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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宠妖妃-第1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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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贤妃还想说什么。
就见她已经转向了皇帝,提了裙摆跪了下去,正色道:“臣妾有罪,今日的一切是非都因臣妾而起,是臣妾思虑不周,还险些酿成大错,请皇上责罚!”
皇帝也才是想刚想起别的事,突然抬眸看向了站在宸妃身后的西陵丰,眸色深沉而神色复杂。
西陵丰深吸一口气,也跟着跪了下去。
他像是和皇帝之间有些生分的样子,嘴唇动了动,到底是没有随便开口。
宸妃却是愤愤不平的膝行两步,堪堪挡在了他满前,仍是仰头对皇帝道:“皇上,您别怪丰儿,一切都是臣妾的主张,当年——”
她说着,又像是不很愿意提及当年那段往事的样子,停顿了片刻,然后才鼓足了勇气继续道:“当年臣妾的确是怕了这宫里的尔虞我诈,也怕极了丰儿再又什么闪失,所以才自作主张,并且撒下弥天大谎,带着他躲了出去。这些年来,我不让他回来,就是不想招惹是非,结果没想到还是百密一疏——今天,我本也就是想留他下来,交代他几句话,他要一个人赶回蕲州,我不是很放心,可是谁曾想最后居然还是节外生枝,酿成了这么大的祸事!”
皇帝这时候的心里自然是有火的,这件事宸妃瞒了他这么多年,他哪能不气?甚至于对于宸妃的解释,他也是不全信的,可偏偏法度规矩之外的是情感。
纵然宸妃处心积虑骗了他二十多年,可是面对眼前跪着的这个一表人才的儿子——
他总不会一怒之下就叫人把他们都推出去砍了吧?
宸妃是罪犯欺君,但毕竟,没有造成任何的恶果不是吗?甚至于,当年西陵丰出事之后,他一直隐隐的自责内疚到今天,这一刻,压在心口的大石头都跟着卸下来了。
“你——”他看看宸妃,再看看西陵丰,却发现纵然是心里不快,他却是真的发不出脾气来的。
那边躲在角落路的黄嬷嬷不断的攥着手指头,已然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神色惶惶不安。
陆贤妃咬着牙,想要装睡,又是真的没那么心情和定力的,而此刻也是插不上嘴的。
“你——你们——”皇帝指着宸妃母子半天,最后终于也只是恨铁不成钢的一甩袖,斥责道:“不过就是回个宫,也要闹得这样惊天动地,你们这是存心想要气死朕吗?”
“臣妾也不想的,实在是贤妃她不分青红皂白——”宸妃被他一骂,瞬间就红了眼。
陆贤妃心头猛的一跳,再不能坐视不理,连忙挣扎着就要做起来,一边急切的解释道:“皇上,安王的事,臣妾并不知情,之前听到有人禀报宸妃姐姐之类有异,还当是出了什么丑事,一时情急,这才上门求证的。今天宫里的客人多,皇上您是知道的,臣妾——”
这一动,牵扯到了伤口,她就再也说不出话了。
宸妃回头看她一眼,眼神冰冷。
其实当时在场的人都能看得出来陆贤妃的刻意为之来,现在真要理论,陆贤妃会有的麻烦,但是她的强势无礼都有理由,纵然过激,她也一定会狡辩。
宸妃不想和她浪费时间争论,只就冷笑了一声,讥讽道:“所以说,以后贤妃你做事还是不要这么急功近利的好,今天是好在有惊无险,否则——”
话到一半,她便是话锋一转,回头对皇帝道:“皇上,别的事臣妾姑且都可以不论了,可是居然有人敢在我的寝宫之内动刀子,这等大逆不道的奴才,皇上一定不能轻纵!”
“皇上!”下一刻,黄嬷嬷哀嚎一声,既然是跪倒在地,“奴婢冤枉,奴婢也不知道,不不不!奴婢不是故意的——”
皇帝是真没想到会是黄嬷嬷出手伤得人,盯着她的两道视线顿时冷如刀锋,吓得黄嬷嬷又是一阵哆嗦。
陆贤妃见状,赶忙出面解围:“黄嬷嬷她也是户主心切,虽有失手,却也情有可原,何况臣妾又没有事情了,请皇上开恩,网开一面!”
要说黄嬷嬷刺伤了她,她恨不恨?
当然是恨得牙根痒痒,可是她又太清楚,这时候必须要出面力保,否则把黄嬷嬷推出去的话,她的麻烦就大了。
只是眼前的局面,还能容她力挽狂澜吗?
第333章 穷途末路
“奴婢知罪,奴婢知罪了!”黄嬷嬷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皇上开恩,娘娘开恩!”
皇帝的面色冷凝。
宸妃便是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道:“贤妃你与她主仆情深,可以宽容大度的不与她计较,但是她刺伤丰儿的事,本宫却是不能就这么算了的。方才也得亏是丰儿命大,偶尔还不得丧命在这恶奴手上吗?俗话说,杀人偿命,你不计较是你的事,本宫却是绝不能容她逍遥法外的!”
“你!”陆贤妃按着腹部的伤口艰难的想要坐起来,可是稍稍一动,便是疼的头脑晕眩。
宫女们连忙过去搀扶,她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撑着身子靠在床柱上半坐了起来,咬着牙对宸妃道:“宸妃,本宫都说了这只是意外,难道你一定要这么得理不饶人,非要赶尽杀绝吗?”
今天她气势汹汹的过来嘉和宫堵人,又何尝不是另一种赶尽杀绝呢?
宸妃心里冷笑,面上却仍是一副强势冷硬的表情。
她直挺挺的冲着皇帝跪在那里:“皇上,这个奴才在宫中乱动兵刃,意图伤人,这本身就已经是犯了大忌讳了,今天若不严惩,怕是难以服众,以后大家都有样学样,那么咱们宫中又有何规矩可言?”
陆贤妃恼羞成怒的大声道:“黄嬷嬷是本宫的人!”
“那又如何?”宸妃言辞犀利的打断她的话,抢白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算她是贤妃你的心腹,难不成脸比皇上都大吗?况且——”
她的语气一顿,随后再开口,就满是嘲讽的道:“如若今天她伤的是昭王,贤妃你难道也会如此这般,不顾规矩法度的为她求情吗?”
陆贤妃自己今天做了什么,心里很清楚,她更清楚宸妃这是在蓄意的打击报复。
不,不仅仅是在打击报复,这女人就是故意针对黄嬷嬷的,有意的将整个局面引向一个无法收拾的地步。
贤妃莫名的有些心慌,咬着牙,艰难的下床,也跪在了地上,满头大汗的抬头看着皇帝哀求道:“皇上,臣妾知道黄嬷嬷今天作所作为欠妥当,可是念在她服侍臣妾多年的份上,还请您网开一面,从轻发落!”
说完,想要扣头,但是伤口在腹部,她却根本就弯不下腰去。
“从轻发落?”宸妃嘲讽的冷嗤一声:“今天她敢在本宫这里拿刀杀人,这样心思大歹毒的恶奴,贤妃你还真敢留她在身边吗?”
陆贤妃并不想和她多费唇舌,咬着牙,没吭声。
那边黄嬷嬷只是惶恐的一个劲儿磕头:“奴婢知错,奴婢再也不敢了!”
两个女人,全都紧盯着皇帝,等着他最后的裁决。
而皇帝,在这件事上的态度,从一开始其实就是没有悬念的。
只是此刻,他目光深刻的盯着宸妃脸上坚定的表情,看了半晌,方才一挥手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在宫里动兵刃,本就是大逆不道,何况她还伤了人。来人,拖下去!”
这一拖下去,黄嬷嬷就是必死无疑了。
黄嬷嬷一惊,浑身的血液都冻僵在了血管里。
“皇上!”她凄声叫嚷,却又立刻明白,求皇帝根本于事无补。
外面梅正奇一招手,马上有两个侍卫冲进来,就要拿人。
黄嬷嬷慌了,屁滚尿流的爬过去,死死的拽住了陆贤妃的袖子,脸上提泪横流的求道:“娘娘!娘娘救命啊娘娘!”
陆贤妃自己本来就痛得快麻木了,根本就不想再管她,但是此情此景之下,她又无计可施。
两个侍卫走古来,要去拽黄嬷嬷,可是因为黄嬷嬷死抓着陆贤妃的衣袖,他们又怕扯到了陆贤妃的伤口,便就束手束脚的不敢妄动了,为难之下,只能扭头去找梅正奇求救。
“皇上——”梅正奇也是为难,试探着开口。
陆贤妃无计可施,只能硬着头皮道:“皇上,臣妾也知道此事黄嬷嬷有过失,可是看在臣妾的面子上,还请皇上网开一面,对她从轻发落吧!”
她是知道她在皇帝面前根本就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资本,所以以死相逼的戏码,根本就试都不试的,只能尽量理智的争取最好的结果。
宸妃却是不依的:“不过就是处置一个犯了错的奴才,有必要这么费劲吗?”
陆贤妃根本就不理她,只是神情恳切的看着皇帝。
她一方面是真的想要请皇帝改变主意,另一方面——
也是在拖延时间,心急如焚的等着西陵越过来救场。
按理说,如果水兰和西陵越的速度都够快的话,他们也差不多是时候赶到了。
“皇上——”陆贤妃看着皇帝,目光恳切。
皇帝与她对望片刻,然后,移开了视线:“宸妃说的对,不过就是个奴才——”
陆贤妃的心里瞬间凉了半截,但是脑子里木木的还没等反应过来,随后就听皇帝话锋一转,继续道:“不过既然贤妃你如此看重她,朕也就网开一面,给她个机会吧!”
转折突然,黄嬷嬷的哭喊声戛然而止。
但是贤妃的心里却是霎时冰凉一片,有一种极度不安的情绪瞬间席卷全身。
她太了解皇帝,已然是察觉了他此话的后续必定不妙。
这边主仆两个还在各自震惊发愣,皇帝已经径自转身走到门口,看着外面和灯火互相辉映的夜色道:“五十个板子,看天意吧!”
五十个板子?
实打实的五十个板子,对黄嬷嬷这样的妇人而言,已经足够要命了。
也许不会在当场被打死,但是事后也只会皮开肉绽的活活熬死。
皇帝这不是网开一面,这是——
蓄意逼供?!
“啊——”黄嬷嬷惊呼一声。
陆贤妃更是脑中轰隆隆的不断有惊雷扫过。
他是不太理解皇帝如此这般作为的原因,但冥冥中又仿佛有所顿悟……
只是,不确定。
陆贤妃浑身僵硬的跪着。
得了皇帝明确的命令,梅正奇就不再迟疑,当即一挥手:“还不拿下!”
两个侍卫上前,强行拉开黄嬷嬷攥着陆贤妃衣袖的手。
黄嬷嬷本来也正有点反应不及,此时手里一空,方才如梦惊醒,大声嚎叫:“救命!娘娘救命啊!”
垂死时刻,她居然奋力挣脱了两个侍卫,又扑上去攥住了陆贤妃的衣袖。
两个侍卫见她脱手,连忙又去把她扯回来。
还没有回神的陆贤妃被拽了一下,带的身子一歪,跌坐在地上。
“娘娘!”旁边两个宫女连忙过去搀扶。
“娘娘救命!救命啊!皇上,奴婢知错了,饶了我,饶了我!”黄嬷嬷很快被拖了出去。
外面的人也见风使舵,动作麻利的把长凳和板子都准备好了。
黄嬷嬷看到这些东西,只觉得脑子里轰然一声。
她拼命的针扎,拼命的告饶求救,但是完全于事无补,还是被按在了椅子上。
第一个板子下去,嘉和宫的上空就飘出一声恍若杀猪一般的嚎叫。
皇帝面无表情的负手站在殿外高高的台阶上。
宸妃和西陵丰的脸上也同样没什么表情——
一切都在意料和计划之中,实在是没什么好震惊,也没什么好庆幸的。
只是——
西陵越到这个时候居然还没有出现,这一点有点不太妙。
外面噼里啪啦的板子声,此起彼伏。
贤妃身边的宫女们个个脸色惨白,噤若寒蝉。
黄嬷嬷落得如此下场,让她们有一种物伤其类的危机感。
而此时,陆贤妃心里的感觉更不妙——
皇帝不至于和一个黄嬷嬷如此这般的计较,她知道,她的麻烦要来了,而最恐怖的却莫过于你明知道自己要倒霉了,却偏偏除了逆来顺受的等着接受这结局,再就别无他法了。
她半坐在地上,袖子底下的手指用力的掐进掌心里。
感觉到了疼痛,却又好像整个人都麻木了。
“娘娘!娘娘!”外面黄嬷嬷的求救声不断,而且每一声都不同,缓慢的就变了调。
“娘娘——”身边的宫女也带着哭腔低声的哀求。
但是陆贤妃,完全的无能为力。
等到二十多个板子下去,黄嬷嬷的身后已经一片的血肉模糊,厚重的板子声,渐渐地就和了粘稠的血水的声音。
一开始,黄嬷嬷还是对陆贤妃抱着希望的,但是喊了半天,嗓子也哑了,便是渐渐地明白,再求陆贤妃也于事无补。
她突然有些后悔了,痛苦的近乎癫狂的嚎叫道:“皇上,奴婢知错了,认罪了啊——救命!不,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与其这样的等死,真不如一刀砍了她来得痛快。
而这时候,陆贤妃心里却清楚的知道,她现在想要彻底解决这个局面,除非是冲上去立刻把黄嬷嬷刺死解决掉,否则——
她真的封不住这个奴才的嘴巴了。
可是,又偏偏,她不能这么做。
黄嬷嬷跟了她近三十几年了,为她做了很多事,有目共睹,主仆情深,这是她是心腹,就算她冲上去把黄嬷嬷杀了,并且解释是不想看她受苦,但是这些年来构筑在她身边的堡垒也会跟着一夜间坍塌,她身边任何的一个奴才都有可能出卖她,以求脱离她这个心狠手辣主子。
所以,事到如今,皇帝步步紧逼,她已然是穷途末路了。
外面黄嬷嬷已然是一心只求死了。
可是皇帝置若罔闻,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
直至——
黄嬷嬷的忍耐力到了极限。
“皇上!饶命,奴婢——奴婢有事禀报!”她大声的惨叫,鼻涕眼泪已经流了一脸。
皇帝没理。
她却也顾不上了:“皇上,您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我罪该万死,当年大殿下伤寒发烧,换了他汤药的是我,是我啊!”
似乎是大家都心领神会的一件真相,终于到了这一天,有人将它公然抛出。
第334章 尘埃落定,暗巷截杀
这一刻的黄嬷嬷只求速死。
陆贤妃本来是提心吊胆的忐忑,但也许是因为这件事压在心里太久了,反而到了这一刻,听黄嬷嬷公然抛出事实,她竟是觉得自己有些心如止水了,仿佛心里紧绷的那根弦,瞬间便放松了下来。
皇帝扭头去看宸妃。
宸妃却根本没有掩藏,既没有太震惊,也没有冲上去质问确认,只是面容冷淡的看着。
皇帝的目光移过来。
她缓缓的往旁边别过头去,没有和他的视线交融。
外面因为皇帝没有进一步的命令,行刑的侍卫不敢停,仍是将板子打得啪啪响。
黄嬷嬷还在哭天抢地的哀嚎:“奴婢知罪了,奴婢罪犯滔天,请皇上赐死——啊——”
片刻之后,皇帝才把目光从宸妃脸上移开,看向了院子里。
梅正奇察言观色,没等他开口便已经心领神会,快步走下台阶,挥挥手道:“停手停手都停手!”
侍卫们住了手。
按着黄嬷嬷的两个人,手一松,她人就跟一截笨重的朽木一样摔在了地上,撞到了背后的伤处,又是杀猪似的一声惨叫,险些晕死过去。
皇帝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仿佛例行公事一样的开口:“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黄嬷嬷这时候全身瘫软跟一滩烂泥一样,已经是没力气跪起来了,顶着一张哭得异常难看的脸,倒豆子似的说道:“我该死,奴婢该死,奴婢大逆不道。当年——当年安王殿下伤寒发烧,是奴婢让他的乳母把汤药给换了的,为的,就是将大殿下置于死地!”
其他的人都没做声。
皇帝道:“朕记得当时那个乳母招认,说是瑨妃指使,最后是——”
那件事的始末他其实记得清楚的,只是时间太过久远了,他记得住瑨妃,也记得住宸妃,却已然是想不起最后承担了所有罪名的那位常在姓甚名谁了,唯一可以确认的是,那是晋安公主的生母。
她的话,没说完,其他人大抵也是心领神会的。
黄嬷嬷此刻只求速死,已经无暇顾忌他的尴尬,抢着继续道:“一切都是奴婢安排的,当时安王的乳母程氏其实和奴婢是同乡,当年家乡水灾,我们是一起逃出来的,路上要不是奴婢带着她,她早就病死了,后来辗转来京,奴婢去了陆侯爷家做婢女,她却用编造的假的户籍嫁了人,之后我们就断了来往,所以一般人都不知道我们认识,但她对奴婢却是言听计从的。后来她因为生了女儿被夫家赶出来,又被卖进了宫,早就没什么牵挂了,所以甘心替奴婢做事。至于周常在的那个婢女,奴婢则是重金收买了她。”
换了西陵丰汤药的人,必定得死。
西陵丰的那个乳母,本就生无可恋,并且甚至于对那个无情无义的夫家恨之入骨,她根本就不在乎自己会不会死,抑或是要被牵连九族,横竖娘家早就没人了。
至于后来揭发周常在的那个宫女,她只是“好心”的揭发而已,既不知道,也没有参与周氏“害人”的勾当,还能平白得一大笔银子,何乐不为呢?
这件事,真要算起来,实在是够离奇的。
当初风头无两的皇帝宠妃获罪,后来人都死了,又平冤昭雪,就已经够叫人唏嘘的了,却不曾想,真正的真相居然还远不止那些。
“所以,也就是说,当初是你蓄意构陷,陷害瑨妃入罪,后来又推了周氏出来做了替死鬼,息事宁人吗?”皇帝道,语气平平无奇。
当初事发的时候,那个乳母一口咬定是瑨妃指使,并且还拿出瑨妃赏赐的首饰作证,并且瑨妃也的确是有理由对西陵丰下毒手的,在铁证如山面前,皇帝不信也不行。
偏偏那时候瑨妃又是他最宠爱的一个妃子,那个看似温和善良近乎完美无瑕的女人居然表里不一,皇帝的怒火自然比平常更盛,当即就严惩了瑨妃。
甚至于,一直到瑨妃香消玉殒时,他都沉浸在自己被这个女人蒙蔽了的恼怒的情绪当中,对她,乃至于她生的儿子都恨之入骨。
直到——
周氏的婢女站出来“澄清”了事实。
这个从众多兄弟之中淤血拼杀出来的一国之君,怎么可能会是个毫无心机,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的蠢货?这个转折一出,在瑨妃的亲妹妹突然“敢于”站出来请求,要求抚养照顾三皇子的时候,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有时候,要探查真相并没有那么复杂的,要确定谁才是真正的幕后真凶,也只需要看看在这全局之中谁是最大的受益者。
可是那个时候,大错已经铸成,瑨妃已经不在了。
那个时候,他就恨不能将陆贤妃这个女人给千刀万剐了,不仅仅是因为她设计害死了一个他的女人,更重要的是,这个女人自作聪明的把他给耍了,这严重的挑战了他身为一国之君的权威。
可如果只是杀了她,即便是千刀万剐,他都觉得不够解恨。
于是在明知道一切都是陆贤妃设计的阴谋的情况下,他仍然佯装不知,顺着她的意思把周氏给处死了,然后如她所愿,把三皇子西陵越交给了她去抚养,并且当做补偿瑨妃,给了西陵越前所未有的殊荣和宠爱,甚至于都没有避嫌,给他赐名为“越”,与国号同尊。
他做的这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让陆贤妃觉得她自己的计谋已经完全得逞了,而他会这么做的目的,却是为了把这个可恨的女人作茧自缚,先把她捧得高高的,然后她摔下来的时候才会粉身碎骨,痛苦不堪。
其实按照他一开始的打算,陆贤妃是不可能活到今天的,他一方面在培养西陵越冷血杀伐的性格和手段,一边更是早早的让他知晓了一切事情的真相。陆贤妃设计瑨妃的最重要的目的,不是为了争宠,而只是为了夺子。她不是想凭这个抢来的孩子平步青云吗?那么他就要她作茧自缚,亲手被这个孩子结果掉,让她尝尝养虎为患的下场。
让她看到自己苦心孤诣筹谋多年的一切都葬在亲手抚养长大的孩子手里,这可比一刀杀了她要残酷的多。
可偏偏,事情再一次超出了他的掌控——
他这一等二十年,知道了真相的西陵越居然一直没有和这个女人翻脸,以至于时间越来越久,他自己对这件事都渐渐地麻木也没有报复的热情了。
但是不管时隔多年,这件事始终都是横在他心里的一根刺。
毕竟,这位皇帝陛下一直都不是个大度的人。
此时,黄嬷嬷将旧事抖出,陆贤妃还只是跌坐在地上,居然没有急着替自己辩解。
皇帝紧绷着唇角,一时也没个态度。
梅正奇等了片刻,试探着开口道:“皇上,这老奴所言之事,是不是需要去查实核对一下?”
这是正常的程序。
皇帝没有反对。
梅正奇使了个眼色,吩咐身边的小太监道:“去内务府查一下当年那个奶娘的户籍身世,不要声张,知道吗?”
“是!奴才明白!”皇帝被一个女人骗了,这是家丑,那小太监也是机灵,答应了一声就一溜烟的跑了。
此时,皇帝才重新开口问黄嬷嬷道:“你一个人做的?”
“是——”黄嬷嬷咬牙应了,趴在地上,又抬头去看殿内的陆贤妃,因为天黑,又离得远,她们都看不到彼此的表情和神色。
“目的呢?”皇帝又问。
黄嬷嬷也没隐瞒:“奴婢的主子在娘家的时候不受宠,处处被嫡姐压,本来就是嫌隙已深,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是为了抢夺瑨妃娘娘腹中的骨肉,其实当年她要生的是位公主,后面也就没有周常在什么事了,但她就是福气好,怀的是男胎,这样一来,三殿下要想出人投地,首先,他的生母就不能顶着个罪妃的头衔,所以才必须推周常在出来顶了她的罪。”
她这番话,虽然隐含的意思,是为了陆贤妃,却没有明确的点明是陆贤妃指使的。
显然,还有犹豫。
陆贤妃一直也没有开口。
“就是这样?”皇帝盯着黄嬷嬷。
他很清楚,此时的黄嬷嬷和当年的那个乳母一样,两人都是孑然一身,其实是没什么足以拿出来威胁她的。
黄嬷嬷其实也无所谓的,说与不说,她有的就是这一条命而已。
但是这些年,陆贤妃其实对她还算不错,如果她和陆贤妃之间能活一个,她肯定没那个拼死护主情操,但既然她是一定要死的,她却也不是特别想拉陆贤妃垫背。
犹豫着,她就又抬眸看了殿内的陆贤妃一眼。
这时候,却是宸妃开口道,讽刺的道:“贤妃,事到如今,你难道就不想说点什么?你觉得就凭你的这个奴才,便能扛下这条条大罪吗?”
一个皇子,一个宠妃,还有一个常在,这些都是直接的受害者,如果要追究被波及的,那就还要算上西陵越和晋安公主了。
这么一算下来,陆贤妃做这个局,真是下了好大的手笔。
陆贤妃用力的捏了捏拳头,然后费劲的撑着地面爬起来跪好。
她没理宸妃,而是直接面向皇帝道:“事到如今,纵然我说此间种种都与我无关,想必皇上也不会相信了吧?”
皇帝扭头看她,面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满含讥诮:“就是说,你不会承认了?”
陆贤妃唇角蔓延一抹苦笑,却仍是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冷冷的说道:“若是论及居心叵测,难道这宫里就只有我一个吗?”
她说着,霍的转头看向了宸妃母子,眼中凶光毕露:“宸妃你方才不是在质问我吗?那么你自己呢?你和安王瞒天过海这么多年,还不是欺君罔上?你倒是先解释一下,居然当年安王并没有中招,你又为什么隐瞒不报?你这么做,岂不是助纣为虐,故意帮凶,刻意将瑨妃的罪名扩大?如果说我想让她去死,难道你的手上就干净了?别否认,你在顺水推舟,不,或者更确切的说,你是一边在做着帮凶,一边又在借刀杀人,你就真当你的手上比我干净多少吗?”
不是她不想否认,不想狡辩,只是皇帝如今这个不温不火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的心里,早就有他认定的真相了,她再辩解也没用。
与其哭喊着求饶浪费力气,倒不如使把劲儿,即使不能拖了宸妃下来垫背,好歹也是给皇帝上点儿眼药,不能让宸妃这个心机深沉的女人坐收渔人之利。
宸妃是真没有想到这个是她居然没有方寸大乱,甚至更有心情有条不紊的来攻击自己。
陆贤妃的话,让她心虚并且心慌了那么一下,立刻就要解释,想说西陵丰是离宫之后才逐渐病愈的。
但是西陵丰要比她冷静的多,已经抢先开口道:“当初,是我坚持要走的!”
宸妃闻言,如梦初醒,更是后怕的心底一凉。
她抬头看向了皇帝。
但显然,皇帝现在的重点关注对象不是她。
他只是盯着陆贤妃,确认道:“这么说来,这个奴才的所作所为都是你指使的了?”
陆贤妃苦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臣妾不过就是陆家区区一个不受宠的庶女,生下来就不得任何人眷顾,横竖都是多余的,皇上就然都已经认定了,那又何须再等臣妾亲口承认什么?”
她也没有直接攀咬陆家,毕竟陆家人已经从权力中心的位置退出去了,其实对皇帝的影响不大,就算他攀咬,皇帝也未必就真的会将陆家人连坐,但是关键时刻,她也必定不会让皇帝忘了陆家也就是了。
这样一来,这件旧事到这里就算是真相大白了。
明明是曲折离奇的一场算计阴谋,但是到了今时今日,也就是因为彼此都算计的太多,反而就没有那种快意恩仇的爽快心境。
“好!”最后,皇帝长出一口气,挥挥手道:“褫夺贤妃的封号,送回永宁宫吧,赐她自行了断吧!”
“是!”梅正奇招招手,马上有人来把陆贤妃拖起开,这时候已经没人顾忌她是不是受伤,拖一条死狗一样的把人架着走了。
黄嬷嬷还趴在院子里。
梅正奇为难的又开口:“皇上,这个老奴才——”
皇帝看过去一眼,只觉得心力交瘁。
“拖下去吧!”他是早就过了折磨一个无关紧要的奴才来泄愤的年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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