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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寒玉夜微凉-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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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派了辆马车送她去四裔馆,外国使臣来南楚皆被安置在此处,纪廷也不例外。尚未入得四裔馆内,已然能听到丝竹管乐的靡靡之音,这些日子唯有以纪廷为首的北齐使团居于此,想必这幽幽管乐也是因他们而来。
雪依旧未停,微玉披着件太后方赏下的狐裘,跟在驿馆侍从身后。北风吹得白狐裘柔顺的绒毛贴在微玉苍白的脸上,雪花纷飞,落进脖子里化成寒凉的滋味。忽地,微玉的衣裳被人紧紧拽住,回头,是清溪,清溪面有犹疑却并不松手,开了口,说话的声音急迫且沙哑:“殿下,您是要推了这门亲事吗?”
微玉张张嘴却没有回话,这问题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怎样回答,或者说,她此番前来为的就是找到这话的答案。还有……她握了握系在腰际的荷包,那里装着枚色泽通透的温凉玉佩,正是那日她在冷宫拾起的那枚。这玉虽是她的,但当初她已将此玉送给他的,现在也理应奉还。
可她不说话,却叫清溪误解,她一双拽着衣服的手又加了几分力道:“是因为那些个宫女的嘲讽吗,所以您要推了亲事?她们何曾知道您的苦衷,您又何须理会她们说什么!”
宫变之前她虽任性,却也在乎几人看法。打入冷宫后,她早心灰意冷,心思也越发淡漠。要说因了宫女们几句作古作怪的话就改变心意,这也决计是不可能。可让她回复清溪,她却也不知道从何处应答,难道将纪廷昨日的话告诉给清溪?不,她说不出口……
她微笑着看了眼被清溪拉着的衣角,轻轻摇头“是我自己的意思,别怪她们。”
清溪沉静地默了默,终究松开手,疲惫地垂下。
四裔馆的宴客厅是处由红木铺地、窗牖隔断处垂以丝帛绉纱的古朴厅室。侍从将微玉主仆引至门前入内通报,隔着随风漂浮的纱帘,透过靡靡之音,她仍是听到了他隐约的声音,他一如昨日的刻薄,冷冷哂笑一声,道“呵,她这又是耍什么花样?”
第5章刁难
微玉的心瞬时一滞,这话说得真冷,她暗自吸了口气,脸上却仍旧挂着浅浅的笑。
话虽说了,纪廷却并未由得她入内。等候良久,她一张瘦削的脸几乎要冻僵,等到她以为他不会让她入内时,厅内突地穿出声铮铮有力的琵琶声。
纪廷自幼时便是个弹琵琶的能手,那时候她爱听他弹琵琶,老缠着他弹给她听,还让他给她做琵琶曲,他虽不乐意却也总会为她弹上一弹。那曲调,那劲道和这个倒是极为相似,她不由得抬头,朝屋内看了眼。
奏曲之人却不是他,纱幔那头是个反弹琵琶的舞姬,一袭湖水蓝的衣裳在柔韧的舞姿下化作朵朵浪花,时而柔情似水,时而惊涛拍岸。微玉听得出神,恍惚间像是看到当年为她弹曲的纪廷,曲调突地低沉,幽幽地散入白雪纷飞的诺大皇城里,而她,仿佛听到了当年那首哀婉凄绝的寒玉曲。
寒玉曲是她命他为她做下的曲,曲成之时却因太过悲戚为先帝不喜,可做父亲的耐不住女儿喜欢,也就未曾责难纪廷作此曲的深意。可她又何尝不知这曲中深意呢?只是彼时的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放过他,执着的认定了他便是她的一辈子。
鼓点收,曲声绝,一舞作罢,她的神思也跟着回转。舞姿是美的,琴技亦是妙的,可仍是抵不上纪廷。帘幔里有朦胧的身影,舞姬莲步轻移,柔弱无骨的歪在纪廷怀里,娇滴滴道:“殿下可还满意奴家方才的舞曲?”
这话落在微玉耳中总归是刺耳的,可纪廷却颇为宠溺:“这番用心,我喜欢的紧,说说,我的小舞姬想要个什么赏赐?”
“既然殿下发话,那奴家也就不客气了。听闻殿下多年前做过一首寒玉曲,听过之人皆赞此曲只应天上有,奴家是个乐痴,想在这人间闻上一闻。这心愿,不知殿下可愿意为奴家圆上一圆。”
屋内沉默一瞬,忽地传来声朗笑:“小舞姬,本王早已不再弹奏琵琶,你这心愿怕是要换上一换了。”
这话说得和和善善,内里的语气却是不容反驳。纪廷独爱琵琶,她是再知道不过的,可他却不再弹奏……
屋外,微玉立在风雪中浑身冰冷地打了个冷颤,微微薄雪从狐裘上抖落。她紧了紧手,却又无力地松开,他到底是不愿意原谅她,才连最爱的琵琶也不愿弹奏了吧……
一旁的清溪面有不忍,不由拽住她的衣袖:“殿下,回去吧。”
她却执拗地不动作,末了摇摇头,道:“清溪,去敲门。”
清溪面有迟疑,却终是拧不过她,上得前去将门叩了叩,里面这才有了动静。话是小舞姬带他说的,声音里有着绵绵的嘲讽:“殿下叫您有事门口说便是,进去打照面怕是会扎眼睛。”
微玉的心又是猛地一滞,胸口发闷,口中涩涩说不出话,如此连话都不愿意同她说么?难道非得这样不可,就真的不能原谅她?一晃神,她仿佛能看见当年他被打得鲜血淋漓的情景,他浑身的戾气和眼中尖锐的目光简直将她逼得喘不过气,也是,都如此了,哪里还能奢求被他原谅。
若真心这般相看生厌,那她宁愿继续守着冷宫度日,这样,他眼前不就清净了么?她不逼他,强求的终究是强求。可即便如此她也要问个明白,为何答应娶她?
微玉深吸了口气,强忍着颤抖的欲望,将脸色冷凝下来,语气里是骄横跋扈:“怕扎眼睛,呵,我看宁王殿下怕是不敢见我吧?”
清溪见她如此,不由得诧异地看向她,她却朝清溪轻轻摇头,示意她安心。可即便是她如此激将,接话的却仍是小舞姬:“哼,还真是不知好歹,不过一个冷宫出来的落难凤凰……”
小舞姬话尚未说话,却忽地痛呼一声,继而禁了音。这一变故倒是微玉始料不及,她微微怔愣,神色却并无异常,然而四下突地沉寂下来的静谧叫她不由多看一眼。一应侍从皆神情古怪地看着她,仿佛她此刻就该有所举动一般,也是,若是当年的安宜公主遭逢如此羞辱,想必那小舞姬已注定遭受慎行司九死一生的刑罚了。
突地,她有些想笑,原来如此,所以他才阻止那小舞姬继续说下去,生怕她又犯了魔怔伤了那娇滴滴的小美人。他啊,对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而对她也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呢……
她咬咬牙,心里是一片戚戚然,嘴上却仍是强硬:“所以,宁王到底是见还是不见我这落难的凤凰?”
沉默良久,冷凝的声音打屋内传来:“进来吧。”
屋内又奏起琵琶曲,这回倒是婉转痴缠,像个如泣如诉的怨女。入到内里,帘幕的那头是几位容貌俱佳的美人共舞,那小舞姬却坐在纪廷下首,眉头微蹙好似仍旧心有不甘。
因着雪天阴沉,屋内点着烛台。微玉被侍从引着落坐在小舞姬对面,打此处看纪廷,他被明晃晃灯光照的棱角分明,异常俊美。纪廷斜倚在圈椅上,懒散地拿胳膊支着微侧一旁的脸,似乎太过巧合,一个眼神的交汇,她看见他的眼中有着微微地晃神,只是转瞬即逝,随即便冷凝得犹如冰刃:“有话快说。”
她想问他为什么明明厌恶她却仍要娶她,想问他要怎么样他才会原谅她,还想问他这些年未能见面他过得好不好?未照面时,她尚有几分气势支撑着,可甫一见面,她却连说话的勇气也没了。而此时,临到说时却情怯,她张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纪廷睨向微玉的眼里有着不耐,等候良久却等不出一句后,一双眼里的怒火更甚:“要见面的是你,见了面不说话的还是你,山微玉,你是在戏弄我吗!”
微玉被他斥得一阵心悸,垂下头暗自咬唇不做声。裙摆上被用得刮起毛边的荷包安静地躺在上边,目光触及荷包,她突地心中一动,如此就先把玉佩还与他,或许他能不这般气急,缓了两人的气氛再问他想必会好说些。
她小心打开荷包,打眼处能看见明黄的流苏,浓密的流苏盖在一起,隐约中着眼看方能瞧见一枚暖玉正安逸卧在其中。她探手进荷包,触手之下能感觉到这玉的微凉,方要将玉拿出来,却不料后背猛地一痛,一股火辣辣的热流自外衫透入中衣。
第6章清风
茶盏磕在地上打了好几个圈才躺下,跌倒在地的奉茶侍女也已经趴在地上请罪,一阵冷风刮来卷起了屋内的帘幔,寒气跟着被浸湿的衣裳经由后背窜进微内,叫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牙齿不由自主地磕着。
背后是一片黏腻,她知道是热茶将后背烫伤了,她有些担心伤到旧疾处,忍着痛轻轻活动了一下,旧患无碍,却牵动新伤。皮肉连着衣裳被扯动的滋味让她额头溢出层冷汗,她咬咬牙终是将痛呼憋了回去。
忍着痛,她偷偷看了眼坐在几案后的纪廷,他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双目对视的一瞬她的心不由一沉,瘦削的肩却在同一瞬也跟着一沉,一袭宽大的月牙白衣袍盖在了她的肩头。
那衣袍尚带着受刺痛的心。
她有一瞬的晃神,他亦是温柔地笑着。蓦地,上首处却传来声冷笑,纪廷正冷漠地看着她,一手掀了桌上的茶盏,森森道:“怎么,又要做戏了?”
眼看势头不妙,就连方才腻歪人的小舞姬也识趣地退下,身后的男子却轻轻拍了拍微玉的肩,示意她莫生气。她微微摇头,示意无碍,男子这才轻轻点头。于纪廷的嘲讽,她的确并不恼怒,只是有些伤心,原来自己在他眼里是这样的不堪。
两人默契的互动似乎让纪廷更为愤懑,却气急反笑了:“果然还是有些本事的,骗不了宁王,还有临掖侯上当!”
这话委实难以入耳,就连被纪廷称为临掖候的李毓也不由得蹙眉,微玉却咬唇默然。这一日嘴被咬了又咬,腥锈的味道淌进嘴里,是化不开的愁苦滋味,她却扯了扯僵住的嘴角弯出个淡然的笑:“安宜,谢过殿下赞赏。”
“你!”纪廷被她这般说得怒火中烧,一个“你”字说出口后又待再说,却被李毓截下话头,他一手扶起微玉,一边朝纪廷恭敬道:“安宜公主这身湿衣裳还是赶紧换下才是,这大冷的天莫着凉了。若是公主初出宫便因这意外病了,太后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纪廷到底是个明白人,行事知道轻重缓急,虽面上仍有怒意,却终究拂了衣袖:“去吧!”
由着清溪搀扶进内室,微玉一直提着的那口气这才松了,背后黏腻一片,稍有动作便如针扎。清溪轻手轻脚为她脱裳,中衣却粘在皮肉之上难以褪下。清溪没法只得一点一点剥,动作牵动皮肉,微玉强忍着已然大汗淋漓,到末了到底还是未能忍住,闷闷哼出几声。
好容易上了药穿罢衣裳,主仆二人都已经精疲力竭,微玉颤抖着手给清溪倒了杯水,真是辛苦难为她了……
外头,门被敲了敲,微玉按下要去开门的清溪强撑着开了门,李毓已经换了身外袍安然地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个白玉小瓶:“这是蛇油,治烫伤极好,殿下且拿着用。”
有太久没有人这样同她和颜悦色说话了,又有太久没人真心实意关心她了,说不感激那定是假话。她接过那白玉小瓶,将小瓶拽在手里紧了又紧,轻声道:“谢侯爷送药。”
李毓暖暖一笑,宛如春风拂面:“如此便快些收起来吧!”
“是……”她不由得也跟着微微一笑,打开荷包,准备将小玉瓶收入其中的手却猛然僵硬,下一刻她脸色突地泛白,将荷包翻了个底朝天,嘴里喃喃自语:“哪儿去了,哪儿去了……”
李毓和清溪都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然而翻遍了换衣的内室却仍没能找到那枚准备归还给纪廷的玉佩。
微玉看了眼完好无损的荷包,又看了眼除却三人空无他人的屋子,户牖处,帘幕纷飞,屋外靡靡乐声再次飘散入内。她心里骤然一痛,随即颓然地跪坐下来,果然是无缘无分啊……
再入宴客厅时,舞姬们伴着琴音娇娇柔柔地跳着,乐声的源头却不在厅侧,微玉抬头看去,上首处纪廷正端坐在一把筝前,铮咚的由着他修长的手指泄出,汇成曲轻快的乐章。
见她入内也不理会,纪廷仍是专心歌舞声乐,她抿抿唇,伴着他轻快愉悦的曲调入座。衣裳擦到后背烫伤,她不由紧了紧一双手,指甲扎入掌心,却连痛也觉查不到。
一曲罢,纪廷终是睨她一眼,话音里依旧是拒人千里“怎么,曲也听完了,还不走?”
如此这般不待见她,竟是要赶人走了……
一双手又紧了紧,她却定了定心神,艰难地扯出个笑“方才宁王问我有何事要说,我现下留着便是要把话说完。”
“哦?”纪廷不以为然,换了个坐姿,端起杯新茶漫不经心地喝着。
隔着纱帘,窗外正纷飞着漫天白雪,一树青松傲立,寒冬的时节依旧绿叶蓁蓁,微玉看得出神,轻轻道“芜殿里四季都是阴冷,到了冬日更是没半丝生气,白茫茫的雪落下,连唯一的株海棠也要枯萎。这样的日子实在是难熬,到了冬天就想着什么时候春来。能看到树木逢春,抽出绿芽,总觉得看到了它们就像看到希望……”
说着她顿了顿,柔柔地看了眼仍是心不在焉的纪廷,他又怎么会知道,在她心里他就如同那点绿,亦是她冷宫岁月里的曙光,她渴望着有一日他能将她温暖,将她照亮,可是……
她微微摇头,不由哂笑,继续道“可这希望总也等不到,所以我一把火将它烧了。不等了,就不会失望罢……宁王,你若实是厌恶我,我们的婚事便作罢吧,趁陛下还未下旨,我会回绝了去。”
纪廷听得这话摆弄茶盏的手一滞,缓了缓,他突地笑出声“安宜,你这是欲擒故纵吗?如若是,那很好,我如你愿就是,你本本分分等着做我王妃吧!”
坐在下首的李毓眉头微蹙,侧头看微玉一眼,她听得这话已然愣愣,只呐呐问了声“纪廷?”
话音落下,她随即却笑了,眼里有着深深的痛楚“你到底为什么答应娶我?”
第7章冰嬉
纪廷淡漠一笑“这不是你的请求吗?我说了,好好等着做我王妃。”
微玉却仍不放弃“为什么不告诉我?”
纪廷依旧淡淡,摆摆手,道“我累了,送公主回宫。”
是李毓将她送上回宫的车驾,临行时,他敲了敲她的车窗,递了个手炉进去“天寒地冻,殿下仔细身子。”
她接过,捂在手中暖暖的。
车窗外有白雪落上他一头玉冠乌丝,幽幽化作晶莹水珠凝在发间,他微微笑,温和道“殿下安心待嫁,宁王近来诸事烦忧脾性急躁不少,冒犯处,还请殿下见谅。”
微玉轻轻抚了抚掌中手炉,亦是笑了笑,她了解纪廷,他是个心中极有主意不乱分寸的人,哪里那样容易急躁。可李毓的开解却仍旧暖暖的,就好似这手里的暖炉,暖了手,也暖了心。
她轻轻点头,柔声道“我听侯爷的,还有一事拜托侯爷……”
李毓却不消她说完,温和一笑:“玉佩若是找到,我会亲自交给你。”
清溪在一旁看着叹了口气,落在微玉耳中,她微微牵出丝笑,终是自作孽……
马车动了,车辙在雪地里留下深深的印痕,茫茫白雪中,一路曲折蜿蜒看不清尽头。
因着恢复公主身份,太后将她重新安置到原先的住所。经由宫人几日悉心打扫,也终于能住进去。
太后似乎决心将她过往斩断,就连弦乐宫也一改当初面貌,撤去了所有她当初喜欢的繁琐装饰,如此一来宫中倒变得清爽整洁起来。
赐婚旨意下来那日,她一同向太后为清溪求了个县主的头衔,赐号和云,清溪受宠若惊,她却心中放下块沉甸甸的石头。
自打清溪执意随她入冷宫,她便心有亏欠,如今她要和亲荒蛮之地,她总不能还连累她。现下为她求个头衔,她往后也能过得顺遂些。
可拧不过清溪,虽得了和云县主的身份,却仍旧不愿离去。微玉没法,只得想若是往后有好人家值得托付,那便替她促成桩良缘吧……
清溪因能留下每日都喜气洋洋,微玉看着无奈,却也因着这每日能看到的喜气冲淡了不少心头愁苦。
楚宫入了隆冬有冰嬉的习惯,大雪初停,湖面上已结了层厚厚的冰,扫了雪再泼上水,让湖面冰冻如镜,这时候就能开始各种冰嬉活动了。
珞龄方入冬便开始期待冰嬉,如今能玩了,哪还能等。皇帝几位年纪稍长的皇子公主也乐得消遣,相邀成趣,一道约了皇城的贵族子弟同乐,纪廷、李毓自也不例外。
微玉虽是闺中待嫁,可因北齐地处北境,冬日里天寒地冻道路难行,考虑到和亲随行的楚人不能消受,于是将婚期定在元宵之后。
这几日微玉虽为纪廷的态度心有忧虑,但因着微玉和珞龄的乐呵劲也跟着心情平静不少。
又加之珞龄不懈的撺掇,到了这一行皇室贵族举办冰嬉的日子,她也预备着拾掇体面了跟着去。
这日大早微玉便由着清溪给她打扮,及腰长发由羽冠束起,玄青红底的劲装穿在身上则更称得她皮肤白皙,身材修长干练,以往病殃殃的模样一扫而空着实叫人眼前一亮。
珞龄喜滋滋邀她一同前往时她正窝在圈椅中看书,珞龄上前一把抢下她手中书卷,仔细将她这身打扮打量又打量,忍不住拍手道“美人姐姐这样真是美得英气逼人,真是太好看了!”
微玉不禁微微笑,打趣道“听你这意思,是我以前不够漂亮喽?”
“怎么会!”珞龄边认真说着脑袋边摇得跟拨浪鼓般,随即却“哎呀”一声,扑到微玉怀里,作势要挠她痒痒,“美人姐姐你可真坏,怎么能这样逗我玩!”
如此闹了会,珞龄却突然住了手,微玉有些讶然,扳起珞龄的小脑袋,却见她嘟着个小嘴,不由轻声道“怎么了?瞧你这小嘴,嘟得都能挂油壶了。”
珞龄这才平复了一张小嘴,闷闷道“美人姐姐,你真的要去北齐吗?我听素芳姑姑说,那里只有荒漠和草原,白天一个劲地刮沙暴,到了晚上还有狼出来吃人。”
微玉听得珞龄对她的不舍不由顿了顿,若说这偌大的皇宫里有谁对她真心,除了清溪便是这小丫头了吧……她微微一笑,将她拥进怀里,安慰道“别担心,姐姐会回来看你的。”
这话说来就连微玉也不能肯定能否成真,北齐路途遥远,她此番嫁为人妇再回南楚已不是她能决定。只是如果……如果到时候还能见见这孩子,见见祖母那也就无憾了吧……
听她如此说,珞龄将头埋得更深,仍是闷闷道了声“嗯”,这才安静趴在微玉身上不肯起来。
微玉暗叹一声,微微笑了,轻轻咯吱了一把珞龄的痒痒肉,珞龄被惊得猛地弹开身,随即又“哎呀”一声张牙舞爪地跳进微玉怀里疯闹起来。
一应宫人亦是掩面忍笑,清溪微微笑将两人从圈椅中拉起来“我的两位小姑奶奶哟,快别闹了,别耽误了时辰去太液池。”
珞龄这才吐吐舌头,乐呵呵地笑了笑“和云县主说得是,姐姐我们快些去吧!”
冬日的太液池光滑如明镜,站在湖面低头能看到自己的影子。雪后初晴的日子,天气仍是冷的。北风一刮,积在湖面的雪沫子都被吹得没了踪影,露出滑溜溜的冰面,穿着鞋站上头那都得小心了去,否则,一个闪神就能摔个趔趄。
因着要办冰嬉,太液池又被悉心收拾了一番,等到微玉一行人到紫晖阁时就瞧见明晃晃的湖面闪着亮光,刺得微玉一阵眼花拿手掩住眼睛。
等再睁眼,微玉已经被珞龄拉着入座。因着珞龄的要求,微玉的位置被安排在她的右侧,左侧则是这次冰嬉的主办人当朝太子山乾。
往山乾边上去,为显重视两国邦交坐的是纪廷和李毓,再下去便是几位皇子及宗室子弟。
眼见着微玉落座高位,底下隐隐传出的惊叹里亦有着更甚的鄙夷。平宜公主能坐在太子身侧那是因为她出身正统又蒙陛下宠爱,可这山微玉不过是个冷宫罪女,她又何德何能坐在人上?
不过,也无碍,她是要嫁给那位宁王的,但,不是传闻宁王厌恶她还来不及吗?呵,看她往日再跋扈,如今也只能看个蛮子颜色了!真是恶报到了!
第8章受辱
底下人虽心里这般想着,终究是不敢说出来,可他们不敢说却有人觑了眼微玉,直白白地讽刺:“冷宫呆了四年,安宜公主还是一样的爱抢风头!位置坐的高,这衣裳呀,也穿得彪悍,果真是要嫁去北地的人呢!”
微玉听得微微发愣,循声看去却是廷远将军的长女傅瑶,犹记得当初因她仗着将军身份长女胡言乱语,她曾当众赏过傅瑶一耳光,如今说话倒是更厉害,诛人诛心,多少是存着报复的心思让她也丢脸面吧?
她低头讪笑,她如今不过是个没了父母庇护无权无势的孤女,真是何德何能还能被人惦记着报复。只不过,这话不但讽刺了她,也跟着诋毁了北齐,她不禁朝纪廷看了眼,却见他淡漠地看着她,见她看他他却漠然地回了头,他身旁的李毓却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一个是她未来夫君,一个却是才见不过几面的人,两相对比,态度之差让她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有些空又有些痛,默默地说不出话。傅瑶在底下却叫得更欢了:“不过也还是很有本事,一把火烧了冷宫竟然还能毛发无损地出来,不但如此,还得了个王妃的位置。看来啊,真是把太后娘娘哄得够好啊……”
如此叽里咕噜说个不停,却不见有人制止。微玉仍旧不说话,多说多错,更何况她这些年早听了不知多少更戳心窝子的话,听得麻木了,也就压根不在乎傅瑶说她什么了……
可傅瑶却越说越有劲,还要说下去,却不料一只玉箸掷到她的面门,生生将她一张嫩白小脸打出条红痕,她被打得生痛正要朝微玉发作,却发现掷筷子的是坐在微玉上首的珞龄。珞龄稚嫩的童颜被气得通红,脚在桌子下腾空踢了一脚,呵斥道:“这满桌子的酒点也堵不住你的嘴么,傅家小姐?!”
微玉并不指望有谁能为她出头,如今见小丫头一脸怒容,心里却暖洋洋,就连冬日的劲风也刮不去这股暖意。
傅瑶被堵得满脸涨红,道了声恕罪,仍是心有不甘地瞪了眼微玉,微玉不禁有些好气又好笑,也罢,随她去吧……
那边冰场上,鼓声起,一波接一波响起来,冰嬉也正式拉开帷幕。
这次冰嬉分为三项,先是开场的冰上杂耍,接着是抢等,最后才是重头戏转龙射球。
趁着冰场上耍着杂耍,坐在紫晖阁里观赏的人也开始分派重头戏的参赛人。参赛者由皇室、宗族、外邦各出五人,而三方中各有一个竹筒,内置五枚竹签,分别为甲乙丙丁戊,抽中相同字签的组为一队。同为一组的三位队员需通力合作,抢到头等,并将肩上两箭一射“天球”,一射“地球”,即为胜者。
三方人皆热烈地推选着参赛人,年轻俊朗的小伙子们都一幅跃跃欲试的摸样。微玉只静静地坐在一旁看这热闹景象,微微侧头,却见纪廷和李毓融洽地说着些什么,接着就看到纪廷在竹筒里抽出一签拿在手中把玩,她眼睛尖,隐隐地看出竹签上写着个“甲”。
大家伙仍在热火朝天的闹着,她身旁的珞龄却忽地敲了敲杯子,瞬时引来大伙目光,珞龄摇摇头嘻嘻笑道:“你们这清一色的男将上场有什么看头,我看还得派出五位女将一队一个!”
说罢她一本正经地朝太子询问:“哥,你说是也不是?”
太子宠溺地摸摸珞龄脑袋,点点头:“就按平宜说的来。”
珞龄乐呵呵点头,又道:“即是我提的议,那这五位‘巾帼’也就由我来点名吧!”
边说着边朝几位公主们看去,几位公主皆是一阵瑟缩,纷纷低头侧目。珞龄觑了她们一眼,嘴中低低冷哼一声,这举动倒是将微玉逗乐,微微笑,却不料珞龄也对着微玉咧嘴一笑:“公主们里便由安宜姐姐上阵,安宜姐姐箭术超群,你们可要当心了哦!”
微玉没料到珞龄闹这么一出,微愣一瞬,已有宫人捧出个新竹筒。见宫人奉竹筒而来,微玉旋即收拾了神色抽出一根竹签,抽出来却不敢看,心里忐忑地期望上面写的是个“甲”。珞龄急性子,见她半响不看签,一把抓过去,笑嘻嘻朗声道:“甲签,不错不错,单这甲字就是个好彩头!”
微玉听得心头一跳,脸上露出丝叫人不易察觉的喜色,忍不住悄悄侧头看纪廷,却见他拉过李毓的手,将竹签往他手里一塞,脸上有着隐隐的嫌恶。
微玉心头一滞,原本不易察觉的喜色被一脸惨白取代。微微晃神,却见李毓冲她暖暖一笑,道:“小侯也是个‘甲’,还请殿下多多关照。”
微玉微微点头,笑:“侯爷过奖了……”
另外四位女将,一位是毛遂自荐的傅瑶,另外三人则是珞龄随意点出来的。待选完人,冰场上的两样也已经临到尾声,重头戏的二十位参赛人纷纷离席准备。
微玉理了理衣裳,方起身,一阵寒风袭来,吹得她打了个冷颤。冷宫四载,她身子早虚弱不堪,清溪心疼地握了握她的手,侧头要向珞龄求助,她却微微一笑轻轻摇头。清溪不明白,可她却清楚珞龄的心思,珞龄是在跟她争面子呢,她总不能叫珞龄失望啊……
微玉独自出得紫晖阁,却见傅瑶横身而过,傲慢一笑,咬着牙齿一字一顿道:“既然平宜公主这般夸赞殿下您,那我可要好好见识见识殿下您的本事了!”
待到傅瑶错身过去,微玉却听得身后清朗的男声:“安宜莫和她一般见识。”
微玉回头,身后却是立着三人,说话的是和她一队的二皇子山瑾,李毓和太子冼马段钦则安然地站在他身旁,想是三人一同结伴出来的。她朝三人微微颔首,抿嘴淡淡一笑,看着远处傅瑶的背影道:“也不怪她,我幼时顽劣,伤了她的自尊。”
二皇子听罢,不由多看她一眼,这还是那个刁蛮跋扈的安宜公主吗……
一旁的李毓温和地笑了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我倒是真的想要见识殿下箭法,殿下请上冰场。”
微玉举目远看,冰场上众人已穿上冰鞋在广阔的冰面上滑过,一条条冰痕破冰而现,势如游龙。有多久没这样玩过了?还是一个四年吧……又一阵寒风袭来,微玉突地抬起手狠狠地搓了搓,蓦地绽出个灿烂的笑:“好,今天就玩个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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