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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文]上嫁-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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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去一直在心头安慰自己,他对她忍耐,是因为顾忌她梁国公主的身份。可是她心里其实很清楚地知道,于国力鼎盛至斯的大胤而言,他根本无需顾虑任何东西。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他,如果他真的想要她的命,可能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仿佛在瞬间开了窍,她没由来地一阵脸红,这似乎也能够解释他对她几次三番的动手动脚。心中忽然又升起一丝悲楚,慕容弋样貌俊美,当今天下,当属第一美,如果他不是一个野心那么大的人,如果他不想吞并她的故国,带来战争与死亡,或许,或许自己能尝试着接受他呢?
    忽地被自己这个诡异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她猛然一惊,自己是疯了么?怎么会有想要接受他的想法?怎么对得起司业的一片苦心呢?
    发狠地咬了咬唇,沉锦强迫自己清醒过来,暗道自己不争气,姓慕容弋的只拿一张脸就将自己迷得神魂颠倒了!
    正胡思乱想之际,他却带着她不知到了处什么地方。抬眼看周遭,不远处是一片碧澄的湖水,波光荡漾,水中倒影是千山苍郁绿树青翠,潺潺水声流入耳朵,令人神思一清。
    皇后的眸子亮了亮,身后的男人这时双臂一收,她一声惊呼还没出口便被他一把抱了起来。慕容弋抱着她翻身下马,动作行云流水般潇洒。
    他身上的气息浓烈芬芳,熏得她脑子晕晕的。落了地,他并没有什么留恋便将她放了下来,侧目看一眼周围,眼底颜色莫测,忽然朝她睨一眼,口吻淡漠:“皇后觉得此地如何?”
    沉锦平复了一番心神,面上的红潮缓缓褪去,不知他怎么突然这么问。粗略看了眼四周又点点头,低声道:“甚好。”
    他寡淡一笑,目光淡薄,“那就好。”
    她微微一怔,还来不及细想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便见他翻身上马,她咦了一声,正不解,又见他如玉的指尖绕着马缰,清漠的眸子居高临下地看她,“我有些事得料理,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
    说完便收回目光,双腿一夹马腹头也不回地驰马而去。
    “……”沉锦呆呆地立在原地,怔愣地望着那一人一马渐行渐远,最终化为远处山色见的一抹黑点,消失在了视野里。她觉得有些古怪,什么样的事必须得现在料理,还要将她独自一人留在这里?
    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只得闷闷地叹了口气,转身在湖水边的野石上坐下来。这个地方山光湖色风景秀美,才使得等待的过程不那么难熬,她百无聊赖,随手捡起湖边的小石子就朝湖面扔,玩儿起了打水漂,玩儿了一会儿又觉得没什么意思,一阵困意袭来,便趴在膝盖上闭上眼小憩。
    他说去去就回,起初,沉锦以为他会很快回来,也不敢睡死了。然而太阳越升越高,高到她肚子里唱起了空城计,慕容弋却仍旧不见人影,她便隐隐生出一种预感——自己约莫是被他故意丢在了这里。
    心中兴起这个猜测,她立时感到浑身毫毛竖起,惊惶同恐惧在脑子里交织不散。侧目看四周,原先觉得如画的景致骤然变得狰狞骇人。荒无一人的山林,他居然就这么把她扔下了么?
    她吓坏了,蓦地从石头上站起身四下张望,脑子里忽然记起他的那句话,语意不明,“皇后觉得此地如何?”
    心中细细一思索,背脊的冷汗骤然打湿了里衫,她明白了,她全都明白了!他让她随同来狩猎,恐怕早有预谋,要将她只身一人丢在山林里吧!他故意没有射中山鹿,借故带着她往山林深处走,就是为了不让她生疑。她暗骂自己愚不可及,怎么会这样天真,怎么会以为慕容弋会对她既往不咎?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怎么可能真的会留一个威胁自己性命的人在身边好好活着?
    或许是他不忍亲自杀她,又或许是别的什么理由,他才想出了这样一个主意——将她孤零零地丢弃在山野里!
    她慌了,此地距松风园不知多远,他之前七拐十八弯的,根本就没打算给她找回去的机会,他安了心要让她葬命在山野里,或许饿死,或许喂了豺狼野兽……
    真是个阴狠歹毒的人!
    她怕极了,鼻子一酸想要流泪,又咬牙死命忍住。眼下不是哭的时候,她必须冷静,先找些东西充饥补充体力,再想办法沿着来的路往回走,否则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第四十五章

如是一想,沉锦也不再耽搁,趁着现在还是白日,太阳还没有落山,她希望能在天黑之前走出这片丛林。山中的豺狼总是晚间出没,到时候她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情形将无法想象。
    她离开湖边,掉头往来的方向走,头顶枝叶间露出青蓝的天穹,金乌明晃晃地高悬,洒下斑驳的碎光。远处的薄云也被这灿灿光华染成金色,像极了西天佛陀座下的祥云袅袅。
    进入丛林,她便有些打不着方向了,只能凭直觉往一个方向前行。沿途还算幸运,遇上几棵李子树,她便摘了一些吃起来。然而山野间的李子很是酸涩,她皱紧了眉头又舍不得扔掉,荒山野岭的,能有这样一些果子已经极为难得,若不吃,或许还没走出去就会饿死。
    她强迫自己吃下两颗李子,又摘下一些拿衣裳包好,这才继续往前走。
    徐行了不知多久,沉锦终于悲哀地发现了一个铁一样的事实——她果然是走错了。这条不是慕容弋带她来的路,因为他们来的路上并没经过荆棘地。
    她蹙眉叹息,不知走到了哪里,那就只好碰碰运气,如果能遇上几个上山砍柴或打猎的当地人,那就好办了。慕容弋将她丢在了这里,或许正给了她一个逃走的绝佳机会。她兴许能找到司业,让司业带她一道回梁国,逃离大胤,也逃离慕容弋……
    眸子里浮现出浓烈的憧憬,然而很快的,那丝火光又灭了。她想起了宁毓,想起了寿儿,想起了一众跟着她从梁国来到大胤的宫人,如果她不尽快回到松风园,不知道慕容弋会怎么对待那些丫头和内官。
    他那样残忍无情的人,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越想越觉得担忧,她怕宁毓她们有什么不测,不禁眼眶一湿,只能抬起袖子擦了擦脸。
    四处都是荆棘,夏天的衣裳轻薄,尖刺在华贵的衣袍被划破了无数口子,有些甚至划破了手臂和腿上的细嫩皮肉,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然而她不敢停留,太阳渐渐西下,她必须一路往前。
    皇后在丛林里头走,致使草屑树叶落了满头满身,看上去又滑稽又可怜。她摸了摸瘪瘪的肚子,拿起一颗野李子咬了一口,酸得她一个哆嗦,不敢再多嚼,胡乱咬了一口囫囵吞下。
    沉锦无可奈何地叹息,想起了过去的很多事,在大梁的日子,嫁给慕容弋后的日子,甚至是在大胤宫的点点滴滴,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很倒霉的人,从小就是。
    她记起小时候和几个哥哥妹妹一道进学,先生在上头讲,她们摞起高高的书卷趴在案上打瞌睡,因为她的位子在最中央,永远都是她第一个被先生发现。她们都是皇族的金枝玉叶,先生不敢赏手板儿,便让她顶着论语去太阳底下罚站,平时还好,这要是到了酷暑天,那滋味简直无言描绘。
    唇角泛起一个轻微的笑,她抿了抿唇,骤然太阳穴一痛,紧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她只觉得眼前一花,之后便倒了下去,果子落了一地……
    再度醒来时日暮西垂,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反应过来目下的处境,登时打起精神扶了一旁的树干从地上站起了身。脑子仍旧有些晕眩,她额头抵着粗糙的树皮缓了缓,这才继续往前走。
    太阳已经下山了,四周暗了下来,沉锦心头渐渐升起几分放弃的念头。漫无边际地丛林,看来是走不出去了,忽地,一阵狼嚎从四周响起,在暗色里显得诡异可怖。她吓得一个冷战,眸子又惊又恐地四下张望了一眼,却不期瞥见了一丝火光,隐隐有说话的声音传过来,似乎人数不少。
    有人?太好了!有救了!
    她大喜过望,只以为是山间的猎户,出于本能便要往火光的方向去,然而一只大手忽然从背后横过来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将她带入了怀里,她吓坏了,尖叫声被硬生生堵在喉头,想也不想便张口狠狠咬了下去……
    舌尖尝到了一丝浓浓的血腥味,背后的男人一声闷哼,在她耳畔压低了声音切齿道:“谁让你从湖边离开的?”
    这是一种愤怒的语气,声音却丝毫不陌生,她惊呆了,连忙松开牙齿转过身,昏黯之中看见一张脸,面若秋月如诗如画,只那一双眼睛森寒如严霜,看她的目光似乎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
    沉锦一惊,不可置信:“……君上?”怎么会是他?他不是把她丢下了么?怎么又回来找她了么?
    “回去再跟你算账。”慕容弋冷冷瞥她一眼,又听见那阵渐渐逼近的脚步声,登时眸光一凛。他抱着她往一棵老树后头一闪,侧目静静地看着那些举着火把的黑衣人。
    沉锦见他面色难看,心头隐隐生出不祥的预感,压低了声音道,“他们是什么人?”
    慕容弋漠然地勾唇,“想要我命的人。”又屏息细细听了听脚步声,暗自估摸人数不少,至少都是三十往上。
    她吓了一跳,要他命的人……难道是刺客?
    就在此时,所有的火光忽地灭了,月亮从云层后头展露面颜,丛林之中死寂一片,唯有清冷的月光铺陈开。
    沉锦是深宫里的女人,自小都没见识过这样的阵仗,登时吓坏了,颤抖着小手扯了扯慕容弋的袖口,正要说话却忽然感到身子一轻,是他抱着她纵身跃上了一棵枝叶参天的老树。
    她眨了眨眼,一时间没回过神。只知道他箭法了得,居然也是会功夫的么?还随随便便一跳就能飞那么高……她有些不能理解,对着他上上下下地打量。
    今上被她看得不耐,微皱了眉回眸冷冷一瞥,“怎么了?”
    沉锦呃了一声,小心翼翼地问:“君上你会武功啊?”
    “真蠢。”他淡淡道,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抱着她不声不响地倚在粗壮的树干上,静静地听着丛林中的动静。
    莫名其妙被人骂了一句,她顿时嘴角一垮。真是个不可理喻的人,刚才他说什么来着?要和她算账?她真是无言以对,被抛下的人是她,怎么他倒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你……”
    慕容弋眼中急速地掠过一丝狠戾,竖起食指在薄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神情骤然凝重起来。她被唬住了,当真不敢再多说一句话,也学着他屏息凝神,听见一颗心在胸腔里砰砰砰地狂跳,似乎随时都会从嗓子眼儿蹦出来。
    月色下隐隐可见许多幽光,她定睛一看,顿时双腿一软。树底下不知何时已经多了数十个着黑衣的蒙面人,一个个手中均握冷刀,那丝丝幽光就是刀身反射月光而来。那些人在树下警惕地观望四周,步子极轻,可见都是武艺高强训练有素的刺客。
    怀中的人在微微发抖,今上微挑眉,双臂一收将她抱得更紧。
    忽地,一声水滴溅落在兵刃上的清脆声响平地乍起,清脆的一声“叮”,在寂静的夜色里格外突兀。
    那人半眯了眼看过去,只见泛着银光的刀身上赫然落着一滴鲜红的血水。
    今上看了眼被皇后咬伤的左手,微合着眸子叹了一声气,下一瞬便猛地睁开眼拥着沉锦旋身躲过了以迅雷之势飞来的数十枚毒针,忽地,束发的白玉簪被树枝划落,一头如墨的发霎时披散下来。
    月色下慕容弋黑发如墨,几缕发丝被夜风吹得飞扬。沉锦看一眼几乎呆滞,上回在桃花林中就见识过,他披散着头发的模样,真是比她这个女人还漂亮……
    一众刺客朝四下散开,将两人围在中央,皆不由自主地紧了紧手中的刀柄。素闻大胤的皇帝是个高手,万万不能小觑才是。
    “你是何人?”其中一个黑衣人沉声道,再次确认他的身份。
    慕容弋唇畔浮起一丝笑意,目光并不看他们,指尖缓缓地抚过皇后的面颊,淡淡哦了一声,“你们来刺杀朕,反倒来问朕是何人?”
    “慕容弋!”另一人一声狞笑,又道,“今日你的死期到了!”
    话音方落,一众人便挥刀一拥而上,沉锦吓得脸色惨白,却见他纹丝不动,不由急道:“慕容弋!”
    “你叫我什么?”他微挑眉,侧目朝她淡淡一瞥,随手夺过一旁一个黑衣人的冷刀,握着刀柄微微使力,那刀身便碎成了数段朝着四周的刺客直射了过去。沉锦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数个黑衣人便倒了下去,后头的刺客见状登时一愣,迟疑着没再上前。
    她被眼前的一幕震慑得说不出话来,他是街边上演杂耍的么,居然能徒手碎大刀?
    一片黑衣中有一人隐在角落,由始至终一言不发。面巾下的薄唇紧抿,这样的情形是他不曾料到的,自己带来的这些人都是精挑细选的好手,怎么在这个皇帝面前会如此不堪一击?
    硬碰硬看来行不通,半眯了眸子细细思索起来,忽然就看向了在慕容弋身边的女人。
    沉锦是他的死穴,或许可以……
    “你们没有一个是朕的对手。”慕容弋忽然出口,声音平静得像是一汪死水,余光扫过来,在一众黑衣人中望向他漠然一笑,眸光森寒,“朕即使抱着她,也能杀了你。”

  ☆、第四十六章

这句话狂妄而傲慢,但是没有人会质疑。方才这个人的身手大家都都见识过,对他而言要带着大胤皇后踏着他们的尸体平安离去,简直易如反掌。
    慕容弋的目光并没有在那黑衣人身上停留,旋即便移开重新看向沉锦。方才没有功夫细看,这会儿才发现她满身狼狈,头上全是草木树叶,身上的衣物也是被划破了。他略蹙眉,伸手替她拂去草叶,淡淡道,“回去要好好沐浴。”
    听他这么说,她顿时一阵羞窘。其实不用照镜子也知道,她一定浑身都脏兮兮的,可同时她又觉得很诧异,慕容弋的挑剔和好洁之癖在大胤宫里是出了名的,她倒是惊讶,抱着这样邋遢不堪的自己,他居然也能忍受。
    “不用你提醒,我知道。”她心头闷闷的,让她回去好好沐浴,就像她很不爱干净似的,原本她就是每天都要沐浴的好不好。
    两人一副恩爱的模样,那黑衣人皱起眉,忽然出手,数十枚沾了剧毒的银针便朝着慕容弋直直射了过去。他长臂一揽怀抱沉锦轻轻松松避开,自始至终面无表情,甚至连眉毛都没有挑一下。
    又是一众黑衣人挥刀而来,沉锦侧过脸将头埋在他怀里不愿去看,脑子里却忽地想起一件事来。刺客……刺客?行刺慕容弋,又是在嶂山,会不会是司业安排的人?难道是大梁人?
    她被自己的这个猜测惊了惊,耳畔又响起刀剑刺入骨肉的声响,沉沉闷闷,令人胸口发堵。她不安起来,如果真的司业,真的是大梁的人……她怎么能坐视不理,任由慕容弋将他们屠杀殆尽呢?
    这么一思索,她一颗心骤然沉下去,替刺客求饶的话语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可话到了嘴边又给硬生生咽了回去。不能冒险,若这些刺客不是梁人呢?更何况,即便他们真的是梁人,如果慕容弋放过他们,他们会不会放过他呢?
    她心头挣扎,瞬间又被自己的念头吓出了一身冷汗——她是怎么了?慕容弋是大梁的敌人,取了他的性命不也是她希望的么?她怎么会跑去担心他的安危!她甩了甩头,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一番交手,数十个黑衣人已经倒下了大数,剩下的几人望着大胤的皇帝,纷纷面露惧色。他在夜色中临风而立,黑发轻扬,面容如玉神色沉寂,仿佛同方才的一场杀孽毫不相干,却分明活像是阿鼻地狱来的阎罗。
    那领头的黑衣人终于按捺不住,闪身过来先动了手。慕容弋轻蔑一笑,抱着沉锦避开这一袭,又旋身捡起地上的长剑朝那黑衣人的左肩狠狠刺了下去。黑衣人眼看那剑锋走势,急急要躲,奈何他动作太快,只眨眼间那尖锐的利剑便深深刺入了他的肩膀。
    那黑衣人口里溢出痛吟,捂着伤处朝后退了几步,眸子死死瞪着两人,仍旧半句话也不说。
    待那阵翻天倒海的打斗声终于消停,沉锦才敢从他怀里抬头,侧目朝不远处的黑衣人看了一眼,他覆着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她一愣,再要定睛看时那人却别过了头,不再同她对视。
    方才那双眼睛,怎么像是……
    恰是此时,那黑衣人忽地朝慕容弋掷去了一把暗器,他面色不变,抬手将迎面而来飞刀接在掌中,孰料却是声东击西,数枚针头泛着幽绿光芒的银针已经朝着沉锦嗖嗖飞了过去。他眸色一沉,想要带她避开却已经有些来不及了,一枚银针眼看躲不过,他旋身挡在了她面前。
    沉锦怔怔的,待回过神时听见他口里一声闷哼,那枚毒针已经不偏不倚没入他的背脊。
    “君上!”她夹杂着哭腔尖声叫道。
    今上皱紧了眉头,脚下的步子却不曾停留,搂着她便朝远处快速地离开。其余几个黑衣人见那领头的伤口不住渗出血水,连忙问:“殿下,您的伤……”
    他发狠地按压左肩的伤处,血水顺着五指流出来,咬牙切齿道:“不必理我,赶紧追,姓慕容的受了伤走不远,务必在大胤御林军寻来之前杀了他!”
    慕容弋带着沉锦疾行一阵,只觉得胸口疼痛得似要裂开,中毒之后不能强行运功,否则只会让毒气散得更快。
    两人逃了一段路,沉锦忽然感到身旁的男人身子一沉,她当即使力扶住他,颤声道,“君上你怎么样了?”
    他很疲惫,似乎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伸手轻轻将她推到一旁,扶着一旁的大树坐下来,合上眼发力将毒针逼出体内。她在一旁看得怵目惊心,分明半盏茶的功夫都没有,他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一片,额头上细汗密布,看上去情形很不好。
    她侧目看了眼四周,夜已经深了,整个丛林里时不时便能听到兽类的嘶鸣,头顶一轮圆月是唯一的照明,她害怕得浑身发抖,可眼下这个情景,再害怕都只能强忍着。沉锦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见他呼吸稍稍平缓下来,连忙凑过去道,“君上,好些了么?”
    她不懂武功也不懂暗器,但是从他的面色来看,那枚银针一定有毒,且是厉害的毒,她不住地流泪,不待他开口又抽泣道,“你明知道我要下毒害你,谁让你替我挡的?天底下最聪明的不就是你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傻……”
    她在耳边喋喋不休,扰得人没有片刻的安宁。慕容弋的眸子徐徐睁开,冷冷瞥了她一眼,“我没死,现在哭丧还早。”
    她被他的眼神一吓,只好拼命将眼泪往肚子里咽,赤红着眼抽抽噎噎地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感觉怎么样?慕容弋冷笑,这话问得好,忽冷忽热,背脊那块已经全部麻木了,显然不是寻常的毒。他两畔的唇角牵了牵,头靠着树干疲惫地合上眼,漠然道,“很不好。”
    他如实相告,把她三魂七魄都吓丢了一半,才刚忍住的泪水又汹涌地流出来,“那怎么办,我能做什么?”说完似乎隐隐听见了有人交谈的声音,顿时一惊,朝他道,“君上,我们不能在这儿呆着,那群人好像快找来了……”
    他点头,“好。”双眸缓缓张开来看向她,低声道,“皇后,你靠过来。”
    她急得团团转,见他这副口吻以为又是要戏弄她,因皱眉道,“你别闹了,生死攸关呐!”
    今上低笑了两声,唇色苍白如纸,“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怀里有宫中带出的天香豆蔻,能暂时保命,我手臂动不了,你拿出来喂我吃了。”
    “……”沉锦闻言也不再耽搁,连忙朝他靠近过去,伸手在他怀里摸索起来,然而什么也没有,她正不解,刚要抬头问他是不是放在别处,却觉后颈一麻,整个人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慕容弋见她晕过去,这才吐出一口忍了许久的黑血……
    ********
    沉锦很迷茫,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忽然睡过去,醒来后颈项酸麻,见他仍旧背靠着树干,面色苍白紧紧闭着眼。她猛地撑身坐起来,朝他靠过去不住地喊他,“君上?君上?君上你别吓我,快醒醒……”
    呼喊了良久,他终于缓缓睁开了眸子,微皱着眉,似乎疲惫异常,“嗯?”
    见他醒过来,她稍稍松一口气,抹了抹脸伸手去扶他,边道,“君上别睡,咱们得先离开这儿,你中了毒,得回宫找太医才行……”
    慕容弋寥寥一笑,“皇后这个提议甚好。只是,天香豆蔻我没带在身上,毒已经走遍了全身,我双腿动不了了。”
    她闻言一惊,“……什么意思?”
    他眸光沉冷如水,咳了几声又低低道,“我走不了,所以只能你一个人走。我会告诉你怎么走出这片丛林,到时候你沿着山间的小道一直走,便会遇上宫里的御林军,他们会护送你平安离开。”
    “……”她疯狂地哽咽,吐纳了好几口气才能勉强说出一句话,“不行,一起走。”
    “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牢牢记着,回大胤宫后,务必立定昭王世子为新君,那孩子有勇有谋,能够委以重任,由朝中内阁臣工辅政,定昭王监国,就说是我的旨意……”他说着微顿,略皱眉,声音愈发有气无力,“不许哭了,听我把话说完。”
    她哭得像泪人,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摇着头说不,“我才不听,你真的走不了么?你不是神功盖世么!有功夫立遗诏不如再试试……”
    “神功盖世”四个字听得他低低笑出声,很无奈道,“皇后太看得起我,其实我只是个凡夫俗子。”
    她哽咽得说不出话,双手死死地抓着他的袖口,断断续续道:“我……你自己……没完没了……”
    女人哭起来口齿不清,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听清她的话,大意是“我不会帮你传旨,你自己去传,你要是敢丢下我一个人,我就和你没完没了”。他的指尖摩挲着地上的一枚圆润的石子,笑得有些苦涩,“听话,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她哭得愈发声势滔天,像个耍赖的孩子,“不走,要走一起!”
    他叹气,无可奈何道,“沉锦,你心里巴不得我死,别哭成这样。”他微停了下,又低低笑起来,“若你不想留在大胤,我可以让你……回梁国。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么,回怀阳,和家人团聚,和心上人……在一起。”
    是啊,他要死了,她不应该很高兴么?她该放鞭炮欢天喜地才对!可是半点儿都开心不起来,她好难过,难过得想死。丢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里等死,打死她也做不出来!
    沉锦倔强得很,双臂将他挽得死死的,眼底赤红一片:“既然没法一起走,那就一起死好了。”
    慕容弋合了合眸子,唇角勾起一个笑容,再开口时声线又是一派冷凝流丽,“那还是一起走吧。”

  ☆、第四十七章

话音方落,慕容弋身子微动便徐徐从地上站了起来,随手掸了掸衣物上的灰尘,姿态从容优雅,像是纤尘不染的仙人。他见身旁的人迟迟没有动静,因垂眸看向仍旧蹲在地上的沉锦,伸手道,“起来。”
    她面上木木的,怔怔看着他,一时不能接受。方才还一副要死的模样,怎么忽然就自己站起来了?不是毒走遍了全身么?不是走不动了么?究竟是怎么回事?
    今上低着眼帘望她,发髻散乱衣裳残破,一张光生生的小脸上灰尘混着泪迹呼啦成一团,脏得像花猫,哪里半分平日里颠倒众生的美艳,就跟大路边上讨饭的小乞丐似的。
    他叹了一声气,弯下腰来抱她,不料却被她一把推开,朝后退了一步。
    沉锦冷着眸子定定看他,眉头大皱:“君上不是走不了么?不是中了毒么?你把我当猴耍么?”
    她不蠢,细细一思索当然就明白过来。这个人方才的种种状貌全是装出来的,什么遗诏,什么放她回梁国,全都是骗人的鬼话!别人总说她会装模作样会演戏,可遇上他,她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人家多高明的手段,随便几句话几声咳嗽就把她耍得团团转,当她的眼泪这么不值钱么?骗她哭得像傻子一样!
    目光一晃,不经意瞥见他手里似乎握着一个东西,定睛细看却是一个圆润的小石子。沉锦一愣,指着他手上的石子半眯了眸子,道:“你试探我?”说罢又冷笑了几声,“若我方才真的抛下君上走了,恐怕君上不会手下留情吧?今日你故意带我出来狩猎,故意没有射中山鹿,就是为了将我丢弃在这荒山野岭上,那你又何必假惺惺地回来寻我!何必替我挡那一根毒针!”
    她言辞激烈咄咄逼人,慕容弋也不气不恼,面上仍旧很平静。好半晌,她似乎是宣泄够了,累了,终于闭上了嘴不再言声,只是目光死死地看着他。他终于抬了抬眼,语气不咸不淡:“说完了?”
    沉锦的胸口像是憋着一股火,烧得又红又旺,几乎要将她的理智都化为乌有。是时一股夜风吹过来,她浑身一凉,脑子里忽然就冷静了几分,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对他说了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他见她不说话,便凉声道,“我并没有真的要丢下你。”他是一个帝王,自御极以来便是以手段狠辣著称于世,一切想要对他不利的人,下场都是碎尸万段。然而对象成了她,舍不得杀舍不得上刑,那就只能用另一种方式来惩罚。更何况,今日他原本就是有意引那群刺客上山,他在丛林中设了重重机关,岂料这丫头会不听他的话,闯进丛林,逼得他将计划全盘打乱。
    沉锦倔强地别过脸,“就像那群刺客一样,他们要杀你,你不杀他们,你就会死。而我要杀你,我若不死,死的就会是你。所以君上不必解释,我很理解。”说完也不等他开口,她便合了合眸子一笑,神色里头有几丝悲怆,“你不忍心杀我,我也不忍心再害你,所以君上,这样好不好,就照你说的,你放我回梁国,从此再不相干。”
    今日他对她舍命相救,她又欠下了他一笔债,两人之间似乎再也牵扯不清了。说来可笑,彼此的立场是对立的,其实注定只能是仇敌,偏偏造化弄人,居然让他们成了夫妻。只是经过这么多事,她觉得自己是如何也不可能狠下心杀他了。同样的,他即便不忍心让她死,也不会再将她留在身边了吧。
    清冷的月色流转在他的双眸中,那目光仍旧无悲无喜,看着她微微摇头,“不好。”
    他想也不想便拒绝,这令她大感恼火,转头望向他,大惑不解:“彼此两清,有什么不好的。”
    两清?
    慕容弋勾起一个冷笑,她欠他的何止一条命,这样多的债与孽,这辈子也不可能还得清。他朝她走近一步,目光沉沉,“回到梁国?和你的司业在一起么?”他的语调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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