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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光片羽-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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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我宁愿相信所有人都不可信。”
“就算我不信吧,”翩羽不自觉向前一步,固执道:“我还是希望你能告诉我,你查到的那些事。”
“你都不信,我说它干嘛。”周湛又是一阵冷笑。
翩羽一窒,眨着眼道:“如果合情合理,我会相信的。”
“哈!”周湛怪笑一声,才刚要说什么,却是忽然注意到翩羽那泛着红的眼眶,他一眨眼,当下就改了主意。
“我调查你爹,”他道,“纯粹只是为了好玩。我跟你说过,我人生最大的乐趣,就是挖掘别人不愿意给人看的那张脸。你爹和我那个姑母——对了,你的那个后娘,她是我姑母——这么说吧,他们的名声太好了,好得我根本就不信,忍不住就想去发掘一下,看看他们背着人的那张脸到底长什么样儿。另外,”他又是一声冷笑,“顺便也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攻击他们的法子。谁叫别人提到他们的好时,总是不忘拿我的坏来给他们垫一垫桌脚呢?我只是想让他们知道,癞蛤蟆垫桌脚,其实挺恶心人的。”
翩羽不禁一阵呆怔。
“既然你想开诚布公,”周湛又道,“那么咱们干脆就敞开了说。我对你爹和你那个后娘,一点好感都没有。如果你想跟我打听他们的事,怕是只有对他们不利的消息。”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其实我也没什么新消息可告诉你的了。难怪都说‘高手在民间’呢,酒楼上那些人的闲话,想来你也都听到了,那些人已经把外面传的那些消息都收集得差不多了,就算要我说,也不过是所执的观点正好跟他们相反而已。”
翩羽脸色一变,忽地后退一步,结巴道:“我、我娘、我娘的死……”
“啊,那个除外。”周湛挥手道。他看看她,忽然好奇地一偏头,“当时你不是就在船上吗?若那船是被人故意弄沉的,你这当时就在船上的人,心里总该有数吧。”
翩羽抖抖唇,却是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道:“以前我是知道的,可现在我真的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好像只是一夜之间,原本一直相信着的事,忽然间就全变了模样。我原以为,我娘和我爹感情很是要好,可忽然间就叫我知道,我爹居然给我娘写过休书。老太太那么逼着我爹纳妾,我爹一直口口声声都说他只要我们娘儿俩个,可一回头,就叫我们撞见……”
她猛地抬手指住窗外,却是咬着唇一阵哽咽。
周湛的眉不由就是一挑。虽然他能调查到一些事,但有好多事,不是当事人是不可能知道一些具体细节的。
“这么说,”他道:“你不是第一次看到那个花园?”
翩羽一吸鼻子,便毫无保留地把落灯那天所发生的事,以及之后老太太拿出休书的事,全都一股脑儿地告诉了周湛。
周湛忍不住又眯了眯眼,“你干嘛告诉我这些?”
翩羽不由就是一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那么自然地全都说了出来。
看着她发呆,周湛叹了口气,又道:“你告诉我这些,到底是想做什么呢?你到底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是想向我求证,你爹果真就是你一直所以为的那个谦谦君子,还是说,想叫我告诉你,你爹还另有一张脸?”
翩羽一怔,忙摇手道:“我、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
“想知道我的想法。”周湛截着她的话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就像你刚才说的,你脑子里面已经很混乱了,不知道你该怎么想,所以你想看看我是怎么想的。”
他看着她,却又是一声冷笑,“我怎么觉得,其实你心里早就已经有答案了呢?不过是因为你觉得那个答案叫你吃不消,所以你才这么硬要拖上我。你爹是什么人,说白了,其实跟我无关,你自己愿意相信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你就说服自己去相信好了,没必要找其他人来求证。”
说着,他从圈椅上站起身,一甩那暗红色长袍,转身道:“这话题好无趣,你走吧。”
只是,他才转过身去走了两步,就听身后翩羽幽幽说道:“你说得对,其实我心里明白,只是一时没办法接受……”
周湛站住,回头看向翩羽。
只见她站在光圈的边缘上,怀里抱着那个粗陋的首饰匣子,虽然垂着个眼,却能叫人清晰看到她眼底闪动着的水光。
“其实很小的时候我就在想,我爹真的像我娘说的那么对她很好吗?为什么每每老太太苛责我娘时,连我都站出来替我娘说话,我爹就只知道跪在那里不吱声?有好几回,因为我帮我娘说话,惹恼了老太太,老太太要打我,我爹就赶上来护我,那时我就想,他能拦着老太太护着我,为什么不能拦着老太太护着我娘?可每每回到我们自己的屋子里,看着我爹那一脸愧疚的样子,我又觉得,其实他也挺可怜。后来他去了京城,一去就是三年,好像不知道我和娘在家里会怎么受煎熬似的,那时候我就忍不住想,他许是巴不得从我们身边逃开,那样他就不用夹在我们和徐家之间了……”
一行泪,终于无声无息地滑落下来。但翩羽并没有抬手去擦,只仍是那么静静站在那里,盯着怀里的匣子又道:“以前我娘常说,我们要学着体谅别人,她总说爹也不容易,我那时候也没有多想,可现在却忍不住想,那会儿她是不是也跟我现在一样,拼命在心里给我爹找着各种借口,拼命要说服自己,爹就是我们以为的那个样子?”
她一抹泪眼,“我都不敢想,我娘拿着斧头劈开柴房门的时候,到底对我爹已经有多心灰意冷了,偏我还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还天天对着我娘的坟,一个劲地念叨着,等我爹高中回来后,要怎么替她做主,怎么替她申冤……我都不知道,我娘在那边听到我这些话,会怎样刺她的心窝,叫她怎么难受……”
忽的,她的脑袋上一沉。翩羽抬起泪眼,吃惊地发现,周湛竟不知何时无声无息过来了,正站在她的面前垂头看着她。
“别哭了。”周湛摸摸她的头,又以指尖抹去她脸颊上的泪珠,道:“以前曾有个人跟我说,眼泪,只能证明你已经到了穷途末路,证明你除了哭之外,就再也拿不出其他法子了,除此之外,它一无用处。”
顿了顿,他又道:“如果你觉得你委屈,觉得你娘委屈,那么你就擦干眼泪,自己站起来吧。也别再想着依靠谁来替你和你娘讨回公道,这世上没人可以帮你,你只有自己变得强大,才能替你和你娘讨回这个公道。”
翩羽抬起头,不禁看着周湛一阵呆傻。一直以来,在她的印象里,这位王爷看人时,脸上不是带着三分讥诮,就是带着七分的不正经,可这会儿的他看起来却是叫她感觉好不陌生。
这会儿,周湛垂眼看着她,那平时总是高挑成八字型的眉,则难得地平伏在一双温柔的桃花眼上,以至于翩羽第一次注意到,原来他的眉型很是优雅,竟不是天生的八字眉……
见翩羽那么直愣愣地看着他,周湛不由一眨眼,这才意识到,他居然在试图安慰这丫头,便忽地抬手一弹翩羽的脑门儿,退后一步,道:“好了,不早了,去睡吧。”
“可是,”翩羽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我该怎么做?”她问。
周湛不由就看了一眼那只拉住他衣袖的小黑爪子,仿佛掸灰尘一般,不客气拂开她的手,道:“府里的规矩,不许跟我拉拉扯扯。我讨厌别人碰我!”
翩羽不吱声,只那么巴巴地望着他——跟只想要讨主人欢心的小狗似的。
这眼神,顿叫周湛一阵受不了,皱眉道:“就算你爹背叛了你娘,跟你有什么关系?他仍是你爹,你仍可以做你状元府的千金大小姐。至于你娘,早死了。你忘了?”
“可……”
周湛不耐烦地一咂嘴,“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去想!难道还想叫我替你拿主意?”
翩羽摇头道,“不是,我只是……只是我现在心里很乱……”
“有什么好乱的?!”周湛道,“你不过是怕你没了娘之后又没了爹罢了。大不了你爹把你领回去后,你好好巴结着他就是。对于他来说,你,不过就是一副嫁妆的事……”
“不是!”翩羽恼了,跺脚道:“如果可以,我甚至都不想认他!”
周湛的眉不由就是一阵高挑。
翩羽含着泪道:“徐家那么对我娘,我爹明明一直知道,偏他什么都不做。若是他真看不上我娘,当初就不要娶我娘啊!他是保住了他‘守信君子’的名节,我娘呢?我娘的一辈子都被他给毁了,我不甘心!”说着,那眼泪又掉了下来。
许是周湛刚才的话叫她记住了,她忙抬着衣袖狠狠一擦眼,抬头道:“所以我想跟你说,你能不能暂时收留我?别把我还给我爹,等我想清楚,我到底该怎么办……”见周湛的眉又耸成八字型,她忙又道:“我很勤快的,真的,我能做很多活计,你可以任意差使我……”她看看他,又道,“我也不是说,永远赖在你这里,就是一段时间,等我看清楚了,想明白该怎么做,我会自己去找我爹的,叫他还你钱,你什么亏也不会吃的。我保证!”
周湛耸着眉头,歪头看着翩羽道:“你可知道,等你爹把你接回去后,前面等着你的,该是什么样的命运?”
翩羽眨眨眼,“许被关在徐家一辈子吧。”
“哈,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周湛道,“不过显然你还不太了解你爹。若是我没猜错,既然我已经知道了你的存在,你爹应该不会把你关在徐家——当然,把你关在状元府,叫你跟你娘一样,一辈子见不着个外人,倒也不是什么费力的事儿。大不了对外面说,你打小在乡下长大,怕见人。等你到了年纪,无非是你爹倒贴你一些嫁妆,把你嫁出去,也就万事大吉了。如果你乖顺听话,能赢得你爹的欢心,不定你爹会给你仔细挑个殷实人家,你这一辈子也就这么和和美美地过去了。而如果你不听话,加上他再有些什么算计,不定就拿你的终身去跟什么人家联了姻呢……”
说到这,他似忽然想到什么,却是歪嘴一阵冷笑,眼底残存着的一抹温柔瞬间消失不见,就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
“……反正原本勋贵人家的婚配,就不是为了儿女幸福着想的。你爹如今已经是驸马了,怎么说也可以算得上是勋贵人家。”他看着她,“可不管怎么说,就算如此,以你亲爹和后娘的身份,你这一辈子注定了都会衣食无忧,且你夫家怕也不敢怎么得罪你。只要你自己别想那么多。怎么,你不想要那种日子?”
翩羽一摇头,不顾他才刚颁布的禁令,再次伸手拉住他的衣袖,道:“那我宁愿在你这里,给你做一辈子的长工。”
“哈,”周湛一声怪笑,“你还当我这里是避难所了?!”
他再次伸手一弹她的脑门儿——这一回,却是没有了上两次的那般怜香惜玉。
翩羽不由就捂着脑门儿倒抽一口气,却仍以一只手扯着他的衣袖道:“我会努力做工的!”见周湛冷笑着又要推开她,她忙又道:“你不是爱看个热闹吗?如果我亲手掀开我爹的假面具,你一定能看到大热闹!”
这最后一句话,只叫周湛的眼一闪,不由就低头看向翩羽。
翩羽冲他用力一点头。
周湛的眉头跳了跳,却是忽地又一指头戳在她的脑门上,道:“听着可真是个不孝女。”又道,“你真那么恨你爹?”
翩羽摇摇头,“我现在还不知道我该怎么想,我只想知道真相。我想知道,我娘那么好的人,为什么会落得那样的下场。我想知道,这件事到底该由谁来负责。”
“你的意思,好人就必定会有好报吗?你也太天真了!”周湛冷笑一声,用力从她手中抽回衣袖,绕过翩羽,伸手去拿高几上放着的书,不想一时失手,叫那本书滑落在了地上。
翩羽极有眼力地抢过去,忙不叠地捡起来掸了掸那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却是看着那书忽地一怔——难怪那本书的装帧叫她看着有些别扭了,原来竟是本番文书,满纸都是些蝌蚪文。
“咚”,翩羽脑袋上又吃了一记敲打。周湛抢过那书,却是将她上下一阵打量,道:“不懂规矩,偏脾气还大,你哪能值个五千两银子?我若是个聪明人,就该赶紧拿你换了银子回来才是上上之策。”
他虽这么说着,可那言下之意却是有着明显的松动,翩羽不由就抬头巴巴望着他——那眼神,则再次叫周湛联想到一只想要讨好主人的小狗。
他故意一皱眉,抱怨道:“不管怎么说,眼下你总是我府里的下人,明儿就让人给你派些活计,省得白养着你,倒整天跟我淘气!”
翩羽的猫眼不由一亮,忙连连点头道:“我什么都会做,爷想要我做什么,只管吩咐。”
周湛原本都要消失在屏风后了,听到她这话,忽地扭头看她一眼,不满地一咂嘴,道:“你这模样,做丫环实在是有损我王府专养美人儿的名声,就且先做个小厮吧。”
翩羽一怔,抗议道:“可我是女孩!”
“是嘛?”仿佛才第一次听说这种说法般,周湛极其侮辱人的将她上下打量一圈,咂着嘴道:“刚才是谁说‘只管吩咐’的。”又道,“爷这里只缺个小厮,你爱做不做……”
“做做做……”翩羽忙点着头就要冲进屏风里。
周湛又是一咂嘴,以手一指地。
翩羽赶紧收住脚。
周湛又道:“我的规矩,不经我允许,谁都不许过这道屏风!”说着,转身便要进去,可转眼似又想到了什么,扭头又道:“对了,既然你愿意做小厮,那我还得给你起个名儿呢。你叫什么来着?”
翩羽原还以为他又是在假装,可抬眼看看他,她忽然就明白了,他是真不记得她叫什么,虽然她的大名就签在那张卖身契上。
“翩羽。徐翩羽。”翩羽不由就是一翻下唇,心有不甘地道:“翩若惊鸿的翩,吉光片羽的羽。”
“吉光片羽?翩羽?”周湛挑着个眉嘀咕了两声,一挥手,道:“好吧,从现在起,你就叫吉光。明儿你直接去找沉默,叫他安排你活计。”说着,就跟撵小鸡儿似的,冲她不耐烦地弹了弹手指,夹着那书就进了屏风后面。
看着屏风后亮起的灯,翩羽不由就冲着那屏风噘着嘴做了个鬼脸,又低头看看怀里的匣子,才刚要张嘴去问周湛要怎么处理这匣子,可听着屏风后鞋子落地的声响,她一眨眼,全当周湛是把这匣子还给她了,伸手捻灭那盏海棠灯,转身就蹑着手脚退了出去。
☆、第三十二章·小厮吉光
这时远时近的雷声搅得人一夜都不曾好眠,直到钟楼上打过五点,那雨才渐渐停歇下来。
沉默醒来时,看到窗外天色阴阴的,便以为时辰还早着,可掏出枕下的怀表一看,却是吓了一跳,赶紧掀开被子跳下床,一边蹬着鞋一边冲对面床上仍酣睡着的寡言叫道:“寡言,快起来,过六点了,晚了!”
寡言先还和往常一样,抱着被子在床上一阵扭动,听到沉默报的时辰,顿时就蹦了起来,一咕噜滚下床,捞过衣裳快手快脚地穿戴着,一边抱怨道:“真是的,这天阴的,都叫人分不清时辰了。”又道,“无言她们怎么也不来叫我们一声?”
沉默却是顾不上搭理他,系好腰带,扯平衣角,便拉开门冲了出去。抬头看到对面的房门仍紧闭着,他猜到无言和无语这两个丫环怕也是误了时辰,忙过去就准备敲门,不想那门凑巧就在这时开了。
无言拉开门,不禁被沉默吓了一跳,倒也没时间再说废话,忙道:“你们也晚了?这下可糟了,爷可千万别醒了!”
“怕是已经醒了,爷一向准时。”无语在她身后一边辫着辫子一边推着她,催促道:“快走快走。”
于是三人再顾不上说话,转身便向着那天字壹号房跑去。
“等我!”落后一步的寡言不禁一阵着急,趿着个鞋就急急追了上去。
到得走廊的尽头,抬头一看,只见那天字壹号房的房门果然已经开了。四人不由对了个眼,都蹑着手脚急急奔过去,却是谁也没敢贸然闯进去,都那么贴着墙,小心探着脖子,从那半开的门缝间听着里面的动静。
只听得门内一阵水响,仿佛是王爷正在洗漱的模样。
四人不由就疑惑地对了个眼儿——他们四个都在这里了,谁在里头伺候着王爷洗漱?
就听得里面传来周湛的声音:“澡豆。”
房内,翩羽则是一阵东张西望,才终于在那脸盆架的下面看到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她看看站在盆架前,离那小盒子仅咫尺距离的周湛,却是偷偷撇了一下嘴,小心翼翼过去,伸长着胳膊拿过那盒澡豆,打开盒盖,又伸长着个胳膊,小心翼翼将那澡豆递到周湛的面前。
且说,因怕周湛找着借口撵她走,故而今儿一早,那雨还没停的时候,翩羽就早早地起了。弄利索自己后,她便勤快地打了壶热水,乖乖守在周湛的门口,就单等着他起床,好好好表现一番。
周湛起床后,听着门外隐约的动静,还以为和往常一样,是他的那几个丫环小厮在外面侯着,就随口道了声“进来”,却是没想到,一回头,看到的竟是翩羽,他不由就眨巴了一下眼。
可以看得出来,这小家伙应该早早就起了,许还洗了个澡,那高高束在头顶的马尾辫上直到现在还仍挂着水珠,以至于她的衣领和肩背都给打湿了。
听着招呼,翩羽进得门去,先是规规矩矩向着周湛屈膝一礼,然后抬头憨憨一笑,便提着个大铜壶,往墙角的洗脸架那边过去。
直到这时,周湛才注意到她手上提着的铜壶。看看她那细瘦的手臂,再看看那只仿佛十分沉重的大铜壶,他忍不住又是一阵眨眼,不禁担心那只铜壶会不会把她这小胳膊给抻折了……
而,似乎那小家伙很有一把子傻力气,双手提着那铜壶,先是干脆利落地往那架子上的铜盆里倒了热水,放下壶,又提过一旁的冷水壶往盆里兑着冷水,一边兑一边还伸手试着水温——那动作,熟练流畅得仿佛她曾这么做过千百遍一般。
周湛的眉不由就扬了一扬。
调好了水温,翩羽抽下那洗脸架上的毛巾,仔细地将那毛巾浸在水中,然后才转身向着周湛屈膝又行了一礼,安静而迅速地退到墙边上去了。
扬着那八字眉,周湛看了她一会儿,才开口问道:“这是谁教你的?”
翩羽抬起头,冲着他眨巴了一下眼,才答道:“没人。”又道,“以前我看小红——哦,我屋里的丫头——她就是这么做的。”顿了顿,有些担心地道:“我做错了吗?”
周湛垂眼看看那盆,又扭头看看她,挑剔地摇摇头,“可见你家也不怎么上规矩。按照规矩来说,做主子的手是不该被沾湿的。”
翩羽不由一阵惊讶,伸着个脖子道:“要我替你洗脸吗?”又不赞同地一皱鼻子,“我娘说,能自己动手做的事尽量就不要麻烦别人,不然万一把自己惯得五体不勤,什么都不会做,将来哪天谁都靠不上的时候,那就……”
看着周湛瞥过来的眼,翩羽忙咬住舌尖,掐断那还没说完的话,缩着脖子装起憨来。
周湛又眯着眼瞪了她一会儿,直瞪得她不敢抬头,他这才冷哼一声,“也亏得我讨厌人碰我,不然,我可不就是你所说的‘五体不勤’了。”说着,自己动手洗了脸,又头也不回地道:“澡豆。”
而,翩羽忽地就犹豫了一下。她抬眼看看他,小心翼翼上前,却是在尽量远离他的地方,伸长着手臂够到那澡豆盒,打开盒盖,又伸长着个胳膊,把那澡豆盒递过来——却是仿佛害怕她靠他太近,会叫他抓住她痛扁一顿似的。
周湛不由就是一咂嘴,挑着那八字眉道:“啧,你那个小红就是这么伺候你的?!你是怕我会吃了你还怎么着?!过来些!”
翩羽抬眼看看他,微微往前挪动了一小步,便又再次站住,仍是伸长着个手,却就是不肯过去。
周湛不由又是一咂嘴。
见实在躲不过去,翩羽这才讷讷解释道:“我、我就、就站在这里……比较好……”她抬眼看看他,垂着头小声嘀咕道:“我、我身上有味儿……”
周湛的眉顿时一扬。
翩羽缩着个脑袋,红着脸道:“我……我没换洗的衣裳……这衣裳……已经穿了三天了,都有味儿了……”
却原来,她的行李早叫周湛打包塞给王明娟兄妹带走了,偏她昨儿又被那个不知道是车夫还是大夫的中年汉子扎了一回针,出了身透汗,经过这一夜的发酵,连她自个儿都能闻到自个儿身上那“醉人的气息”。虽说她早起时给自己彻底清洗了一遍,可这唯一的一套衣裳,却是没办法换洗了。
周湛挑眉看着她,见她认真地冲他点着头,他这才相信了她的话,却是忽地一阵大笑,伸手拽过她,伸着鼻子凑到她的头发上闻了一闻,故作恶心地推开她,偏又不放手,只那么把她隔在一臂距离之外,嫌弃地扭着个脸道:“果然是个臭……”他从眼角瞅瞅她,“臭小子!”
翩羽不由就是一阵瞪眼——有味道的,不过是她的衣裳好不好?!她可是从头到脚,连头发丝儿都很认真地洗过一遍的!就算她没有香胰子可用,这会儿身上也绝不可能会臭!
何况,她又不是小子!
见翩羽瞪着眼,周湛偷偷一笑,扭头对门外扬声叫道:“来人。”
门外的四人对视一眼,沉默忙过去敲门而入。
直到他进来,周湛这才松开手,却又故意把翩羽往沉默的身上一推,挥着手道:“赶紧把她带下去吧,别熏臭了我这里。”又道,“给她找身你们的衣裳。等回到京里,记得提醒我一下,叫恒天祥的人过来一趟。”
沉默不由就眨巴了一下眼——那恒天祥可是宫里的御用制衣坊,王爷这是打算给这小子在恒天祥订衣裳?!
他不禁偷偷看了翩羽一眼,心里暗暗猜测着这孩子的来历。不过,他是打小就在周湛身边伺候的,一向最懂规矩,自然不会乱问,只默默行了一礼,便要带着翩羽转身下去。
却听周湛又道:“对了,记得给她派些事做,省得闲着尽淘气。”又道,“她叫吉光。记住了?”
这最后三个字,却是看着翩羽说的,仿佛知道她已经忘了她的新名字一般。
翩羽几乎是本能地冲着他撇着下唇做了个鬼脸。等看到沉默一脸诧异的瞪着她,她这才回过神来,忙咬住唇,冲着沉默一阵无辜地眨眼。
这幕哑剧,直看得周湛又是一阵大笑,冲着沉默挥了挥手。
沉默向着周湛沉默一礼,又警告地横了翩羽一眼,便领着她下去了。
翩羽默默跟在沉默身后,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暗暗提醒着自己,她现在已经叫“吉光”了。可虽然这么一路提醒着,当听到沉默在那里叫着“吉光”时,她仍是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忙抬起头,冲着沉默弯起眼眸,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翩羽原就是个记性好的,跟在周湛身边虽然还不到两日,却差不多已经把他身边的人认了个八九不离十。而这沉默,据她的观察,应该是小厮中领头的。
沉默看着约十七八岁的年纪,生得浓眉大眼,和另一个小厮寡言的活泼好动不同,他看着就人如其名般沉静缄默。翩羽回忆了一下,好像这两天她就没听他开过口。
不过,显然,在有必要开口时,人家也不会沉默着。只听沉默问道:“你以前在谁家当差?”
当差?翩羽眨了一下眼才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忙道:“我没当过差。”
沉默的浓眉不由就挑了一下——显然,是受了周湛的影响——又微一摇头,咕哝了一句,“难怪规矩这么差。”又不满意地看看她那单薄的小身板儿,问道:“你多大了?”
翩羽半垂着头,小心翼翼答道:“十二。”
“看着可不像。”沉默评论着,又看看她的身材,道:“我的衣裳你怕是穿不了,寡言比我矮一点,你先将就着穿他的吧。”
翩羽忙道:“随便给我找件什么衣裳就行了……”
沉默一皱眉,“衣裳哪能乱穿?!府里有规矩,当什么职,就得穿什么样的衣裳。既然爷派了你小厮的活计,你就得穿小厮的衣裳。”
说话间,他已经领着翩羽来到他和寡言所住的房间里。从寡言的衣箱里抽出一套小厮的制服抛给翩羽,合上衣箱,沉默转回身,就见翩羽抱着那衣裳,大睁着一双猫眼,看着一副彷徨无助的模样,他不由就叹了口气,放缓语气又道:“府里的规矩虽多,慢慢学,总能学起来的。”
顿了顿,却又是一皱眉,“不过,以后可再不能像刚才那样了。虽说爷性子好,不跟你计较,可若是叫长寿爷看到了,怕是连爷都不能免了你这一顿板子。”
这是第三个人跟翩羽提及“长寿爷”了。翩羽忙咬着唇,看着沉默点了点头。
见这孩子虽然规矩不好,倒是胜在听话,沉默满意地点点头,道:“赶紧把衣裳换上吧。”
“是。”翩羽应着,转身便要开门出去。只听沉默在她身后叫道:“你要去哪儿?”
翩羽回过身,眨着眼道:“回屋换衣裳啊。”
沉默道:“不用那么麻烦,就在这儿换吧。”又催促道:“快些,爷可不等人的。”
可看着翩羽只是眨着眼,却并不动弹,他不由问道:“怎么了?”又看看她,忽地一阵恍然,皱着眉道:“都是男孩儿,有什么好害臊的!”说着,伸手就要过来帮忙,直吓得翩羽忙倒退了两三步。
沉默看看她,摇着头一咂嘴——这动作表情,显然也是学着周湛的。不过,他倒也没再说什么,只后退开,说了句,“那你可快些。”便转身出去,且还细心地替她带上了门。
看着那关上的门,翩羽不由就眨巴了两下眼。这沉默,看着一脸严肃挑剔,仿佛不好接近的模样,骨子里倒是个心软的好人。
跟他那主子倒是挺像。
翩羽吐着舌做了个鬼脸,抖开那小厮的制服看了看,又回头过去插上门,这才开始换衣裳。
☆、第三十三章·掐着时辰的王爷
换好衣裳,翩羽打开房门,一抬头,就看到沉默和寡言两个都站在门外,仿佛在等她的模样。
二人原正小声说着什么,见她出来,便都住了嘴,扭头向她看过来。
寡言忽地伸手指着翩羽身上的衣裳,一脸疑惑地问道:“这是……我的?”
也难怪他认不出来,王府小厮制服的标志,便是袖口上一道银灰色的绣花镶边和那银灰色的腰带。偏这套衣裳对于翩羽来说太大了,她便把那标志性的衣袖给卷了起来,且那配套的腰带对于她来说也太长了,她就用自己的腰带给代替了。于是这制服也就变成了一套普通的深蓝色短衫。至于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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