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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光片羽-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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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之后就只是派人过来而已,便讥嘲一笑,二人撇开那人不提。
  翩羽坐在那里,东拉西扯地和周湛闲聊着,一边任由周湛擦拭着她的头发,一边默默打量着周湛。
  只不过半年未见,周湛就似变了很多,不仅是个子变得更高,肩变得更宽,更多的,是他身上的某种气息变了……
  翩羽悄悄凑到他的怀里,又悄悄深吸了一口气。
  周湛的身上,似多了一息淡淡的、如松针般冷冽而刚劲的气息。
  她抬起头,恰正好看到他那截颀长的颈项。月光下,那如天鹅般优雅的脖颈中间,有着个明显的突起。突起的下方,两条线条交汇处,是个凹陷下去的小小坑塘。
  翩羽觉得她以前好像不曾在他的脖子上看到过这样的突起和凹陷,便以为他是瘦的,叹息一声,盯着那凹陷处喃喃道了声:“爷受苦了。”
  周湛却是不知她的所想,只垂眼看着她微微一笑,又招手叫过阿江,从她手里换了块干毛巾,一边继续擦着翩羽的头发一边道:“苦倒是不苦,只当是给老祖宗守孝了。不过,也亏得有你的那些信,不然整天无所事事,也是很难熬的。”
  翩羽心头一阵柔软。周湛原就是个随性不爱受束缚的,偏如今竟被困在皇陵里,可想而知,那生活要多枯燥无聊。
  “倒是你,”周湛将毛巾盖在她的头上,搓揉着她的头顶道,“从信里就能看得出来,你这日子,过得可真够惬意的。”
  这带着嫉妒的声调儿,顿叫翩羽抓住他的手腕,一脸内疚地抬头望着他道:“竟是我没想周全。我只想着爷在那里很是受煎熬,才故意把信写得有趣了一些,倒是没想到这信会叫爷看了难受。下次我再不那么做了。”
  她的手,软软地圈着他的手腕。那柔软的触感,顿令周湛心头又翻腾起那股令他困惑的细软感受来。
  这一回,他并没有将那种感觉推开,而是默默由她握着他的手腕,细细品味良久,却终究还是不能理解这陌生感觉的由来,便叹息一声,拉开她的手,又继续替她擦着头发,一边道:“那可不行,我可就靠着你的信度日呢,下次你得写得更有趣些才行。不仅是你的事,还有这村子里其他人的事,我也觉得很有意思。比如你那个四婶,和她婆婆斗法,就挺有意思的。”
  五奶奶强硬了一辈子,治四婶原是手到擒来的事,偏她儿子四叔是个耳根子软的,又经不得枕头上的香风。前些日子,四叔竟瞒着五奶奶,偷偷用卖小猪仔的钱,给四婶和花花母女俩各添置了个不能吃不能用的银耳坠子,直气得老太太躺在床上装了半个月的病,骂四叔一家都是“败家子”。
  翩羽笑着将这件事的最新进展告诉了周湛,又问着他,“都忘问了呢,爷是怎么来的?皇上放爷出来了?”
  “没有。”周湛淡淡一笑,“自然是溜过来的。”
  不仅是那个五奶奶会装病,他也会。这会儿长寿爷正在皇陵那里替他打着掩护。
  翩羽吓了一跳,猛地跪坐起来,摇着周湛的肩急道:“爷怎么能这么胡来?万一被人发现,那可是欺君之罪!”
  周湛挑眉笑道:“你要告发我?”
  翩羽皱眉,气恼地一推周湛的肩,噘着那丰满的下唇道:“不识好人心!”
  此时二人靠得极近,她那泛着水润的唇,几乎就在周湛的鼻尖下。看着这饱满的唇,不由就令他忆起他的指尖抚过她唇上时,那柔柔嫩嫩的触感来。
  他心头一痒,忍不住伸手点在她的唇上,笑道:“原还说你长大了,竟还跟个孩子似的爱嘟噜着个嘴儿。果然是只长了个壳儿,没长芯儿。”
  翩羽恼了,张嘴就咬住了周湛的手指。
  周湛没想到她会咬人,一惊,待要回抽手指时,却是无意中勾到她口中某个柔软而温热的物体。顿时,一股难以形容的酥麻延着手指窜上他的脊背,又延着那脊背,往下窜至一个令人尴尬的所在。
  如今已是十七岁少年的周湛虽不曾近过女色,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感觉到身上的变化,他忽地就是一阵脸上发烧,手指飞快地缩了回来,垂着眼眸道:“你属狗的不成?”
  翩羽却是不知这无意间的打闹,竟会勾起对面少年心底的骚动,只弯着那双纯净的眼眸笑道:“爷忘了?我原就是属狗的。”
  周湛飞快抬眸看她一眼,脸颊上的热度更显滚烫,后背竟隐隐冒出汗来。他绷紧了身躯,又悄悄屈起一膝,将那替她擦拭头发的巾子放在膝上,装作无事人儿一般,放缓了呼吸道:“啊,我还真是忘了。”
  就在他放轻了呼吸,暗暗调整着心绪时,那鼻尖下,忽地又冒出那张白净的小脸来。
  “爷怎么了?”翩羽问着他,又伸手覆到他的额上,“是病了吗?脸怎么这么红?”
  鼻翼间,隐隐飘着股淡淡的幽香,周湛悄悄握拳,却怎么也止不住一阵心擂若鼓。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庞,周湛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伸手拿开她覆在他额上的手,沙着嗓子嘟囔道:“这天儿也太热了!”
  翩羽退回去,却是一阵歪头,道:“你不会真病了吧?怎么连声音也哑了?”
  周湛的脊背一僵,猛地将膝上的巾子往翩羽的头上盖去,推着她喝道:“坐到那边榻上去!两个人挤在一处,热也不热!”
  

☆、第九十九章·男女有别

  次日一早,天色将明未明之际,一只早起的鸟儿怯生生地试啼了一声儿,不想这一声儿未曾惊起那早起的虫儿,却是先惊起了一个不该惊起的人儿。
  原正沉睡着的翩羽忽地从枕上抬起头,四下里茫然一看,这才发现,她这会儿正睡在自己的床上。想着昨晚她硬撑着不肯睡去时,是在凉榻上的,她猛地跳将起来,连鞋也顾不上穿,光着脚就急急奔出门去。
  门外,光线暗淡的庭院里不见一个人影,只有两张空空的竹榻。
  她转身就奔向上房,推开上房的门,里面果然也是空荡荡的。
  翩羽走到那张床边,伸手摸摸那不曾有人睡过的竹枕,忽地鼻根一阵酸涩,忍不住就吸了吸鼻子。
  昨晚周湛就告诉她,他要赶早回去。她不愿意错失和周湛说话的机会,便拉着他一阵天南地北地胡扯,不想她终究没能撑得住睡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时,已是人去楼空。
  周湛竟都没有惊动她,就这么回了皇陵。
  翩羽又吸了一下鼻子,伸手抹去眼里的湿意,回身来到庭院里,在周湛睡过的那张榻上躺下,抠着那竹榻,噘着嘴儿小声抱怨道:“太不像话了,连个招呼都不打!”
  她蜷在那榻上,在晨雾中渐渐又朦胧了过去。
  等三姑等人从房里出来时,就惊讶地看到,昨儿明明被周湛抱回房去的翩羽,竟仍睡在露天的榻上。
  许妈妈却是比那二人更加注意到,翩羽睡的是王爷睡过的那张榻。她的脸色顿时便是一阵不好。待神情蔫蔫的翩羽用完早饭,又找着借口支走了那不可靠的三姑和阿江,许妈妈便盯着翩羽的双眼道:“姑娘,如今你年岁一年大过一年了,可不能再是这般孩子心性,万事得自个儿拿着分寸才是。”
  她说得那般隐晦,翩羽自然是听不明白的,只迷茫着双眼默默望着她。
  她这天真的模样,看得许妈妈心头一阵黯然。想着如果四奶奶还在,这些事怕是早就由四奶奶教给她了,也不至于叫她至今还如孩童般懵懂。
  她叹息一声,握着翩羽的手,语重心长又道:“姑娘如今已经十三岁了,转眼就是大姑娘了呢。以往您年岁小,和王爷那般打打闹闹倒也没什么,别人看着也不过当你是个孩子,不会计较什么。可如今你大了,就再不能那般没个界线的任由王爷胡闹。王爷一向有着荒唐的名号,就算他行为有什么不妥,别人也不过说一句‘荒唐’二字。可落到姑娘身上,怕就没那么好听了。偏姑娘如今又陷在这府里,我又瞧不出王爷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现如今咱们也只能守好自己,千万别叫自个儿吃了亏才是。”
  许妈妈自个儿觉得,她的这番说辞已经够直白了,偏那翩羽心性未开,仍是听了个云里雾里,只当许妈妈是在怪她昨儿不该叫王爷做了丫环的活儿,便笑道:“我也没想叫他替我擦头发,是他自个儿坚持的。”许是见许妈妈脸色不对,她撇着嘴又道:“姥姥又不是不知道,爷的脾气怪着呢,他要擦就由着他擦去,我还正好躲懒了呢。”
  这话直噎得许妈妈恨不能一阵捶胸顿足。咬牙半晌,终于顾不得其他,直言又道:“男女授受不亲!姑娘拿王爷当自家人,可王爷到底不是姑娘的家人,他是外男,姑娘却是个姑娘家!”
  翩羽一怔。打小她就是被徐家人关着长大的,都不曾见过什么外男,后来在舅舅家,身边的男子也尽都是她的亲人,且后来周湛又那般宠着她,叫她下意识就拿周湛当了家人般对待。如今经许妈妈一提,才叫她忽地意识到,周湛并不是她的家人。他,是个跟她不相干的男子……
  而她,是个女孩儿……
  只听许妈妈苦口婆心又道:“姑娘心思单纯,遇到王爷那般胡来,姑娘自然不会往歪处想,可别人会怎么看?终究是男女有别,王爷那般做也是对姑娘的不尊重。姑娘下次万不可再叫王爷这般对你不尊重了。”
  翩羽眨眨眼,却是忽的就忆起她靠近周湛时,隐隐闻到的那股如松针般冷冽的气息来。
  这,不会就是男孩子身上独有的味道吧?
  这,就是“男女有别”?
  这般想着,翩羽的脸竟渐渐就红了,那小心肝儿也跟着一阵莫名其妙地乱扑腾……
  见翩羽红了脸,许妈妈以为她终于知道害羞了,不禁如释重负,伸手欣慰地摸着翩羽的头道:“下次记得避着王爷一些,一天大似一天了呢。”
  而许妈妈若是知道,她的这番劝谏,虽如愿叫翩羽头一次意识到“男女有别”,可与此同时,也叫她更加意识到,王爷和她之间的不同,且还因那点不同而脸红心跳,怕是许妈妈就没那么欣慰了。
  *·*·*
  且说周湛回到皇陵时,长寿爷那里早吓出了一身的毛汗。
  却原来,好死不死的,周湛这里才潜出皇陵,那边宫里就派人送东西过来了。若是平时,周湛称病不出也没什么,可病到都不能亲自出来谢恩,那可就是大症候了。奉旨过来送东西的老太监听说后,当即便把这件事当作个大事件给报去了宫里。偏周湛走时,只说被困在皇陵小半年憋屈得狠,要溜出去透口气,却不曾告诉过长寿爷他要去哪里,又要去多久,长寿爷生怕宫里派了太医过来,那“病人”还没有赶回来,当下急出了一身的痱子,也亏得王爷运气好,竟赶在太医到来之前溜了回来。
  “可吓死老奴了!”长寿爷低声抱怨着,三下五除二地把周湛身上的小太监服饰给扒了,又将他塞回床上,道:“待会儿太医过来,若是见爷昨儿还病得不能起床,今儿竟全好了,还不知道要往宫里怎么报呢。若是再被有心人抓住做了文章,平白又要惹出什么是非来了。”
  周湛连夜赶路,原就困得不行,便打着哈欠挥手道:“你想多了,不是谁告我的黑状都能告得下来的,老爷子想拿我作筏子时,没人告状我也是只筏子,他若不想动我,谁都动不了我……”
  说着,一翻身,抱着那蚕丝薄被就进入了梦乡。
  周湛醒来时,只见满室的昏黄,显然此时已经黄昏时分。而虽说这寝室里镇着冰块,他身上的丝质中衣仍是被汗水浸透,这会儿正牢牢粘在他的身上,令他很是不舒服。
  只是,即便如此,他仍是侧卧在那里不想动弹,因为他刚做了个美梦。
  他闭着眼,努力追逐着飞速逝去的梦境,却发现那梦竟如指尖的沙般,令他想抓也抓不住,最终竟叫他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他到底梦到了什么,只隐约能忆起那梦中不知为何而起的细软酥麻,以及那叫人全身心舒畅的欢快愉悦……
  忽然,低垂的帘外传来一阵隐约的人语。
  周湛刚要翻个身,却是尴尬地发现,他原以为只是因为汗湿才粘在身上的裤子里,仿佛多了些不该有的东西。
  他早已不是十三四岁,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当即就红了脸。
  偏这时候,长寿爷那张皱纹纵横的老脸掀了一角帘子往室内窥来。
  周湛顿觉仿佛被人窥着了隐私,拿过枕头就往那帘子砸去,低喝了一声:“滚!”
  长寿爷吓了一跳,忙不叠地缩回脑袋。可看看那厢提着药箱的太医,以及那奉了皇命过来探视的冯大伴,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在帘外禀道:“太医来了。”
  “滚,都给我滚!”周湛低声怒吼。
  不过是个午觉,竟就叫他做起春梦来,偏他还不记得自己到底梦到了什么……这会儿别说见人,光他身上那暧昧的气味,就已经叫他羞得不能抬头了,若是叫人见着,他可真不要做人了……
  帘外的人自然不知道周湛这是怎么了,那冯大伴凑到长寿爷耳边悄声问他:“王爷这是怎么了?”
  长寿爷哪里知道,此时也只能硬挤着个笑脸道:“王爷病着,心情不好呢。”
  偏那老太医不忿周湛有病也从不找太医,只找那曾闹出过人命,又被他庇护在王府里的刘畅看病,便捋着胡须倚老卖老道:“王爷有病就该找正经太医瞧过才是,这般讳疾忌医可不好。”
  说着,仗着他是皇帝亲自指派过来的,推开长寿爷,掀了那帘子就要闯进屋去。
  只是他人还没站定,就见着眼前飞来黑咕隆咚的一物。那物体“咣当”一声砸在他脸侧的墙上,飞溅起的碎瓷屑毫不犹豫地在那老太医一脸褶皱上又添加了一道。
  “滚!”周湛怒吼。
  那充满杀意的声音,顿令太医的两腿一软,跌跌撞撞地就真滚出了竹帘。
  冯大伴不禁对那自以为是的太医一阵皱眉,躬身对帘内的周湛一阵请罪,又劝道:“王爷身上不好,该早些叫人瞧了才是。”
  周湛冷哼道:“我还死不了。叫这些人给我治,不定我还死得更快些!”
  许是觉得这般僵持着不是事儿,他在帘内又道:“劳冯大伴操心了,今儿我好多了,不用人看。你若觉得回去不好交差,便在这里住上一晚。明儿我若还不好,再叫他们给我看也不迟。”
  冯大伴无奈,只得应了,领着那太医退了出去。
  送走太医和冯大伴,长寿爷便挑着帘子要进屋去,不想再次被周湛骂了出来,喝道:“去给我备了洗澡水。”
  周湛此次被罚来皇陵,身边只带了长寿爷一个,长寿爷也不放心别人近身侍候周湛,便事事都是亲力亲为。等他备好了洗澡水,回到周湛的寝室时,却是忽然发现,周湛竟自个儿收拾好了床铺,且还换了一身衣裳。
  而等周湛去了浴室,长寿爷从犄角旮旯里翻出王爷换下的衣物时,他这才知道王爷这是得了什么“病”,当下那脸色就是一阵古怪。
  但凡皇室子弟,原是打知人事起,就有专门服侍这种事的宫娥的,偏是周湛虽有那爱美人儿的花名在外,却是对宫里指派来的这类宫娥看都不曾看上一眼。长寿爷原以为他是看不上人家的姿色,不想府里收集了那么多的美人儿,他也不曾见王爷对人家动过手脚,因此曾有一段时间,长寿爷甚是忧心,以为王爷的身子出了什么问题,直到后来看到少年人身上不可避免的痕迹,他这才悄悄放了心。
  只是,打十五六岁,周湛能自控以来,这竟还是他第一次再次遇到这种事。想着王爷如今也到了该娶妻生子的年纪,长寿爷不禁一阵眉开眼笑。
  而眉开眼笑的结果,便是他不顾此时仍是在太后的孝期,悄悄给周湛身边塞了个宫娥过来。
  看着那宫娥,周湛的脸都黑了,若不是他和长寿爷情分非浅,他非要了那糊涂老头儿的命不可。
  虽说死罪可免,那活罪却是不可饶,于是周湛毫不留情地将长寿爷赶回了京城,且还命他一年内不许出现在他的眼前。
  对于长寿爷来说,没什么惩罚比这个更狠的了。
  而对于周湛来说,他仍是没能想起来,那个午后他到底梦到了什么,竟叫他遭遇这多年不曾遭遇过的尴尬……
  

☆、第一百章·品种不同

  有些事,你若不曾注意到过,那便只是过耳清风,若是有朝一日注意到了,那这件事便会成为你眼里不容错漏的节点。
  翩羽之前从没留意过男女之别,如今被许妈妈点醒,她才忽地意识到,这世上竟还有一类人,和她品种不同,叫作“男孩”。
  有了这样的意识,再看向往日那些跟她一处玩耍的小伙伴们,翩羽顿时就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此时农忙已过,已不需要再去地里帮忙的少男少女们,正如那没了拘束的野猴子般,漫山遍野地撒着欢。连失恋的六姐也收拾了情绪,拉着翩羽加入这狂欢的队列。
  夏日里,最受人欢迎的游戏,便是那水里的游戏。虽说村头有一条河,可孩子们更爱去后山坳里那个藏在密林深处的小水潭。
  乡下的野孩子向来无所顾忌,若要说唯一的顾忌,大概就是怕弄脏了衣裳,回家会被老子娘揪着打骂。于是那些年纪小些的男孩子们,一个个便扒光了自己,争先恐后地从那岩石上捏着鼻子往潭里蹦,溅起了老高的水花不说,也溅起男孩子们肆无忌惮的狂笑,和原本正在潭边戏耍的女孩子们的脸红惊呼。
  翩羽自打那年遭遇船难后,对水就有了一种莫名恐惧,她虽被六姐和串儿一同拖了来,到底不肯下水,只抱膝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着众人玩笑。见男孩子们光着屁股从岩石上往下跳,她便也和往常一样笑着抬头去看。
  而,往年见惯了的风景,如今忽然扎进她的眼里,却是叫终于知道“男女有别”的她差点儿就长了针眼儿。
  翩羽忙不叠地扭开头。
  这就是男孩子?
  她想着,下意识又往那岩石上瞅了一眼,心里却是翻出个奇怪的念头——爷,也生得这样?
  这般想着,那脸颊上忽地就是一阵发烫。
  她怕人发现她的不自在,便屈肘抱住膝盖,将脸埋进臂弯。等感觉脸上不再那么发烫了,她这才抬起头,却正好看到六姐爬了上来。
  “你怎么上来了?”翩羽忙伸手过去将六姐也拉上大石。
  六姐自是知道她怕水的,便摇头笑道:“见你一个人孤单单的在这里,看着挺可怜的。”
  “我才不可怜呢!”翩羽抗议着,拉了六姐在身旁坐下,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问六姐:“你……还想他吗?”
  虽没指名道姓,显然六姐也知道这个“他”是指谁,那因暑气而泛着红的小脸忽地就是一沉。她垂了垂眼,又抬头看着对面长着青苔的山壁,学着翩羽抱着膝盖道:“你会笑话我吗?”
  翩羽摇头。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摇头,只是觉得这会儿她该摇头才是。
  六姐扭头看着她,仿佛看穿了她为什么摇头一般,忽地就是歪嘴一笑——那笑容里颇有几分周湛的余韵,直看得翩羽忍不住就是一阵眨眼。
  “你笑话我也是应该的。”六姐嫌恶地自贬道,“不过是个登徒子的花言巧语,我竟就信以为真了,真是没用。”
  翩羽再次摇头。这一回,她是真心不认同六姐的话。她伸手抓住六姐的胳膊,才刚要开口去安慰六姐,就忽听得潭边传来串儿的尖叫。
  二人扭头看去,六姐忍不住“呀”地叫出声来,翩羽则捂着嘴,瞪大了双眼。
  却原来,串儿原正卷着裤脚在潭边踩水玩,不想二牛忽地伸手撩水去泼她,偏串儿正好转身,那胸前就叫二牛泼了个正着。顿时,串儿那发育良好的身材一下子就现于人前。
  野孩子们见了,便“嗷”地一声学了狼叫,羞得串儿抱着胸就往水里一蹲,二牛也唬得张着双臂拦在串儿面前,呼喝着不许人往这边瞧。
  六姐顿时就忘了心里的郁闷,哈哈大笑着将手拢在唇边,冲着那边叫道:“傻子,还不把衣裳脱给串儿!”
  二牛这才反应过来,忙脱了衣裳将串儿裹严实了,又将她拉到岸边的大石缝里,蹲在串儿身边,握着她的手悔恨道:“你打我吧。”
  串儿正小声抽噎着,听他这么说,就真个儿伸手过去,在二牛那结实的手臂上狠拧了一把,想想还不解气,又在他肩上、胸前到处一阵狠拧。
  二牛倒抽着气,也不敢躲,只由着串儿在身上乱拧。可拧着拧着,那滋味便不对了。他拉住串儿的手,腻着嗓子求饶道:“好串儿,快别拧了,拧得我都要着火了。”说着,回头见这处地方偏僻,且众人都各自玩得开心,不曾注意到他们,他便要伸手去揽串儿的腰。
  串儿正含羞带怯地往他身上靠去,不想头顶上方忽地飘下一声轻笑。
  二人大惊,抬头往上看去,就只见六姐和翩羽两个趴在那石头上,正饶有兴趣地低头瞅着他们。
  小俩口脸一红,串儿拉着二牛就跑,往一旁的林子里扎进去就不见了人影。
  六姐看了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翩羽则看着串儿的背影一阵咬唇,又低头看看自己的一马平川,再侧头看看六姐胸前的曲线,那曲线虽比不上串儿,也很有看头……
  “往哪儿看呢!”六姐忽地抱住胸,伸手就在她头上拍了一记。
  翩羽笑着一吐舌,头一次对自个儿不像个姑娘家感到一阵不满。
  *·*·*
  晚间,翩羽留在舅妈家吃了晚饭。吃完晚饭后,她围着几个舅舅表哥们一阵撒娇,又拉着好几日不见人影的四哥好一阵打趣,直说他娶了媳妇忘了娘,惹得四哥一阵红脸,然后便像小时候那般,抱起她就将她大头朝下,声称要摔死她。
  这原是二人打小就耍惯了的把戏,不想这一回,舅妈竟扑上来将翩羽抢了下来,又将四哥实实捶了好几下,骂着他道:“多大的人了,竟没个轻重分寸!丫丫可是大姑娘了呢,哪能再叫你像小时候那样逗她!”
  五哥也老气横秋地摸着翩羽的头道:“是呢是呢,我们家丫丫长大了呢,不能再拿她当孩子耍着玩了呢。”
  翩羽白他一眼,又冲着四哥一阵扮鬼脸。
  舅妈和舅舅表哥们都以为她是活泼打闹,却是谁都不曾注意到,她每凑到一个人身边,就悄悄耸着鼻尖一阵猛嗅。
  气味都不同呢——回别院的路上,翩羽一阵沉思——大舅舅的身上,是淡淡的烟草味;二舅舅因下午在翻晒草药,身上都是呛人的草药味;几个表哥身上则都是一股子汗臭味,没一个人的味道跟爷身上一样呢。
  这般想来,还是爷身上的味道最好闻。
  翩羽站住脚,闭上眼睛用力吸了吸鼻子,却是遗憾地发现,她并没能闻到那股如松叶般冷冽的气息,倒是嗅了一鼻子晚丁香的浓郁香气。
  “做什么呢?”见她站住,六姐提着灯笼回身问道。
  虽说那别院里还有个和翩羽差不多年纪的阿江,可阿江毕竟不是翩羽的玩伴,且翩羽骨子里对人总有着一层小心戒备,不大容易跟人亲近,因此虽然别院里的人并不少,她却总觉得有些孤单。
  她不想孤零零的一个人,便缠着六姐去别院陪她一晚。正好六姐也不想一个人呆着,也就答应了她。
  翩羽看看六姐,才刚要张嘴说话,却是忽地就看到六姐背后的树影里,隐隐约约仿佛藏着个人影。
  翩羽吓了一跳,嗖地一下跳过去抱住六姐的胳膊,颤着牙齿指着那树下道:“谁谁谁、谁在那里?!”
  六姐也吓了一跳,可回身看去,却是什么都没看到,便摸着翩羽的长刘海笑道:“摸摸毛,吓不着……”
  话音未落,她就也听到了那边树下传来一阵树叶被人踩过的窸窣声响。顿时,二人的汗毛就是一炸,六姐立马抬高灯笼,照着那树下喝道:“谁?!给我出来!”
  静默了一息,那树下竟真有个人影缓缓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却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生得极是敦实。
  翩羽跟此人只见过两面,因此只觉得此人有些眼熟,倒并不曾认出他来。六姐则一眼就认了出来,当下一阵咬牙切齿,却又忍不住红了眼圈,颤着个声儿道:“你来做甚?!”
  那人站在灯笼的光圈外一阵踌躇,像是犹豫着不敢过来。
  见他如此,六姐的泪顿时就滚落下来。她放低了灯笼,不让那光线照在脸上,又用力扯着翩羽的胳膊,匆匆打那人身旁绕了过去。
  经过那少年身旁时,翩羽下意识地又嗅了嗅鼻子,闻到的仍是一股汗臭味,她不由就嫌弃地拿手在鼻尖前扇了扇,然后,忽然间,如福至心灵一般,她回手指着那个跟在她们身后的人影,“虎子?!”
  虎子一怔,原跟着她们的脚步顿时就是一顿。
  六姐回头看看他,忽地又是用力一拉翩羽,扯着她就飞快地往别院跑去。
  再一次,许妈妈和三姑将两张凉榻支于庭院中。
  翩羽趴在凉榻上,扭头看着在另一张凉榻上辗转反侧的六姐,想了想,便招手叫过阿江,对她低声吩咐了一句。
  片刻后,阿江回来,向着她点了点头。
  翩羽抬头看看已经上了中天的初月,扭头对六姐道:“他还在门外呢。”
  “关我什么事!”六姐冲了她一句,翻身就将头埋进了竹枕里。
  翩羽探着头道:“要叫我说,趁着他这会儿还在,不如我们出去打他一顿,至少也要骂他一顿才好,不然也太便宜他了!”
  六姐原还以为她是别的意思,如今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就是一呆。
  可想了想,又觉得翩羽这主意在理,便坐起身,理着腮边的乱发道:“你说得对,至少我得问个清楚才甘心!”
  “就是就是,”翩羽一阵点头,“怎么也要骂他个半死!”
  不然也太对不起六姐掉的那些眼泪了!
  “嗯!”六姐用力一握拳,趿着鞋就冲了出去。
  翩羽也找着鞋要下榻去助拳,却是叫六姐一阵摆手拒绝了。于是她冲着六姐的背影用力一挥拳,替她打气道:“六姐加油,不能轻饶了他!”
  

☆、第一百零一章·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直到后半夜,许妈妈过来叫翩羽回屋去睡,六姐都还不曾回来。
  翩羽揉揉眼,心下忍不住一阵担忧——别是六姐报仇不成,反被那只老虎给吞了吧……
  这般想着,她顿时就后悔起来。偏这是六姐的私事,不好宣得人人皆知,她只得假装回屋就寝,又偷窥着许妈妈回了屋,便蹑着手脚溜到门边,想着出去看个究竟。
  不想她才刚一拉开门,就有两个人影摔了进来。
  翩羽低头一看,只见她六姐和那个虎子正躺在地上,双双以诧异地眼神看着她。
  却原来六姐也没那么傻,自然不会跟着虎子去别的地方,二人就在别院的门前说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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