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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光片羽-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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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着那人,她忍不住就想笑,又怕被许妈妈她们看穿笑话她,她只得咬着唇,努力压抑着心底那如冒泡般、压也压不住的快乐。
  神思恍惚间,翩羽并没注意到,路边的一座大宅边,有人看到他们的马车过来,便急急打开了侧门,他们的马车一拐,直接就驶了进去。等翩羽回过神来时,马车已经停在了一个宽敞的庭院中。
  “到了。”许妈妈低声说了一句,便头一个开了车门下了车。
  阿江和三姑也跟着下了车,阿江立在车门旁,冲着翩羽伸出手去。
  翩羽愣了一愣,才扶着阿江的手下了车。
  这是哪儿?!
  扶着阿江的手,翩羽扭头四下里张望着,忽地就只见那正厅里一下子涌出许多人来。
  “翩羽,”打头的那个中年男子快步上前,一边将她拉过去上下打量着,一边颤着声儿叫着她的名字,“好孩子,你终于回来了。”
  翩羽呆愣愣地望着那人,忽地一扭头,看向她身后的许妈妈等人。
  此时,许妈妈也好,三姑也好,阿江也罢,三个都那么规规矩矩地垂手而立,没一个人表现出,她们是走错了地方的意思。
  翩羽心头一沉,回过头来,抬头看向徐世衡。
  徐世衡,看着仍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只除了脸上的神情有些激动。
  她又看向他的身后。他的身后,长公主也仍是那般的端庄贤淑。此时的她,正拿着块帕子,情真意切地拭着眼角涌出的泪。
  蓦地,翩羽只觉得膝头一软,胸口似被什么利爪狠挠了一把般,一阵撕心裂肺的痛。
  她反手抓住徐世衡的胳膊,嘴唇微颤,用力支撑着双膝,鼻头忍不住一阵酸涩。
  那个人……周湛他……果然说到做到。她选择了做女孩子,他,就真的不要她了……
  她这摇摇欲坠的模样,叫徐世衡心疼地扶住她,看着她泛着红的眼眶柔声安抚道:“翩羽莫哭,以后爹再不让你受委屈了。”
  翩羽用力吞咽着,硬生生吞下那梗在喉音的硬块,扯着唇角僵硬一笑,“我不哭。”她道。
  那人说过,眼泪只能证明你已经到了穷途末路……
  长公主上前一步,对徐世衡笑道:“瞧你,翩羽坐了这么长时间的车,定然是累坏了。有什么话,等孩子歇过来再说也不迟。”
  说着,也上前拉了翩羽的手,一边领着她往二门去,一边吩咐人去卸车上的行李,又吩咐将许妈妈等人带下去休息。
  即将进二门时,翩羽停住脚,回头看了一眼那辆马车。
  车后,竟然果真绑着许多箱笼,她忍不住抽着唇角笑了起来——果然是他呢,连这点细节都想得如此周到逼真。
  只是,他想她走,完全可以明着跟她说的,难道她还会死赖着他不成?!这算什么?!
  这又算什么?!
  她,到底算什么?!!
  状元府看起来似极大,翩羽木然被长公主拉着手往正院去,那心头的巨痛,随着一步步僵硬挪动着的步伐,渐渐变成了钝痛,再渐渐的,变得麻木,变得有些愤怒……
  “……二姑娘竟是这么个天仙似的人儿,怪道老爷夫人爱得不行,连我们这些做下人的看了,也都爱得不行呢,嗬嗬嗬嗬……”
  一旁,一个看来挺得脸面的妈妈一边扶着长公主的手臂,一边如老鸹般嘎嘎笑着。
  翩羽默默咬牙,只觉得此人的笑声无比刺耳。
  “……打老爷夫人接了信,知道二姑娘要进京后,早早就派人收拾了院子,今儿一早更是早早就在前厅等着姑娘了呢……”
  又一个容长脸型的丫鬟挤开阿江,伸手要去扶翩羽的另一边手臂。
  翩羽只觉得这些人的马屁声是那么的聒噪,便微皱了眉,冷冷看了那丫鬟一眼。
  这含着淡淡杀气的眼,顿时就叫那丫鬟的笑如面具般僵在了脸上。
  一行人进了正房,徐世衡和长公主双双往上首座了,全都含笑望着翩羽。便有人上前,往徐世衡的面前放了个软垫。
  翩羽默默看了一眼那个软垫,然后抬头看向徐世衡,眼神里一片敌意。
  徐世衡一怔,不禁一阵尴尬。
  一时间,屋子里一片寂静。
  这寂静,叫翩羽觉得甚是舒适,只恨不能此时此刻,天地万物全都就此化作乌有,连同她一起,全都化作粉末,再叫那风儿一吹,全无痕迹……
  这寂静的尴尬中,长公主周蕙娘拿眼一扫翩羽,忙欠着身子作势要去扶她,口中说道:“快扶住二姑娘,快别行礼了,都是一家人,不必这么多礼……”
  于是那容长脸型的丫鬟真个儿过来扶住了翩羽,原本将软垫放在地上的那个小丫鬟也极机灵地收走了那软垫。
  徐世衡微松了口气,咳嗽一声,对翩羽笑道:“一路颠簸,想来你也是累了,就不必多礼了。不过,这还是你头一次见你母亲,去给你母亲见个礼……”
  “我母亲死了!”翩羽突兀道。
  顿时,屋内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翩羽看看一脸难看的徐世衡和长公主,忽然只觉得一身疲惫,便揉了揉发紧的太阳穴,向着那二人屈膝一礼,说了句,“我累了,容我先告退。”
  不待他们开口允许,她便自顾自地地转身走了出去。
  掀了帘子来到廊下,看着满眼陌生的人和景物,她不禁一片茫然。她忽然意识到,她竟无处可去……
  屋里,传来长公主温柔的声音。
  “看来这孩子真是累坏了,脸色那么差。来人,快带二姑娘回房去休息,谁也不许扰了她。”
  “是。”
  有人齐齐应着,又有人出来扶了她的手臂,将她引往不知何处。
  翩羽不在乎她们要领她去哪里,此时的她,只觉得自己仿佛是只空壳般,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不是……
  她任由人引领着进了一处院落,正指挥着人收拾箱笼的许妈妈见她进来,忙过去从丫鬟手里接过翩羽,又惊疑地问着一直跟着翩羽的阿江,“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突然变得这么差?”
  翩羽抬头看看许妈妈,又扭头看看廊下那些尚未来得及收拾的箱笼,忽地笑了。
  “这里面,不会也是空的吧。”她道。
  许妈妈还没反应得过来,翩羽已经推开她的手进了屋子。
  这正屋是一明两暗的格局,翩羽偏头看了看,见东厢放着张如堡垒一般夸张的拔步千工床,顿觉一阵眼饧力乏。
  她打着哈欠过来,迫不及待地甩掉脚上的鞋,嘴里喃喃说了声,“我累了,不许吵我,让我睡会儿。”手一挥,打落那纱账,往床上一倒,连被子都来不及拉开,便这般沉沉睡了过去。

☆、第一百四十九章·“二姑娘”

  翩羽是被某个训斥的声音吵醒的。
  那个声音在门外道:“你们是怎么侍候的?不知道老爷夫人那里正等着二姑娘去请安吗?都这时辰了,还让姑娘睡懒觉,叫人知道了,这是要人说二姑娘不懂礼数啊,还是说你们这些做下人的不经心故意怠慢?”
  翩羽睁开眼,就只见眼前一片昏暗,她迷茫了好一阵,直到看清这如堡垒般有着一道宽宽榻步廊的拔步床,才想起她这是身在何处。
  紧接着,她便想起了更多,包括她是怎么到这里的。
  顿时,胸口处又如撕裂般一阵尖利的痛。
  她抬起手臂压住眼,轻浅地呼吸着。等她意识到,她的眼眶里只是一阵灼热,却并没有半点眼泪涌出来时,连她自己都惊奇了一下。
  (“这是你第几次‘只哭最后一次’了?”)
  脑际,忽地响起那人半带调侃的声音。
  这声音,顿时激得翩羽一阵恼怒。她蓦地翻身坐起,正打算拿门外那个吵醒她的声音煞一煞脾气,就听得许妈妈不紧不慢道:
  “新四奶奶就是这么管府上下人的吗?一个下人也能在姑娘的屋子里乱喊乱叫。惊扰了姑娘,该叫人说是府里的下人规矩不好呢,还该说是新四奶奶御下无方?”
  这“新四奶奶”四个字,顿时就叫翩羽抽了抽唇角,却又有气无力地有些笑不出来。
  只听得许妈妈微顿了顿,缓缓又道,“抑或是,新四奶奶看我们姑娘刚来,这是想要拿捏我们姑娘,好做出个为人后母的榜样来?”
  这句话一出口,外面顿时没了声气儿。
  停顿片刻,先前那个声音才拔高了音量喝道:“放肆……”
  翩羽皱眉,生怕许妈妈吃了亏,一扭头,看到拔步床隔间里矮柜上放着的一套茶具,便伸手拿过一只茶盏往地上摔去。
  “咣”的一声,顿叫屋外有些混乱的叫嚷声为之一静。
  翩羽却忽地一阵乏力,险些栽倒在床边。她以手臂支撑起自己,这才迟钝地感觉到,额际如戴了道铁箍般正隐隐抽痛着——竟似已经有大半年不曾发作过的头痛又发作了一般。
  经过这一年多的调理,她那头痛的老毛病已经好了大半,就算偶有发作,也不过是叫她觉得额头似有道铁箍箍着般一阵紧绷,已经很少再像当初那般痛得她死去活来了。
  想着她的病是因谁而好转的,翩羽忍不住又是一阵咬牙……
  那外间的诸人听到里间的动静,忙都急急掀了帘子进来。
  许妈妈头一个冲了进来,见翩羽软软地伏在床沿上,许妈妈吓了一跳,忙脱鞋上了榻板,过去将她扶起,连声问道:“姑娘怎么了?”又伸手去抚她的额头,摸到一手的冷汗,忙回头冲阿江喝道:“药!”
  那边,三姑看着不对,早翻了药出来,阿江也倒了水,许妈妈忙伺候着翩羽吃了药,便要扶她睡下。
  翩羽却摇了摇头,“我没事。”
  她靠在许妈妈的身上,抬眼往拔步床外看去。就只见随着许妈妈冲进卧室的,还有一个年约五旬左右的妈妈,和昨儿她曾见过的那个容长脸的丫鬟。
  翩羽的眼扫过那个丫鬟,看向那个妈妈。
  那个妈妈生着一张和气生财的团圆脸,偏唇边两道深刻的法令纹叫人看了不太顺眼。
  “这位妈妈是?”她问。
  那个妈妈倒不像之前在外面那么嚣张了,规规矩矩向她行了一礼,恭敬答道:“老奴是夫人派给二姑娘的教养嬷嬷,夫家姓庞。”
  翩羽的眼微微一闪。昨儿因她心神不属,故而听到那声“二姑娘”时不曾有什么反应,如今再次听到,不由得她不多想了一二。
  “妈妈莫不是走错地方了?”她道,“您是派给二姑娘的教养嬷嬷,来我房里做什么?”
  那庞妈妈的眼飞快一抬,又垂眼恭敬笑道:“二姑娘可不就是姑娘嘛。”
  果然如此。翩羽心下冷冷一笑。显然是这府里的众人都已经认了那个高明瑞为“大姑娘”,所以她才会是“二姑娘”。
  这般想着,那股因周湛而郁积的怨气,顿时便找着了发泄的出口。
  “哦,”她软软靠在许妈妈的怀里,声音里故意带上三分稚气,“我还当妈妈说的是我伯父家的二姐姐呢,原来不是。可我怎么就成了‘二姑娘’了?难道我爹除了我之外,还另有一个女儿不成?且还是个姐姐。我竟是头一次听说呢。”
  庞妈妈飞快抬眼看看她,又垂下眼笑道:“二姑娘一直不在府里,怕是不太清楚,咱们府里还有个大姑娘,比姑娘年长了半岁,是……”
  “难道是哪个姨娘生的?”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翩羽打断了。
  庞妈妈一噎,再次飞快抬头看向翩羽。她打死也不信,翩羽会不知道高明瑞的存在。可偏偏眼前这位“二姑娘”,那眼神看着要多天真有多天真,要多直白有多直白,竟一点儿不似作伪。
  庞妈妈不由一阵迟疑,顿了顿,才小心翼翼笑道:“姑娘误会了,大姑娘是夫人的女儿。老爷说,一家子不分彼此,这般叫着亲香……”
  “哦,”翩羽似理解了一般缓缓一点头,“就是说,我那位姐姐,跟我二舅舅家的哥哥姐姐一样,因为我二舅母改嫁给了我二舅舅,所以她带来的孩子,也都改跟了我二舅舅姓。”
  庞妈妈顿时又是一噎。
  许妈妈冷笑道:“这哪能一样?那位姑娘还是姓高,可不姓徐。”
  “原来是这样啊。”翩羽故作天真地叹息一声,“既这么着,等什么时候那个高姐姐正式姓了徐,再改口叫我‘二姑娘’吧。不然叫别人听到,怕是要叫高姐姐难做呢。”
  那庞妈妈显然也不是什么无能之辈,虽看不透翩羽的真伪,可这个话题明显不是她能接口的,便垂下眼去不吱声了。
  见庞妈妈不再上钩,翩羽看着她,忽地就感到一阵无趣,便伸手揉了揉紧绷着的额。
  见她揉额,许妈妈一阵紧张,忙问道:“姑娘可是痛得厉害?可要把刘先生叫来?”
  这一句话,顿时叫翩羽又想起那个可恶的人,那心头仍郁结着的火苗一下子窜出三丈来高。
  偏那个惹她不痛快的人又远在天边……
  翩羽的胸口起伏了两下,终究没能压抑得住那股怒气。她看看如今规规矩矩站在那里的庞妈妈,想着之前被吵醒时她所听到的那些话,便忽地撑着手臂坐起身,对许妈妈道:“妈妈快伺候我梳洗,去请安已经晚了。”
  许妈妈忙按住她,“姑娘快别,这还发着热呢,。”
  看着庞妈妈,翩羽扯着唇角冷冷一笑,“不过是发热而已,又死不了人,总比叫人说我不懂礼,竟都不知道晨昏定省强。毕竟……”
  她看着偷眼看向她的庞妈妈,又是冷冷一笑,“毕竟那位不是我的母亲。不去请安,只会叫人说我的不是。”
  而,若是叫她带着病去请安,要被人说三道四的,就该是长公主了。
  庞妈妈一惊,忙顾不得再装傻,陪着笑过去安抚翩羽道:“看姑娘说的,夫人昨儿还说,姑娘一路劳顿,今儿该叫姑娘好好歇息呢。夫人那里若是知道姑娘身子不好,不定要急成什么样呢。”说着,转身喝着那个容长脸的丫鬟去叫太医来给姑娘看诊。
  翩羽却不打算放过她,只冷笑道:“可我被你们吵醒时,妈妈正口口声声说,老爷夫人那里正等着我去请安呢。偏妈妈现在又说,夫人昨儿说了,叫我好好歇息。我该信妈妈的哪一句?”
  庞妈妈愣了一愣,却是没想到她会抓住她的话柄不放,忙抬手在自己脸上轻拍了一下,陪着笑道:“老奴被夫人指给姑娘做教养嬷嬷,自然处处都要替姑娘着想。老奴只是想着,姑娘如今是才刚回府,总要做个样子给人瞧着姑娘的好,却是没想到姑娘身上不好。”
  翩羽抬眸看向她,那清澈的眼眸中,带着清冷的幽光。
  “妈妈的意思,是说我才刚回府,就该巴着老爷夫人一些,以免以后我的日子不好过,可是?”她歪着唇角讥诮一笑,“倒是妈妈用心良苦了。”
  可她才刚一笑完,忽地就发现,这种歪着唇角的笑法,正是周湛最喜欢拿来嘲讽人的笑法。
  她忽地一顿,只觉得满身心的疲累,又觉得她这般折腾着别人,实在很是无聊,便兴意阑珊地挥挥手,喃喃道了声,“我累了,你们都出去,不许再扰我。”
  她伸手拉过被子蒙住头脸,闭上眼就再不理人了。
  得到消息的徐世衡和长公主都曾来看过她,她却始终没有理睬这二人。就连府里请来的太医给她把脉,她也只是由着人将她的手腕拉出去,合着的眼却是始终不曾睁开过。
  就这样,她在床上足足静养了三天。
  这三天里,她吃了睡,睡了吃,醒着的时候也不肯睁眼,只默默闭着眼,抱着被子假寐,直到高明瑞从高家回来。
  高明瑞还没进翩羽的院子,远远的,就叫翩羽听到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
  等她进了院子,翩羽便听到,似有人把高明瑞拦在了院子里。
  可就这样,也没能拦得住高明瑞的脾气。就听得高明瑞在院中骂道:“你算老几,竟给我娘脸色看!你凭仗的,不过是爹宠着你……”
  高明瑞的叫骂,翩羽一句都不曾听入耳中,偏这一句,忽地就叫她睁开了眼。
  宠着她……
  说起来,她爹还真就从来没宠过她,真正无原则宠过她的,只有那个人……
  睡了三天,再想到那个人时,她心里已经不再那么痛得叫她无法呼吸了。可是……
  她忽地一阵冷笑。
  她果然是被宠坏了呢!她娘以前说过,没有谁天生注定就必须对谁好的……
  啊,不——她忽然想起来了——说这句话的,不是她娘,而是他。
  他说,这世上没有谁必须对谁好的。
  他说,别人对你好,是你的福气,别人对你不好,那才是应该。
  他只是重新回归他的应该,她又凭什么因为他的应该而觉得受到了伤害?!
  谁又规定了,她喜欢他,他就必须也要喜欢她?!
  而……
  不喜欢她的,她也没必要在那人身上浪费她的感情。
  她,既然能够做到把以前最为信任的父亲当个陌路人般抛至脑后,自然也能把曾叫她如此喜爱过的一个人给抛到脑后。
  从此以后,各不相干。
  翩羽张开手掌,看着掌心里那片青紫色的指甲掐痕,冲着自己默默露出一个冷笑。
  

☆、第一百五十章·无孔不入

  高明瑞被长公主派来的人拉走后,许妈妈冲着满院子的丫鬟婆子们冷笑一声,转身进了卧室。
  作为心腹,许妈妈自然知道,翩羽的旧疾只是小小的发作了一下,如今早就好了。不过她挺乐意看到自家姑娘在床上装病的——至少也要叫人知道,她们这才刚回来,姑娘就叫那个“新四奶奶”给折腾病了!
  许妈妈恶狠狠地想着,一抬头,却意外地看到原该在床上装病的翩羽竟下了床,“姑娘这是……”
  翩羽散着一头长发站在衣箱前,正一件一件地将衣箱里的衣物往外掏着。
  且看一件,就随手往地上扔一件。
  翩羽抛开手里的衣裳,扭头才刚要问许妈妈什么,那眼却是忽地一眯。
  就只见许妈妈的脸颊上,有着三道清晰的指痕——不用说,定然是刚才高明瑞的杰作。
  想来是为了前儿那一声“新四奶奶”。
  翩羽的眉微一皱,咬着牙默默记下这一笔账,扭回头去继续在衣箱里一阵翻找,又问着许妈妈:“我的衣裳呢?”
  许妈妈被她问得一阵茫然,指着地上的衣裳道:“这些不都是姑娘的衣裳吗?姑娘是要找哪一件?”
  翩羽不禁又是一阵皱眉。地上的衣裳,都是全新的,且都是她不曾见过的。以如今她这被人精心调…教过的眼光,不用人说,她也能认出,这些衣裳都是御用制衣坊恒天祥的出品,而绣工则是出自江南的丽绣苑。
  想到这些衣裳都是那人特意为她准备的,翩羽只觉得心头郁着一口鲜血,连牙根都在隐隐的发着痒。她正想怒吼一声,“我才不要人施舍”,忽的就看到阿江和三姑也进来了。
  因着她的那点离奇遭遇,许妈妈也好,三姑母女也罢,打从跟她之初,她们之间就不是那种正常的主仆关系。如今相处日久,翩羽更是当她们是她的家人一般,而……
  想着这俩人也是那人给的,翩羽默默又咽下一口郁血——若是想要跟那人完全划清界线,她该扔的,就不仅仅是衣裳了……
  三姑一脸镇定地看看那一地的狼籍,再看看许妈妈脸上的伤处,过去将翩羽从那一堆混乱里拉出来,又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递给翩羽,微笑着打了个手势。
  是四哥的信。
  四哥的作坊早就搬到了山上的别院里,且还拉了她大姨父和一个表哥一同做活。因去年年底四哥才刚成的亲,故而当初周湛只带了翩羽下山,而把四哥和作坊都留在了山上。
  四哥信里说,家里一切都好,因作坊的分红,大姨一家生活也有了改善,家里正准备给她二表哥说亲。另外,他们已经接到了王爷的通知,知道她被她爹“接”回府的事了,又再三叮嘱她,有委屈千万别受着,她的身后还有他们呢……
  看着四哥的信,翩羽心头的郁血简直已经淤积成了一汪血海。以她的本意,原是想要把所有跟那人有关的东西全都扔掉的,可如今她才突然发现,那人竟似无孔不入,她若真要扔掉一切跟他有关的……已无从扔起……
  她颓然坐在梳妆台前,手指撑着额,心底一片烦闷。
  身后,阿江默默收拾着一地的衣物,三姑拿着梳子替她梳着头,门外,传来许妈妈吩咐小丫鬟打水的声音。
  翩羽抬头,看着妆台上镜子里的三姑道:“要不,你们回去吧。”
  三姑的头一偏,冲着镜子里的她打了个手势,问她要她们去哪。
  “回……”翩羽顿了顿,才勉为其难地吐出“王府”二字。
  三姑看她一眼,从衣袖里又掏出一个信封递给翩羽。
  翩羽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三张放身契。其中两张是三姑和阿江的,最底下那张上面的名字,赫然是她。
  翩羽的牙根不禁又是一阵发痒。
  这放身契,只薄薄一张,经不起手指一捻,便成了一团。看着掌心里揉成一团的纸,翩羽只觉得满腔的愤恨,等她回过神来时,那团纸已经被她撕得粉碎。
  手指撑着额,看着地上散乱的纸屑,翩羽只觉得眼眶一阵发热。
  虽说她早已经决定要跟那人一刀两断了,可这张代表着她跟他再无瓜葛的纸,却又无来由地叫她一阵绝望。
  她,跟他,真的再无瓜葛了。
  许妈妈吩咐完小丫鬟,重又回到卧室,看到阿江怀里抱着的衣裳,想起还没跟翩羽说过这件事,便回身对翩羽笑道:“姑娘之前的那些衣裳都不合适了,这些都是王爷……”
  “别提那人!”翩羽猛地挥手打断她。
  许妈妈一怔,有些无措地看着她。
  翩羽装病,其实更多的是为了她心里那些过不去的结。她不知道三姑和阿江是否知道她的那些郁结,她在她们的脸上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显然许妈妈是不知道的。而且她很清楚,许妈妈以为她装病,只是为了折腾长公主和她爹。
  “可……”许妈妈有些不解。
  翩羽抬眼,看向妆台上的镜子。镜子里,她的眼泛着微微的血丝,却并没有泛起水光。
  (“这是你第几次‘只哭最后一次’了?”)
  人,果然不能惯着!
  “以前的事,谁都不许再提。”她轻声道。
  许妈妈看着她又呆怔了一下,才忽地醒悟过来,连连点头道:“对对对,不提不提,咱们这两年都是住在山上舅老爷家的,跟别人无关……”
  显然,许妈妈又误会了。
  翩羽却并没有指正她。她只默默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过去的既然已经分割不清,那就不分了,只当一切从现在开始就好。至于他留给她的东西和人,她没必要矫情不是?
  他爱给不给,反正又不是她跟他要的!
  “那件,”她回身指着阿江怀里抱着的衣裳,“我要穿那件。”
  顿了顿,她看着许妈妈脸上的伤又道:“再把红锦姐姐给我的妆盒拿来。”
  那人曾说,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反过来,生气也是一样。一个人生气,哪有大家一起都不痛快来得痛快!
  *·*·*
  正如翩羽所预料的那样,高明瑞被人拉走后,她这里才刚穿戴收拾妥,长公主那里就亲自过来了,且还拉着那不情不愿的高明瑞。
  对于翩羽回府一事,长公主原先并不怎么介意,只当是府里多养了一只小猫小狗的,何况翩羽还有沦落到景王手中的一段不堪经历。
  她原以为,有了那样一个把柄,就算那孩子再怎么倔强,应该也不敢放肆。就算她不愿意巴结着她,至少也不敢跟她作对才是。所以她甚至都已经想好了,将来要如何利用翩羽去为自己塑造一个贤良后母的形象。
  而出乎她意料的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近墨者黑”,这徐翩羽竟跟她那个主子一样,是个不着调的浑不吝,双方才刚一打照面,她就给了她好大一个下马威。她身边的那个妈妈,甚至还口口声声说什么“新四奶奶”之类犯她忌讳的怪话!
  不过,即便这样,她也没把那个小丫头放在眼里。不管怎么说,那丫头只是个不到十四岁的小丫头,终究还要在这府里生活。而她,是这府里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所以,今儿高明瑞一回来,便有人向高明瑞说了这两天里发生的事。
  那高明瑞原就是个火爆脾气,听着她亲娘被人这么怠慢,哪还压得住火气,抬脚就冲了那丫头的院子,听说还动手打了那个说怪话的婆子。
  想到这,长公主的唇角微微一挑,回头冲着高明瑞一阵皱眉,低喝道:“等一下你好好给你妹妹道个歉!你妹妹才刚回来,且身上还病着,你竟就这么去闹她。知道的,说你跟你妹妹亲热,开玩笑开过了头,不知道的,还只当你怎么欺负了她呢!”
  那高明瑞原就是个高傲的性子,虽然长公主已经向着她说话了,可想着她娘要她向那个屡次叫她丢了颜面的徐翩羽道歉,她只满心的不乐意,便不服地叫道:“怎么就该我向她道歉了?该她向娘道歉才是!我都听说了,她一回来,连个礼都不肯向娘行呢,娘竟还这么护着她!我跟她,到底谁才是您亲生的?!”
  这话简直说到长公主的心坎里去了。可这会儿是在人前。
  长公主的秀眉一拧,冲着她又低喝一声,“胡闹!她才刚回来,身子又弱,这时候跟她争什么礼数?没的倒叫人说我这做娘的不懂体贴人……”
  “您倒是懂得体贴她,偏她没拿您当一回事,”高明瑞气呼呼地打断她,“就冲着她身边婆子说的那些话,娘就该把人赶出府去!还有没有个上下尊卑了!”
  这句话,再次深得长公主的心意。但她仍拧着个眉,又喝了高明瑞一句,再三嘱咐道:“你妹妹才刚回来,你爹心里对她一直有愧,我们多担待她一些,也是叫你爹心里好受一些。”
  这母女二人说着话,便到了翩羽的小院门前。

☆、第一百五十一章·演戏

x  母女俩进了翩羽的院子,那庞妈妈先迎了上去。
  长公主和她对了个眼,一边细声慢气询问着庞妈妈“二姑娘的病”,一边领着高明瑞步上台阶。
  廊下的一个丫鬟见了,便过去挑起正房门上挂着的竹帘,转头向里面通报着:“夫人和大姑娘来了。”
  前些天长公主来时,翩羽正装着病,对于这样的通报,她是一律不加理睬,这一回那个丫鬟以为她也会如此,所以才会在长公主到了台阶下才挑帘子往里通报。
  却不想里面出人意料地传出一个清亮的声音。
  “稍等。”
  这意外的一声儿,顿时叫长公主一愣,站在台阶上回头看了庞妈妈一眼。
  庞妈妈的眉也是一皱,才刚要先一步上台阶,却不想被高明瑞抢了个先。
  高明瑞快步抢到帘下,一把推开那个扔挑着帘子的丫鬟,又狠狠一摔帘子,就这么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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