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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文]上嫁-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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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带其余宫人,两个姑娘到了菩若殿门口,问了殿前的立侍,却得来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今上并不在。
心头急速地掠过一丝莫名的滋味,仿佛失望,又仿佛松一口气。她惊了惊,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感到失望,真是怪诞,怪诞!
一路若有所思打道回府,远方不知何处却忽然响起了笛声,空灵飘渺,在这片山峦间回荡不息,如清风,又似山泉,不似人口吹出,更像是来自混沌造化的天籁之音。
司业……司业?
沉锦一震,抬起眸子四处张望,然而目之所及除了碧瓦飞甍便是参天古木,哪里有半个白泊奚的影子。
司业来了么?知道她离开了禁宫,于是跟着来了嶂山?她不解,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这个解释。可是如果他来了,为什么不现身和她相见呢?松风园的守卫虽森严,可地处深山,布防并不及大胤宫,在禁中时他尚且能与她相见,为什么此时不呢?
有时觉得司业是个狠心的人,能硬下心肠将她只身一人扔在大胤的禁宫,可转念又觉得他其实也没有第二条路。
一番胡思乱想,笛声却已经戛然而止了,收势空远,回音在山坳间起伏不绝。
沉锦怅然若失,心头空空的,她抚了抚额角,觉得这几个月来发生了太多事,似乎还没来得及好好梳理一番。她想单独静一静,因屏退了宁毓只身一人漫无目的在松风园中闲逛。
到底是皇家林园,虽地处深山也分毫不减其宏伟大气。相传修筑松风园,是由开国皇帝慕容千赫亲手绘图,园中一梁一柱皆尽显慕容氏的铮铮风骨,俯仰天地,傲视群山。
她拖着步子往前走,忽见眼前有一处蜿蜒的小溪,溪水很浅,然而清澈见底,水底有五彩石,在日光下斑斓夺目,鱼戏其中,往来翕忽,好不恣意欢喜。
皇后到底是个只有十七的小姑娘,童心未泯,此时骤然起了玩心,左右看了看,索性脱了鞋袜两手拎着,赤着双足踩了进去。
凉意沁心,令人神清气爽,水底的石头早已被侵磨得圆润光滑,并不硌人,小鱼儿摆着鳍尾从她洁如白玉的双足边游过去。
自幼被禁锢在深宫当中,难得能这样恣意妄为。她觉得心情大好,不由仰唇笑起来,沿着小溪边上一路往前走。
不知过了多久,再抬眼时周遭景致陌生,已不知身在何处。沉锦暗叫一声糟糕,皱着眉急得跺脚……方才玩儿得太尽兴,如今倒好,迷路了!
正慌张,不远处却轻飘飘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慵懒倦怠,声线却清冷流丽:“南唐后主有词云:‘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说的是佳人深夜偷见檀郎。”
沉锦被吓了一大跳,身子一崴险些栽进水里,急急忙忙循着声音看过去,却见溪水旁的芳草地上躺着一个男人,身量极修长,双臂枕在脑后,面上扣着一本展开的楞伽经,遮挡去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张起菱的薄唇,寥寥含笑。
这时那人又继续道:“皇后湿身赤足而来,是要与朕……私会?”
☆、第三十九章
认出那人是谁,沉锦顿觉大窘,连忙提着裙角从溪水中走到岸边。小溪清可见底,她的双足在水中无遮无掩,进了草丛勉强还能有些遮挡,她觉得懊恼,暗道慕容弋简直阴魂不散,怎么走到哪儿都会遇上他!
修长的双指夹着经书从面上拎开,他朝她望一眼,皇后双颊飞红云,埋着头站草丛里,双足隐在绿茵中,看不分明,只隐隐觑得见零星,雪似的色泽,白如莲渠盛放。
慕容弋的目光重新落回她面上,“你到这儿来做什么?”
她尴尬不已,这会儿不是说话的时候,怎么也得将鞋袜先穿上。心头这么想着便要弯腰,又忽然记起面前还有一个人,因窘迫道:“君上……君上容我先穿好鞋袜。”
今上微挑眉,不置可否。一阵衣衫窸窣的响动,再抬眼时她已经席地而坐。他在跟前,她片刻都不敢耽搁,三两下便将穿戴规整复又站起身,深吸了几口气朝他看过去,疑惑道:“君上怎么在这里?”
慕容弋仍旧躺在草地上,闻言也不看她,枕着右臂直视穹窿上翻涌的白云,曼声道:“皇后还没回答朕的问题。”
“……”这是个令人为难的问题,沉锦一时不知怎么回答。他问她要到什么地方去……到什么地方去,总不能老实告诉他,自己找不到回宫的路,这才走到这儿来的吧。她支吾一阵儿,低下头声若蚊蚋道:“并不去哪儿。”
他终于调转回视线,她垂着头,耳际的发丝垂落下几缕,双颊飞红艳若桃花。他略想了想,心头隐约明白了几分:“迷路了?”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一语中的,不给她半分迂回的余地。她依稀能感觉到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心头顿觉羞恼,面上火烧火燎起来,扭过头硬着头皮说了两个字:“不是。”
她不承认,他也不再追根究底,唇角缓缓浮上一丝寡淡的笑意,道:“既然来了,不如一起看看风景。”说完也不等她回话,只是往身边的草地上轻轻一拍,“来。”
慕容弋开尊口,便不容任何人忤逆。沉锦虽然不想与他共处,却也不敢抗旨,只好不甚情愿地走过去,牵了裙摆在边上坐下来。
嶂山上古木参天,午后的日光透过枝叶树丫洒下来,投落树影斑驳。她抬起眸子悄悄看慕容弋,他望着天幕,斑驳的暗影映在他的面上,衬得一张脸昏晓不定。他有一副极好的相貌,五官轮廓无可挑剔,安静的时候像山间的清风,又像是画中人。
沉锦一刹晃神,下一刻耳畔却有低笑传来,她一怔,回过神后见他唇角含笑,如墨的黑瞳睨她一眼,目光沉沉:“这么喜欢看我?”
“……”她大为窘迫,有种被人捉了个现形的难堪。喜欢看他?他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能看的?被嘲笑得有些生气,她瘪了瘪嘴将脸别开,咕哝道:“有什么好看的。”
他眼底的笑意不减,长长地哦了一声,“那就奇怪了,皇后方才看得津津有味。”
皇后这四个字呛了呛……津津有味?他哪只眼睛看到她津津有味了,哪儿来的津,哪儿来的味!沉锦有几分哭笑不得,看他的目光变得很古怪,难以想象他会说出这样恬不知耻的话来,瞪着一双大眼睛看他:“君上看错了。”
“沉锦,照你这么说……”他拖长尾音,后头迟迟一顿,方微挑眉道:“是我自作多情?”
他的声线很独特,冷冽而华丽,她的名字从他口里喊出来,有种说不出的味道,仿佛能撩动人心。莫名的,她心头微微一悸,半晌才低声道:“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她声音小小柔柔的,听起来像是在撒娇,他轻笑一声,忽地拉起她的手腕微微一个使力。他这举动突如其来,她被吓了一跳,甚至还来不及反应,便顺势硬生生扑倒在了他身上
她压在他身上,居然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他略皱眉,双手自然而然地扣住那纤细的腰肢,“还是这么轻。”
这话有些不对劲,不过她也无暇顾及。她同他脸对着脸,彼此相隔不过三指,他的薄唇,他高挺的鼻子,还有幽潭似的眼,她甚至能清晰地看见他的眼睫,浓密而纤长,像是两把墨色的扇子,眸子开合间微微颤动……
心中狠狠一震,她忽地慌张,手忙脚乱要从他身上撑离开,“臣妾失仪……”
然而腰上的两只铁臂扣得死死的,她挣扎,他似乎不悦,声音里透出不耐烦的意味,“乖一点,别动。”
她身子一僵,当真一动也不敢动,只是瞪大了眸子屏息看着他,眼神无措。
心中应该感到万分排斥,她还记得前几次他轻薄她,她浑身难受得想针扎一般。然而这回却很奇怪,排斥之余似乎多了些什么,一丝丝道不明的滋味,扰得她心慌意乱。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呼出的气息带着淡淡的清茶香,喷在她的鼻头,凉凉的,轻轻的。
那双眼看着她,黑玉般的眼瞳,像两汪山林间的湖水,幽深微凉,却能清晰地映入她的模样。
慕容弋将她的慌乱收入眼中,似乎颇觉满意,眸子里隐隐透出笑色。他的视线落在她微颤的红唇上,艳红的胭脂映衬白皙如玉的肌理,强烈的对比,却能勾起所有男人的□□。
薄唇朝她靠近,她出于本能地躲避,他却反身将她压在了身下,低头狠狠吻上她的唇。她浑身突地紧绷,他强势霸道,舌头攻入,她被迫张开唇瓣迎合他。他的舌滑过她口里的每一寸土地,卷了她的小舌狠狠吮吸,她清新而甜蜜,像三月的蜜饯,令他爱不释口。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对男女间的事并不是一窍不通。她貌美无双,和他成了婚,而他是个正常男人,偶尔做出这样的举动也不足为奇。且忍着吧,再难熬的处境也不是无休无止的,忍忍就好了。
她心头安慰自己,忽地唇瓣被他狠狠咬了下,疼得她一声痛呼。慕容弋停了下来,额头抵着她的,眉宇深锁,呼吸浊重,似乎在竭力忍耐什么。
不够,不够,他渴望得到她,他想要得更多。
沉锦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以为一切已经结束了,这才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然而令她没有料到的,他的唇印在了她的颈项上。
慕容弋吮吻她的脖子,钳着她的双手,唇舌一路游移到精致的锁骨。她吓了一大跳,一面躲一面拒绝:“别……”
他的右手往下游移,循着记忆轻轻在她的脊梁骨的和腰窝处揉弄,她瞬间身子软作一滩水,他解开她的衣襟,薄唇吻上赭色的兜衣,沿着胸前起伏的线条徐徐往下滑,最后吻上尖端的蓓蕾。
“啊……”
她娇吟出口,呼吸渐渐不稳起来,脑子里像是糊了一团浆糊,神思不甚清明了。这个声音妖媚入骨,像是无声的邀请,他带着薄茧的掌心探入了衣料,抚上白皙细嫩的肌理……
方此时,一道尖锐的啼鸣忽起,仿佛响彻山林。
慕容弋的动作骤然一滞,抬首一瞥,只见远处枝头上立着一只海东青,鹰目锐利似剑,定定地注释着他们。
他合了合眼,再睁开时情|欲之色尽褪,已经清漠而冷肃,他半眯了眸子,杀机毕现。他漠然地勾了勾唇,连万鹰之神都用上了,看来大周这回要和他动真格。
身下的小娇娃似乎才回过神,惊慌失措地坐起身系衣带,她先是震惊,之后又觉羞愤得几乎要死过去,方才只差那么一点,她就、就要在这野外……
慕容弋伸手想要抚她的面颊,她却偏头躲开了。沉锦朝后退了退,面上羞愧同愤怒交织,眸子看着他,警惕而防备。
他半挑眉,沉声缓缓道,“方才的事被打搅了,皇后生气?”
鬼才是因为这个生气!她愤愤的,冷声道:“君上何必明知故问。”
他站起身随意拂了拂站在衣袍上的草屑,勾了勾唇,声音冷漠疏离,“我早说过,你其实算不得一个多聪明的女人,容易被人欺骗,也容易被人利用。有些在你眼中十恶不赦的人,往往是以真心待你。而那些,你自认为值得信任的人,最后却会令你痛不欲生。”
他是好言相劝,在她看来却更像是鄙夷轻视。
“是么?”她也站起来,立在他面前嘲讽一笑,“臣妾有时候真的很好奇,君上何来这样的自信,觉得自己无所不知洞察世事?”
他微微摇头,面色仍旧平静,“我并没有自信洞察世事,我只能……洞察皇后。”
“那臣妾还真是要谢谢君上这么上心。”她微微一笑,再不想和他多呆一刻,欠身告退说:“听闻宫中送了不少奏章来,想必君上还有要事,臣妾不打扰了。”
说完便转身要走,他却忽然伸手拉了她的手腕,眉头微蹙:“别闹,你知道怎么回绿熏殿么?”
即便不知道也不想和他呆一起。她执拗起来,霎时间似乎恶向胆边生,居然狠狠甩开了他的手,“臣妾知道怎么回去……”
回眸时却蓦地定住了,目光落在一处仿佛怎么也移不开。
一管白玉笛,从他宽阔的袖袍里落了出来,徐徐,滚到了她的绣花舃旁。
☆、第四十章
笛?
沉锦一怔,弯腰从地上将那管笛子拾起来,眸子看向他,将手上的笛子往前一托:“君上说自己不会吹笛,怎么会随身带着这个?”
他面上仍旧淡定而从容,伸手将笛子接过来重新放入袖中,“皇后这话说的奇怪,不会吹笛的人不能有笛子么?”说着似乎也不愿再对她多做解释,侧目瞥了眼头顶上方盘旋的海东青,神色微凉,徐徐道,“皇后替朕做件事如何。”
她顺着他的目光去看,一眼瞧见那只大鹰,心中顿时一沉。海东青非凡物,训练有素者甚至比人好用,监视追踪无往不利。平白无故的,松风园里惊现此物,应当不会是巧合。她感到不妙,也不再多问,颔首道,“君上吩咐。”
慕容弋目光阴冷直直望着那只海东青,人眼鹰目对视,他道,“沿着这条溪往前走一里地便能看见陈高,把我的龙舌弓取来,快去快回。”
今日他原本的打算是上山狩猎,备好了弓箭,谁知半道上又没了兴致,如今倒整好派上用场。
见此情形,她也不敢再耽搁,应个是便速速沿着小溪去了。她疾步往前行,脑子里却不停地浮现出那管从他广袖里落出的白玉笛。
他的解释说得通,不无道理,可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不对劲。他曾从未央宫里拿走司业送她的玉笛,一个不会吹笛的人喜欢笛子,这不足为奇,可喜欢到会放在袖子里随身带着,这就奇怪了。
她想起这些日子以来的笛声,大胤宫中的,甚至方才的……方才的?她蓦地一震,那时笛声起止,说来她会迷路,其实大部分原因是循着笛声的方向而去,恰好遇上一汪碧溪,恰好赤足而行,恰好会撞见慕容弋……
脑子里猛地晃过一个念头,惊得她脸色刷白。这么久以来的笛声,难道不是司业的么?转念又觉得不可能是这样,她初闻笛音,对方吹奏的是《桃夭》,这首曲子除了她同白泊奚,根本不可能有第三个人会奏,所以不会是他,一定不是。
她抚了抚额,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生出那样荒谬的猜测。笛声动人肺腑,分明是造诣极高的人奏出,而大胤是兵戎之国,慕容弋是大胤的帝王,自然不会醉心音律,更不会有笛声中那样缠绵的情思。
收起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前头已经出现了一众宫人。陈公公的个子算高的,在人群里能一眼看见。
沉锦往前小跑了几步,众人见皇后,惊讶之余连忙给她行礼,她随意摆了摆手,方才走得匆忙,她有些微喘,定定神方朝陈高道:“公公,君上要龙舌弓,即刻。”
陈高闻言略略皱眉,暗道君上怎么好端端会要龙舌弓。然而也只这么想想,话是万万不敢问出口的,因转身从一个内监身上将龙舌弓取了下来。恭恭敬敬地呈递给她,“娘娘。”
皇后心头好笑,皇帝随身带笛子,这群宫人随身将皇帝的弓箭背着,还真是什么样的主子有什么样的奴才。
她抿了抿唇,伸手便去接那把大弓,沉甸甸的重量,她双手接过都感到吃力。垂眸打量,龙舌弓以山桑为身,檀为弰,铁为枪膛,钢为机,麻索系札,丝为弦,能射三百步,透重札,果然是把上好的良弓。又随手抽了几柄箭捏在手里,这才捧着大弓折返了回去。
回到原点,沉锦累得大汗淋漓,然而眸子看过去,他却正摊着佛经翻阅,一副悠闲自得的神态,登觉气不打一处来。
使唤她跑腿,自己倒这样悠哉?真是可恶可恨!她恼了,忿忿不平道,“君上还真是会偷闲,苦力都交给我一个弱女子。”
慕容弋眼也不抬,修长的指尖在书页上跳动,“那只海东青已监视了你我不知多久,如果皇后想留在此地同那畜生周旋,朕其实不介意去取弓。”
沉锦闻言一滞,愣愣地抬头看了眼那只大鸟,锐利的鹰目冰冷彻骨,正眨也不眨地看着她,教人毛骨悚然。她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蹲下来将怀里的弓与箭放到他面前,顿觉松活无比:“喏。”
他朝她一哂,拾起龙舌弓慢慢悠悠地站起身,一眼扫向停在古木上的海东青,霎时杀意毕现。
飞禽往往拥有比人更敏锐的洞察力,仿佛是感受到了浓烈的杀气,海东青不安起来,在枝头扑了几下翅膀,鹰喙里发出一阵凄厉的啼鸣,猛地翅膀一振便要飞离。
“它想逃……”沉锦有些急了,连忙道。
“不急,”慕容弋面上仍旧淡漠,扬弓,拉弦上箭,眸子微微眯起,“我想留,它便逃不掉。”
利箭离弦,仿佛穿云,撕破了穹窿,未几,海东青便从天上落了下来。她惊呼一声,连忙上前察看,两只箭俱是穿鹰眼而过,精准却狠辣。
鲜血淋漓的场面,看久了让人头晕。沉锦别过头掩了掩口,又抬眼望慕容弋,“松风园怎么会有海东青?什么人有胆子监视君上?”
他缓缓放下弓,闻声回眸看了她一眼。忽而一笑,如疏风朗月,“你真的以为,那畜生监视的人,是朕?”
这话说得她有些糊涂,“难道不是君上?那会是谁?”
慕容弋眼底的笑意敛尽,也不说话了,只是伸手朝一个方向指了指,“时候不早了,皇后该回宫了,朕送你。”
太阳悬了半边在山头,暮色昏黄的光芒映在他的脸上,呈现出温暖柔和的意态。她低低地嗯了一声,这才和他一道顺着溪流往绿熏殿走。
山寺的钟声又迟迟地敲响,两人并肩缓缓而去,影子在夕阳下被拖得老长。
********
几个宫人在殿门外头翘首以盼,寿儿不住地绞着手帕,跺了跺脚道,“都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回来?”说完看向宁毓,“姑姑,娘娘没说她去哪儿么?”
“没有啊,”宁毓也是一脸焦急,“娘娘说要自己一个人单独静静,让我先回宫来着……”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大惊道:“难道是迷路了?”
寿儿闻言也吓了一大跳,急得泪水打转,“姑姑平日是最妥帖的,怎么会让娘娘一个人在外面呢?这荒山野岭的,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宁毓自责得无以复加,“是我不好,我大意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听了教人心惶惶。小李子皱着眉头一拍腿,“哎哟,姐姐姑姑,您二位别瞎琢磨了,赶紧告诉君上呐……”
话音方落,几人如梦初醒,急急忙忙出了绿熏殿,谁料曲径上缓缓走来了两个人,皆貌若春晓,定睛看,可不就是他们的君上和皇后么?
他们如释重负,心头的石头总算落了地,连忙迎过去给两人见礼。
今上侧目在几个奴才脸上扫了一眼,声音透出寒意,“皇后娘娘不认得松风园的路,是谁让你们将她独自一人扔下的?”
他面色无异,话语中却已有怒色。一众宫人顿时跪了一地,宁毓埋着头冷汗淋漓,不住磕头道:“是奴婢照顾不周,奴婢该死……”
慕容弋冷笑,“朕看,你这条命留着也是白留。”
宁毓吓得浑身一抖,沉锦皱眉,转头看向他,“是我让宁毓先离开的,君上不要责罚她,都是我的错。”
他仿佛没听到一般,径自道,“万幸娘娘无碍,拜赏五杖责吧,小惩大诫。”
在他手上能留一条命已经不易,宁毓浑身一软,连忙诺诺谢恩。皇后却一脸不可置信,情急之下扯了扯他的广袖,“君上,不关宁毓的事,您不能这样不分青红皂白……”
“她受罚其实全因皇后。”他打断她,一脸漠然,看他的眼神无情无绪,脚下的步子一动,朝她走近,微微低下头,声音出口,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我舍不得惩治你,便只好惩治你身边的人,所以你要听话,别我朕生气。不然受苦的是这群奴才,明白了么?”
她双眸微动,他缓缓直起身,面上含一缕笑,温暖和煦如三月春光,伸手替她将发丝捋到耳后,换上一副宠溺的口吻:“乖,回去好好歇着。”
言罢他旋身离去,徒留皇后面色恍惚地立在原地。不多时便有专司内刑的太监来带宁毓,沉锦这才回过神,想要去阻拦,却被宁毓的眼神硬生生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带她走。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她不好,没想到这样一件事会让宁毓吃这样的苦……她内疚不已,合了合眸子。
寿儿见她难受,过来抚了抚她的肩,“娘娘别难过了,君上已是手下留情,好歹只有五杖,要不了命。”
“宫中的杖责你没见识过么?”她哽咽道,“三十杖下去,再身强力壮的太监都得咽气,宁毓是个姑娘家,五杖……不知变成什么样……”
“唉,”寿儿也叹气,“娘娘今天又招惹君上了么?怎么觉得君上怪怪的……”
沉锦也大惑不解:“鬼知道他发什么疯。”
☆、第四十一章
监刑的内监还算仁善,五杖下去并没有预想中的痛不欲生。然而到底是个柔弱女子,宁毓仍旧吃了苦,被人扶着送回绿熏殿时面色惨白,走起路来有气无力。见皇后满脸忧色,仍旧强勾出一丝笑意:“娘娘别担心,奴婢没什么大碍。”
沉锦心疼不已,差了香柳去请医正来。问完诊,太医离去,她便留下宁毓房中替她上药,上去,“都是我不好,慕容弋是生我的气,却害你受罪。”
背上一阵钻心的抽痛,宁毓倒吸一口凉气忍住,额上沁出细细的汗水,笑笑说:“主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君上责罚理所应当。让您纡尊降贵来给我这个奴婢上药,真是折煞我了。”
“我们之间还分什么主仆,”沉锦道,“你,我,寿儿,咱们私下的关系比亲姐妹还亲,你替我挨罚,我替你上药算什么,我恨不得替你受了这五杖才好呢。”
上完药,她抚过宁毓的发嘱咐,“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你的伤在背上,睡觉不能躺,别碰着伤处。”
宁毓应是,合了衣裳便要下床恭送她,不料被她一把摁住,“不许乱动,不然我可生气了。”
说完见她果真乖乖趴着,沉锦方微微一笑,提步离去。拉开房门抬头望,天上挂着一轮圆圆的月儿,她心中暗暗感叹,今日分明不是十五,却有这么美丽的月色。
山林间的夜色独具意蕴,蓊蓊郁郁的树木,月光下的树影忽然摇曳,也许是安静的画卷里忽然吹起一阵风,又或者是偶尔蹿过一只狸猫松鼠吧。然而参天的古木是一例的暗色,看久了让人觉得恐怖,一阵山风吹来,她打了个寒颤,将将转过身,手搭上寝殿的门闩,肩膀微微一沉,一只手放了上来。
沉锦浑身一震,恐惧爬上心头,在瞬间浸染过四肢百骸。她想起白日里山寺的梵唱,超度亡灵的经文。亡灵……夜深了,难道世间,真的有魑魅魍魉?
背后那人轻轻开了口,唤她:“殿下。”
这个声音哪里是什么鬼魅,清朗温润,分明属于白泊奚。她惊讶不已,猛地转过身看那人。他一身素白的衣袍,如水的月色在他身上流淌,他眉目朗朗,比山间的清泉更清澈。
“司业……”她被唬了一跳,脑子里霎时又反应过来,这里是她的寝宫,他就这样出现,难道不怕被人发现么?她有些紧张,四下看一眼,万幸这会儿值夜的宫人都睡熟了,她暗暗松一口气,这才拉起他的手便往绿熏殿外走。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沿途躲过两队巡逻的御林军,她将他带到了一处园中的桃花林中,眼看着火光渐渐远去,这才稍稍安心。
她看着他,面上很惊讶:“司业怎么来了?”
白泊奚垂眸看他,柔声道,“听荣生说慕容弋带着你来嶂山避暑,我想见你一面,便来了。”
他说时坦荡,她听时却双颊一红,羞涩道,“其实我也想见司业……对了,司业住在什么地方?”
“昭觉寺,”他含笑回答,抬眸看满园桃花,“嶂山的确是个修心养性的好去处,有幸能得见桃花盛开。”
她笑了笑,精致的面庞在月色的勾勒下愈发明艳动人:“我也喜欢桃花。”
他的目光望向她的小脸,月光下,果真应了那句人面桃花相映红。他道,“殿下人比花俏,桃花并不及殿下美。”
“……”她羞涩一笑,不好意思道,“司业就会取笑我。”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事,她眨了眨眼,问他:“司业没有其它事要跟我说么?”
闻言,白泊奚眼底的笑意褪去几分,唇角仍旧微扬,“听荣生说,他将鸠羽散给了你一段时日了,是慕容弋太过警觉防备,殿下没有机会下手?”
沉锦眼中的亮光忽地黯淡下去,面上的笑容也骤然一僵。机会……她想起那日未央宫中的那碗龙井,那日原本已经下了决心,毒已经投了进去,她到底没能让他喝下去。他曾经救她一命,那次停手,算是还他一份恩情了。
她合了合眸子,沉声道,“我曾有机会杀他,可他曾救我一命,算是将命还给他了吧。”
白泊奚略皱眉,“殿下太过良善,往往心慈手软。慕容弋非等闲,要他的性命难于登天,若殿下曾有过机会却错过了,实在失策。”
这话隐隐有责怪她的意思,她感到诧异,另外还夹杂几丝难过。她在深宫之中,伺机给慕容弋下毒,他也知道慕容弋是多么精于算计的人,稍有不慎她便会粉身碎骨,他竟然会因为这件事责怪她?
沉锦委屈,咬了咬下唇道,“司业怪我?你可知我在大胤宫过得多辛苦?”
她的声音冷下去,令白泊奚察觉到了自己失态。他心思微转,伸手将她揽过来抱在怀中安抚,“傻丫头,我怎么会怪你。你在慕容弋身边战战兢兢,我又怎会不知,我也心疼你,可我心中也着急,若不能在大胤发兵攻梁前除去他,那就大事不妙。”
他这么说,令她稍稍平静几分。她垂着头想了想,道理她是明白的,也能理解他,因抬起头望着他定定道,“我明白的,司业忧国忧民,心中装的是家国天下。”
她的目光清澈见底,望进他眼里,令他心中感到愧疚。这丫头是个单纯的人,全心全意地信任着他,若是将来她知道了真相……会如何呢?他不敢去设想,也不敢再多看她的眼睛,只俯身吻上她的额头,唇沿着小巧挺直的鼻子滑下去,吻向她的唇……
心头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似乎很是排斥,脑子里浮现一双清冷的眼,她心尖一颤,几乎是本能般地将头往边上一偏,躲开了。
白泊奚面色一僵,连带沉锦自己都觉得惊讶……她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躲开?司业是她喜欢的人,她应当喜欢与他这样亲密地接触才是!她觉得自己定是疯了,否则怎么会……怎么会无端端地想起那个人来?
两人都觉尴尬,她心中乱乱的,埋下头绞着衣角讷讷道,“我、我方才没有准备好……”
他勉力勾起个笑看向一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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