打!”王明娟呛着他,又扭头瞪着翩羽道:“你家的下人竟都没认出你来吗?”
翩羽听了忍不住一阵冷笑,“别说是他们,你信不信,这会儿就是老太太在,都不定能认得我呢。”见明娟兄妹都看着她,她又冷笑道:“那个家里,除了我爹我娘,怕是就再没人正眼瞧过我了。几年不见,不定他们连我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呢。”
明娟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道:“听着像是你家老太太要带着全家进京去的样子。”顿了顿,又道:“许我们不该这时候从家里跑出来,不定你家里人正要派人去接你呢,倒叫你们两厢里错过了。”
“你信?”翩羽嗤声一笑,“我们是昨儿才从家里出来的,他们今儿可就到了这里了。若真想接我,该早就派人去王家庄的,哪会叫我们在这里遇上!”
她看着王明娟直言又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我看你还是趁早歇了这心思的好,我是不会去认他们的。”
王明娟不由就是一怔,从刚才起,她的脑子里确实就在盘算着这个主意。她忙笑道:“我们不是没钱了嘛,既然在这里遇上,不如就……”
翩羽挥手打断她道:“你不是说,他们跟我爹说我死了吗?”
明娟忙道:“我那也就是瞎猜的!”
“可你猜的有道理啊!”翩羽又是一挥手,“书上说,排除掉所有的可能,剩下的再怎么不可思议,那也就只能是唯一的可能了。”
又冷笑道:“你还叫我去认他们,我还怕我若是真去认了,倒叫他们说我是假冒的,再把我抓回去,随便找个地方关起来,那我不定一辈子都再也见不着我爹了!”
“哪至于呢,”王明娟笑道,“怎么说你都是徐家的女儿,他们不会这样对你的。”
“不会吗?”翩羽冷笑道,“当年我可差点就冻死在柴房里了呢。”
顿时,王明娟不吱声了。
翩羽叹了口气,道:“说句实话,其实不仅是他们拿我当死人,我心里其实也早当他们是死人了。”又道:“看不上我的人,我也没必要去看重他们。”
王明娟看看她,叹息一声,伸手一戳她的脑门儿,道:“你就逞强吧,说得你好像不在意似的,可还不是在生气嘛。”
翩羽不由就眨巴了一下眼。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打从忽然间又听到“长宁伯府”那几个字后,她就一直被一种焦躁易怒的情绪包围着——这几个字,简直就跟魔咒似的,只要听到,总能让她一阵心神不宁……
“我当然生气了!”她又烦躁地一挥手,皱眉道:“徐家人都没向我们道歉,只拿个钱袋就打发了我们……”
“你以为呢?!”见翩羽是怎么也不肯听从她的主意了,王明娟不禁一阵失望,这会儿再提及哥哥挨打的事,那失望顿时就升为一腔恼怒,便截着翩羽的话一阵冷笑,道:“能给你一个钱袋就算不错了!就像那老头儿讲的,哪怕我们告到官府去,也不过就是叫他们赔些医药费罢了。”
她拿过放在桌上的那只钱袋,拆开袋口往里看了看,又撇着嘴冷笑道:“瞧瞧,不定告到官府去,官府判的还没这么多呢。”
王明喜也探头过来看了看,笑道:“这下房钱和路费都有了。”又道:“不过是挨了一下,又没破皮又没流血的,能得这么些,也算是徐家厚道了。”
翩羽知道,他这么说,不过是想安慰她罢了。她一咬唇,看着王明喜正色道:“七哥,你放心,这公道我一定会替你讨回来的!等找到我爹,我一定叫我爹替你出气!”
可话才刚出口,她就忽然想到,那罗圈儿是老太太的人,以她爹的性子,定然不肯为了这种事去得罪她祖母,便忙又改口道:“就算我爹不肯,我也会想法子替你出气的!”
她这一改口,顿叫王明娟又是一声冷笑。
见王明娟冷笑,翩羽不由一嘟嘴,道:“你们也知道的,我爹就是个孝子,从不肯忤逆老太太的。那罗圈儿是老太太的人,我拿不准他会不会为我们出气。”
王明娟斜眼看看翩羽,不禁又是一阵冷笑,再次拿手一戳翩羽的脑门,道:“以前我就想说了,你跟小姑姑在徐家到底是怎么混的?!竟连个下人都不如。不过是糊弄一个倔老太太罢了,能有多难?换作是我,定然不会混得像你这般委屈。”
“哼,”翩羽不服地拍开她的手道:“换作是你这臭脾气,不定天天被关柴房呢!”
见她们两个又要吵起来,王明喜忙上前拉开那二人,才刚要说话,就听得门上响起一阵敲门声。却原来,是老掌柜心善,见王明喜受了伤,叫小伙计送来一瓶跌打药。
*·*·*
徐家人是傍晚时分到的客栈。
这一趟,仿佛是徐家全家都出动了,光马车就一溜停了二十几辆。
虽说那些丫环婆子们早把客栈门口围得水泄不通,叫人没法子看到尊贵的状元家眷,不过客栈楼上的住户们却恰巧不在此列。隔着客房那浑浊模糊的劣质玻璃窗,翩羽和其他一些好奇的住户,便毫无顾忌地把徐家人看了个清楚彻底。
只是,直到这时翩羽才发现,说是他们不记得她,其实翩羽自己也不太记得这些徐家人了。站在窗口往楼下看了半天,被王明娟拉着不时问她这是谁那是谁,她发现,她竟只能从这些人的举止言行上分辨她们,竟是连老太太长什么样儿她都记得不大真切了。而那几个堂姐,则更是一个都认不出来了——果然是没把她放在心上的,她也没把他们放在心上呢。翩羽不由一阵默默冷笑。
这徐家早早派人过来,原是要包下整间客栈的,因这客栈已有不少入住的客人,老掌柜又讲究个诚信,不愿意为了那点银子赶走客人们,偏又时节近了七月半,那些勋贵人家纷纷打京城过来这边扫墓兼避暑,倒叫城里的客栈也跟着一时紧张起来,徐家没了法子,便只得退而求其次,包下了客栈的整个三楼。
因此,在众位太太姑娘上楼休息后,那满楼梯就只听到徐家的丫环婆子们一阵上奔下窜、大呼小叫,惹得管家妈妈们不时高声吆喝:“都小声些!这是在外面呢,别丢了状元府的脸面!”
话说大周的世祖皇帝原是个奇人,最不爱讲究个礼教规矩,因此,大周打立国起,民风便比前朝要开放若干。加上这些年与西番诸国的频繁交往,受着渐进西风的影响,渐渐的竟连男女大防上也没了以往那般多的规矩——话虽如此,但在那些传统的旧式人家里,比如徐家,却还是讲究个礼教森严的,女子仍要守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
因此,那王明娟扒着门缝看了半天,就只见来来往往的尽是些丫环婆子,竟没叫她看到徐家一个正经主子。
“有什么好看的,”翩羽撑着下巴坐在桌边上,鼓着腮帮道,“还不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且那张嘴比你的还臭!”
若是往常,王明娟准要跳起来跟翩羽吵上一架。可这会儿她正全神贯注观摩着楼梯上那些来来往往的丫环们,以及她们身上那些式样新奇的首饰,和那些花样百出的发髻,倒也没空搭理翩羽的挑衅。
半晌,她忽然想到什么,扭头对翩羽道:“对了,你知道吗?原来你爹娶的不是什么公主,而是位长公主呢。”
翩羽的猫眼一凝,却是没有回答她。
看着门缝,王明娟又道:“听说,那位长公主还是个再嫁的寡妇。”
大周朝虽说民风开放,可对寡妇改嫁一事,却是打立国起就一直持着两种对立的观点。守旧的人家仍是坚持着要寡妇守节;那新派人家则不在乎,甚至连本朝先文昭帝的皇后,就是个再嫁的寡妇。
她扭头看看翩羽,接着又道:“若她不是长公主,怕你家老太太死也不会同意这桩婚事吧。”
翩羽不由咬起唇。
王明娟看看她,仿佛要故意惹她一般,又道:“不过,既然是个寡妇,不定她也会带个孩子过来呢。这样一来,你家可就再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了呢。”
却不知翩羽想到了什么,忽地一怔,紧接着就跳将起来,直撞得那桌上的茶壶茶碗一阵叮当乱响。翩羽忙七手八脚地按住那茶壶茶碗,王明娟兄妹则同时扭头问道:“怎么了?”
翩羽站在桌边默默眨了一会儿眼,又疑惑地偏偏头,一边缓缓坐下,一边带着几分心不在焉道:“没什么。”
见状,兄妹俩也没在意,一个又低下头去看书,一个则再次扭头过去扒到门缝间,看着外面那些来来往往的丫环们。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一个伙计沿着楼梯将一溜煤气灯一一点上,可许是才刚刚点上,那灯并不怎么明亮,叫王明娟有心想要仔细观察那些衣裳首饰而不能,直叫她一阵心痒难耐。半晌,她眼珠一转,转身拿过房里的水壶,嘴里只说着,“我去打些热水”,不由分说便往楼下厨房过去。
王明喜是个爱读书的好孩子,从王家出逃时,他几乎什么都没带,就带了他的那几本书,这会儿正捧着书在灯下读着。听着王明娟说话,偏又没听真切,便问翩羽:“她去哪里?”
翩羽一噘嘴,道:“还能去哪?去看人家的衣裳首饰呗。”
王明喜也是知道他妹妹这个喜好的,只微一摇头,又低下头去看书了。
翩羽看看他,想着王明娟那容易得罪人的性子,终究不放心,对王明喜道了声,“我去看看。”便也出了门。
*·*·*
所以说,打他们从王家庄出逃后,大概是一下子提前用光了所有的好运,先是失了财,后又是王明喜挨了打,这会儿王明娟不过是借口去打水,想要就近看一眼那些时髦的衣裳首饰罢了,却不想又惹了祸事。
因她分神看着人家的发髻,就没有留神看路,一不小心,竟跟人撞了个满怀。顿时,她手里的水壶就把对方淋了个透湿——也亏得厨房里的热水叫徐家人提了个精光,她只打到壶半温不热的水。
和她相撞的,是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青媳妇。此时正是七月,那媳妇原本就穿得单薄,这会儿被水一淋,顿叫她胸前沟壑毕现。那媳妇低头看看胸前,只尖叫一声,一手遮着胸,另一只手则飞快地挠向王明娟。
此时就能看出,王明娟也就是个窝里横的主儿,整天对着村子里的人如何厉害,可如今遇上个真正厉害的,她立马就慌了神,除了丢了水壶护住头脸外,竟毫无招架的余地,只被那媳妇拉住头发一阵撕扯。等掌柜的和徐家管事们带着人过来平息事端时,她早叫人扯散了发辫,连衣袖都被撕破了一角。
而此时,翩羽却是一点都不知道王明娟的遭遇,她正蹑着手脚,悄悄跟在徐家的两个婆子的身后,往后院那边过去。
☆、第十九章·更大的祸事
且说王明娟出去没多久,翩羽就跟了出来。
他们的房间,原是正对着楼梯道儿,她这一出来,就正撞见两个婆子从三楼下来。一个婆子怀里抱着个包袱,另一个婆子手里则提着个食盒,两人边走边小声嘀咕着,打翩羽面前过去时,正好有一句话飘进了翩羽的耳朵里。
“……就跟前头不曾有过个先四奶奶似的!”
翩羽不由一怔——这仿佛是在说她娘呢。
她的眼一眨,一转身,本能地就跟上了那两个婆子。
两个婆子正抱怨得起劲,也没留意身后跟了个孩子,那提食盒的便推着那个抱包袱的婆子笑道:“这种话还是少说吧,回头叫老太太听到,看不把你打出府去!”
那抱包袱的婆子一撇嘴,“打出去就打出去,大不了我也学着老许,开个小茶摊,难道还能饿死自己?”
“得了吧,你是没瞧见她如今那苦哈哈的模样才这么说的,”提食盒的道,“摆个茶摊,一天才能挣个几文?这才几年,连件完好的衣裳都没有,尽是补丁摞补丁。”又嗐声一叹,道:“也是她自个儿想不开,总念着前头那一位的好,这人死都死了,凡事总要往前看,偏她……”
她的话才刚说到这里,忽见楼下上来两个丫环,她忙住了嘴,陪着笑上前,跟那两个丫环打着招呼。
那两个丫环看着应该是太太们跟前近身侍候的,也纷纷笑着给这二人回了礼,又不甚在意地看了一眼紧跟在婆子们身后的翩羽,招呼道:“两位妈妈这是要做什么去?”
抱着包袱的婆子不禁抱怨道:“太太们不放心大车上的东西,叫我们两个去守着呢!”
一个丫环笑道:“要紧的东西都搬上来了,车上也就是些粗笨家伙,还守它做什么。”说着,却是又扭回头去,接着刚才的话题和另一个丫环说笑着,提着裙摆就上了楼。
抱着包袱的婆子不由就冲着那两个丫环的背影又是一撇嘴,冷哼道:“瞧瞧,现成话儿谁都会说!有本事,她把这话拿到太太跟前说去!”
显见着那提食盒的要比这抱包袱的心态平和些,笑道:“守就守吧,不过是辛苦些罢了。离了上头的眼,还自在些呢。”说着,回头看看楼梯——却是也一样忽略过了跟在她们身后的翩羽——又一推那婆子的胳膊,小声笑道:“你说,会不会咱们到了京城,却住不下来呀?”
“什么意思?”抱包袱的婆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提食盒的婆子咂嘴道:“京城来的信里可没叫咱们去,偏咱们这一大家子,竟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过去了。你说,那位长公主娘娘,会不会连门都不让咱们进啊?”
又道:“平头百姓家里还不耐烦头上有个婆婆管着呢,何况这还是当今圣上的亲妹子。咱们就这么冒冒失失跑过去,那位嘴上不说,心里还不知道怎么嘀咕呢。如今她跟四老爷,怎么也是新婚燕尔。”
抱包袱的那个又撇了撇嘴,道:“新婚燕尔怎么了?长公主又怎么了?进了咱家的门,那就是徐家的媳妇儿。当年前头那位,肚子都大成那样了,还不是一样在老太太跟前立着规矩,差点儿就把六姐儿产在老太太的屋子里……”
“嘘!”那提食盒地猛地拿手肘捣了她一下,道:“你可真是不长记性,不是说了嘛,那两个就是徐家的污点,不让提呢!”
顿时,翩羽脚下就是一顿。
此时正好她们已经下了楼梯,来到大堂。见这两个婆子往后院拐去,翩羽原不想再跟了,可又想知道更多一些她不知道的事,便咬了咬唇,到底还是跟了上去。
她这边才刚跟着那两个婆子去了后院,另一头的厨房里,王明娟那边就闹腾开了,却是正好叫翩羽错了过去,不曾听到那动静。
只说翩羽小心跟在那两个婆子身后,就听那抱包袱的婆子又道:“这事要说起来,还不是得怪大太太,是她忽悠着老太太,说什么如今咱家也算是皇亲了,怎么着四老爷也该接老太太进京城去享享清福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