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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纪事-第3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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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北风虽寒,不敌篝火温暖。又有一层离别在心间,惹出不少人的心酸。

    “连将军,这就要别过,以后我们是军营里的大老粗,您要当京里的大官员,轻易不会回来了,再见难了,干了这碗酒吧。”

    这是护卫连渊的一个亲兵。

    太子党们到来都有家人跟着,但不过三两人。亲兵另从军中抽出来,相处数年已有感情。

    连渊不敢怠慢,把一碗酒一气饮干,亮了亮碗底,还想说服他:“跟着我走,不会比在这里的前程差。”

    亲兵笑了:“我喜欢这里,”把嗓音压低:“再说,我得跟着王爷。”连渊错愕。

    他在军中一直呆在东安郡王营里,挑的人也是东安郡王的人,亲兵却说他要跟着王爷?连渊震惊不已。

    离他最近的是尚栋,刚和人喝完酒,也是跟他的亲兵,也是面有惊骇,凑到连渊耳根下面:“怎么我的亲兵里有王爷的人?”

    尚栋初到时,去往定边郡王营中。定边郡王谋反时,他跟随袁训在陈留郡王军中,陈留郡王又在梁山王中军,亲兵们毫无异动,尚栋背后还美滋滋,吹嘘道:“看看我的人,个个是好的。”

    现在发现全要回梁山王军中。

    连渊微叹:“王爷对我们,看重吧,”

    尚栋搔头。这话怎么说呢?往好处说是看重,看在太子面上保护他们。往不好处说是监视他们,太子党有个风吹草动,亲兵们最先知道。

    梁山王,实实狡猾的不轻。

    好吧,也有好意在内。

    另一个火堆旁,袁训也和他的亲兵们难分难舍。跟他的人除去天豹褚大和从山西家里带出来的家人以外,别的全是陈留郡王的家将,这一回袁将军回京勤王,再不回来,没有跟去的道理,把酒道别。

    正喝着,陈留郡王碰碰他:“小弟,褚大你打算怎么办?”袁训愕然:“他跟着我啊?”袁训早把褚大看成是他的一部分。自然自己去哪里,褚大要去哪里。

    陈留郡王低低笑:“不见得吧,你去问问他本人的意思最好。”袁训想想也是。

    人人都以为褚大会跟着袁训走,袁训身边坐的全是家将,都想着最后一晚,和袁将军亲香,你禇大以后再亲香有的是功夫,褚大坐在另一个火堆旁,正听天豹吹牛。

    酒多了,袁训想小解,又想着褚大喝得不少,叫他同往背静地方去。

    事毕,袁训没多想的问,觉得自己是随便一问:“回京去,你搬到我家住吧?这样跟着我也方便?”

    禇大憨厚地笑:“不了。”

    袁训大吃一惊:“你说什么?”姐丈真是好眼力。

    才这样想,褚大又说出几句话来:“我知道跟着你回去就能当官,但看看我大字不识几个,当官也丢你的人。我和郡王说过,请他收留我,我呆在这里心里有底,拿银子也安心。”

    袁训啼笑皆非,原来不是姐丈眼力好,是你们早就说过。袁训和他玩笑:“几时和姐丈说的?”料想不是在山里的时候说的,就是今天知道自己回京后说的。

    不想褚大道:“早两年就说了。”

    袁训失声:“只瞒着我?”

    褚大做错孩子似的,低头看脚面:“不是我瞒着,是我想加寿在京里定下亲,你和表妹不放心,都去往京里,以后是必然要回京。想明白,就想到你待我这样好,不会不管我。我不会做官,还是早想个路,几时你走了,也会安排好我。看来看去,郡王为人同你一样的好,我就早早同郡王说过。”

    袁训好笑,又慢慢的感动上来。大个儿不是趋炎附势的人,他有他的自知之明,也早早做好打算,这很难得。

    这就答应,又告诉褚大几时想回去,几时写信来:“找个认字的帮你写,不然就寻我姐丈的幕僚先生,他们不会推辞。”

    说得褚大眼泪泛上来,对着袁训拜了几拜,和袁训同回。

    陈留郡王眯着眼,有点儿小得瑟:“如何?他怎么个意思?”袁训又笑:“姐丈好生奸诈,”取过装酒的袋子:“罚酒三碗。”

    姐丈不用多交待,把褚大交给他,袁训安心,当下没有多说。当下又和别的人饮酒,龙氏兄弟看在眼里,长吁短叹。

    没忍住,龙怀城去找陈留郡王埋怨:“怎么对着王爷主动放弃?几年没见加寿,难道也不想见?多好的机会,让姐丈你踢走。”

    “那你跟小弟走吧。”陈留郡王对他们还是不甚客气。

    龙怀城灰溜溜回去。

    心中着实舍不得袁训,大男人又不好说出来,自家兄弟拿酒出气,你一碗我一碗,当晚让人扶着回帐篷。

    ……。

    夜深人情,篝火犹有燃烧,梁山王父子还没有睡。

    梁山王满面慈爱:“大倌儿啊,这是在君王眼皮子下面的事情,慎重才好。”

    萧观漫不在乎:“放心吧老爹,我会快去快回来,换你回去抱孙子。”

    王爷呵呵笑着,打量着儿子神色,问道:“你还缺人手吗?”

    “不缺了,都点齐。”萧观酒多了,捧着茶在醒酒。

    冷不防梁山王道:“把东安郡王带去怎么样?”

    “噗!”萧观酒喷出去多远,呆滞满面:“不会吧,这个人罪名在身,我带谁也不带他啊?”

    梁山王眸光沉静下来。

    萧观觉出父亲有不同见解,但没听就有不能接受之感:“葛通也不会喜欢,葛通是不回去的人,又能打仗,我犯不着让他不喜欢……”

    “只要军功不核错,他私人的事情,喜不喜欢与你有什么关系!”梁山王冷下脸,带出教训的口吻:“这就是为父要开始教导你的了,你将是一军之帅,岂可以一人的喜好为准!”

    萧观也能懂,但他还年青,热血个性里容不下这些,学的早就抛开。现在父亲提起,小王爷愁眉苦脸:“可他杀了霍君弈不是?阵前擅杀大将,要是当年有人告他,有证据的话,死十回也不止。”

    “孩子天真话!”梁山王更肃然。萧观缩缩脑袋:“老爹你说。”

    “当年虽然有人告他,有证据,我自然容不下他。但一则这不是当年,二来就是当年,他是郡王,同为宗室血亲,我也不会自己处置他。大倌儿,要让为父走的安心,你要改改义气的毛病!”

    萧观垂下头。

    “葛通不是你什么人且不说,就是以后和袁训一殿为臣,也是万事以忠效皇上为主。”梁山王语气沉重,像能看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帐篷里烛火,都在他眸光明灭时闪动几下,有昏暗上来。

    “东安郡王也好,靖和郡王也好,都由皇上发落。袁训去年为什么肯给他们带兵,他都比你精细。这不是放不放人情,而是,多做宽厚事,多当宽厚人,也就多遇到宽厚。”

    小王爷懂了,打个寒噤:“您是担心皇上不放过他们……”

    “放过才好!杀头也只杀他一人,千万不要牵扯到全家。”梁山王忧心忡忡:“福王的事情出来,你就没想过?皇上把福王当成招牌摆给人看,现在这招牌出了事,他能不生气?布衣之怒尚且有血流在河,何况是君王?东安、靖和,做的事情对与不对且不说他,关键时候没叛国。骨气先就有。在你我父子手里拿下,有个不测,只会怀恨你我父子。为父不怕,你也不怕,但能为他们缓和一二的,还是要做。”

    萧观把大脑袋更深的垂下去。

    君王之道也好,将帅之道也好,都离不开狡诈诡计。这与小王爷个性不和,却在此时不能不接受。

    “我杀东安后患无穷啊,”梁山王叹息:“你以为我几十年里真的不知道江左郡王战败的事情?你以为为父手中半点儿证据也没有?今天尽数告诉你,你要想得明白,带上东安去勤王。想不通,也就算了。”

    萧观肩头又一重,让话压得快抬不起来。

    斡旋,周旋…。萧观叹一大口气:“让我想一想。”

    ……

    一早北风更凛冽,雪花也比昨天的大。有骚动声出来:“看,东安郡王?”列队于校场的人看向走来的梁山王等人中,有一个人头发花白,面容大多认得,确是东安郡王本人。

    “他不是在关押吗?”

    “是去救边城有功吧?”

    有知道一些事情的人悄声道:“那小葛将军该有多难过?”

    葛通嘴角绷紧,但没有多少意外。好歹,这是个郡王,想扳倒他不是轻易之事。

    陈留郡王走在梁山王身后,淡淡一丝冷笑。王爷老奸巨滑,这也不是头一回。他拿下的人,他看着很生气,他又想法子给他多功劳,免得东安郡王让杀头,他全家看梁山王一族是仇人。

    至于梁山王想到的皇上父子由福王而心乱,陈留郡王想不到。

    梁山王的心思比海深,陈留郡王和他相比,是年青人。

    袁训更不意外,倒是太子党们侧目好几回,在心里为葛通鸣不平。

    东安郡王又是什么心情呢?他在知道小王爷要他随进京去,头一个想法不是感激梁山王,也和陈留郡王一样,王爷老奸巨滑,他做事总有深意。但这老奸巨滑他受益,他还是感激的。

    梁山王训话过,萧观和袁训同时上马。

    小王爷斜眼睛过来:“我说,咱们走一条路不成?”

    “两条!”袁训面不改色。

    萧观大喜:“好好好,咱们同时回去的,得分个输赢出来!”

    袁训挑眉头:“哦?什么彩头儿。”

    “我要是赢了,把你家女儿给我挑!”

    “呸!”沈渭往地上就是一大口。

    袁训挥挥马鞭子止住他,拿他女儿打赌,脸色不太好看:“我赢了呢?”萧观大笑:“我儿子给你挑呗!”

    笑声传到梁山王耳朵里,梁山王笑了:“这帮孩子们还是这样的顽皮。”袁训冷笑上来,这位是孩子吗?很想鄙夷过去:“你还能生儿子吗?”碍在王爷在场不好说,又昨天和兄弟们早商议过怎么走,沉着脸道:“你赢了再说。但是我告诉你,这一回我们准赢!”

    萧观上下打量他的底气十足:“你说出来我听听。”

    “两条路,一条是由官道去京里。一条是翻山去京里。我们走山路!”

    萧观瞪足眼:“你们这是早想好的?”

    沈渭洋洋得意:“自然!兵发两支,走同一条路有什么稀奇?”

    “你小心钻山里出不来!”萧观面如锅底。那一条山路崎岖,中间还要自己开道,属于太行山脉,直通西山。还真说不好谁先到。

    太子党们一起冲他冷笑,萧观看在眼中,像是他们代葛通在报仇。这是小王爷自己心里亏生出来的想法,这就一怒不再回话,对父亲欠身子行礼:“老爹我走了,你等着我,我早早的回来。”

    呼呼拉拉带人先出营门。

    袁训对陈留郡王纵马过去,陈留郡王张开手臂,在马上兄弟两个紧紧拥抱,陈留郡王贴到袁训耳边:“小弟,你多多保重!”

    他话中饱含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袁训回道:“姐丈,要来看加寿成亲,我的寿姐儿给你抱。”

    加寿成亲的时候已是大姑娘,是不能再抱在手上,但陈留郡王没去挑这个语病,眸中一热,深深的道:“好!”

    对相见更觉得遥远,兄弟们松开,袁训挤挤眼:“我忘记了,你的志哥儿忠哥儿念姐儿成亲,你也要进京的。”

    陈留郡王忍俊不禁,是啊,他把离别看得很重,把自己孩子们成亲的事情没想起来。

    龙氏兄弟上前来道别,依依不舍。袁训最后抱的是夏直:“夏大叔,再见到,你可不许老。”夏直湿了眼眶:“小爷,你再长高,在我眼里也还是那小小年纪的舅爷。”

    天豹惊恐的叫声打断他们:“你不回去?”

    褚大沉稳地道:“我不回去。豹子,你好好跟着将军。”

    “不会吧,你妻子,你儿子,你都不要了?”天豹吓得不轻。

    褚大强装出来的平静在他眼光下一点一点粉碎,感觉自己越来越矮,内疚上来,像自己抛弃了好些人:“我,我……”

    蒋德关安为他解围,拍拍天豹:“上路了,你管他回不回去,他自己开心就好。”把天豹带走,出营门很久,天豹还不住回头看,沮丧上来,不敢相信褚大会不跟着将军走。

    他没有认为褚大背叛的意思,就是觉得哪哪少了一块,这就不够完整。

    没有人奇怪蒋德关安跟着袁训走,这一对像是袁训的左右手臂一样,寸步也不离开。

    大雪蒙蒙,两队人同时出营,直奔京都。

    ……

    大雪,很快把宫中琉璃瓦盖住,天地灰蒙蒙的,跟加寿小面庞上表情有些相似。

    瑞庆殿下看不下去,去见中宫:“寿姐儿还是不开心,这是打算不开心到明年?”中宫让人把加寿叫过来。

    小小雕花圈椅,是苏先给她做的,加寿向中宫膝旁坐下,小脸儿还拉着。

    温暖的大手抚在她的脑后,中宫含笑:“又和弟弟拌嘴了?”加寿可怜兮兮:“总是不同我玩,也不理我。对二妹三妹就不这样。”仰起小面庞:“娘娘,我该怎么办?”

    中宫把她拉得更贴近身子,细声细语:“这都快半年过去,我的寿姐儿,你竟然还没有主意?”

    “我最好玩的给他们,他们不要。最好吃的给他们,他们也不要。”加寿嘟着嘴儿,带足无法解开的委屈。

    “这还是弟弟,你就没主张了?要是别的人,换成是钱妃田妃吴妃,你可怎么办呢?”中宫笑盈盈。

    加寿在她的笑容中总最觉依靠,想上一想:“娘娘说过,她们是心坏的,不用理会,要防着。”

    中宫含笑:“还有呢?”

    “但中用,又不相同。”

    中宫大为骄傲,加寿还是个小小孩子呢?更加的引导:“还有呢?”

    “总是她有她的心思,各有各的想头儿,只要明白,也就能有主张。”加寿软软的说过,狐疑反问:“弟弟们在想什么呢?”

    中宫笑道:“那就要你去弄明白了,你弄明白以后,有不懂的,再来问我。”加寿行个礼,比刚才小脸儿生动许多,回偏殿去了。

    瑞庆殿下重新走来,向母亲道:“有时候我真的好心疼寿姐儿,这么小的就得知道这么多?”中宫莞尔:“她担的责任自然比别人要多,别说是她,就是你小时候,顽劣是有,不也早早的要懂得这些。”

    瑞庆殿下回之一笑。

    ……

    宫车在大门外停下,红花梅英迎上来。加寿神气地下车,派头十足:“母亲在做什么?”宝珠进京后,加寿是一天在宫里,一天回家里来,晚上回宫。

    “在厨房里看食材,您昨儿打发人出来说要吃的东西,正亲手在收拾。”

    加寿亮了眼睛,很想跑上几步,但忍得下来,一板一眼的继续走着。在厨房门外,见到胖小子们在吵吵。

    “母亲,我要吃油炸的,”

    “我要吃水煮的,”

    宝珠柔和的嗓音传出来:“先准备姐姐的,再给你们。记住了,不许再和姐姐争,母亲要不喜欢。”

    袁怀瑜袁怀璞相对扮鬼脸儿,胖面颊上鼻子眼睛挤到一起,加寿格格笑出来。见到是大姐,小小子们瞪瞪眼,一溜烟儿跑走。

    加寿在后面噘嘴巴,再去见母亲:“母亲我来了,给我做什么好吃的。”

    宝珠招呼着:“加寿回来了,”嫣然地把手中面盆给她看:“你要吃的菜,”又让她看帮忙的丫头在择菜:“中午给你吃的,”

    加寿欢喜不禁:“我一早只吃了奶呢,”她回家的这一天,一早奶妈怀里吃一顿,就往家里用早饭。

    母亲陪着坐,给寿姐儿挟菜,给寿姐儿拭菜渍,一顿饭吃下来,加寿总是笑眯眯的。如果不见到弟弟们的话。

    这就厨房里坐着,这是宝珠回京后就养成的习惯,厨房里有个红木桌椅,不高,专门给加寿姑娘预备的,她坐下来,宝珠给她送上粥,加寿已有大姑娘的品格,会起来道谢:“谢谢母亲。”

    宝珠越看越喜欢,更就想弥补几年不见的遗憾。做一个菜,亲手端上来给加寿,余下的再装盘子,送给袁夫人和孩子们。

    加寿挑两筷子菜在小碗里,会用筷子了,端过来,筷子挑起,送给母亲。高高踮着脚:“母亲先吃。”

    宝珠吃了,又叮嘱她小心摔倒。

    加寿就站平脚根,又送一筷子过来:“代父亲吃。”宝珠心花怒放也吃了。

    每当这时候,就觉得姑母功劳不小。

    加寿再回去,慢慢的吃着,等宝珠做完菜,来陪女儿同坐小桌子,母女相对吃饭,总是面颊上都红扑扑,喜悦不请自来。

    到中午的时候,又是这样来上一回。祖母要带福姐儿不得来,也会和加寿告个假,说不得来陪。

    如果看不到弟弟的话,加寿觉得多好不是。

    但每每吃到一半,袁怀瑜袁怀璞就跑出来,在厨房外面伸头探脑。

    “进来陪姐姐吃饭。”宝珠总唤他们。

    袁怀瑜袁怀璞总别扭,黑着脸儿:“不来。”一般是祖母那里吃饱了才来的,但来到也对桌上不高兴瞅着,嘀咕:“现做的,”

    “现做还现吃?”

    宝珠忍住笑,愈发要对加寿多挟几筷子菜,小小子们坐门墩上看着,把个小木刀小弓箭在地上敲出响动。

    太响,宝珠要说。就一会儿一下,一会儿一下,加寿做厨房候着母亲现做菜,还能看到母亲做菜的好滋味儿总受影响。

    要她说什么呢?

    母亲是向着加寿的。

    加寿以前总是要生气的,但今天没有。取一个干净的小碗,她吃粥一个碗,接菜又有碗,会摆好几个小碗给她换。向碗里放两块红枣糕,拿到小小子们面前,小脸儿上挤出笑容:“吃吧,姐姐给你们的。”

    袁怀瑜撇拉着嘴,胖额头对天,响亮的道:“不要!”

    袁怀璞眼睛对地,亦是大声:“不吃!”

    宝珠没好气,正要说话时,加寿先道:“那你们给二妹三妹东西,她们要不要?”小小子们眨巴着眼:“当然要!”小手还在胸脯上一拍。

    加寿笑嘻嘻:“她们为什么要啊?”

    “我是哥哥!”

    “我是二哥!”

    小小子们争先恐后回答,这会儿是兄弟们又争上来,怀瑜要表白自己是老大,怀璞要表白我不服气,我也是哥哥。

    加寿乐了,“咕”地一声,小脸儿上尽是笑眯眯。

    袁怀瑜傻住眼,换成以前,加寿姐姐会很不高兴,今天她怎么了?

    袁怀璞也呆一呆,咦?

    三个孩子,一个五、六岁,一个两、三岁,只能想到这里。

    加寿不紧不慢地说起来:“这就是了,你们比二妹三妹大,所以她们乖乖听你们的是不是?”小小子们懵懂的点头。

    “我呢,比你们大,是你们大姐,所以,你们要听我的,吃了这糕,好好的去玩,不许吵闹!”

    袁怀瑜蒙住,手里让塞上一块糕。

    袁怀璞傻住,手里也多出来一块糕。

    “母亲亲手做的,要吃完,不许浪费。”加寿一气说完,开开心心的回去母亲身边,甜甜一笑坐下。

    宝珠喜欢得把她搂到怀里,亲上一口,又亲上一口。小小的身姿,已经是风范出来。加寿会是个好皇后的,宝珠这样想。

    袁怀瑜袁怀璞回过神,对着手里糕看着,眼珠子全乱转,寻思加寿姐姐的话。还没有寻思明白,以他们的年纪,能寻思出什么来,听加寿姐姐欢快又道:“母亲,晚上我要接弟弟同进宫,我的书给他们看,我的床也给他们睡。”

    加寿姑娘有个很大的床,以前睡得下她和英敏殿下都不挤。因为以前睡过,就知道脚那头可以睡人。加寿欣欣然唤着:“怀瑜怀璞,你们俩个睡在一头,但是不许吵架知道吗?”

    袁怀瑜袁怀璞本能骨嘟起嘴,无话可以反驳,又想动动嘴,用红枣糕塞住嘴。加寿吃的点心都做得不大,几口吃完,呆这里没意思,怏怏地走开。

    “哈!”加寿胜利的欢呼出来,向着母亲歪面庞。宝珠翘起拇指:“好能干的寿姐儿呢。”加寿欢欢喜喜,小身子一个鱼跃,扑到母亲怀里,把她撞得一歪,母女哈哈大笑。

    这个时候,院子外面走来掌珠。

    ……

    掌珠忽然和宝珠情深上来,她家里祸事还没完全解开,无人上门走动,几乎每天来看宝珠。掌珠自己明白,她是眼馋宝珠的几个孩子。

    门上不用通报往里进,见白雪皑皑,梅花大放,香得又清又冽,树后面钻出一个孩子来。

    “哎,姨妈来了。”没见到正脸儿,掌珠以为是外甥们中的一个。

    叫过,觉得不对。

    这孩子个头比怀瑜怀璞小,又是男孩子衣裳,不是香姐儿,而且雪地滑,他也跑得飞快,又机灵又敏捷,胜过小姑娘,掌珠唤他:“你是谁?”

    他转过脸儿,头一眼,掌珠有熟悉感,再看,是虎头虎脸,身子透着结实。眼睛又黑又亮,漂亮的让人羡慕,掌珠一乐:“你倒像是我家的人,但你不是,你娘老子是谁,说得出来吗?”

    见她笑,小孩子也笑,咧开嘴儿:“我娘不让我告诉你!”

    远处有人叫:“褚大路,你娘找你呢。”小孩子拔腿就跑。

    掌珠就跟上去,见宝珠不急,说话也不急,不由自主让孩子吸引,要看看哪个当娘的不让小子见自己?

    褚大路也有趣,这是他比宝珠还要亲的表姨妈,小孩子也有感觉,跑几步,回头看一眼,掌珠对他笑笑,褚大路也对她笑笑,再跑上两步,又回头来看,又对掌珠笑笑。

    掌珠愈发觉得有趣,要见到当娘的教训她,把姨太太不让一回事吗?还是怕孩子露怯,才交待不和姨太太说话。

    直跟到最偏角上三间屋子,在梅花旁边,掌珠先说一句:“高雅。”见雕梁画栋,红漆新崭崭,疑惑这不是家人住的地方……见褚大路进去:“那个人来了!”房中有人嗔他:“哪个人来了?又乱跑不是?对你说过,这上午不许乱跑,提防见到你那没出息的姨妈,”

    “在外面呢!”褚大路乱叫,房中走出一个人。

    掌珠一见,吃惊站住。

    这个人头发花白了,是几时花白的,掌珠没有印象。她记忆中的她,还是一头乌发。

    面上也有皱纹,掩不住容貌秀丽。和掌珠有几分相似,这是她的亲姨妈方姨太太。

    掌珠面上的血色,潮水般退了个干净。

    方姨妈也是一样,出来见到确是掌珠,见鬼似的定住,一言不发,扭头进去,把门紧紧闭合上。

    房中,传来熟悉的声音,这是方明珠的:“叫你不要乱跑,她最爱上午过来,咱们又不认亲戚,你出去做什么!”

    掌珠转身就走,心里又痛又酸。黑豆似眼睛总在眼前转动,好漂亮的孩子,却是表妹的。同来的一个丫头跟后面,这是个小丫头,大惑不解。

    进宝珠房前,树后面歇上一会儿才进去。

    宝珠房里,正乱成一团。

    袁怀瑜袁怀璞是捣乱的根源,一个站在椅子上,手舞木刀:“杀!”得两个丫头一左一右陪着,怕他不小心刀撞到自己。

    袁怀璞蹲在地上,对着哥哥不住放箭,没有箭,只有姿势,也气势逼真:“投降,饶尔不死!”两个丫头伴着他,这房是三开间打通不小,但眼前就满了一半。

    香姐儿和加寿坐在榻上,加寿正拿宫里的好东西哄她。只要是好看的,香姐儿来者不拒,对着哥哥们撇小嘴儿:“不乖!”再对姐姐努力笑脸儿,姐姐隔一天回来一次,每次都有好看东西给她。

    “外国进贡来的呢,我只得两个香珠子,这一个给你,以后三妹大了,再给她寻好的。”加寿从手腕下取下带的东西,在丫头帮忙下分一个,红绳子串起来给妹妹。

    这两个孩子,衣裳锦绣,又让房里满上一部分。

    宝珠扯着福姐儿在地上走,福姐儿一周岁出去,会蹒跚,爱看哥哥打仗,围在旁边转圈圈,不时送上一笑。

    房里这就满溢出来,让掌珠手扶门边,怔忡又把褚大路想起。

    先鄙夷,这是什么名字?怎么不叫锄荒地呢?这姓也配得好,要是张大路王大路也不会让人想到荒地上去。

    再累累的伤心出来。表妹也有孩子,掌珠落后面。

    出神忘记进去,是宝珠叫她才回神。进去后,见寿姐儿有模有样,唤人:“抱我下去,我见姨妈。”寿姐儿跟的是女官,把她抱下来,陪她去见掌珠,掌珠受了加寿的礼,又向女官行了礼。

    加寿名动天下,恭敬地来行礼,掌珠好过许多。正要夸几句,见加寿还没结束,指挥宫女们:“把二妹抱下来,二妹也要来见姨妈。”

    走去陪着香姐儿过来,教她行礼,行云流水般蹲下身子,蹲得太好看,香姐儿没有意见的跟着学,腿一弯,坐地上,自己格格笑。加寿向掌珠致歉:“二妹还小呢,改天儿来,就行得好。”

    又去赶小小子们:“袁怀瑜袁怀璞,见过姨妈再玩知道吗?”小小子们大早上的吃了她的糕,不舒服没下去,回答她的是出房去玩,加寿也不气馁,又向掌珠致歉:“弟弟们还小呢,改天儿来,就行得好。”

    宝珠翘起鼻子,总是得意的。掌珠心伤这会儿就痊愈,面前这个是谁?加寿姑娘是也。加寿姑娘这样的待她,掌珠开开心心,扯住加寿坐榻上,同她一句一句说起来。

    ……

    到晚上,加寿得胜回宫,先去见中宫告诉:“我把弟弟们也带来,母亲要侍奉祖母,没功夫儿管他们,必得我看着。”

    小小子们一脸别扭跟后面。

    瑞庆殿下向加寿挤挤眼,中宫向加寿眨眨眼,和小小子们玩一会儿,让他们去偏殿姐姐住的地方。

    皇上过来,听到偏殿里“砰”,“哗啦”,先要笑:“加寿又舍不得弟弟了?”中宫笑得眼睛只有一条缝:“加寿心疼母亲,她帮着照看弟弟。”

    连篇假话,皇帝微哂。他没想到今天不是中宫的假话,就是加寿姑娘把弟弟们带回来。

    到睡觉前,东西已摔了好几个,英敏殿下拿加寿开玩笑:“心疼不心疼?”偏殿里全是加寿的东西。

    加寿绷着小脸儿,一本正经地回:“弟弟小呢,要让着。”英敏殿下睁大眼:“哎?你真的不生气?”

    加寿让他看得没憋住,呼一口气,告诉老太太:“等弟弟睡下来,把我的好东西全收着,他们几时学会不摔东西,几时再摆出来。”

    英敏殿下大乐:“这个才是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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