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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文]上嫁-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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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都觉尴尬,她心中乱乱的,埋下头绞着衣角讷讷道,“我、我方才没有准备好……”
他勉力勾起个笑看向一旁,心中忽然生疑,垂着眸子端详她的面容,半眯了眼尽力平静道:“殿下要记得,你的根在梁国,你是梁国的长公主,而慕容弋,是你的敌人,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他骤然说这番话来提醒自己,令沉锦大惊。她觉得他一定有什么误会,迫切地解释道:“我当然一直记得自己的身份,司业别怀疑我,也别误会,我和慕容弋……”
白泊奚显然对她和那个男人之间的事不感兴趣,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神,再看向她时已经又是往常的温雅面容,“我当然不会怀疑殿下。”说罢看一眼夜色,叮嘱道,“我该走了,殿下早些回宫,以免遭人发现起疑,记住,不能再心慈手软妇人之仁,有什么事就同荣生商量。”
沉锦点点头,白泊奚握了握她的手,接着居然纵身跃上了一棵大树,衣袂翩然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愣在原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司业身手敏捷,她从不知道他会武,更没想到他的轻功如此了得,难怪能无声无息潜入松风园而不被御林军觉察。
一个琴师,怎么会武呢?思来想去没有结果,她虽满腹疑问也无可奈何,只得理了理衣裳准备从桃林出去。
旋身提步,身子却蓦地僵在了原地。
远处的桃花树下不知何时立了一个人,他一身青色长衫,倚着桃树,没有系腰带也没有束发,长风拂发,衣袂扑动,月色撩人,他在桃花中,恍然似妖。
她呼吸一滞,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双臂环在胸前,左手拎着一个酒壶。
心头擂鼓大作,慕容弋?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是何时来的?来了多久?可有看见方才她同司业,可曾听见她们的谈话?
她吓得毫毛倒竖,莲步轻移朝他走近过去,试探着喊他:“君上?”
他不言声,她不解,再靠近却隐隐闻见了他身上的酒气,再瞥一眼他手上的东西,立时明白了过来。看来他喝了酒,已经醉了么?
她在他面上细打量,那素来清漠的眼中有醺意,长发在夜风中翻飞几丝,花前月下,居然生出妖异动人的美。
美色当前,沉锦一阵晃神,略皱眉:“你喝了多少酒?”
他仍旧不说话,她很无奈,上前从他手里夺过酒壶摇了摇,空空如也,他身上的酒气这样浓烈,看来喝得不少。见她走过来,他仍旧没什么反应,她倒是稍稍放松下来,看来他是真的醉了。
她叹了一口气,又问他:“大晚上的为什么把自己灌醉?”
慕容弋只目光幽幽地看着她,无言无语,那双眼中仿佛有她看不懂的悲凉之色,渐盛。她瘪嘴,大晚上的喝什么酒,真是没事找事。
将他晾在这里不行,只能扶他回菩若殿。她不甚情愿地过去扶他,架起他一只手臂扛到肩上,半拖半抱搀着他走。只是今上似乎醉得厉害,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他人高马大,几乎将她整个笼罩在怀里。
沉锦大皱眉,强忍着窜入鼻尖的酒气,吃力不已,恶狠狠道:“你是软泥么?没有力气么?”
那人合着眸子面上迟迟的,令她生出了几分报复的快感。平日里这样耀武扬威,没想到醉了酒是这副模样,仿佛能任人宰割。她恶狠狠一笑,伸手摸了一把他的玉颊,啧啧感叹:“这么好的一张脸,怎么会长在你这样的坏人身上?”
又念叨了几句,他仍旧不开腔,她便也没了兴趣,卯足了浑身力气扛着他朝前走,忽然耳畔传来一个声音,低低的,却清明得没有一丝醉意:“皇后难道没有听说过,慕容氏的男人都是千杯不醉的么?”
☆、第四十二章
皇后骤然瞪大了眼,猛地抬头,入目的是一双冷冽如霜的眼,俯视着她,眼底有她看不懂的情绪,的确万分清醒,哪里有半分方才的醉酒醺态。
沉锦怔怔,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他竟然装醉戏弄她,真是可恶!心头蓦地窜起怒气,她手上的动作甚至比脑子转得还快,狠狠将他一把推了开,恼羞成怒道:“你没有醉?”
那头披散的发丝如墨又如绸,在空中微微飞扬,慕容弋捻起一绺在如玉的两指间,望向她微微一笑,“一直都是皇后以为朕醉了,朕何时承认过。”
他在夜色里临风而立,此情景中竟颇有几分风华绝代的况味。明明这样美,她看着却觉大为反感。方才若不是他故作醉态,她怎么会有那样的误会?可如今这人一副恬不知耻的嘴脸,倒是令她无从反驳了。
支吾了一阵不知作何言语,她正气恼,忽然想起了什么,登时背脊发麻冷汗湿了小衫。他没有醉,那么方才他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
沉锦心头慌张起来,却咬紧了牙关面上崩得稳稳的,不敢有所表现,否则即便他没有知道什么她也不好收场。怎么办?她急得浑身发热,她想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到的桃林,想知道他有没有看见白泊奚,有没有听见她们的谈话,可是觑他一眼,那尊佛面无表情屹立如山,丝毫主动开口的意思都没有。
开口去问么?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可是若不问,慕容弋眼神如刀,被他这么不声不响地看着,着实教她觉得煎熬。这样不行那也不行,她愈发焦躁起来,习惯性地咬住下唇,狠狠的,几乎能咬出血。
忽地下巴一紧,慕容弋伸出两指钳住了她的下颔,微微一挑迫使她抬起头。他的眸子注视她的唇,那艳丽的唇很小巧,唇形精致,在月光下的照耀下是鲜艳的,她对胭脂似乎有特殊的感情,有时甚至在就寝时都会染着。
他指尖发力,令她感受到了一股疼痛,不得不松开了咬着唇的牙齿。
这张唇……脑子里想起方才的那一幕,他眼底急速地掠过一抹阴鹜,然而很快又消失无踪。他垂着眸子看她,而她正皱着眉,警惕万分地盯着自己。
慕容弋挑起一抹淡淡的笑,顺着她的唇描摹勾画,仿佛把玩一件上好的瓷器。微凉的指尖滑过唇瓣,那滋味难以言表,像有千万只蚂蚁从脚底一直爬上心头,令她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今夜格外古怪,无论这副扮相还是这会儿的行径,她心底害怕,歪过头想躲,然而他两指上的力道更重,几乎到残忍的地步,痛得她再也不敢动。
“躲什么?”他欺近,声音很轻,像山间零落的叶,呼吸扑在她的鼻尖,又像是飞羽拂过。
他面上含笑,声音也轻柔,分明一副温雅无害的样子,反倒令人更加惶恐。沉锦干咽了一下,正想着说些说话,他却又开口了。
“朕很好奇,你究竟有多厌恶朕?”他的笑容暖如冬阳,眼底却是霜寒雾重。他碰她一下,她就会露出这样嫌恶的神情,却能在面对另一个男人时露出那样羞涩真挚的笑容,他在暗中无声无息地看着,每一瞬都像是能在心口上钻一个窟窿。
“……”这个问题来得莫名其妙,她一愣,那一刻似乎没反应过来。
她不说话,他的笑容却一寸寸褪了下去。他想起那在无数个夜晚里令他痛不欲生的梦魇,冰凉的冷箭,沾着剧毒从他的身体里穿心而过,上一世若不是她,他慕容弋怎可能落得那样的结局?若不是她,若不是她……
慕容弋的手缓缓地往下滑动,抚上她白嫩的脖颈,白皙滑腻的触感,像是婴孩,令人爱不释手。
上一世他栽在一个人女人手里,难道这一世还要重蹈覆辙么?既然不能得到她,就只能在她毁了他之前,先下手为强。
怒火翻涌,来得有些诡异。其实他早便知道她喜欢白泊奚,早便知道她会按照白泊奚的计划刺杀他,这个蠢丫头,那日她在他的茶中下毒,那样做贼心虚的嘴脸,以为能瞒天过海骗过他么?可不知为何,他此时仍旧气得浑身发抖,气得想一把捏死她。
他眼中戾气乍现,五指扼住她纤细的喉咙,徐徐收拢。
脖子被他狠狠掐着,她感到呼吸变得困难,求生的本能令她抬起双手,试图掰开他的大掌,嗓子里断断续续地挤出几个字来,“君上、君上做什么?”
他要杀她么?疼痛愈发地剧烈,她脑子里划过这个念头。能做出这样的举动,必定是撞见她同司业了。如果是这样,那她就不感到奇怪了,如果换做她是他,必然也会毫不犹豫地了结一个威胁自己性命的人。
多悲凉,她觉得自己真是一个短命的人,才刚刚走到云端,转瞬便要跌得粉身碎骨。只是可惜,她不能完成皇父交予的任务,辜负了司业的苦心,更可惜,她不能在临死前杀了慕容弋,不能让他陪葬……
陪葬……陪葬?脑子有了刹那的清醒,她忽地一惊,她怎么会想让他跟着陪葬!
这时慕容弋却忽地松开了五指,他眸中是冰雪天地,扬手狠狠一甩,她本就头晕眼花,站立不稳,因硬生生跌坐在泥地里,捂着心口一面干咳一面大力喘气。
他吸一口气合了合眸子,再睁开时已经平静如死水。漠然俯视她,傲然得像看一只蝼蚁,面色漠然:“朱沉锦,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考验朕的耐心,究竟自恃什么资本?”
待沉锦缓过气,再抬头时看见的只是他的背影,在夜色里愈来愈远,渐渐再看不见了。阎王殿前走一遭,虽然死里逃生,她仍旧惊魂未定。脖子那块仍旧很疼,居然疼得她眼眶里莫名其妙就盈了泪珠子,一滴一滴地落下来,浸入泥土,消失不见。
她恍恍惚惚地站起来,眼前一花险些又栽下去,勉强扶住一旁的桃树站稳。风吹叶动,寂静的夜里枝叶婆娑摩挲生响,抬眼看四周,隐隐可见远处山峦起伏的轮廓,透出难言的可怖。
她摸了摸脖子,暗啐了自己一声没出息,揩了一把脸提步朝前,将将绕出桃林,视野里居然踏进来一双素白的男靴。
“……”她愣了愣,顺着那靴子往上看,待看清那人的脸孔不禁惊呼了一声:“驸马?你怎么在这里?”
这个问题令姚乾之清俊的面容浮起一丝尴尬,未几方道,“臣是随长公主来的松风园。”
她一愣,自己其实并不是问这个,他似乎有些误会,因又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深更半夜的,驸马怎么不在宫里歇着?”
姚乾之启唇一笑,仰头看了眼天上的明月,道,“今夜月色这么好,岂能辜负?”
差点忘了这是个闲野成性的人,那么大半夜出现在桃花林附近也不足为奇了。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有些怀疑,她接二连三同这个驸马偶遇,天下怎么会有么巧的事?
此时又见姚乾之又道,“这么晚,娘娘怎么也只身在此地?”
听他这么问,她心中的疑虑也打消了,既然姚乾之事先不知她在此地,兴许真的只是巧合了。沉锦别过头去并不正面回答,只身淡淡一笑,“驸马也说月色好了,怎么只有你一人能出来看么?”
他的目光顺着皇后上下看了看,只见她的裙袍上站了泥土草叶,看起来狼狈不堪,自然知道她没有说实话,口里却只是道不敢,面色恭敬地朝她揖手,“臣只是不知娘娘也有这等的雅兴。”说完朝她前方看了眼,问道:“娘娘要回寝宫么?”
她颔首,“出来有些时候了。”
姚乾之因道,“山林中不比宫里,娘娘只身一人恐有不测,臣送娘娘一程。”
她略皱了皱眉,朝他摇头说不用,“驸马醉心月色,我怎么好打搅呢。”
“臣一介凡夫,再好的景致也不是臣能留住的。”姚乾之着藏青色长袍,几乎能与夜色融为一体,唯一双清瞳灿若星辰,他探手往前,笑道,“娘娘请。”
百般推辞终不抵盛情难却,沉锦不好再拒绝,只能干笑了一声往前走。驸马从身后跟上来,始终不敢同她离得太近,只不近不远地跟着,两人一路无言,徐行了半晌,前方不远处便是绿熏殿了。
驸马驻足不再往前,只是朝皇后弓腰揖手,恭谨道,“臣恭送娘娘。”
沉锦侧目看一眼远处没有火光的宫室,自然明白姚乾之为什么在这里停下来。三更半夜的,若是被人撞见皇后同驸马在一起,绝不是闹着玩儿的事。她含笑一点头,“多谢驸马了。”说罢谨慎地看了眼四周,这才提了裙摆匆匆往殿门走,拉开门闩旋身跨进去。
亲眼见皇后入了绿熏殿,姚乾之方略松了一口气,侧目看了眼暗处一直跟着他们的人影,沉声道:“去向君上复命,乾之不负重望,皇后娘娘已平安无恙地回了寝宫。”
☆、第四十三章
方才有外人在,只能拼命强打精神,合上宫门转过身,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沉锦顿时觉得疲累不堪。
绿熏殿里静谧无声,甚至是有些许死寂,她感到古怪,在宫里伺候的奴才,向来都是容易惊醒的。夜太凄冷,禁宫里多的是难以安眠的主子,做奴才的自然也不敢睡死,久而久之便都睡眠浅了,今夜倒着实奇怪。
夜风吹过,扫过脖子根,呼啦进一股子冷气,冻得沉锦一个寒噤。她抬手摸了摸脖子,仍旧抽着疼,疼是好的,至少让她感到脖子还在,自己也还真真切切地活着。想起那双寒意彻骨的眼,慕容弋俯视她的眼神,几乎让她生出自己是个死人的错觉。
今晚出了这样的事,她很彷徨,不知将来该怎么办。他知道了她同白泊奚的事,也知道了她要刺杀他,那他会如何处置她呢?那时在桃林中,她原以为他会毫不犹豫地拧断她脖子,可他却没有,为什么?
她从未见过慕容弋那样愤怒的模样,但是奇迹般的,自己居然活了下来,为什么?
没由来的,脑仁儿里一阵钻心地疼,她闭上眼发狠地去揉捏太阳穴,尖锐的指甲扎在皮肉上传来阵阵刺痛,好一会儿头疼渐渐平息,她徐徐睁开眸子,眼底盛满莫名的凄怆,使力扶了门柱站起来,双脚像是灌了铅,沉重得不像自己的。
突然很累,累得什么也不愿去想了,她拖着疲软的身子走进寝殿,跌坐进软榻里,连衣裳都来不及脱下便闭了眼。
浑浑噩噩的一整晚,她在光怪陆离的梦境中沉浮,时而面对慕容弋,时而又是在大梁,她是个十岁的孩子,伏在慈家的膝头,慈家的手温暖柔软,拂过她的发,一下又一下,时而又看见大梁春令时节的百花,桃红李白,迎春满枝,随风微摆……
次日辰时许醒来,她对着镜子打量自己,将身上沾了泥土同草叶的衣裳换下才唤人进来。宁毓还伤着不能下地,一众宫人由寿儿领着入殿来,她朝她们看过去,只见几个姑娘俱哈欠连天,一副困倦得不行的模样,心下不免奇怪,蹙眉道:“你们这是怎么了,昨儿晚上没睡好么?”
寿儿揉了揉酸软的肩背,伸手给她顺了顺发,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奴婢也不知怎么了,大清早起来老犯困,明明昨儿夜里睡得挺沉的啊……”
她闻言眉头越皱越紧,忽地想起昨晚司业曾潜入她的寝宫,难道……难道是他给绿熏殿的宫人都下了迷药么?思及此她心头生出几丝疑虑,在她的印象中,司业一直是个读书人,擅琴棋书画,斯文儒雅,可昨夜里她又亲眼见到他飞檐走壁……怎么他又会功夫又会使药么?
正纳闷儿,又听寿儿那丫头惊乍乍地叫唤起来,指着她的颈项道:“娘娘的脖子怎么了?”细细一看,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白皙柔嫩的皮肉上横亘着五道青紫的指痕,看起来格外狰狞而醒目。寿儿吓坏了,颤着声儿道:“这是指痕?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这么对您?”
此言一出一室俱寂,一众丫头又惊又疑,纷纷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朝皇后看过去……然而入目的只是绣了金线的衣领子了。
沉锦面色微变,匆匆拉高了领口将脖子整个遮盖住,侧过眸子狠狠瞪了寿儿一眼,斥道:“本宫看你昨晚上睡糊涂了,哪里来的指痕?”说完朝她递了个眼色,“还不继续给本宫梳头?”
寿儿的脑子不及宁毓好用,可好歹是在皇宫里呆了近十年的人,察言观色的本事当然有。见皇后这样的反应,她登时回过神来,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能这么对主子下狠手,又能令主子不敢声张的人,天底下就只有一个……
她抿了抿唇,歪着头将眼底的泪水往肩膀上蹭了蹭,笑了笑,“是奴婢眼花,奴婢眼花了,娘娘别生气。”说完便不再开腔,拿着篦子认真替皇后梳头。
沉锦从镜子里看着寿儿,书由书快电子书为您整理制作那丫头微垂着头,眼底红红的,一副想哭又不能哭的神情。不由心头叹息,知道她是心疼自己,略想了想,又探首在首饰奁里看了看,皱眉问屋子里的其它宫女:“你们看见本宫的琉璃耳坠了么?”
一众丫头登时一愣,面面相觑纷纷摇头说没有。
她眉头深锁,故作焦急地拍了把膝盖,“坏了!那耳坠子是长公主送的,弄丢了可不行。”言罢转过头吩咐她们:“昨儿本宫还戴着呢,兴许落在宫里其它地方了,你们快去找找。”
几个姑娘应个是,连忙放下手里捧着的衣物首饰撤了出去,替皇后找那莫须有的耳坠子去了。
众人离去,寿儿终于忍不住了,手上的动作一顿,“娘娘,昨晚上宫里的人都睡得死,是不是君上来过?您脖子上的伤是君上弄的,是不是?”
她不能对寿儿说实情,只好不说话算是默认。
寿儿见状直气得跺脚,包着两汪泪狠声骂道,“欺人太甚了!不把您当人对待么?手上这么没轻没重,又掐的是脖子,这不是成心要您的命么?”她气急败坏,略平复了几分又蹲下来小心翼翼地察看沉锦脖子上的淤痕,痛心道:“一定痛死了,姓慕容的干嘛这样啊?”
她觉得寿儿说得有些过分,她想要他的命,慕容弋能留自己一条命已是万幸中的万幸,然而多的话不能解释,她只好低低叹一口气捉住寿儿的手,安抚道:“别这样说君上,其实是我有错在先……”
寿儿听了大感惊讶,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皇后:“娘娘您怎么了?您不是最讨厌君上的么?怎么帮着他说话了?”
经寿儿这么一提醒,沉锦才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她愣了愣,是啊,自己不是最讨厌他的么……他十恶不赦,甚至还差点让她丧命,她为什么会替他说好话?
思绪骤然混乱起来,她很迷茫,张了张口又不知说什么,只好不说话了。见她低眉垂首一味沉默,这模样,寿儿觉得简直是太离奇了,等会儿一定得去外头看看,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儿出来的……
“行了,您不愿意说就算了,”寿儿无奈,直起身道,“只是这伤不能不管不问的,奴婢去找些药来给娘娘擦擦……”
将将打起门帘,迎面便撞见一个匆匆而来的内官,寿儿定睛看一眼,很是白净年轻的一张脸,十五六上下,她觉得这厮脸生,便试探道:“请问公公是?”
那少年显然是个圆滑的人,他咧嘴一笑,朝寿儿呵了呵腰,“寿儿姐姐好,小的叫兰宗,是陈公公的干儿子,过去在银作局当差,前些日子才被施派去侍奉君上。”
原来是掌印太监的干儿子,在御前伺候的人。寿儿哦了一声,稍稍客气几分,含笑问,“兰公公寻皇后娘娘有事么?”
兰宗笑眯了一双丹凤眼,“今儿天气好,君上要上山狩猎,特意吩咐奴才来请皇后娘娘一道去。”
闻言,寿儿心头一沉。这个姓慕容的还真是会折腾,昨晚上才掐娘娘脖子,才翻过一夜便又要请娘娘一道上山狩猎?简直令人匪夷所思。她如是想,面上却分毫不显,仍旧满脸笑容,只淡淡道,“我省得了,这就去请娘娘,只是娘娘还没梳妆完,公公稍待片刻。”
兰宗嗳了声,便见寿儿折返回了寝殿,他在外间等了会子,未几便有个清秀的宫娥奉上了茶水来。
宫里都是精细的人,谁都知道掌印太监是今上跟前儿的红人,这位是掌印的干儿子,大家都心知肚明,即便同在大胤宫中为奴,却也是有高低之分的。不知过了多久,里头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再抬眼时只见一个明媚纤细的美人已经扶了寿儿的手款款走了出来。
兰宗连忙朝皇后伏地跪下去,“奴才兰宗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姿容无双,略施薄粉便已绝艳,她侧目朝兰宗微微一瞥,唇角挂上一丝淡淡的笑意,“听寿儿说,公公是奉君上之命,请本宫一道去狩猎?”
他应声是,“君上是这么吩咐的。”
沉锦不着痕迹地皱眉,愈发不懂慕容弋的心思了。出了昨晚那样的事,她以为他会万分厌恶她,应当不会再见她才是。原本还觉得庆幸,老实说,她也不知该怎么面对他。没想到,他会邀请她一道去狩猎。
不想去,但是不能拒绝。今上给的旨意,若推脱不去,说不定会令原本就不妙的情况更加糟糕。
她百般无奈,却也只得强行挤出一个笑,“君上有心了,有劳公公带路。”
兰宗弓着腰杆儿给她比手说请,“娘娘随奴才来,君上在松风门等着您呢。”
松风门是这处避暑山庄的入口,她略思索,便跟在兰宗身后出了门,弯腰上了步辇。几人徐行了约莫一炷香的光景,便听见外头的兰公公道了声落辇,接着一只素白的手从外头打起帘子,寿儿探首进来,“娘娘。”
她扶了寿儿的手下来,抬眼看四周,山林中万籁俱寂,东边泛起的一丝丝亮光,浸润着远处浅蓝色的天幕,美如画。
忽闻马声嘶鸣,沉锦循声看去,只见不远处一匹高大的骏马飒踏疾奔,如风又似电,铁蹄翻腾,红鬃飞扬。那匹黑马朝着她的方向驰过来,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急急收缰停下。
带着马匹臊气的风刮过她的面庞,马背上的男人着明光甲,长袍猎猎,高大的身躯逆着光,使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只依稀可见一个挺拔伟岸的轮廓,如神祇临世。
沉锦呼吸一窒,但见他五指间握着缰绳,轻缓地踱到她身前,朝她投来居高临下的一瞥。
莫名的,她在这时候居然感到一丝不安,正迟疑着要不要先开口说话,一只手伸到了她眼前,修长的指节,白皙如玉。
“上来。”他的声线清冷如水,平静如斯。
☆、第四十四章
沉锦仰望马背上的男人,他身上的明光甲在日光下反射着灼烈的光,刺痛她的眼。太阳的金辉在他身周围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显得耀眼而不真实。
皇后面色很犹豫,迟疑不定的模样,今上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伸着手俯视她。倒是身后的宁毓捕捉痕迹地推了她一把,压低了声音提醒:“娘娘傻站着干什么,君上在等您呢。”
她方回过神,盯着那只修长漂亮的手一阵,这才将手放了进去。慕容弋五指收拢,宽大的掌心将娇小柔软的手囫囵握住,在战马上俯下身,另一只手揽过腰身,将她轻而易举地捞到了身前。
他在身后,呼出的气息就在耳畔,清新淡雅,令人心口一颤。手心里汗湿一片,她很是紧张,浑身僵硬得像块石头,想动又不敢动。
今上双手松松地扯过马缰,两只健壮的手臂伸过来,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他身形高大,她坐在马背上,头顶才将将碰到他的下巴,一时间浓烈的男性气息将她笼罩住,一呼一吸都全是他的味道,她愈发手足无措。
他为什么会想带她去狩猎,难道不该恨死她了么?她如坐针毡,终于忍不住张口道,“君上……”
“暂时别说话。”他神色淡然,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慢姿态,扯着马缰调转马头,朝着远处的山林驰骋而去。
天高地阔,南雁逐风。猎猎的风声在耳畔呼啸而过,他带着她驭马疾驰,将身后一众护卫的御林军远远抛下,她转身看了一眼,透过他的肩上的银甲,后头的人马只依稀可见一点黑影,又绕过几个弯,终于完全看不见。
她回身坐好,既然他不想说话,她也很识趣,当真没有再发出半点声音,只静静地看着身边的飞驰而过的景物。忽然余光里晃过一个影子,她低呼了一声仔细去看,却见那东西生得很漂亮,浑身生着美丽的斑纹,两只鹿角威武昂扬,双眼盈盈如水。
沉锦不假思索便伸手指道:“是梅花鹿!”
闻言,慕容弋面上并没有什么反应,他只淡淡一瞥,拿起马鞍上挂着的龙舌弓握在手中,搭箭上弓,半眯了眸子徐徐拉弯了弓弦。
他的箭法她是见识过的,当真应了那句弹指之间例无虚发。究竟是个姑娘,见他拉弓上箭,她心头有些梗梗的,略偏过头了头不忍去看那血腥场面。然而出乎她意料的,那支朝着山鹿直直而去的利箭居然偏了几寸,“砰”的一声闷响,深深刺入了一旁的樟木树上,入木三寸。
那头梅花鹿受了惊吓,连忙撒开了蹄子一阵狂奔,钻入了丛林没了踪影。
沉锦显然愣了愣,目光怔怔地看着那支射歪的利箭,心头生出几丝发笑的冲动。然而就是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嘲笑慕容弋,这个冲动因只能堪堪作罢,她干咳了一声,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转念又觉得不妥。
以他心高气傲的性子,恐怕只会适得其反吧。
这厢皇后在犹豫要不要说什么,背后却忽然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冷凝如玉,语调里头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平静道:“手生了。”
她将这寥寥的三个字细细品咂了一番,估摸着似乎是在对她说,因沉吟了一阵儿,道,“马有失蹄,人有失手,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嘛……”
慕容弋轻嗯一声,接着便不再开口了,只是牵了缰绳驱马往梅花鹿逃跑的丛林方向去。
这个人一贯惜字如金,沉锦不是一贯在他身旁伺候的陈高,自然吃不透这个“嗯”是个什么意思,只隐约猜测他是要去追踪那只从他手下逃了一命的山鹿。想要开口求证,却见他收了声儿似乎没有再说话的兴致,她只好也跟着垂下头不开腔了。
其实……她有很多话想问呢。出了昨夜那样的事,两人之间的相处不该像这样才是。就算他不动手杀她,起码的冷待和惩罚也该有,可慕容弋非但邀她陪自己狩猎,还只字不提昨晚的事,真是个心思难测的人。
难道他失了忆,将昨夜发生的事全都抛诸脑后给忘了?她脑子里七七八八地想着,复又甩了甩脑袋,罢了,其实未尝不是个好事,他不说罚,她不是傻子,当然不可能笨到自己再去提起。也许他想给彼此再留一分情面,不想和她闹得太僵吧。
其实……有可能,慕容弋真的是喜欢她的吧。除了这个,她想不出还有别的其它理由能令他这样的人对一个人女人一忍再忍一让再让。
过去一直在心头安慰自己,他对她忍耐,是因为顾忌她梁国公主的身份。可是她心里其实很清楚地知道,于国力鼎盛至斯的大胤而言,他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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